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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尼罗

    然后,因为不大把曲亦直当人,所以他一边向外走,一边又随口发了感慨:“我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喜欢当官了,原来我不拿做官当好事,嫌它劳神,可是如今这么一看,当官也有当官的好处,起码总有人鞍前马后的伺候着你,也挺好玩。”

    曲亦直听了这话,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跟着金玉郎走了几步路后,才附和道:“是呢,凭着二爷的身份,想要弄个官儿做,绝不是难事。二爷若是将来在仕途上发达了,我借二爷的光,也能荣耀荣耀。”

    金玉郎没理他这话。及至走出了报馆大门,他被寒风吹得直哆嗦,曲亦直倒是满不在乎,一路小跑着去了街口,连呼唤带招手,将停在街口的一辆洋车叫了过来。然后他请金玉郎坐上去,自己随着洋车一路小跑,又单手扶了一侧车篷,以防翻车,因为道路覆着一层薄雪,果然是滑。

    车夫受了曲亦直的嘱咐,跑得很加小心,如此跑过了两条小街,眼看着再转两道弯就要到达金宅,那车夫却是慢慢停了脚步。金玉郎一路都在车上发抖,曲亦直也是喘得发昏,两人昏头昏脑的一起向前望去,就见前方路上躺着个人,路窄,这人拦路横躺,留出的通道可以让人走过去,但是洋车若也想通过,那么一侧轮子怕是就要轧着他的脑袋。不知道这人在路上躺了多久,反正路灯之下,就见他已经被雪蒙盖了周身。

    天气一冷,这样的“路倒儿”就多了起来,那无家可归的穷苦人,一切苦楚都可以忍受,唯独抵御不过饥和寒。车夫没了主意——硬从尸首脑袋上轧过去,那太缺德,但把尸首拽起来拖到一旁扔着,也不算很妥当,直接去报告巡警呢,又没那个时间,毕竟车上的客人还要赶路呢。

    车夫犯了难,犹豫了五六秒钟,这个时间不算长,可曲亦直那边已经叫了起来,让车夫快些绕路走,不要对着个冻死鬼发呆,车夫自己不嫌晦气,车上的二爷还禁不住冻。

    车夫非常同意曲亦直的观点,扶着车把就要调头,然而这时后头的金玉郎忽然说了话:“哎,你们看,那人好像动了一下。”

    曲亦直指挥车夫继续调头,同时随口附和道:“那可能就是还没死。”

    金玉郎问道:“那就让他这么躺着继续睡雪要是下大了,会不会冻死他啊”

    曲亦直心想雪大不大,这人都得冻死,但是对待二爷,他不能不把话说得婉转恭敬一点:“二爷别管他了,那都是




第49章 救主
    金玉郎记得这位师爷好像原来是位教国文的先生,所以听了“为了活着”四个字,还以为这是某种隐喻,或者是某种诗意的语言。然而师爷一边喝糖水,一边将自己这几个月的经历娓娓道来,他听到最后,发现国文先生并未隐喻或者作诗,师爷在即将冻毙于京城街头之前,所做的一切,当真只是“为了活着”。

    雌雄双煞那一帮土匪里头,除了双煞之外,就只活了师爷一个。

    果刚毅炮轰匪窝的那一夜,碎石片崩进了他的左眼,随后而来的发炎和高烧则是差一点就要了他的性命。文县里那位主业传教、兼职行医的老英国人使尽了浑身解数,总算是把他从鬼门关救了回来,所付出的代价,就是那颗已经被碎石崩得不可救药的眼珠子。

    他落了残疾,没了眼珠的左眼凹陷下去,他揽镜自照,自己看了都怕。更可怕的是他上了通缉令,或许保安队并没有打算认真的抓他,可他一旦不小心落了网,他想保安队也不会介意喂他一粒枪子儿,正好杀一儆百,震一震附近的大小匪帮。所以趁医院上下还没有人发现他的身份时,他带着仅有的一点点钱,偷偷溜了。

    他没有朋友,没有亲人,隐约记得段氏兄妹说是要去天津,他便也去了天津。在天津混了些天,他糊里糊涂的又来了北京。段氏兄妹,他当然是连影子都没找到,又因他这些时日饥寒交迫,且带着残疾,无论是卖苦力还是卖知识,都不够格,于是他这样一个最是怕死、最想活着的人,终于熬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在街上走着走着,一头栽下去,就起不来了。

