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钦天监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奥洛尔史官
那敬酒的男人笑着连连点头“都是厂公指导提点的是,要不然也没有下官的今天。”
孟伦看着朱遏那副谄媚的笑脸,笑了两声“我提点固然是我提点,要是你不争气,也不行,将来,大家都要互相扶持的。”
几人听了孟伦这话,纷纷点头“厂公说的是!厂公高见!”
孟伦扫视了一圈,拍了拍巴掌“让那几位过来,助助兴!”
旁边的下人一点头,小跑着离开。孟伦看几人的神情有些奇怪,开口解释道“前几天西域番邦献了几位胡姬过来,我直接请了过来。”
孟伦话音刚落,就看到几个高挑的年轻番邦女子穿着轻飘飘的舞服,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而其中簇拥的一位略微有些矮的女孩,有几位眼尖的一眼就看出了,那似乎是前几天免罪留用的李梅臣的女儿,李晴。
几人显然都发现了这件事情,不过显然都没有直接说破。李晴颤抖着,身穿那套舞服,她站在那里,脸上似乎强撑着一股子微笑。等乐队班子一到,李晴和几个胡姬伴着乐声,便舞动起来。
他们几个孟伦的拥趸看到这景象,没有半点观赏曼妙舞姿的想法,只觉得浑身发冷。李梅臣虽然不是什么呼风唤雨的人物,但是在朝中姑且还算有些名望。前几天被抄家发配,结果又官复原职,现在他的女儿却被安排在孟府里做一名和奴才无异的舞姬,究竟发生了什么,不难想象。
几个舞姬舞罢,纷纷凑到坐在桌旁的几人身边,而李晴则毫无疑问地被孟伦搂到怀里。另外几人讪笑着,饮着酒,但是心中却满是恐惧。
户部侍郎李梅臣,在朝中无门无派,跟江南、东海、厂卫三大派都靠不上关系,是基本不和这些派别沾边的老清流。他能被孟伦这样玩弄,那在座几位完全倚仗孟伦的普通文官,如果孟伦想要把他们安排到远州恶军或是直接让他们狼狈下狱,几乎易如反掌。
孟伦看着几人眼中时而闪过的惧色,知道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几天,他一直在把各种无门无派的官员请到自家宅邸。每次都要让这几个胡姬加上李晴上来舞上一曲,目的显然就是威慑他们,朝中最重要的两个山头一个是孙正然的东海派,多数是前朝三大征的时候有军功的人,而江南派则是以江南郡为中心,整个泓州还有泓州周边几个郡的士子为主体的。
这两者一看经历,一看乡党,都不是很快就能加入的派系。而无门无派,被不知哪边的人偷偷绊一脚是很常见的事情。被请过来之后,又看到李梅臣的女孩,很难不联想到自己的未来会怎样。
“我给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李梅臣李大人的长女,现在已经和我的养子定下婚约,”孟伦看着在座的几位,表情显然都有些僵硬,随后他又一口干了手中小酒盅里的酒液,因为酒劲儿的缘故满脸通红“各位,要不,今日就在寒舍住下,为各位准备客房还是没问题的。”
几人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这是不是什么孟伦给他们下的陷阱,而孟伦则直接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倚着李晴“各位,我不胜酒力,先回房歇息了。晴儿,扶我回去。”
“是。”
孟伦倒在床上,怀里抱着李晴,简单地将外面的几件衣服脱去,便倒在床上,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仿佛沉入黑色的深海中的他的意识,在某一个时间点,突然被从大海中扯了出来。他睁开眼,坐起身,听到了敲门声和外面的叫喊声。
“厂公,厂公!”
