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之大明棋圣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靳木
杨文远赢了,那是他第一次赢棋。
从此以后棋社里的那些棋客下棋找不到人时总喜欢扯着他去撑场子。杨文远也毕竟是跟着易先生学棋,虽小,但不可小觑,不少棋客都在他身上栽了跟头,又念着他是易先生的徒弟,所以“小棋圣”“小棋王”这样的称呼多了起来,虽然都是开他玩笑。后来记得他真名的人也少了,大家只是叫他的这些名头,每个人叫法却都不尽相同,任由客人喜欢,居然还有叫他“江东小霸王”的。算得西陵镇棋坛一大“传奇”人物。
再说回苏永年虽想着不辱没杨文远慷慨相送的名头,但易先生一直不下来,杨文远又不敢去叫,自己就更是不好越俎代庖了。
外面的雨开始下得小了点。
“易先生要是还在下棋的话我就不打扰了,明日一早我再来。”苏永年说道。
虽说阿伯遗言中有说早在西陵为他备置了住处,但是现在外面天已经黑了,对于苏永年来说此地人生地不熟,找对地方还得花上一点时间,在此间不知还要等多久,不如先去安顿住处,明日一早再过来。
“好吧,想来先生和义父一时半会也难下来,我也得去置办酒菜去,不然那两个老头下完棋连饭都没得吃。对了,刚到徽州有住处么”杨文远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刚到徽州”苏永年很诧异。
杨文远努嘴指向苏永年放在火炉旁桌子上的行李包袱。
“还有,听你口音是安庆那边的吧”杨文远双手叉腰自信道。
西陵镇水陆交通都很发达,来往行商坐旅不计其数。自小就在这西陵各大街道上混的杨文远这点本事自然是有的。
……
……
“天都黑了,你住处远不远”
“不知道。”
“地址总有吧,说给我听听,西陵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苏永年赶忙从包袱里找到一张旧书纸,上面有着模糊的字迹。
“地址就在上面。”
苏永年把纸条递给杨文远,杨文远走到火炉旁仔细的看了看。
上面写着:城南溪下,承谷街,丁字最末。
……
“承谷街丁字最末你怎么会住这种鬼地方”杨文远猛地打了一摆子,森森然道。
然后牵着苏永年走到门口,指着城中河道:“你看,这条河叫城中河,你沿着河岸往上走,不多远就有石桥过到岸那边,再继续沿河往上,到了快没有住户的时候你就可以看到承谷街的街牌,再往上走,最偏最阴森的那间房子就是了。”
杨文远惶惶然看着苏永年道:“这种房子你也敢住这可是鬼屋城南乱葬岗就在不远,好多人在那边见过鬼。”
“乱葬岗有鬼不是很正常?”苏永年沉默片刻后说道。
杨文远觉得这个人不是在装胆大就是脑子有毛病。
“你不怕鬼”
“不怕!”
如果真的有鬼就好了,苏永年想道。
……
“好吧,随你,路我可给你指了,呐,再给你只灯笼,明早记得还回来啊,还有……”杨文远从柜台底下取出两只灯笼,分他一只。
杨文远本来还想着要是路近的话带他过去也无妨,可这不光路不近,还是往城南郊乱葬岗走,想想都瘆得慌。又怕苏永年是在他面前故作淡定,其实内心胆小如鼠,反正自己也要去阳泉酒家给两个老头打酒菜去,就大发慈悲陪他一段路。
“算了,走吧,我也要去打点酒菜,就带你一段路吧。”
……
二人点亮灯笼,打着纸伞,就此出门去了。
二楼,窗户旁,白须老头和独臂老头正在分收棋枰上黑白子,各自装回棋罐中。
“你今天可一局都没赢过。”白须老头道。
“说得好像我平时就赢过似的。”独臂老头回呛他。
独臂老头看了看街道上并行的两人两灯两纸伞,若有所思道:“看来文远孩儿交了个新朋友啊。”
又回首看向白须老头。
“你真的不打算见他么”
“不见。”
“你知道,他其实并没有什么错,该发生的终究会发生。”独臂老头又道。
“我并不怪他,你都能放下我为什么还放不下。”
“你是怕他只要见到我就会想起那些事么”
“对你,对他,不见面总是好事,他如果一直困于往事,棋之一道上这辈子都无法精进半分,这是他的心魔,也是你的。”
“更是你的!”
