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闲臣

    #12288;#12288;佟维新死。

    #12288;#12288;又是两条人命！

    #12288;#12288;水墨恒听到这个消息时，已是第二天早上。

    #12288;#12288;偌大的北京城再次炸开了锅，而且传播的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12288;#12288;原来，佟祯心里堵得慌，肚子饿得慌，情知管家佟维新与他一样难受，夜不能寐，既想去安慰，又想一吐心中的块垒。

    #12288;#12288;没想到刚一站起，只觉天旋地转，一大口血喷薄而出。

    #12288;#12288;佟夫人惊讶一声，慌忙摸出手绢，要为老伴儿擦拭嘴边的鲜血。

    #12288;#12288;佟祯一搡，推开佟夫人，自己用手抹了一下嘴角，突然仰面大笑不止。这凄厉的笑声，在静谧的夜里，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12288;#12288;“老爷，你这是怎么了”佟夫人惊恐万状。

    #12288;#12288;十岁的儿子佟宝，与老两口子同睡一个房间，吓得直哭，颤抖地喊了一声“爹”。

    #12288;#12288;儿子的哭叫声，果然比老伴儿的惊叫声管用。

    #12288;#12288;佟祯的笑声戛然而止，喘了口气，俯身摸了摸佟宝的脸蛋儿，百般怜爱:“宝儿乖，快睡，爹没事儿。”

    #12288;#12288;佟宝怔愣地望着嘴角尚有血痕的佟祯，弱弱地说道:“爹，你的手好冰人呀！”

    #12288;#12288;这天儿手冰人

    #12288;#12288;佟夫人身子一颤，伸手将老伴儿的手握住，果然只觉一阵寒气袭来，关切地说道:“老爷，你身子不舒服让管家给你请医生，佟管家，佟管家！”连喊了两声。

    #12288;#12288;“不用。”佟祯嘴里吐出两个字，凄然言道:“当了二十多年的朝廷命官，直到今天，我才发现自己多么像条狗。”

    #12288;#12288;说着，又是一阵狂笑。

    #12288;#12288;只是那笑声，声声如刀，刺得人心痛！

    #12288;#12288;“老伴儿啦。”

    #12288;#12288;“老爷。”

    #12288;#12288;“你跟了我多少年”

    #12288;#12288;“三十有二。”

    #12288;#12288;“受苦了。”

    #12288;#12288;“不苦。”

    #12288;#12288;“我未曾让你过上一天好日子，对不起你。”

    #12288;#12288;“老爷，这叫啥话”

    #12288;#12288;“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12288;#12288;“老爷为人正派，对我始终如一，不曾纳过妾室。在我眼中，老爷是名顶天立地的汉子。”

    #12288;#12288;“顶天立地嘿嘿！”佟祯两声惨笑，一咬牙，恨恨地道，“顶天立地有个屁用我就是天底下最不济的男人，最没用的男人……”

    #12288;#12288;“老爷！”佟夫人不知怎么劝，她知道缸里已经没米了，知道老爷白天受的窝囊气。一念及此，又想起管家来，刚才喊了两声怎么不见答应

    #12288;#12288;“佟管家，佟管家。”

    #12288;#12288;跟着又是两声，仍没有回应。

    #12288;#12288;“我去瞧瞧，正想与他说会儿话呢。”佟祯道。

    #12288;#12288;“老爷！”佟夫人担心得要命。

    #12288;#12288;“我没事儿，你带宝儿好好睡吧！”佟祯说罢，便拉开房门，边走边喊:“维新，维新。”

    #12288;#12288;推门一看，空空如也！

    #12288;#12288;掌灯，只见桌上写着一行殷红的字:“佟维新今日所作一切，与老爷无关，以血为誓。”

    #12288;#12288;佟祯伸手一摸，沾了一丝红，血迹尚未干透。

    #12288;#12288;“糟了！”

    #12288;#12288;“他不会是”

    #12288;#12288;“哎呀，肯定是。”