    “我不知道我这样不济事。”他告诉金玉郎:“我以为我还能坚持几天。”

    金玉郎睁着两只黑眼睛,因为对他的经历非常感兴趣,所以双眼烁烁放光:“那你怎么不去做乞丐”

    师爷喝了一口糖水:“我本来想着,过了今夜,明天就去要饭。”

    金玉郎指了指他:“那你还得找身破衣服换上,要不然看着还不够可怜。”

    “是的,这个问题,我也考虑到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金玉郎斜瞟着师爷,看他只是喝糖水,仿佛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不向我打听打听他们的下落你忘了我们三个当时可是一起离开文县的。”

    师爷垂眼望着杯中的糖水,金玉郎等了片刻,没有等到师爷的回答,又等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对于他方才的那个问题,师爷是公然的、强行的、拒绝了回答。

    因为师爷的出现,破解了金玉郎这一夜的无聊,所以金玉郎决定不和他一般见识:“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师爷摇了头:“我没有任何打算,只想活着。我死过一次,我死怕了。”

    “那……那你今晚先活在这儿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要是想去找段人龙,我也可以帮忙,他们先前一直住在北京,偏巧前几天上天津去了。他们的日子不错,养你一个没问题。”

    此言一出,师爷又哑巴了。

    金玉郎站了起来,临走之前低头又看了师爷一眼,心想他瞎了一只眼,如果登台演话剧的话,正好可以戴上眼罩,扮个独眼海盗。而自己凭着今夜的善举,足可以做这独眼海盗的救主。

    金玉郎离开书房,就见上房的电灯全灭了,表明里面的人已经入睡。他想这一定是傲雪所耍的把戏,她应该不会蠢到还要对自己耍性子,既然不是耍性子,那么就是想要极力避免和自己见面了。

    这依然是正中他的下怀,他到厢房里睡去了。

    一夜过后,金玉郎因为怀有心事,睡不踏实,所以早早的就醒了。

    窗外倒是已经亮了天,可是看钟表,不过是早上七点多钟,这个时候,自然是不能够跑去找陆健儿的,所以他坐起来拥被发呆,呆了十多分钟,才忽然想起来,自己昨夜往书房里藏了一位独眼海盗。

    独眼海盗可是在大街上打过滚的,卫生状况一定堪忧,于是他伸手按了床头的电铃,把仆人叫了过来,问道:“书房里的客人,醒了吗”

    仆人抬手挠了挠头:“应该是醒了吧……二爷,要不我过去瞧瞧”

    “你开柜子拿我的衣服,拿一套送过去,让他换上。香皂牙刷也给他预备齐了,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如果他已经醒了,就给他开早饭。”

    仆人领命而去,金玉郎继续发呆,不知又过了多久,院子里来了人,金玉郎隔着玻璃窗,依稀看清了那人是账房里的小刘。小刘满面红光的,在院子里被个丫头拦了住,那丫头和小刘有说有笑,忽然二人一起扭头,迎来了个款款的身影,正是傲雪梳妆完毕,也走出来了。

    小刘立刻换了正经样子,垂手站在傲雪面前,低声的开始长篇大论,傲雪且听且点头,金玉郎看着她——窗上凝着薄薄一层霜,看不真切,但可见她系着一件大红斗篷,嘴唇也红,应该是个艳光四射的模样。显然,他一走,她就快活了。

    金玉郎坐在被窝里没有动,她不爱见他,他也是同样的不爱见她。而院中三人忽然停止谈话,像是一起被谁吓了一跳,而一个人低着头横穿院子快步走来,正是改头换面了的师爷。

    师爷像个轻功盖世的高人,一阵风似的掠过院内三位,推门进了厢房,



第50章 晚睡者们
    在陆府的小客厅里,金玉郎和陆健儿见了面,他们关门闭户,进行了长达一个小时的密谈。谈的时候,陆健儿说得多,金玉郎坐在他身旁,向前探着点身,专门将一只耳朵朝向了陆健儿的嘴,表明自己听得认真。陆健儿板着面孔,长篇大论,平心而论,言语算不得有条理,金玉郎以为他是表达的能力有限,就只能把话说到这种程度——后来他才明白,不是陆健儿无能,实在是这个复仇计划已经扩大化,里头的门道,不但一言难尽,而且他已经从复仇的主角退后成了一根导火索,对着他这根导火索,陆健儿还不便完全的实话实说。

