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闲臣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笑笑生1314
#12288;#12288;他的资历比刘台老很多。
#12288;#12288;刘台是隆庆五年的进士,而赵雍是嘉靖三十七年的进士,多走了十几年的官路。
#12288;#12288;刘台请示“贿赠官田官地给张文明”时,赵雍那时还在荆州府同知的任上。就在隆庆五年的年底,因为张文明的感激和大力举荐,赵雍得到一个天大的肥缺:主持荆州税关。
#12288;#12288;以荆州府副职同知的身份主持荆州税关,赵雍才感觉到,自己真正开始了金山银山的宦海生涯……
#12288;#12288;税关银钱进出,就像大江大河里的流水,哗啦啦的,仅榷场交易税一项,就有多少油水可捞
#12288;#12288;赵雍自恃有张文明这个强有力的靠山,加上他生性贪鄙,大小事情有恃无恐,上任不到半年,家中的门槛便被大商巨贾们踏破了,真可谓是户限为穿。
#12288;#12288;那些大商巨贾,一个个都是挖窟窿生蛆的主儿,为了有效的逃税避税,什么事情干不出来赵雍在家里与他们私底下做了多少笔见不得光的交易,只有天知地知和他自己知。
#12288;#12288;可是好景不长。
#12288;#12288;人算不如天算。
#12288;#12288;赵雍主管了一年的税关之后,张居正从次辅升任至宰辅,王国光调任户部尚书,为了筹钱
第三百四十七章、底层百姓的生活状态
#12288;#12288;沈振匆匆赶赴现场,受伤的张文明已被送回家中。
#12288;#12288;第一时间了解事件始末后,沈振本想先去探望张文明,可想着张文明不待见他,也就作罢,省得到时候自讨没趣。加上心里一直惦记着水墨恒那头,所以又匆匆赶回顺天会馆汇报工作。
#12288;#12288;原来情由是这样的——
#12288;#12288;张老汉家里原本有八亩水田,四亩旱地,总共十二亩。
#12288;#12288;十年前,天降大雨,长江中游荆江地段溃堤,水田一下子掩埋了五亩;因为土砂流失,旱地也被侵蚀掉两亩。
#12288;#12288;水患过后,被掩埋的五亩水田留下五六尺深的黄沙碎石,根本无法开垦耕作;而被侵蚀的旱地,一经大水冲洗,也变得贫瘠不堪,收成大减。
#12288;#12288;因此,张老汉家中即便算上旱地,也只剩下七亩田地。可每年纳粮派夫,仍按照十二亩计算。
#12288;#12288;张老汉和他儿子多次求人写帖子到县衙说明情况,均被打回来。
#12288;#12288;县衙根本管不了。
#12288;#12288;因为纳粮册里的田地亩数,在朝廷的鱼鳞册上写得清清楚楚,户部每年都根据这些数字来征收粮赋,摊派丁税。假如江陵县少了五亩田,就该由县令自掏腰包补这个差额。
#12288;#12288;也就是说,朝廷只认数字,不管实际情况。
#12288;#12288;所以,这件看起来十分简单的事情,想要解决它,却难似登天。
#12288;#12288;田赋银关涉朝廷税法,在税法尚未更易之前,谁也改变不了,税银还得依照旧法如实征收。
#12288;#12288;这样一来,张老汉家相当于抱了一个天大的委屈。
#12288;#12288;不算旱地,剩下三亩水田,却要交八亩的的税。求告无门,每年交纳的皇粮一斤一两都不能少。百姓人家丁门小户,日子本来就过得拮据艰难,如何承受得起
#12288;#12288;若遇上丰年,多少还可以留下几斤稻谷,可也是捉襟见肘,一天得吃两顿粥才能度过危机;若遇上灾年歉收,所收稻谷全部上缴尚不足数,一家上下生活全没了着落。
#12288;#12288;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年,再勤奋刻苦披星戴月,几乎年年都交不齐皇粮,一年一年积欠下来,折合税银十二两。
#12288;#12288;对于一个吃喝都上愁的农户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想都不敢想何年何月能交清。
#12288;#12288;隆庆六年,小皇上朱翊钧登基,开恩蠲免钱粮,将隆庆三年之前的积欠一笔勾销。这样,张老汉家里免去了六两。即便是还剩下的六两,张老汉家也无能为力,唯有望洋兴叹。
#12288;#12288;住在长江边儿好是好,可万事有利也有弊。
#12288;#12288;水患多,汛期多,以荆江地段为最。
