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闲臣

    #12288;#12288;堂堂的四品知府大人，荆州城的土皇帝，平常过的都是呼风唤雨的威风日子，竟被一个江湖草莽要挟，不要说有反抗的余地，就连反抗的心都不敢存念。

    #12288;#12288;邵方可是个要人命的魔鬼！

    #12288;#12288;赵雍只想搞清楚邵方到底想干什么，然后快些结束这次倒霉透顶的约见，回家痛痛快快地洗个澡，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此刻他头脑嗡嗡作响，思想像短路了一般，根本不开窍。

    #12288;#12288;所以，只能顺着邵方的意思，问:“那么，两位皇亲国戚托付邵大侠，到底所为何事呢”

    #12288;#12288;“赵大人可否知道，笺纸上的事被捅了出来是拜谁所赐呀”

    #12288;#12288;“还请邵大侠告知。”赵雍本差点儿脱口而出“沈振”，可转念一想，还是将这个名字压在心里头。

    #12288;#12288;“水，墨，恒。”邵方一字一顿。

    #12288;#12288;“是他”

    #12288;#12288;“不错，就是他。”邵方点了点头，“而且，邵某还告诉你一个消息，他一直潜伏在荆州。赵大人想知道为什么吗”

    #12288;#12288;“为什么”赵雍浑身一震，果然与自己的猜想一致。

    #12288;#12288;但这无疑也是赵雍非常害怕的地方，虽然与对面的魔头邵方比起来，似乎差了那么一点点。

    #12288;#12288;无论水墨恒待在荆州想干什么，总不至于要他的命吧

    #12288;#12288;赵雍心里这么想着。

    #12288;#12288;邵方悠悠言道:“据我邵某所知，水墨恒乃奉张居正之命，来荆州城暗查荆州税关的。”

    #12288;#12288;最不想看到的结局，原来是真的……赵雍浑身一个激灵，可不敢表现出来，极力保持镇定。

    #12288;#12288;“赵大人难道不害怕吗”

    #12288;#12288;“我怕什么”赵雍鸭子死了嘴硬。

    #12288;#12288;“水墨恒将赵大人私赠官田官地捅到张居正那儿，以张居正的脾性，他是不会放过你的。水墨恒与沈振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是张居正的死党，一个是张居正的爱将，如今两个联手对付赵大人。关于水墨恒的事迹，相信赵大人也听说了吧”

    #12288;#12288;“赵某略知一二。”

    #12288;#12288;“那沈振呢赵大人对他又了解多少”

    #12288;#12288;“他就是一根搅屎棍。”赵雍心里头暗暗骂了一句，嘴上却急切地问，“难道邵大侠此番前来荆州，就是与他们两个有关”

    #12288;#12288;邵方并没有作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他俩这是要将赵大人置于死地的节奏，难道赵大人眼睁睁地看着被摆布，任凭他俩宰割而不敢还击吗”

    #12288;#12288;赵雍不说话，心绪早已乱成一团浆糊，可在没有摸清楚邵方到底想要干什么之前，他想尽量不表态。

    #12288;#12288;“关于子粒田征税的事，赵大人应该很清楚吧”邵方继续问。

    #12288;#12288;“当然知道。”

    #12288;#12288;“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便是他们两个。”邵方将话挑明。

    #12288;#12288;“不是首辅大人吗怎么扯到两个身上”

    #12288;#12288;“张居正只是推行者。当时这件事是户部尚书王国光提出的，张居正与水墨恒协商好，借助沈振的口向李太后建言，揭露子粒田的弊政，这才有了皇上要对子粒田征税的圣旨。”

    #12288;#12288;“可是，这与赵某有何关系”赵雍仍不知道赵雍想干什么。

    #12288;#12288;“赵大人这么一说，就是在我邵某人面前装蒜了。”邵方斜觑着赵雍，带着几分刻薄，“眼下，赵大人被他们两个搅得心神不宁、寝食难安，别个不知，难道我邵某还不知道吗”

    #12288;#12288;“都是为朝廷做事而已。”赵雍讪讪地辩解。

    #12288;#12288;“赵大人不要在我邵某面前唱高调了。皇上已经知道你私赠张文明官方田地的事，绝不会放过你，这是其一；其二，赵大人在主持荆州税关期间，私底下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交易，贪墨了多少黑钱，我邵某可是查过的。”