    “督理虽然年轻。”他告诉金玉郎:“但足智多谋,绝不会随便的受人撺掇,若是发现了咱们想拿他当枪使唤,只怕先要对咱们开刀。所以这第一步到底如何迈出去,我还无法决定。”

    金玉郎想着这“第一步”,想了好一阵子,末了坐正身体,扯了扯西装前襟,微笑了一下:“我倒是有个主意,可不知道能行不能行。”

    这回,改为陆健儿侧耳倾听:“说说。”

    二人由此,又进行了一轮新的密谋,直到午夜时分,金玉郎在陆府吃过了夜宵,这才悠悠的回了家去。他想着自己回来得这样晚,必定可以避开傲雪了,哪知道一进院子,上房亮着灯开着门,傲雪也是刚进屋子。门帘一动,小刘夹着账簿出了来,迎面瞧见金玉郎,他先停下来鞠了一躬,然后直起腰笑道:“二爷也回来得这么晚。”

    金玉郎指了指前方的窗户:“你们……最近挺忙啊。”

    小刘答道:“亏得有二太太指导着,要不然我就是活活忙死,也算不过来这些账。大爷想从账上拨些钱,把后头的花园子修修,明年开春正好就是一景。结果这么一拨钱,才发现账太乱,二太太就说不能这么乱下去,要不然大爷再怎么能赚钱,也觉不出宽绰来,得把家里这些年的账好好理一理。”

    金玉郎“哦”了一声,先是想金效坤果然是发了财了,都有闲心修花园子了,又想这花园子肯定是为了傲雪修的,嫂子成天跑出去玩,肯在家里欣赏花园子的人,不就是傲雪这么一位吗

    “好。”他的脸上浮出了笑意:“很好,我等着看那一景。”

    小刘迈步要走,临走前又想起了件事:“二爷,今早这院儿里有个生人,穿着打扮都像您似的,那人原先来过咱家吗”

    金玉郎反问道:“怎么,你认识他”

    小刘摇了摇头:“不敢说认识,就是早上猛的那么一看,觉着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可想了一天,死活就是想不起来。”

    金玉郎笑着摆了摆手:“你忙你的去吧,没事老盯着我的朋友研究什么。”

    小刘答应一声,夹着账簿走了。而他刚走出院子,傲雪掀帘子出了来,在门前台阶上站立了,大声说道:“以后你若带朋友回家过夜,请让你的朋友到外头屋子住去,这院子里不是我就是丫头,不宜让陌生的男子随便出入。”

    金玉郎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胸膛:“你看我陌生不陌生”

    傲雪根本都不正眼瞧他,单是居高临下,笼统的对着整座院子发话:“我无意干涉你在外面的行为,但是这个院子里的内政,我还是可以说了算的。”

    然后她一转身,门内的小丫头早提前为她撩起了门帘,她昂着头迈了步,绣花鞋尖踢开裙摆,她走得稳当,除了裙摆荡漾,其余部位纹丝不动,像一座苗条俊秀的小牌坊。后方的金玉郎没有再放什么狗屁,这让她心里颇为舒服。

    金玉郎现在若是忽然死了,那她也不会乱了方寸,在金家过了这几天的日子,她过得挺不错,金效坤主外,她主内,配合得很默契——又默契,又清白,两人一天或许能见上一面,或许一面都见不上,见上了,她挺高兴;见不上,她知道他太平无事,心里也很安然。只要金玉郎别作乱,那么她真可以这样活上一生一世。

    金玉郎目送傲雪进房,一边看,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要杀我的女人。

    然后他就感觉这里的一切都变得不可忍受起来,这里是他的火坑,他必须远离这里。一转身走出去,他顶着寒风一路走向了大门口,决定去找施新月。哪知道走到半路,有人迎面走来,步伐匆匆,却是他哥。迎着金效坤停住了,他忽然想笑,心想今夜这是怎么了,一个一个的全不睡觉

    金效坤低着头走路,都要走到金玉郎眼前了,才猛然抬头发现了这个弟弟。惊讶的“哟”了一声,他问金玉郎:“这是刚回来,还是又要走”

    金玉郎答道:“要走。”