    #12288;#12288;佟祯恍然，慌忙往外跑。

    #12288;#12288;而佟夫人，又哪有心思睡觉

    #12288;#12288;摸了一下老伴儿的手，感觉寒沁如冰；前后喊了四声佟管家，不见人应；老伴儿今天的笑声犹如刀子，扎心得很……

    #12288;#12288;这会儿又听见佟祯好像要出门，赶紧起身，追了出来，关心地问道:“老爷，这大半夜的，你要去哪儿”

    #12288;#12288;“妇道人家，夜晚抛头露面作甚，回去！”佟祯冷斥。

    #12288;#12288;佟夫人只得忐忑止步，却并没有转身回去，感觉老伴儿今天的行为太不正常。

    #12288;#12288;佟祯继续赶路，又饿又气又急！突然脚下一滑，一个踉跄，磕绊栽倒在地。

    #12288;#12288;着急是一方面，主要是因为饿，早已体力不支，每迈出一步，感觉头晕眼花，就像自己的大限即将到来。

    #12288;#12288;佟祯一跤摔倒，再也起不来了。

    #12288;#12288;佟夫人一直偷偷跟在后面，见老伴儿倒下后便没动静，心口一紧后背一凉，跑了过去。

    #12288;#12288;“老爷！”

    #12288;#12288;“我不行了。”佟祯气衰力竭。

    #12288;#12288;“我们回家。”佟夫人拼命将老伴儿扶起，只觉老伴儿身子僵而无力，且透着一股股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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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12288;#12288;水墨恒依然在发呆。

    #12288;#12288;想着佟维新对佟祯的忠诚，佟祯对佟维新的理解，真称得上是一对惺惺相惜情深义重的主仆。

    #12288;#12288;只是，死得太不是时候了。

    #12288;#12288;这个节骨眼儿上，京察才刚开始。

    #12288;#12288;京城大小上万的官儿，有多少觉得自己称职呢恐怕不多，更多的是没底气。没底气，不就有怨言

    #12288;#12288;再来一个实物折俸，等于在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12288;#12288;平心而论，若非京察，实物折俸真的没这么严重，两京的官儿有几个像佟祯那样，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

    #12288;#12288;不过想利用实物折俸做文章，以贬低张居正的执政能力罢了。

    #12288;#12288;你张居正一上台，就搞实物折俸，好，那我就要证明这个政策方针不行，不仅有失皇室体面，而且接二连三地出事故，影响十分恶劣。

    #12288;#12288;赵怀打架，小校郭太平死了；

    #12288;#12288;榷场打架，佟祯和佟维新死了。

    #12288;#12288;罪魁祸首是谁

    #12288;#12288;是你张居正啊。若不是实物折俸，他们会死吗

    #12288;#12288;这才是问题的可怕之处:煽风点火唯恐不乱的人太多太多了！

    #12288;#12288;可是，京察作为新任首辅张居正的第一条铁血政策，又不能因此而放松，拉弓没有回头箭，再难也得坚持下去。

    #12288;#12288;……

    #12288;#12288;此时张居正的心情可想而知。

    #12288;#12288;每当内阁有官员来访，他都会高度紧张，一颗心砰砰直跳，生怕出什么乱子，偏偏天天尽是事儿。

    #12288;#12288;唯有一人让他心安，那就是水墨恒。

    #12288;#12288;倒不是因为水墨恒给他带去的都是好消息，而是因为水墨恒似乎有逢凶化吉的能力，很妖孽的那种。

    #12288;#12288;这不，水墨恒刚一现身，一句话还没说，只是递了一个笑脸。张居正登时便有一种轻松的感觉，拨云见日般:“坐坐，哎呀，我的头痛得不行……”

    #12288;#12288;“内阁加人呀！”水墨恒甩了一句看似随口的话。

    #12288;#12288;“咦”张居正却是讶然不已，“英雄所见略同，我正琢磨着入阁的人选呢！”

    #12288;#12288;“先生，选谁入阁，这事儿我觉得可以先放一放。”水墨恒谆谆言道，“现在头等的大事儿是，别让胡椒苏木停在京官的手里，这样他们心底的怨言与日俱增，矛盾会不断地升级、衍化。”