    #12288;#12288;“你想怎么着”赵雍如同沉入噩梦，背心一阵阵发凉。

    #12288;#12288;“可以这么说，赵大人已经不是能不能保住你头上乌纱帽的问题，而是能不能保住你这条命的问题。既然我邵某能查出赵大人在荆州暗下的所作所为，相信水墨恒和沈振也会很快查到，或许已经拿到了相关证据。”

    #12288;#12288;“邵大侠有话不妨直言。”赵雍一直想先搞清楚邵方的真实意图，所




第三百六十一章、一次别样的堂审
    #12288;#12288;赵雍出了应天会馆。

    #12288;#12288;步伐虽然缓慢，可内心十分惶急。

    #12288;#12288;他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只求快些离开邵方那个“大魔头”。

    #12288;#12288;詹师爷正在应天会馆外头焦急地踱着步，见赵雍出来，慌忙迎了上去，长吁一口气后问:“要不要派兵包围应天会馆”

    #12288;#12288;赵雍摇了摇头:“先离虎口再说。”

    #12288;#12288;回至家中，赵雍原本想着先洗个澡，将身上的晦气一扫而光，结果发现自己精疲力竭，一头栽到床上，和衣而睡，连脱衣服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只是脑子仍乱作一团，似要爆裂，根本无法入眠……

    #12288;#12288;除掉水墨恒和沈振别开玩笑了！

    #12288;#12288;怎么除

    #12288;#12288;要花掉多大力气

    #12288;#12288;得需要多少人卷入其中

    #12288;#12288;且不说能否成功。纸包不住火，就像刘台与自己合谋私赠官田官地给张文明一样，心机、手段再高明，终究会被人扒出来。

    #12288;#12288;杀人杀的还不是普通人。那比私赠官田官地严重多少倍被扒出来之后呢除了死，还能有什么

    #12288;#12288;这个风险，实在太高……

    #12288;#12288;可若不除掉水墨恒和沈振呢正如邵方所言，自己的罪证会不断地被他俩挖掘出来，然后公之于众。结果，还是难逃一死。

    #12288;#12288;况且，这个主意是邵方提出来的。

    #12288;#12288;假若一口拒绝，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12288;#12288;邵方会轻易放过自己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12288;#12288;还有，邵方来到荆州，本身就是一个。若被人知道自己与朝廷通缉的要犯秘密私会，身为朝廷命官，这可是知情不报的大罪！依然是个死……

    #12288;#12288;进，是死；退，也是死。

    #12288;#12288;这让赵雍如何睡得着可翻来覆去，也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水墨恒和邵方，哪一个也得罪不起啊……

    #12288;#12288;明天吧，等待明天——

    #12288;#12288;赵雍这样想。

    #12288;#12288;像所有人一样，遇见困难时，习惯将希望寄托在明天。盼望黑夜快些过去，黎明早早地到来；可内心又十分恐惧黎明真的到来。

    #12288;#12288;一个四品堂官，堂堂的知府，就这样煎熬着……

    #12288;#12288;……

    #12288;#12288;但无论多么苦恼，时光不会怜惜，它总在无声无息中悄然而逝。

    #12288;#12288;天亮了。

    #12288;#12288;赵雍登轿去了衙门。

    #12288;#12288;詹师爷早已在府衙值房内等候。

    #12288;#12288;他昨晚的心情比赵雍还要糟糕，邵方可是自己约的。

    #12288;#12288;虽然赵雍从应天会馆出来一头黑线，并没有怪罪自己为何事先不查明“邵先生”的身份，但詹师爷清楚这是自己的疏忽。

    #12288;#12288;人身是安全了。

    #12288;#12288;可从赵雍出馆时心神不宁的状态上看，自家主子定是遇到了天大的麻烦。

    #12288;#12288;此刻见赵雍精神颓靡，两眼布满血丝，更是确认了这一点。自己挨三巴掌的疼痛和耻辱早已顾不得了。

    #12288;#12288;“东翁，小人该死！”自詹师爷做了赵雍的师爷，这是他第一次给自家主子下跪。

    #12288;#12288;赵雍一摆手，示意詹师爷起身，连看都没看一眼。

    #12288;#12288;他压根儿没那心思怪罪！

    #12288;#12288;詹师爷唯唯诺诺起身，杵在旁边一动不动，却也不敢贸然相问。

    #12288;#12288;赵雍显得十分焦躁，仰坐在太师椅上，双手不停地搓揉着两边儿的太阳穴。其实，他来到衙门，也不知该做什么，与师爷怎么说。

    #12288;#12288;但该来的总是要来。

    #12288;#12288;詹师爷小声提醒道:“东翁大恩，今儿是刘县令升堂的日子。”