    金效坤伸手抓住了他的一条手臂:“这个时候,外面一没吃二没玩的,还要走到哪里去”随即他柔和了语气:“你听话,回去和太太休息,大半夜的别乱跑了。”

    金玉郎对着金效坤眨巴眼睛,因为他活到这么大,第一次从大哥口中听到这么有温情的话。这话不好,听了难受,他宁愿金效坤对他永远是公事公办、爱答不理。而金效坤见他不回答,以为他听了自己的话,是正在犹豫,便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催促道:“快去,听话。年轻的小两口,哪能总这么赌气你回房去,她要是埋怨你,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气量大些,只当听不见就是了,别和她一般见识。”

    他且说且行,金玉郎不由自主的随着他做了个向后转。金效坤的手从他的肩膀移到了他的后背,哄孩子似的拍了他两下,同时轻声的絮絮叨叨,还是劝他去和傲雪好好过日子。金玉郎走了几步,忽然扭头问道:“大哥,你怎么这么有闲心管我年关可要近了,你今年的债务问题怎么样能解决吗”

    话音落下,他一阵惊悚,因为金效坤居然毫不掩饰的笑了一下,这一笑可是笑得够大,眼角都聚出了清晰的细纹。笑过之后,他又拍了拍金玉郎的后背:“放心吧,能解决。”

    金玉郎还不死心,倒要看看金效坤今夜发的是什么疯:“你今年赚到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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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曲亦直的悲剧
    半夜里金效坤的好大哥形象,让金玉郎十分不适,甚至生理上都有了反应,让他翻江倒海的大吐了一场,仿佛误食了什么脏东西似的。他自己可以是千变万化,但是希望旁人永远如一,因为千变万化也是需要力量的,对着一个人,他的力量只够他扮演一个角色。他已经决定要和金效坤上演一场兄弟阋墙的悲剧大戏了,金效坤就该一坏到底,万不可横生枝节。

    半夜开出汽车来,他先去了趟报馆。报馆这时还有几个人活动,是印厂排字房的小徒弟领了最后一批稿件要走。他也不惊动旁人,自己悄悄的进了办公室去,拿了几张《万国时报》,卷成个纸卷子带了出去。

    天亮之前,最冷最黑的时候,他在绿杨旅馆里,和施新月见了面。

    施新月自从被段人龙蛊惑着上山做了土匪之后,可以说是一天好日子没享受过,在山里活得像野人,负伤下山到了文县之后,又险些被伤病夺了性命,死里逃生之后离开文县,他的悲惨更进一步,险些在雪夜之中冻饿而死。

    绿杨旅馆不是什么高级的大饭店,但是房屋温暖,被褥厚实,他到了这里,也就算是进了天堂了。金玉郎到来之时,他刚从漫长的睡眠中清醒过来——许久没有睡过这样舒服的觉了,许久没有躺过这么柔软的床了。

    金玉郎到达的时间,可以说是太晚,也可以说是太早,总之不是个出门见人的时候。但施新月如今对他只有感激,绝不敢挑剔他这登门的时间。慌忙下床擦了把脸,他给金玉郎倒了杯热水,又把被褥整理了一番,请金玉郎在床边坐下。床铺柔软,坐起来总比房内的破木椅子强。

    然后他搬来破木椅子,在金玉郎的前方坐下了:“金先生,您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是有什么急事找我吗”

    金玉郎先把手里那卷报纸递给了施新月,说道:“你做过教书先生,一定有点知识。你看看,这样的东西,你能不能写”

    施新月接过来,听金玉郎让自己“看副刊”,就翻到副刊浏览了一番。起初他见这报纸名叫《万国时报》,以为上面刊登的必定都是国际大事,然而一看副刊内容,他皱了眉头:副刊上面除了花柳病广告,就是给优伶戏子以及胡同花魁拍马屁的文章。

    “写是能写,只是我写不出。”他如实告诉金玉郎:“我不认识名伶,也不认识花魁,想夸他们也无从夸起。”

    说到这里,他怕金玉郎失望,所以思索了一下又道:“金先生想要捧谁,最好给我一张照片,我看着照片来写,应该能夸个不离十。”

    金玉郎笑了:“我就知道你能行。本来我想自己写来着,可是试了试,还是写不出。现在我没有照片,我先睡一觉。等天亮了,我再去找照片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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