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久华
这一日,该教枪法,看着武师拿着钢枪指导着徐晟,又一下子勾起了王氏伤心的往事:“官人的那一套钩镰枪法可以说是天下无双,只可惜官人未传给子嗣就先行一步了,而官人的‘雁翎羽’也失散在战乱中。”王氏吩咐武师道:“教师,能给晟儿教钩镰枪法么”那武师回道:“夫人,实不相瞒,这钩镰枪法擅使的人不多,小人却是不会。”
徐晟问道:“娘,为甚么非要学钩镰枪”王氏泪眼模糊道:“因为……因为你爹的绝活是钩镰枪法。”徐晟走过去,帮王氏擦干眼泪道:“娘……娘不是告诫孩儿不要哭的么娘怎么自己哭起来了。”王氏一面抹泪,一面哽咽道:“好,娘不哭了,晟儿,你要好好跟教师学武。”
很快,到了梁山军马班师回朝的日子。王氏这才知道,这一趟,梁山损失惨重,去时一百多位头领,回来却只剩三十几位。徐晟本想去看望林冲林伯伯,后来却被告知林冲亦因病在杭州休养,失落往回正走之间。忽然被路旁一人抱住,徐晟刚想喊叫,那人又把他嘴堵住。
那人抱着徐晟走过几里,来到一处无人僻静之处。徐晟看时,那人干瘦精练,却是乱糟糟的头发和髭须。那人问道:“少爷,认得小人吗”徐晟觉得他些许面熟,那人道:“半年前,我曾经到过你家。”
徐晟猛然记起,就是他带来了他爹爹“阵亡”的消息,一拳挥向他道:“还我爹爹……”那人没有还手,任凭徐晟在他身上捶打,口中喃喃道:“少爷,你爹平日里待我们不薄,你若是打我心里舒服点,就忘情打吧。”徐晟虽然少不更事,却也不是胡闹之人,便不再打他。那人继续道:“小人唤作廖三,徐头领平时曾点拨过小人几招,徐头领出事时,小人不在他身边。等大家拼死把中箭的徐头领救回来时,徐头领曾吩咐过小人,他不能教少爷钩镰枪法了,就叫小人把会的那几招教给少爷。”徐晟道:“廖叔叔,你快教我钩镰枪法吧。”
廖三道:“这几天你就每日下午到这块无人之处来吧,钩镰枪法我会的尚不多,不用几日少爷就能学完。另外,不要告诉你娘。”徐晟道:“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娘”廖三叹了口气,道:“若是你娘知道了,必然又会伤心了。”徐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往后几天,徐晟果然如廖三所说,每日下午必然如约而至。王氏却悄悄地发现了端倪,把徐晟叫过去道:“晟儿,你爹爹去世得早,你若是再贪玩的话,真是辜负了为娘的一片苦心。”徐晟急道:“娘,孩儿出去不是贪玩。”
“那是干甚么”王氏问道。
徐晟却是支支吾吾答不上话来。
等到这天下午,徐晟出去之时,王氏却唤了个仆从,与她一起悄悄跟在后面。待到王氏发现廖三拿着一把破旧的钩镰枪在指导徐晟时,她的眼睛湿润了。王氏轻轻走上前去,徐晟正专心看着廖三舞枪,尚未发现她。
等到好几招使完,两人才回过头来,徐晟惶恐地看着王氏,说不出话来。廖三急忙下跪道:“小人该死,不该瞒着夫人教少爷自己都不太会使的枪法。”
王氏眼中噙着泪花道:“我又怎会怪你呢,这也算是未亡人对先夫的祭奠之心。”
王氏想了想又道:“你若是不嫌弃的话,以后就住在我家,指导晟儿武艺吧。”廖三谢道:“小人姓廖,排行第三,已走投无路。徐头领生前待小人如兄弟一样,只可惜徐头领遇难时小人未能在他身边……现在夫人又给小人这条活路,我廖三就是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你们徐家的恩情。”
自此,廖三就在徐府住下,再后来竟成了徐府的管家。
王氏看着儿子的成长心中有了一丝慰藉。
这年冬天的一个早晨,整个东京城远近都蒙上了一层浓浓的烟雾。太阳一晒,泥土里、地面上冻结了一夜的冰霜,都开始融化,使路面渐渐变得泥泞。在太阳的反光之下,大地却油亮得似下过雪一片光明。大道上,一辆双套马车飞驰而来。
车前坐的是徐府管家廖三,而车中是王氏母子两人,他们趁着清早要去岳庙烧香。
由于恰逢初一,庙中熙熙攘攘,好不热闹。王氏先自己拜了,却待叫徐晟拜时,人群突然一阵骚动。徐晟未来得及拜,早望
第二回 遗孤苦 命舛迫离乡(2)
富全却将任原拉到一旁小声道:“徐宁那娘子不要让她受苦,至于其他人包括徐宁的小子,衙内要他们死,你我也只能照办。”任原道:“下官遵命!”急急带了一队捕快望徐府而去。
到得徐府,任原二话不说,令道:“给我搜!”王氏拦住道:“太平世界,怎么强搜民房,先夫也是在朝中为官之人,你们……你们竟敢如此无礼”任原冷笑一声,道:“哼!甚么朝中为官,还不是梁山反贼。”又指着身旁小厮道:“他你总归认识吧,现在他举报你们私藏梁山物品并蓄意谋反!”王氏气道:“王小三,我们徐家有甚么对不住的地方,你尽管提出来,怎么去官府污蔑我们的清白……”
她的话尚未说完,捕快就从床底下搜出一堆杏黄旗,上面写着“替天行道”、“梁山再起”等不同字样。王氏心中明白必是王小三栽赃,但现在只能有理说不清。
任原喝道:“统统给我带走!”