    #12288;#12288;“什么升堂”赵雍似乎忘却才刚刚商议好的事。

    #12288;#12288;“就是税户状告荆州税关。”

    #12288;#12288;“哦。”赵雍恍恍惚惚地应了一声，“我好像需要陪审，对吧”

    #12288;#12288;“是。刘县令等着东翁大人。”

    #12288;#12288;“那，走吧。”赵雍目光呆滞，没精打采地说。往日的威风荡然无存，似乎一夜之间被抽得一干二净。

    #12288;#12288;刚到县衙，轿子才一落定。

    #12288;#12288;只听沸沸扬扬的人声轰轰然传来，嘈嘈杂杂的约莫有三四百号人，打头的两个正是大蟑螂张老七和小跳蚤张三元。

    #12288;#12288;然后，便是听到衙门前的登闻鼓，被擂得震天价响。

    #12288;#12288;刘台早已在衙门前等候，见赵雍的轿子落定，慌忙躬身迎接，将府衙一应人引入县衙堂内，尚未落座，便见一名衙役滚瓜般跑来，禀道:“大人，外头众多百姓，要……”

    #12288;#12288;“无需罗唣，快些升堂吧。”未等刘台开口，赵雍率先



第三百六十二章、戒石铭
    #12288;#12288;原来这座石碑正面刻着三个大楷字:戒石铭。

    #12288;#12288;要说这《戒石铭》，可大有来头。铭文出自五代蜀主孟昶的《令签》，共二十四句，九十六字。

    #12288;#12288;铭文内容如下——

    #12288;#12288;朕念赤子，旰食宵衣。托之令长，抚养安绥。政在三异，道在七丝。驱鸡为理，留犊为规。宽猛所得，风俗可移。毋令侵削，毋使疮痍。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赋舆是切，军国是资。朕之爵赏，固不逾时。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为人父母，罔不仁慈。特为尔戒，体朕深思。

    #12288;#12288;到了宋太宗那里。他删繁就简，只摘取其中“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四句十六个字，颁于州县，敕令勘石，立于衙署大堂前。以警戒秉公办事，从政为民。

    #12288;#12288;两宋以后，《戒石铭》遍布全国各州县，流传甚广，成为名言警句，官场箴规。尤其是其中的“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八个字——百姓虽然好欺负，可天理难容。

    #12288;#12288;真可谓掷地有声！

    #12288;#12288;到了明太祖洪武皇帝那里。他治吏极严，平生最讨厌的事情，莫过于官员贪墨。每每嘱咐六科给事中及十三道御史等诸路言官，对贪污的官员，必须及时揭发，不管证据确凿，还是道听途说，皆可上奏。

    #12288;#12288;这便是令贪官闻之丧胆的“风闻奏事”之权！

    #12288;#12288;在洪武十五年，明太祖朱元璋命令各府、州、县俱立戒石碑于衙署堂前，并建有石亭保护，固有“戒石亭”之称。

    #12288;#12288;戒石碑上的内容重新恢复了二十四句，九十六字。敕谕每一个新上任的官员，到任之日，必须先背这篇《戒石铭》。

    #12288;#12288;……

    #12288;#12288;江陵县衙外头本有一座《戒石铭》碑，与张老七张三元抬进来的那座一模一样。

    #12288;#12288;那他二人这座石碑又从哪儿来的呢

    #12288;#12288;原来，这座石碑本安置在当时的荆州府衙前。

    #12288;#12288;隆庆年间，当时的知府嫌衙署局促，决定选址另建，于是选了赵雍现在办公的地方，而老衙门便留给了荆州税关。

    #12288;#12288;也不知是出于疏忽，还是时间仓促，或是别的什么原因，迁移府衙时，这一方《戒石铭》碑竟没有一同迁走，留在荆州税关衙门前。

    #12288;#12288;水墨恒当初来到荆州税关时，便注意到了这座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