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明月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骑卷江山
可他身旁一直不动声色的朱诞,竟是比他还要先一步从席位上站了起来......
闵鸿禁不住轻轻地皱了皱眉头,识相地对着目光冷峻的朱永长拱了拱手......
“永长兄请......”
朱诞却是连正眼也没有看一下闵鸿,甚至连敷衍地点了一点头都没有,就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朝着诸葛恢的身旁走去......
众人的目光立时“齐刷刷”地看向了这位江东耆老......
诸葛恢脸上的笑容也迅速变得僵硬而又苦涩了起来......
若是闵鸿这位顶着“南金”和“五俊”之誉的耆老出来......
那他或许还可以腆着脸,仗着和司马睿的交情,好好地胡搅蛮缠一番......
可这个皓首苍髯,一身正气的朱永长......
不仅仅和闵鸿一样历仕过东吴和大晋......
还在陈敏之乱时与贺循一起拒不从贼......
反倒是那些一直沽名钓誉的江东豪门......
真的是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作望风而降......
甚至就那连一向彪炳忠义的吴郡顾氏......
更是由顾荣带头做了陈敏的鹰犬爪牙......
所以朱永长这般气势汹汹地越众而出......
立时就让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哒”的一声!
朱诞抬起了脚上的木屐,又朝着前方踏出了一大步!
诸葛恢的脸色有些苍白,不自觉地向后退却了一步......
朱诞冷笑着挑了挑眉毛,又侧目看向了左席的北族......
这群“满口仁义”的强盗......
这帮“心狠手辣”的土匪......
朱诞的眼角莫名地抽搐了几下......
北族的心头也“咯噔”了一声......
“苇上何染翠,点点拍鱼郎......”
“鱼惊碧波荡,雀跃缥青扬......”
朱诞昂首挺胸地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再次抑扬顿挫地吟哦起了他的诗句......
“不羡神龟笥,顾盼江湖上......”
“安困虞人机,辑羽入鬓妆......”(此诗名为《翠鸟》,亦是猗顿为《新亭夜宴》倾心所作,其中所言景物,栩栩如生。)
孙盛禁不住扭过了头,甚至坐直了身子,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尊崇......
“咳咳......”
宋哲着急地轻咳了几声......
孙盛却是一脸陶醉地回味了起来,甚至忍不住地开口夸赞了几句......
“这诗里前两句描绘的景色,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宋哲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碧波荡漾,翠鸟鲜鱼,芦苇神龟,真是犹如《庄子.秋水》所云:“吾将曳尾于涂中......”
“你他娘还能不能说人话了?!”
孙盛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斟酌着该用什么样的浅显解释......
“朱师这是用了《庄子》里的典故,表明吴人根本就不欢迎北人,更不想管北人的死活,而且只要北人不来鸠占鹊巢,吴人完全可以生活得更加富足!”
琅琊王司马睿不由得眯缝起了双眼......
王导的脸上也莫名地多了一丝愠色......
可他朱诞的眼神里却依旧只有决绝......
同一时刻......
梁州,汉中郡,在前往梁州城的“崎岖”道路上
黑影混迹在人群......
仇恨化作了杀戮.....
深夜掩盖了血色......
积雪消除了声响......
刘蟒一路尾随在氐人的行军队伍之后......
每一个倒地不起却又还剩一口的氐人......
全都毫无列外地变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而呼啸的北风也再次变得狂暴了起来......
刘蟒赶紧从死人身上扒了了一些衣物......
可就在这时!
“什么人?!你在做什么?!”
一队负责殿后的氐人战士突然追赶了上来......
刘蟒根本没有去搭理他们,只是忙着把扒下来的衣服,胡乱地套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娘的!还是个哑巴?!”
一个氐人战士骂骂咧咧了几句,上前就对着刘蟒狠狠地踹了一脚......
刘蟒不仅没有任何抵抗,还赶紧忍痛爬到了另一个死人身边,然后手脚麻利地扒起了尸体身上的衣物......
那个氐人战士立时皱了皱眉头......
“算了,别管他了,死人也不需要那些衣服,咱们赶紧追上大军,不然都得冻死在这里!”
另一个氐人战士赶紧劝了一句......
其他氐人战士也一个个缩着脖子,甚至不停地在原地跺着脚取暖......
“嘿嘿,咱们大首领真的抓了个公主?!”
“那还能有假?!”
“哈哈!那咱们大首领岂不是艳福齐天?!”
“嘿嘿,听说大首领的腚上中了一箭,今夜除了趴在马车上,恐怕什么都做不了了!”