“你那刀法这十几年来越练越回去了吧。”
“你才是,下棋越来越臭,还好意思和人家鲍一中争什么棋圣。”
“鲍景远去年就死了……”
“哈哈……”
“哈哈……”
两人相视大笑。
“你猜今晚吃什么”独臂老头道。
“雪天牛尾狸!”
“不不,是沙地马蹄鳖!文远我儿子,我了解他。”
“还是我徒弟呢。”
“半个徒弟!”独臂老头强调道。
“义子!”白须老头回呛。
“你……咳咳……”独臂老头一时间咳嗽不止,急火攻心模样。
白须
第七章 天下一顾
三九菇,顾名思义,就是一般在三月和九月才会生长的野菇,一堆一堆生长在树旁,很难找,经常会被杂草遮盖住,这种野菇味道非常鲜美,又能炒菜又能炖汤,是苏永年从小就喜欢吃的。
苏永年只好打算按牌子上写的菜品随便来两样。
“不过呢……”江小双这时候故作若有所思模样。
“不过怎样”苏永年不着急,杨文远倒是挺急的。一听到还有这种自己从没吃过的鲜美野菇,顿时来了兴趣。
苏永年随即也睁着满怀期待的眸子看着江小双。
江小双嬉笑道:“不过呢,我舅舅最喜欢喝鲜菇汤,所以每年都会拜托安庆那边的朋友购置一些带过来呢,恰巧,今日那位朋友刚好过来西陵,头一份的三九菇已经送过来了。”
苏永年神情微喜。
杨文远也抚掌大叫一声好,殷勤说道:“既然有这么鲜美的山味那我也要吃,小双姐可不要偏心哦,快给我的食盒里也添一份三九菇炖汤。”
江小双无奈地小声说道:“不过三九菇比较难找,量比较少,又才三月初,价格是要贵一点的。而且这点三九菇也吃不了几天,你们可不要传出去让其他客人知道哦……要不然我舅舅可得把你们堵在棋社门口。”
“听小双姐的就是了,小双姐赶紧吩咐后厨做了,反正又不用我掏钱!”杨文远贱笑道。
不用自己掏钱,自然可以滥用“公款”。
“那我要一份炒三九菇,一份中和汤,一壶家酒。”杨文远道。
江小双问道:“苏小弟是在这吃呢还是带走呢”
“带走。”苏永年道。
杨文远道:“明日记得把食盒送回来哦!”
“你倒是替我说了,不知道的以为阳泉酒家是你开的呢……”江小双笑骂道。
苏永年的单子里还有一壶家酒,徽州家酒。
徽州家酒又名甲酒,因酒质上乘,故而有此称呼。乃是精选糯米用蒸笼蒸七八成熟,放入酒曲均匀搅合,放入酒坛,用黄泥封口,一般酿酒一斤米能酿一斤酒,而徽州家酒则用米三斤才酿一斤酒,可见品质之精纯。酒色微黄清澈,香气十分诱人,入口一丝微甜,热烫后更觉酽浓。存放时间越久越是香醇。
“你还饮酒”杨文远问道。
“不饮!”