#12288;#12288;每到雨季,汛期都会来临,住在荆江边儿上的官民,都头皮发麻寝食不安。万一溃口,地方官儿的前程就断了,轻的去职,重的拘囿问罪。老百姓的担惊受怕,更甚于那些当官儿的。
#12288;#12288;保不齐自家的哪块田哪块地被淹了。
#12288;#12288;淹了就算白淹,没地儿说理去,摊丁纳税一样不能少。就像张老汉家那样,活着也是穷受罪……
#12288;#12288;除了交纳皇粮,每到汛期,荆州官民还得日日夜夜守在荆州大堤上,生怕溃口。按照湖广地区的规定,荆州府的老百姓五亩田地,便要出一名人力守堤。
#12288;#12288;张老汉家是十二亩田地,不算零头,就得两个人上堤。
#12288;#12288;当下,正值雨季。
#12288;#12288;张老汉的儿子和儿媳全都上了堤,除了小跳蚤张三元这个大孙子,还有一个十五岁的孙女和一个十二岁的小孙子。孙女和小孙子只能帮着做些家务,不能干重活儿。
#12288;#12288;张老汉家水田不够,便将旱地当作菜园子,种了些蔬菜,平常自己也舍不得吃,都要挑到荆州城来贩卖,换些零用钱。
#12288;#12288;一家人的开销用度,全指望它了。
#12288;#12288;这不,今儿天还没亮,张老汉便挑了一担卷心菜,大孙子小跳蚤则挑了一担蚕豆,来街上叫卖。
#12288;#12288;两样东西都还没卖完,税关的差人便来了一大群。
#12288;#12288;领头的巡栏官,径直走到张老汉面前,双手叉腰,盛气凌人地问道:“张老汉,还认得我不”
#12288;#12288;“认得,认得,蒋大爷!小民再有眼
第三百四十八章、理是理 难是难
#12288;#12288;几名差役上来就要动手。
#12288;#12288;小跳蚤张三元反应机敏,当即跳开一步,歪着脖子问:“你凭什么锁我我又没犯事儿。”
#12288;#12288;“就凭你抗税这一条。”蒋巡栏官怒气冲冲。
#12288;#12288;“欠税我知道,可咱家吃饭都吃不饱,哪来钱给你们”
#12288;#12288;“那是你们的事儿,老子可不管,别人都交得起,为何偏偏你们整天哭穷不锁你也可以,现在就把积欠的六两税银交上来。”
#12288;#12288;“没有!咱家情况特殊。”
#12288;#12288;“没有”蒋巡栏官哼了一声,“那就将你这两担菜没收了。”
#12288;#12288;话音一落,立马儿有两名差役上去,要搬走菜筐。
#12288;#12288;张老汉家本来就抱了天大冤屈,三亩水田却要交八亩的税赋,家中成员没有一个不觉得晦气。
#12288;#12288;这是在税关差役面前口口声声承认欠税,可私底下,尤其是小跳蚤,总气愤地说:“哼,别说俺们实在没钱,就是有钱也不会给。”
#12288;#12288;所以一提到“税”,张三元便来气儿,痛恨政府不讲理不分青红皂白。
#12288;#12288;一家人的生活,全指望着这菜园子种植的几筐菜,眼下税关的差役竟要抢走
#12288;#12288;绝对不行。
#12288;#12288;那不是抢菜的事儿,而是夺人性命。
#12288;#12288;张三元眼疾手快,当即扑了上去,将两名差役一把推开,横着手中的扁担,死死地护住菜筐,摆出一副拼了老命的姿态,喝道:“这是咱家的命根子,看你们谁敢抢”
#12288;#12288;“哟呵,小兔崽子,还捏不死你这只小跳蚤”差役见张三元不服软,活像个黑煞星,竟敢动手推人仗着己方人多势众,摩拳擦掌也不怕,上前就要拿他。
#12288;#12288;张三元年纪轻轻的,本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当时就被扯急眼了,抄起扁担,扫了一下骂他的那名差役。
#12288;#12288;税关的差役,平时在百姓面前作威作福惯了,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欠税的刁民还敢如此嚣张,压根儿就没防备,顿时被扫倒在地,半真半假地“哎呦哎呦”满地乱滚。
#12288;#12288;张老汉吓得不轻,脸色煞白,感觉孙子这回闯了大祸。
#12288;#12288;差役们见自己伙伴被打倒在地,当即一拥而上,将张三元按倒在地,一顿拳打脚踢,揍得他鼻青脸肿……
#12288;#12288;然后拿一根铁链将他锁了。
#12288;#12288;杂货铺前大多都是社会底层人士,对催税的那帮差人压根儿没什么好感。此刻见同伴儿张三元被揍被锁,纷纷上前声援,也抄起扁担一拥而上,将一帮差役团团围住。