“哈哈哈,够本了!不仅抢了那么多东西,还白赚了一个大晋公主!”
“哈哈哈!真是瑞雪兆丰年啊!”
五胡明月 第一千五百零六章:新亭夜宴之相鼠有皮
怕什么刀光剑影?!
躲什么明枪暗箭?!
尸山血海都趟过......
千夫所指何所惧?!
哼哼哼!
数十载国仇家恨......
一朝青丝变白发......
贼未灭兮寇又来......
瞋目冷对北国狼......
“咚”的一声!
朱诞突然对着左席用力地踏了踏地板......
泰山羊氏的羊鉴立时就吓得脸色煞白......
诸葛恢也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了一步......
左席不少做贼心虚之人也是心头一颤......
朱诞满脸讥笑地扫了一眼左席的众人......
这帮平日里只会搜刮民脂民膏的畜生......
这帮见了匈奴就吓得屁滚尿流的北伧......
竟然还他娘的有脸来这江东作威作福?!
朱诞忽然把目光停留在了羊曼的身上......
这可是大晋的英雄......
先太傅羊祜的嫡孙......
羊曼目光阴骘地盯着桀骜不驯的朱诞,面沉似水地捏了捏“咔咔”作响的手指......
宋哲不由得咽了口唾液,神色里也多了份凝重......
而羊曼身旁一直不动声色的刁协,竟是突然手持着麈尾小扇,倨傲地走向了朱诞的近前......(麈尾扇,清谈必备之雅物,《三国演义》中庞统和司马懿皆手持此物,晋代陶潜的 《晋故征西大将军长史孟府君传》中有云:“亮以麈尾掩口而笑。”)
“哼哼!朱老太守未免太过言重了吧?!”
刁协轻摇着麈尾小扇,挡在了诸葛恢的身前......
诸葛恢赶紧趁着这个当口,灰头土脸地回到了他自己的坐席......
“你又是何人?!”
朱诞捋了捋银须,慢慢地转过头,目光如炬地看向了眼前这个体态略“肥”的刁协......
“渤海刁协,现为镇东军咨祭酒......”
“什么刁协?!老夫从未听过!倒是齐桓公身边有个叫竖刁的贼子,你这名字倒过来读,正好是个“斜刁”,这“竖刁斜刁”倒是挺押韵的啊?!哈哈哈!”
刁协的眼神里立时闪过一丝愠色......
“朱老太守是前辈,怎会以取笑他人之名为乐?!何况我渤海刁氏,也是名门望族,岂可受此之辱?!”
朱诞立时皱了皱头,像是回忆起了似的......
“你可是御史中丞刁攸之子?!”
刁协不由得拧了拧眉头......
“朱老太守......,认得家父?!”
“哼!还说你不是竖刁之流?!”
朱诞鄙夷地冷哼了几声,嘴角也抬起了一抹不屑......
刁协的眼角立时止不住地抽搐了几下......
“成都王司马颖,赵王司马伦,长沙王司马乂,你历仕的这几位,可是都不得善终呀!”
朱诞冷笑连连地打量了几眼面红耳赤的刁协,然后又把戏谑的目光投向了琅琊王司马睿......
琅琊王司马睿的眼神渐渐地冰冷了起来,心里更是反复“咀嚼”着“不得善终”那几个字......
刁协咬牙切齿地攥紧着麈尾小扇,凶相毕露地盯着朱永长那苍老却挺拔的身躯......
朱诞不屑地看着面目狰狞的刁协,竟是潇洒地甩了甩“呼呼作响”的宽大袍袖......
“老夫听说你过去还做过太常博士?!想来也是文采斐然?!既然今夜又是以诗会友,那就让老夫和在座诸公都好好听听!”
朱诞再也没有去多瞧刁协一眼,就自顾自地往贺循的席位走去......
贺循竟是直接就起身迎了上去,然后挽着朱诞的胳膊一同回席......
众人动容地看着这对生死与共,从来都是共同进退的刎颈之交......
孙盛的心头更是涌起一股伤感,又或者可以说是一种心之所往......
若是他此刻能够立即飞回关中,与他们一起出生入死该有多好......
刁协也不由得深吸了一口凉气,扫了一眼四周幸灾乐祸的嘴脸......
“风飏木叶尽,潮卷雨打亭......”
刁协怒目切齿地念着每一个字,眼神里更是透着一股子恨意......
朱诞却是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顾着与贺循一起把酒言欢......
“亡命覆巢下,来集君子庭......”
刁协忽然又扫了一眼满座的高朋,然后恭敬地对着琅琊王行了一礼......