任原将徐晟与众家丁关在一处,王氏却给了个干净的牢房。徐晟惊恐地问廖三道:“廖叔叔,我家里怎么会搜出这些黄旗出来”廖三道:“少爷,这些都是王小三陷害的。”徐晟道:“他们把娘关在了哪里娘……”
廖三低头叹气,突然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巴掌,道:“少爷,都是我不好!我看王小三这两天鬼鬼祟祟的居然没有太在意,没想到他竟然……”
牢门突然打开,一狱官进来道:“徐晟,你是否知罪”廖三抢先道:“这些都是冤枉的,老爷。”徐晟道:“我娘在哪里我们犯了甚么罪”
那狱官道:“在这里还敢嘴硬,你爷爷是开封府有名的鬼面判官。你们要是不乖乖认罪的话,爷爷这里可有的是刑具。”他背后牢中一人突然呵呵笑道:“你们南朝真是奇怪,对这样一个小孩还要用刑”狱官叱道:“你个贼蛮子插甚么嘴。”说着,气冲冲地打开牢门,拿起手上的长鞭向那人抽去。不提防那人隔着镣铐抓住长鞭,猛力一甩,狱官竟跌了个四脚朝天。那人站起,欲给狱官两脚,伸了脚想想却没有踢。
那狱官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道:“你等着!”廖三看那人,约莫中等年纪,全身不少血污,显然受了不少刑;身材却是高大威猛,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不怒自威。
那狱官刚走,那人以浓重的口音问廖三道:“这小娃娃犯了甚么罪”廖三道:“我家少爷遭人陷害。”那人还想问话之间牢门再次打开,进来几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进得那人牢中将他死死按住。
那狱官将皮鞭重重地抽在那人身上,笑道:“看你这个贼蛮子还狂。”那人本来衣物烂了不少,身上渐渐出现几道血痕。
狱官打完那人之后,对徐晟道:“你要是不认罪的话,也来尝尝这皮鞭的滋味。”廖三道:“小人帮少爷认罪。”
此时牢门再次打开,进来的却是任原,对狱官道:“将徐府的犯人都带走。”廖三心中一个激灵:“不会这么快就上刑场了吧。”
任原却将他们带回徐府,徐晟看见王氏正端坐在大堂之中。徐晟又哭又笑,叫着“娘”跑过去。王氏安慰了徐晟一会儿,叫仆人带他先下去,却把廖三留了下来。
王氏对廖三道:“廖管家,妾身有件事必须拜托你了。”廖三问道:“夫人,这……”王氏道:“这事都是高衙内一手策划的,他要逼我改嫁于他。事到如今,我只能以死来殉夫了。只是我放心不下晟儿。”廖三道:“夫人,你……”
王氏道:“如今徐府前后门都有人把守,他们却不知道还有个偏门,你下午从那儿悄悄出去,雇辆马车停在偏门,今晚就带晟儿走。”廖三道:“夫人,为何你不一起走”王氏叹道:“我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监视之下,你们尚有些自由。”廖三问道:“那我带少爷去哪里”王氏道:“越远越好……”
王氏给廖三下跪道:“晟儿就全拜托你了……”廖三急道:“夫人,你快起来,我可……”王氏道:“廖管家若是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廖三怅然道:“徐头领当初待小人如亲人一样,夫人又收留小人。我廖三发誓,就是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保证少爷安全。”
王氏站起身来,道:“我房中箱子里还有二百两银票,你拿了去吧。”从身上拿出一块手帕,道:“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把这个交给晟儿。”廖三一一牢记后,忙着出去了。
王氏心中凄然道:“官人,我总算随你而来了。可怜晟儿这么小年纪就要没了父母。”
富全一直在徐府外徘徊监视着,看了半天没有动静,吩咐下人严加看管后,欢天喜地地去太尉府了。
高衙内哈哈大笑道:“富全,我现在要正式拜你为军师。”富全慌忙道:“衙内莫要折煞了小人,小人万万不敢当,这一切还不都是托衙内的福。想想那徐宁娘子为了儿子也只能服从衙内您了。”