    #12288;#12288;紧接着，水墨恒将在榷场亲眼目睹的情形说了说，强调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与紧迫性。

    #12288;#12288;佟祯和佟维新的死讯，张居正早上起来也听说了。此刻被水墨恒再度提及，让他陷入沉思。

    #12288;#12288;户部尚书王国光当日提出实物折俸时，他是犹豫的，不得已而为之，就怕有人从中做文章。照目前情形来看，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得多。

    #12288;#12288;见张居正半天不作声，水墨恒问:“先生想没想过，榷场那边的商家被人蛊惑着”

    #12288;#12288;“蛊惑”张居正愣了愣。

    #12288;#12288;“对！根据官员品秩的大小定价，回收胡椒苏木，难道真是商家的本意”水墨恒带着几分疑虑。

    #12288;#12288;“你是说有人暗中扰乱榷场里胡椒苏木的价格”

    #12288;#12288;“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水墨恒点了点头，“目的很明显，就是要制造矛盾，引发冲突，让先生面临不利的舆论和局面。”

    #12288;#12288;张居正眉头一紧，双眼射出两道凌厉的光芒。

    #12288;#12288;“所以，先生该对榷场商家那边施施压，一、尽快让他们将胡椒苏木收走；二、给出一个统一的价格。不能任凭他们自作主张，想怎么收就怎么收。”

    #12288;#12288;张居正点头，沉吟，忽然问:“若他们不同意呢”

    #12288;#12288;水墨恒语气决然:“这由不得他们，政府这个时候得需要出面强势调控。”

    #12288;#12288;就在这时，王篆敲门而入，气喘吁吁地道:“又出大事了。”

    #12288;#12288;张居正一警，心头掠过不祥之兆，感觉特么天天受这种刺激。

    #12288;#12288;王篆见水墨恒也在，脸上浮现一丝笑容:“水大人在更好，省得我再跑一趟，邱公公的侄子赵怀刚刚死了。”

    #12288;#12288;“什么”张居正身子一挺。

    #12288;#12288;“赵怀被皇上赦免死刑，发配三千里塞外充军，这家伙从刑部大牢出来，竟有几十辆轿子前往迎接他。”王篆禀道。

    #12288;#12288;“有这等事”

    #12288;#12288;“可不这事儿大家亲眼所见，我还能瞎说”

    #12288;#12288;水墨恒道:“想必有人精心策划。”

    #12288;#12288;“水大人所言不虚，我已暗中打听了，迎接他的人就有王希烈和魏学曾的家臣。”

    #12288;#12288;“那赵怀怎么会死”张居正问。

    #12288;#12288;“迎接赵怀



第二百零二章、一顿吓尿的饭
    #12288;#12288;水墨恒和王篆边说边笑，悠悠然来到钱家大院。

    #12288;#12288;王篆的名头响当当，北京东西南北中五城几乎无人不识，谁也不敢小觑，尤其张居正上位之后。

    #12288;#12288;水墨恒就更不用说了，名声越来越大。

    #12288;#12288;这两个大有来头的人，同时出现在钱家大院，又正值佟祯佟维新刚死之际，可把钱本航吓了个半死，几乎带着哭腔，诉说道:“两位大人明鉴，佟府主仆二人之死真的与草民无关！相反，我还救了佟夫人一命呢。”

    #12288;#12288;钱本航这话不假，没夸大其词。

    #12288;#12288;当时若不是他赶早，佟夫人晕倒在路边，生死还真难料。的确是他给佟夫人喂水，接着又买吃的。说救了佟夫人一命，没毛病。

    #12288;#12288;但水墨恒此行不为这个，而是另有目的。

    #12288;#12288;作为榷场有资格回收胡椒苏木的买家，又被抓住打架现行，水墨恒就想从钱本航那儿打开一道出口，有效解决胡椒苏木折俸后续呈现的难题。

    #12288;#12288;虽然水墨恒让张居正想办法，必要时要采取行政强制手段，可如果有钱本航带头配合，事情或许好办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