司马睿微微地挤出了一丝笑容,轻轻地对着刁协点了点头......
刁协立时昂头挺胸地吸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恢复了自信......
“庭中正荣华,君子仁者性......”
刁协看着富丽堂皇的暖阁,还有那些高谈阔论的宾客,禁不住再次把目光投向了朱诞......
“驯心托素质,尚可保百龄......” (此诗乃猗顿所写,名为《《燕归庭》》)
朱诞的眼皮不由得动了一动,却是依旧没有去瞧一眼刁协......
“哈哈,这诗写得好啊,老子一听就懂了,这是在骂朱诞不要不识相,只有听话才能活得长久!哈哈哈!”
宋哲哑然失笑地轻拍着孙盛的小肩膀,眉眼之中更是不停地闪烁着莫名的激动......
孙盛一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宋哲,一边又赶紧又与他挪开了一些距离......
“孙郎啊孙郎,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刁协说得多呀!他们这帮人真是厉害,这些诗真的不是事先准备好的?!风飏木叶尽,潮卷雨打亭......,多应景呀!他这不仅是在劝江东人归附,也是在劝北族要团结,刁协此人有些不简单呀......”
可就在这个当口!
右席之上
周勰突然满脸不屑地站起了身,趾高气扬地对着刁协昂起了头,然后又看似恭敬地对着江东的耆老们行了一礼......
刁协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警惕地看向了他身旁的周玘......
周玘微笑着与众人点头示意,脸上更是洋溢着毫不掩饰的骄傲......
周扎却是对着刁协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就一脸无奈地喝起了酒......
众人的目光也都在一瞬间“齐刷刷”地看向了周勰......
这个已故平西将军周处的嫡孙......
乌程亭侯周玘最疼爱的嫡长子......
又是义兴周氏下一代的领头人......
周勰故意模仿者朱诞的一举一动,然后抑扬顿挫地吟哦了起来......
“子规啼血,遥集桑里......”
“维鹊之巢,委鸠居矣......”
“鸤鸠无仪,不成嘉礼......”
周勰气势汹汹地昂着头,目光更是越过了刁协,直接逼视向了上首的琅琊王司马睿......
“信誓旦旦,国难未已......”
“是贰其行,相鼠有体!!!”
“她娘的!这又说得啥?!”(猗顿所作的《杜宇》,文笔功力真是令人钦佩。杜宇者,古蜀国国王,虽然算是明君,但滇北人认为他是外族,所以认为他是入侵者,这才有了他死后化作杜鹃鸟的传说。另外,有人说他参与了武王伐纣,但猗顿认为杜宇时期已是东周。)
宋哲心急地用胳膊肘顶了顶孙盛,目光却一直看着正在向朱诞行礼,然后又把刁协晾在一边的周勰......
“哎!年轻气盛,不死进退,取祸之道也......”
孙盛不由得摇了摇头......
“说呀!”
“哎,北方豪族犹如杜鹃,亡国啼血之后飞至吴地,南方的雀儿感念他们可怜,将自己的雀巢让与他们同住,却不想他们“鸠”占鹊巢之后,不仅不肯走了,还仗着亡国之恨去残害南方的雀儿,这是人做得出来的事?!相鼠都比这些北人要脸!”
“相鼠?!”
宋哲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这是《诗经.相鼠》里的诗句,也是诗经里骂人最露骨的一首......”
五胡明月 第一千五百零七章:新亭夜宴之去复何疑
火上浇热油......
雪里泼寒霜......
针尖斗麦芒......
唇枪战舌剑......
杀杀杀!
经纶驱北伧!
战意冲云霄!
周家好儿郎!
虎父无犬子!
周勰盛气凌人地扫视着左席众人,满脸都是毫不掩饰地鄙夷与厌恶......
右席的众人也是一个个义愤填膺,只差直接用刀枪生劈了这帮北伧......
左席这边更是有不少人拍案而起,大声咒骂着这群不服王化的南蛮......
琅琊王司马睿不由得攥紧了拳头,愠怒地看向了神色淡然的王茂弘......
王导完全没有理会司马睿的注目,只是对着右席的王含举了举酒樽......
“哈哈哈!诸公这是怎么了?!为何一个个如此瞋目裂眦?!不就是一首诗吗?!我王含亦有一首,还请主公不吝赐教!”
王含忽然醉醺醺地从右席之中站了起来......
众人的目光立时“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这个游走于王导与王敦之间的权贵人物......
这个身为北伧却混迹于吴人之中的泼皮......
周勰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头,又看了一眼向他不住摇头的父亲,终于还是强压下了跃跃欲试的冲动,迅速抽身回到了他们的周氏一族的席位上......