夜幕降临下来了,高衙内欲动身去徐府,却听人报徐宁娘子主动来了。富全在一旁奉承道:“想来衙内貌比潘安,把那小娘子给迷住了。”高衙内道:“快快请进府中。”
仆人在外面道:“请娘子下轿。”叫了半天,却不见动静。高衙内起疑道:“你们怎么办事的,不要让她给跑了。”仆人下跪道:“衙内息怒,娘子进入轿中小人亲眼所见。”富全道:“定然是那小娘子怕羞,得衙内进去迎接。”高衙内想想他说的有理,就掀开帘子探头进
第二回 遗孤苦 命舛迫离乡(3)
那人一使劲拉缰绳,马车飞驰向前望城门而去。夜色中,那人远远望见城门正在盘查,对廖三道:“你身上有银两吗越多越好,都给官兵吧。”
任原虽然下令全城搜索徐晟,但此时城门口盘查的还只是越狱的那人。廖三心道:“身上的银票给了官兵,少爷又要吃苦了。”
那人起身进入马车中暂且回避一下,廖三悄悄将银票交给盘查的官兵,道:“望官爷通融则个,车中是张员外家的小姐,脾气燥得很,若有人开窗检查,小的们就要受苦了。”那官兵心下疑惑,旁边一人用刀架住廖三,那官兵去掀车上的帘子。
刚一伸手,手腕被一人按住,低沉的声音道:“想要活命的就让行!”那官兵手被按住,知道对方是个高人,不敢高声,心道:“这些亡命之徒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而他们银子也给了,何不……”转身露出笑脸,手一挥,大声说道:“没问题,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姐。走!下一个!”
廖三惊出一身冷汗,但一听到放行,急忙驾车前奔。
出得汴梁城,依旧是那人驾车,走了大半夜,才在一座破庙前停了下来。那人道:“暂时没有人追来了,你们在此歇息,在下告辞了,你们也要多多小心。”廖三问道:“敢问壮士高姓”那人道:“姓名就免了,在下非汉人,而是北国契丹人。”廖三惊道:“你是胡人我竟然救了你这个辽……”汉人一向称契丹人为辽狗,此时廖三顾及他的面子没有将第二个字说出口。那人道:“你称我辽狗也罢,你们于我有恩,在下没齿难忘。若是他日重逢,在下一定好好报答,只是现在不行。”说完,身形一闪消失在夜色之中。
廖三拿出车上一点干粮对徐晟道:“少爷,你先歇息吧。”徐晟却似质问道:“娘……廖叔叔,你不是说带我来见娘亲吗”廖三心中暗暗叹息,决定明日再告诉他真相,说道:“少爷,你在此先睡一晚,明天我就带你去见你娘。”
过了压抑的一夜之后,迎来了暖和的晨光。饱浸着晴天爽朗的光线射入破庙之中,徐晟缓缓醒来,廖三对他道:“少爷在此不要走动,小的去外面找些野果……”说完,起身出了庙门。
徐晟在庙中焦躁不安地等着,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一阵厮杀声由远而近,廖三在远处大喊道:“少爷,快走!”徐晟来不及细想,急忙向另一个方向奔去,几个官兵在后面紧追不舍。徐晟加紧往前奔去,廖三身上已经受了几处伤,他像一头发怒的老虎,跑过去,与追徐晟的几个官兵斗在了一起。
廖三终因寡不敌众,一支长枪刺穿了他的腹部,轰然倒下。此时徐晟却躲进了前面一片林子中,众官兵寻了半日,却没找到。又回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廖三,似乎早已死去。似乎不解气,又拿枪戳了两下,地上之人哼都没哼一声。徐晟伏在草丛中看着,心如刀绞般难过。
众人只得离开。过了不久,看四周无人,徐晟走到廖三身旁,大哭道:“廖叔叔……”廖三挣扎着睁开眼睛,以微弱的气息叫道:“少爷……”徐晟见他醒来,推了推他,叫唤着:“廖叔叔……廖叔叔……”廖三断断续续道:“少爷,我……不行了,我怀中有块手帕,是……是你娘嘱托我交……交给你的。”
徐晟从他怀里摸出,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几个血字:“晟儿,你以后就一个人了,娘随你爹而去了。”徐晟终于明白了,廖叔叔一直在骗他,他娘也死了。