“怎么了”他不耐烦地坐起身,发现旁边是蜷缩在那里的李晴似乎还在睡着,便站起身,打开门,看到门口的佣人。
那佣人看到孟伦,一躬身“厂公,安老请您到府上品茶。”
“安老你是说安太师”
“是。”
“好,我这就去。”
躺在床上的李晴此时也已经醒了,她身上本就穿得不多,晚上也没有脱衣,只是穿着这身舞姬的服装睡着了。而现在她站到地上,像个侍女一样,给孟伦穿好了常服。而孟伦看了她一眼,微笑着点点头,离开了孟府。
太师府地如其名,是安太师安蓝的府邸。今年八十多岁的安蓝已经不问政事,只是偶尔出现在中书省之类的地方,逛上一圈,跟后生小辈交待些什么。而今天,安太师直接把他叫到府中品茶,显然是有什么要事。
他坐的马车来到太师府门前,太师府朱门画栋,门口两只石狮子漆金镶玉,好不神气,而门口,安太师的长子,参知政事安纠站在门口,似乎是刻意在等孟伦一般。
看到孟伦,安纠脸上挂着笑就迎了上来,孟伦急忙远远地躬身一行礼。安纠可是安皇后的父亲,这样迎接他一个大内侍,不和礼法。要么是安太师一家有意巴结他,要么就是在试探他,但是无论如何,这种家主出门相迎的大礼,他身为一个太监,都受不起。
安纠看孟伦没有如他想象中那样膨胀,微微点头,走到孟伦身边,扶着孟伦的两肩“孟公公您别这么见外,家父请您品茶,我这个做儿子的,自然是要把您当高朋雅客的。”
孟伦客套地笑起来“安大人,您是当朝国丈,我向您行礼自然不仅仅是敬您,也是敬安皇后,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孟伦这样一说,安纠的表情又柔和了一些,他扶着孟伦的胳膊“你说的是,这样,咱们就不说闲话了,家父还在等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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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意气骄满路
“安太师,别来无恙啊。”
安蓝抬眼看去,看到了那个壮硕的中年男人,那男人一身锦袍,头戴一顶看起来有些奇怪的缎子小帽,帽子上是一个金质的帽徽。
“这不是奉旨通商的宋大人么”安蓝喝了口杯中的茶水,笑道“您来我这,怎么也不事先通报一声这岂不是显得我安家礼数不周”
宋朔生显然听出了安蓝话里藏着的小针,微笑着躬身一行礼“安老,学生昨日才随大队抵京,带了许多番邦物产,尤其是南邦的果类,若是等些时日,恐怕水果腐坏生虫,反而不美,所以还请安老恕学生礼数不周。”
安蓝眯着眼,微微点头“水果已经送到厨房了”
“是的。”
“好,那宋大人也请坐,”安蓝微微点头“皇后那边遣人给握这里送来了些茶叶,都是江南郡的贡茶,您来尝尝吧。”
宋朔生走到亭子边,看到坐在一旁的孟伦“这位公公是”
“在下孟伦。”
“宋大人,您上次回来,还是靖元朝的事情吧,”安蓝给宋朔生倒了一杯澄澈的金黄色茶汤“如今当国的,是显禛陛下,这位,是陛下的内侍孟伦孟公公。”
宋朔生拱手朝孟伦一行礼,坐了下来“孟公公,说起来,我倒是听说过,当今圣上痴迷星象谶诲。”
孟伦微笑着点点头“圣上忧心天下大事,想要从星象之中一窥天数,倒不能算是痴迷。”
“是我失言了,”宋朔生点点头“不过,我倒是带回了两件大奥的观星物件。”
“哦”听到这话的孟伦提起了些许兴趣,喝了口茶汤“大奥的观星物件这倒是新鲜物件。诶对了,宋大人,你的朝觐安排在什么时候”
“礼部那边还没给我信函,不过除了几件我想要亲自交给陛下的东西以外,贡品都送到了礼部。”
“亲自交给陛下的东西”安蓝喝了口茶水,也露出些好奇的神色“什么东西那么重要,必须要亲自交给陛下”
宋朔生微笑着摇摇头“二位还请容我卖个关子,等到在下献宝的时候,再揭晓罢。”
“既然宋大人这么说,那我们就翘首以待了,”安蓝笑道。
几人又简单地聊了聊家常之类的事情,时间已经接近正午,安蓝看了眼天上太阳的位置“二位,要不留在我这用午饭”
“荣幸之至。”孟伦笑着一点头,而一旁的宋朔生则苦笑着站起身“还请太师恕在下失礼,接下来我还要回商会那边。”
安蓝看了眼宋朔生,微微点头“宋大人您既然不太方便,就先去忙您的吧,您大概什么时候离京”
“这次,我会在这边待上几年,”说着宋朔生眼中流过一丝不知是演技还是确有其事的悲戚,随口道“我这个年纪,再去一趟大奥,恐怕就有去无回了。身葬故土,总比流落他乡强吧。”
安蓝挥了挥手,似乎是在挥散宋朔生那边飘来的愁云一般“哎,宋大人你还算是年富力强,不过既然身归故土,就先安享太平吧。”
宋朔生笑着一拱手“谢老太师指点,那我就先告辞了。”
他一离开,安蓝便看向孟伦,压低声音说道“宋朔生这个人,你怎么看”
“您问我怎么看,我也是今天第一次见到他,”孟伦喝了口茶水“但是总觉得他背后藏着点什么别的东西,绝对不是‘奉旨通商’这么简单。”
“的确,孟大人,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件事,想要拜托您。”
“太师您说,不必见外。”
安蓝微微点头“你安排一些厂卫,去‘照顾’一下宋大人吧。”
“这。。。不太好吧。”
“您都安排人在我和孙少傅的府邸了,又有什么不好的”安蓝笑道“他一个将近五十的人,说什么可能有去无还,要我看,他在大胤,估计是有什么要事。”
“要事,的确看上去有那样的感觉,”孟伦点点头“不过老太师,您老这么在意宋朔生,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之前您就在跟我谈宋朔生的事情,现在又想遣厂卫去监视他。。。”
“呵,不愧是厂卫出身,”老人拿了一块桌上刚刚摆上来的小点心“可能您才真正走进朝廷不久,不太清楚,但是您要知道,宋朔生,可不是像您一样作为一个个人走进来的,他背后是整个清明世。这些话说给您,是希望您也提高警惕,他是代表西域所有为大胤效力的吏民将士的人。”