周玘禁不住溺爱地揉了揉周勰的脑袋,满眼都闪烁着那种发自内心的骄傲与自豪......
周勰的脸上也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就连看向众人的目光也隐隐多了一份睥睨......
周札的眼神里却莫名地闪过一丝不安,尤其是看着王导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严冬秋草稀......”
“影掠燕子鸣......”
王含一语双关地朗声吟哦了起来,目光更是犀利地扫向了左右二席......
宋哲似懂非懂地皱了皱眉头,又深看了一眼在众目睽睽之下,依旧大放厥词的这个王氏族人......
“这个“燕”字到底是燕还是雁?!燕者吴人也,雁则为北族......,啧啧......,怎么听着好像是把左右两席之人都给一起骂进去了?!”
“嘿嘿,你竟然......,听出来了?!”
孙盛笑容戏谑地对着宋哲上下打量了几眼......
宋哲顿时老脸一红,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都狗咬狗一嘴毛了,还有啥听不出来的?!”
“嘿嘿,这王敦可真是厉害,人虽然没来,可威名却在!王含不过是狐假虎威,就能让之前还吵得不可开交的南北两方都闭了嘴......”
孙盛鄙夷地撇了撇嘴,又满饮了一口佳酿......
“你他娘的少喝点,看看你那肚皮,都快撑破了!”
宋哲没好气地看着酒鬼一样的孙盛,却是也有些佩服起这小东西的酒量来了......
而恰在此时......
王含一脸亵慢地扫了一眼朱诞和贺循,又在刁协,诸葛恢和袁琇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竟是目中无人地仰天长笑了起来......
“哈哈哈!”
“不劳空弦响......”
“鹰扬自成禽......”(此诗名为《鹰扬》,乃猗顿为此章所作,每一首都是环环相扣,承上启下。)
王导的眉头终于皱了一皱......
那一年......
琅琊王司马睿还没有在吴地站稳脚跟......
不仅南方各大豪门没把他放在眼睛里......
甚至就连北方各族也对他是阳奉阴违......
要不是王敦亲自率军在建业耀武扬威......
硬生生吓得南北各族一个个噤若寒蝉......
原本还想拒绝出仕的人也跪着听了封......
这才有了今夜王含这首极尽羞辱的诗......
王导目光复杂地扫了一眼满阁的众人......
那一张张咬牙切齿却不得不忍气吞声的恶心嘴脸......
那一个个獐头鼠目却时不时满口仁义的无胆匪类......
还真是只有刀枪剑戟才能让他们乖乖服软听话了......
可如今称霸一方的王敦已经越来越不受他的管控......
这名满天下的琅琊王氏最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呢?!
王导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有心的凉气,去不想耳畔又传来了一阵窃窃私语......
“哈哈,王含这鸟人,他娘的骂人都不带脏字呀!看来南北两族真正怕的人,还是他们琅琊王氏啊......”
“咦?!宋使君在说什么?!”
王导忽地扭头看向了宋哲,脸上还带着一抹和煦的笑容......
宋哲的脸上顿时有些泛红,赶紧急中生智地胡诌了起来......
“哈哈,刚才孙郎与我耳语,说是也想下场与诸公一较高下......”
王导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喜色,就连那笑容也变得越发浓郁了起来......
“哈哈,孙郎家学渊源,本来就应该为今晚的夜宴好好添一份光彩!”
宋哲满脸堆笑地对着王导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就不停地冲着孙盛一阵挤眉弄眼......
“嗝”的一声......
孙盛突兀地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眉眼之间也流转起了戏谑的笑容......
宋哲的脸上立时有些挂不住了......
可孙盛却是晃晃悠悠地站起了身,然后脚步虚浮地走向了暖阁中央......
沈充不知何时已然坐到了王含的身旁,还一脸谄笑地夹起了一筷香嫩的羊肉,然后恰到好处地递到了王含的嘴边......
王含立时笑骂着吃了一口......
沈充赶紧又抬起了早就斟好的美酒......
王含心满意足地浅尝了一小口,然后又继续与旁人觥筹交错了起来......
孙盛冷冷地瞥了瞥毫无气节沈充,又扫了一眼各种道貌岸然的嘴脸......
这灯红酒绿......
这满堂旖旎......
“嗝......”
孙盛莫名地一阵反胃,就连打出来的酒嗝,也带着股浓烈的腥臭......
“有鵩东徙......”
“或以为枭......”
“人以不祥......”
“其声自詨......”
宋哲不由得把眉头拧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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