徐晟放声大哭,廖三强行挤出一丝笑容:“少爷,你……要听你娘对你说的话,好好……活下去。长大后,找……找那些贼人报……报仇!”徐晟在一旁不停地哭着,廖三长叹一声,道:“徐头领……生前我做你帐下一卒,死……死后我还做你的部下……”
徐晟看他渐渐没了气息,又推着喊他:“廖叔叔……廖叔叔……”
正是冬日当午,四周却依然一片寒冷,因为风正在冽冽地吹;长林与低草,都萧瑟地喧哗着。此处在东京以北,两天前刚下过一场雪,破庙顶上的积雪在慢慢溶化,雪水顺着茅草滑下来,打击着扣在墙根下的铁水桶的底子,发出单调的嘡嘡声,击碎了徐晟幼小的心灵。他呆呆地坐在荒野之中,心中默念道:“爹爹死了,娘死了,廖叔叔也死了。亲人都死了……”
徐晟将那块手帕收好,找了一堆干草将廖三的尸体盖住,拜了四拜。倏地眼泪又来了:“爹和娘的墓都没有。”
徐晟从庙中拿了剩余的一些干粮,望着马车。由于年纪还小,他骑马没怎么学会;武艺也只学得一些枪法,握不动长枪,平时多是拿树枝操练。他心想:“娘时常告诫我要做个男子汉,不能老哭哭啼啼。”又暗暗告诫自己道:“徐晟,你以后是个孤儿了,凡事都只能靠自己。”盲无目的地向前面城中走去。
城中依旧人来人往,徐晟向路旁一老者问道:“老伯伯此是何处”那老者道:“这儿是大名府,你家父母呢”徐晟听他问起了父母,便道:“老伯伯,我是个孤儿。那此处距离东京多远”
那老者先是吃了一惊,上下打量了一下,由于他依旧穿着家里出来时衣裳,比普通百姓的要华丽。老者不信他是孤儿,以为他是哪家官人的少爷,出来玩走远了,故意说这话骗他的。那老
第二回 遗孤苦 命舛迫离乡(4)
徐晟在卜太公家不敢怠慢,总是抢着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深得卜太公欢喜。冬去春来,卜太公将徐晟叫道里屋,道:“孩子,你来我家时间也不短了吧。卜伯伯有话跟你说。”徐晟道:“一切但凭卜伯伯吩咐。”
卜太公道:“孩子,你也看见了,卜伯伯家的那小子是个傻子……”徐晟辩解道:“卜大哥待人很宽厚……”卜太公笑着摇摇头,道:“孩子,我就对你直说了吧,卜伯伯想收养你为义子。”
徐晟沉吟了半晌,回道:“我当初全仗着卜伯伯才能活下来,从今以后我定当像亲爹一样侍奉义父。”卜太公满意地笑了笑,由他出去了。
没过几日,卜太公的弟弟卜二元来看望他,见徐晟屋里屋外地叫卜太公义父,心中甚是奇怪,问道:“大哥,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成了您的义子。”卜太公道:“二元啊,他叫徐晟,本是个孤儿,我见他可怜就收留了他,你也知道我那小子不成气候……这小孩挺机灵的,我就认他做了义子。”
卜二元警觉地说道:“大哥,他来你家时多大了。”卜太公道:“你三年前来看我的时候不也没有他的吗他是去年年底才逃难路过这里的,至今只有几个月。”卜二元道:“大哥,你也不是不知道,这孩子大了,总归认得人,而您不是他的亲爹,将来恐怕……”卜太公拦住他道:“二元,你不要再说了……”卜二元继续旁敲侧击道:“大哥这些年辛苦做下的产业可不能让一个外人得去了。谁知道他将来会不会侍奉您左右这到最后总是家里人亲近。”
卜太公道:“二元,让我好好考虑一下。”卜二元见他似乎已被自己说动,心中暗喜,看着他向里屋走去。
卜二元心道:“大哥你家那小子傻,可是你的弟弟并不傻,你的侄子们也不傻……岂容一个外姓之人继承你那份家产。”
不一会儿,卜太公从里屋走出来,问道:“二元,你说该怎么办”卜二元若有所思说道:“大哥,小弟倒是有个法子不知当讲不当讲。”卜太公道:“却是甚么法子”卜二元道:“我们得想个法子试他一试,若是他把你当作亲爹侍奉必然能够全心全意对我们卜家。”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卜太公摇摇头道:“这恐怕不太好吧,他只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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