“那你”
“今天是三月初三。”苏永年黯然道。
杨文远经这么一提醒就想起来了,今天是三月初三上巳节,现在清溪河边应该还有人在焚香祭祀已故亲人,特别是那种客死他乡希望落叶归根的远方亡魂,这个时候就是亡魂听到家人呼唤魂归故乡的时候,三月三就是这种日子。
他应该没有亲人了吧一个人到西陵来,杨文远想道。
杨文远想着说错了话,要缓和下气氛,故森森然道:“三月三,鬼下山。你住在乱葬岗旁边今晚就等着一群鬼在你屋子里哭吧。”
“我都说了,我不怕。”
“你厉害,我怕了好不……可别半晚上吓得往棋社跑。”
……
……
去往城西郊的大道上,一架马车缓缓前行,车前点着一盏灯笼,用来照明前方的道路。
此刻徐希冉和李嘉言正坐在马车内交谈。
“希冉兄慧眼如珠,是怎么看出来那棋的”李嘉言问道,显然他对刚才两个少年的对局还耿耿于怀。
“其实一开始我也认为那孩子是想跟着杨师弟下模仿棋的,可是,他的眼神很有趣,不像无味乱下,他应该是思考过的。”徐希冉想了想,答道。
“思考过如果他杀力真的很强的话前面也不需要跟着杨小兄弟下吧那他是为了什么,总不至于是为了侮辱于别人,如果是这样,我定要回去骂他一骂。”李嘉言忾然道。
“兴许是他从来没有学过怎么布局呢”徐希冉想到一种可能,又觉得实在荒谬,哪有人下围棋不知道怎样布局的哪怕不擅长也不至于全然不会啊。
“但是这少年几步妙手棋着实不错啊,一手平四七将看似能相连的两块棋断了个干净,一手平七五又是攻守兼备,其作用更甚于平四七一手,哪怕是我就算能想出这种招数也无法想他一样下得那么迅速,就好像不同动脑子一样。”李嘉言觉得那少年下棋实在诡异,别人还没落子他就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的棋子放上去,难道他真的能看得这么长远
又道:“杨小兄弟虽然选择上略有些偏激,但是几处棋下得都没什么毛病,甚至也看到了三四步之后的局面,他既是易先生的弟子,难道杀力能相差如此大”
“我不知,我只觉得,天元那一手实在是太过诡异,这棋下得太早,让我们都误以为下得是模仿棋,想必他也知道座子的存在导致模仿棋是不可能实行的,那为什么还要第一下在天元”
徐希冉左思右想不得其门道,又冥思苦想一会,突然两手一排,大笑道:“是了,是了,那一手天元根本就不是为了下模仿棋!”
李嘉言急问道:“希冉兄想到什么了,快解释与我听听。”
“那一手天元根本就不是为了下模仿棋而存在的,他模仿的,只是杨师弟在四角的布局,天元那一手棋根本就是他早已经布下的口袋,等着杨师弟往里钻。嘉言兄可曾听过明初大国手吴中唐理的轶事。”
“是唐理在阳羡山中与道士下了三天三夜棋这一事”李嘉言询问道。
吴中唐理算是大明棋坛人人都知晓的人物,相传他游历于阳羡山时,在山中遇一道士,并和这道士下了三天三夜的棋,前两天唐理一局都没有赢过,第三天竟悟出一些奇招来,胜了那道士。后来道士就消失了,怎么找也找不到,时人都说他是山中神仙。
连神仙都胜过了,你说了不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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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城南溪下承谷街丁字最末
离开阳泉酒家,两人分别后。
苏永年沿着城中河东岸逆流而上,大约两三刻时间,终于走到了街道尽头,青石河堤也在前方断了,河堤最尾端旁边的泥土里架着一块街牌,上面写着几个朱红大字“溪下承谷街”。这块地方在清溪河汇入城中河的河口处不远,所以被叫做溪下,是整个镇子最偏僻的街道。溪下有三四条街,路面都是用碎石子铺垫的,不像镇子里的街道都是青石板地面,这种石子铺的路面不算平整,但平日里总也还踩着舒服,可一旦下雨,石子就会被雨水激的四处飞溅,漏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水坑,所以雨日里出行十分不便。
这里的人没有也不会去筹钱把路面修的和镇里一样,因为他们没有钱。
溪下是贫民扎堆的地方,这几条街上住的都是没什么积蓄的人家,又或者是别的地方跑荒来的。
承谷街在溪下最偏的地方。
此时零零散散还有几户人家亮着昏暗灯火,大多数都是人家都是门户紧闭,早早的休息了,毕竟灯油也挺贵的。
细雨初停。
苏永年收起雨伞,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拿着雨伞食盒,走在碎石地面上,脚步声沙沙作响。不时还得注意看着前方地面,绕着水坑走。
苏永年想着,要是有月光就好了。
……
……
知行棋社里,白须老头正看着杨,苏二人的刚才的对局,不时摇头又不时点头。
白须老头就是棋社的教棋先生,易方平。
此时杨文远刚从阳泉酒家回来,轻轻推开虚掩的棋社大门,提着食盒越过高高的门槛。看见白须老头在那仔细端详自己的对局,有些高兴又有些紧张,高兴的是先生看自己的对局时居然看得那么入神,这是翻天覆地头一次。紧张的是这番对局中,自己却是劣势的一方。
一顿骂怕是少不了了。
易方平摸了摸胡须,对门口站着的杨文远微笑着轻轻招手。
“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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