“您既然选择我去调查宋朔生而不是选择宋朔生调查我,是否说明,您觉得,宋朔生比我危险呢”
“哈哈哈哈!”老人突然大笑几声“孟大人,您背后只是陛下而已,而他的背后是存在逾二百年的清明世,谁更可怕,谁更危险,难道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么”
孙正然身着便服,坐在临近闹市的一间酒楼的二楼。酒楼的小二显然意识到了他非同常人,但是仅仅从外表来看,孙正然似乎只是一个比较富裕的商人。
他点了几碟小菜,要了一壶烧酒,坐在窗边,俯瞰着京师繁华的街道。
江南郡的一番探访显然让他不甚愉快,先不说野外的那番亡国之兆,城中的那些巨贾豪商,似乎也完全不在意城外发生了什么。他不得不从自己的乡梓,也就是东海郡调来大量的粮食,发到民间去赈灾,然后又调动一部分江南郡的士兵组织流民重新垦荒。
结果这些事情还没弄完,自己就被一纸调令拉到孟县县城,去讨平贼患,他就像是一个城中走水时的救火兵,皇帝在哪用得着他,就把他往哪搬。
不过让他多少有些欣慰的是,无论是宋虎卿还是章秉玟,都能独当一面,他只需要在现场指挥攻城,破城之后,便可以把章秉玟和宋虎卿两人留在那里剿匪。而宋虎卿则带着半数左右的禁军回到了京师,孙正然当然也和他一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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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龙欲登天五蛇为辅(一)
“你好像,学会了潜水嘛。”
姜小幺不知何时凑到了庄赦的背后,低声说了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庄赦的表情突然变得惊悚起来,他看着姜小幺,这个女孩似乎从自己醒来开始,就一直在对自己露出一副看起来有些可怖的表情,那表情像是为别人庆贺的笑容,又像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他并不能透过这个女孩惨白色的眼睛看到半点神魂,也便无从判断她究竟想的是什么,要说的是什么。
看着表情惊骇的庄赦,女孩四处望了望,笑了一声,然后深吸一口气,鼓腮,像是要潜入河中游泳的孩子一般,憋住了气。
庄赦眼前顿时一片漆黑,而耳边,是不断响起的水流声和泡泡声。过了半晌,他恢复了视觉,面前,是憋着气,鼓着腮,微笑着看着他的姜小幺。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蒙上了一层蓝黑色的色彩,在本就漆黑的夜里,周围却带着一丝粼粼的波光,仿佛他和姜小幺两人正潜在水中,而上方的月亮,将光芒透过水面投下来一般。
他看着周围,包裹着他的“水”中,似乎漂浮着无数不大的细小红线,看上去就像是云陟明前段时间施法之后,脖子上出现的那种红色的细线一般。有的几乎要裂开,而有的只是一根普通的,纤细的线。
而最为恐怖的,是他尝试着看向地面。
他什么也看不到。
地面上只有一片无穷无尽的漆黑,他看不清泥土、看不清坑洼、看不清石块,仿佛他此时此刻就是漂浮在海渊之中,脚下只有无穷无尽的虚无。
就在某一个时间点,他似乎看见了,那漆黑之中仿佛闪过了一瞬的光点,那光点就像是一片漆黑的旷野中突然闪过的光点。即便那是萤火虫,即便那是狼的眼睛,他还是想趋向那里,想要去看那里到底是不是象征着人的火光。
姜小幺百无聊赖地把口中残存的空气吐出来,一个个泡泡朝天上飞去,而当她将口中的泡泡全都吐光的时候,她张开嘴,开始呼吸。
仿佛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拎出水面一般,没等庄赦朝更深处探求过去,周围环绕着他的“水”就完全消失了,地面在月光下变得清晰可见,不再像之前一样仿佛是漆黑的一片虚无。而他的脑袋,则如同水洗一般,不知是真的刚刚从水面中冒出来,还是刚刚因为潜水的幻觉而汗如雨下。
“不要潜得太深,否则,只会给你自己招致灾祸,”姜小幺嘴唇翕动,小声说着。说完,她又凑到庄赦身边,拉着他的衣角。
“你到底是真瞎假瞎”庄赦对于姜小幺的这一系列行为感觉有些无所适从,看着小姑娘又从包里掏出了一小撮不知什么草药塞进嘴里,他心中的疑问,愈发地膨胀起来。
不过显然,他没有解决这个疑问的时间了,那个引导他们,手中拎着一根挂着香炉的长杖的小童把长杖和香炉都放在一边,打开了门带着众人走进了茅庐之中。
一进门,便是一座不大的土灶,他带着众人转进旁边的一个小房间中,房间里有一半是一座三米见方的土炕,而另一半则摆着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话本小说。
童子走到书架前,找到了其中唯一一本竹简,轻轻地拉动那本竹简。
土炕的边缘传来了隆隆声,其中一般的炕面慢慢地朝后移动,露出了一条幽暗修长的地道。
“各位请,老师已经在下面恭候各位了。”
几人纷纷对视,庄赦压低声音,问道“这位小友,请问您的老师是”
“东海居士。”
庄赦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心中安稳了许多,微微点头,便走了下去,而当云陟明和孙盘两人想要跟下去的时候,却被小童拦住了。
“老师只见庄大人一人,还请几位在这里稍候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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