#12288;#12288;蒋巡栏官是个老差头,因催税引发的矛盾冲突见得多了,并不怎么紧张,吩咐随行差役纷纷亮出兵器和刑具。
#12288;#12288;拿砍刀的,持水火棍的,舞铁链的……差役们一个个也摆出凶神恶煞的姿态。
#12288;#12288;这是他们惯用的策略:即便不出手,也要给自己壮势,吓吓他们眼中的那帮“贱民”、“刁民”。
#12288;#12288;双方就这样僵住了,谁也不敢贸然出手。
#12288;#12288;张老汉知道自己解决不了这种事,于是将张文明请了过来。
#12288;#12288;简单听明了一番原委之后,张文明皱起眉头,感觉这事儿不容易处理。本想着只是因为张老汉的孙子与税关差役们负气打架,凭他的面子让差役放人,事儿就这么了了。
#12288;#12288;现在看来,没这么简单。
#12288;#12288;税关的差役们虽然态度嚣张跋扈,可他们是在执行公务,不是无中生有故意刁难人的,张老汉家欠税是事实;
#12288;#12288;相反,张三元抗税打人,证据确凿。打人没造成重伤,倒也没什么,关键是“抗税”。赋税历来是国家,谁也不敢马虎。
#12288;#12288;像张老汉家这种情形,不是个例。
#12288;#12288;江陵县,就拿整个荆州府来说,沾上这种晦气的事儿,也不单单张老汉一家。
#12288;#12288;荆州眼下征收赋税的田亩数,还是正德年间定下来的,这都已经过去了六七十年时间。因为水患雨灾,田地少了上万亩,但朝廷依然根据当年核定的田亩征收赋税,一升一斗都少不得。
#12288;#12288;这就苦了那些折田损地的农户。每年都有农户
第三百四十九章、荆州城的麻烦
#12288;#12288;蒋巡栏官被呛得一愣一愣的。
#12288;#12288;大蟑螂他是认得的,每次收税都躲得远远的,平时看着也没这么嚣张,今儿或许仗着帮衬的人多,加上张文明老太爷又在现场。
#12288;#12288;本来,点出大蟑螂张老七,是想打压他这根搅屎棍的气焰,抱着转移视线、以压群小的双重心思,却不料张老七更加胡搅蛮缠,话中带刺,整个上下邪里邪气的……
#12288;#12288;蒋巡栏官情知挑错了目标,可事已至此,也得硬着头皮对付,心里不由骂了一句:“日你娘的,老子就不信邪,今儿非得将你们这帮刁民整熄火才行。”
#12288;#12288;于是,喝问道:“咱税关衙门依朝廷章程收税,有理有据,你竟敢瞎说收黑钱是不是皮痒了”
#12288;#12288;张老七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漫不经心地说道:“嘿嘿,我爷爷都死了十个年头,骨头都烂成灰了,你们还要收他的班匠银,请问不是黑钱又是什么有本事找我爷爷去阴曹地府收呀!”
#12288;#12288;原来,张老七之所以态度强硬,不税关衙门里的人,是因为觉得自己占着天大的理儿。
#12288;#12288;关于班匠银,前文已稍提过。
#12288;#12288;凡木匠、瓦匠、漆匠、铁匠、裁缝等一应百工匠户,每年都得向官府交纳税银四钱五分,即可不必服役。
#12288;#12288;如果中间出现了绝户、逃户等情形,则需里甲赔付。
#12288;#12288;这样,地方司牧里甲可谓叫苦不迭。
#12288;#12288;在嘉靖年间,有一位御史曾就班匠银征收的弊端写了一道奏疏呈送御前,经过多次廷议协商,嘉靖皇帝最后恩准变通之法:应征税的匠户不再一成不变,而改作十年一审,期间消亡者准予注销。
#12288;#12288;这一小小的变革,虽不尽善,但关心民瘼者无不额手称快。
#12288;#12288;张老七的爷爷是一名弹花匠,朝廷刚核实完匠户便去世了。
#12288;#12288;而张老七和他的父亲,都不从事弹棉花的职业。可按照规定,这十年的班匠银,他家还必须如数交纳。
#12288;#12288;因为户部已生成记录。
#12288;#12288;但张老七和他父亲,死活不认这个冤大头,说什么也不肯交。
#12288;#12288;税关的差役一去他们家,父子俩能躲则躲,即便不凑巧被逮个正着,也是撂下那句话:“我没钱,也不弹棉花,班匠银是我爷爷(父亲)欠的,找他要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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