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用破布醮上白酒,刚落在九夫人枯瘦的皮肤上时,九夫人却突然醒了,她睁开空的大眼,惶恐地盯着我,好大一会儿,发出了一声我以前听到过的那种凄厉的尖叫,然后手脚不停地乱舞乱动起来……
雨嫣上去安抚,抱着九夫人:“娘,听话哦,不动,不动,雨俏姐姐是给娘在治病啊。”
九夫人好象不认得雨嫣,头在雨嫣的怀里乱钻乱拱。
我拿起九夫人前天背过的枕头,放到九夫人的怀里,说:“九夫人,你别动哦,你乱动的话,小雨嫣会醒来会哭哦。”
这招还真灵,九夫人静静地躺了去,将脸靠在冰冷的枕头上,喃喃道:“雨嫣不哭,娘不动哦,宝宝好好睡觉啊。”
九夫人变得好柔和好安静,枯黄的脸上,泛起浓浓的母性的光芒。
我抓紧时机,让晴娇一齐上阵:“你看我怎幺做,你就怎幺做。”
晴娇本来就是个心善心软的人,到了‘花泠溪’,脸上的泪就没有干过。忙点头答应。
我和晴娇一边一头替九夫人用白酒擦身,小雨嫣在旁边不时地替母亲盖严被子,而九夫人的注意力全在被当作雨嫣的枕头上。
当我们擦了一阵后,九夫人又注意上我们了,不安份地扭动着身子。
我急中生智,问:“九夫人,你的小雨嫣象谁啊?好漂亮的宝宝哦。”
九夫人偏着头看了我一眼,嘻嘻一笑:“小雨嫣当然漂亮喽……。鼻子像,鼻子像看门的老财,眉毛像养马的小王……嘴呢,嘴像谁呢,嘴像花工黑皮-”说到这里,嘴被小雨嫣捂住了,“娘,你别胡说,看姐姐笑话你。”声调很平静,表情很平静,却见两行泪顺着小雨嫣的脸滚落了下来。
老婆子探头看了看被窝里有些迷离的九夫人,说道:“真是造孽啊,她什幺都记不得,却记得这几个作贱她的畜性……老天爷,这九夫人上辈子肯定是欠下了很多的孽债,要不然今生怎会受这种苦啊。”
我听明白了,九夫人口中的这几个人,就是当年她的那几个畜性!
含骸若有一天落到本的手里,我一个个叫你们死,我才不管你们是不是受命而为!
擦好后,我将带来的包袱递给雨嫣:“这里边是大少爷给你娘的补品,等你娘的烧退了,你熬给你娘吃。”
小雨嫣很懂事地接过抱在怀里,说:“姐姐去替雨嫣谢谢大哥哥。”
我和晴娇正想告别,却见松了绑的九夫人一下坐了起来,披着长发,眼错不见地望着我们,大声嚷道:“大少爷……大少爷来啦?”
第七十章 你们上演武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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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九夫安顿好,我被晴娇拉到了“花涓溪”。
是传午饭的时间。厅内人头攒动,捧盒提篮,布筷安匙。虽拥挤,却是井然有序,神情肃穆,好象在进行一项重大的外交活动……
晴娇咬起我的小耳朵:“我看你现在别上前了。你在外面晃荡了一上午,冷不丁被看到,她肯定会追问你去什幺地方了。”
正中下怀,我才不想去侍候那对丑夫妻吃饭呢……他们人模鬼样地据案大嚼大吃,而我们却得给他们添饭斟酒,然后木头人似地站在他们的身后,看着色彩缤纷,香气郁人的饭菜狂流哈喇子,听着自已的小肚肚在叽哩咕噜地造反抗议……那种滋味,真不是人受的!
晴娇往厅堂去了,而我准备半道上截一道菜。反正丑少姐又不知道后面上的是什幺菜,只要端菜的人不说,丑就不会知道,谁吃不是吃啊!
嘻嘻,这事我干过好几次了,有点经验……老天保佑,最好是云霄与月霓手中端着的菜肴是我喜欢的!
我藏在大柱子的后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决心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到嘴的机会!
盼星盼月亮,盼得眼睛都直了,月霓与云霄终于出来了。
“嘿,站住!留下买路钱!”我嘿地一声跳了出去,伸手一拦,象只大蝙蝠似地立在她们的面前。
云霄定睛一看,腾出手来指着我:“你躲在这干什幺?”
不等我答,月霓笑道:“她还能干吗?拦路抢吃呗。”
我小痞子般地笑着,扶着提篮问:“云霄提着什幺好吃的东东啊?”
云霄劈手打掉,“你又想吃啊?有本事上桌吃去!今天我可没胆量将篮里的菜让你吃了。”
“为什幺呀?你把篮里的菜给我吃又不是第一次。怎幺,现在改邪归正了,金盆洗手了?”
真看不懂樱桃了,原来那个成天愁眉苦脸,整天唉声叹气的樱桃上哪儿去了?难道二夫人的菜还能让一个人的精神面貌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真是这样的话,二夫人可以去开家美容院了。客人来了,不用化妆抹啊敷的,就给她们上两道菜就行!
“少奶奶。”樱桃轻唤一声,便站在丑的左侧。
“好大的面子啊,老娘一个正牌的子,却从不见有哪个人给老娘送汤送水的……含一个丫头,还有人专门指名给你送菜,”丑说到这,提起一双沉重的银筷,在二夫人送来的菜里乱搅。口里冷笑道:“老娘先尝尝,没意见吧?”
樱桃能说什幺呢?既便是一肚子不愿意也得强作非常情愿的样子:“请少奶奶尝尝。”
丑少爷低着头吃饭,似乎这边发生的事与他无关。
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出其不意,“呸”地一声将口痰吐在了那个被她搅得稀烂的菜肴里:“老娘还不稀得吃呢,谁知道有没有下毒啊!”
在场所有的丫头婆子全愣住了,谁都想不到丑会做出如此下流的事情来。
我背过身去,我想吐!
厅堂内响起瓷器的破碎声,那个丑少爷按耐不住,拍案而起了:“太不像话了!你可以无视别人,可你总不能这般羞侮轻视我的母亲吧?”
丑也是顶风而上的人,她一挥,桌子上的汤汤碗碗的全到地上去报到了:“当然不像画,像画的话早就挂上墙啦!怎幺啦,心疼起小娼妇了?怕她没的吃啊?那好,老娘也是有付怜惜下人的好心肠啊……来,樱桃,老娘把这盘野猪肉赏给你吃,”边说,边把她自已吃剩的骨头碴子全搭到那碗野猪肉里去。
“来呀,你给老娘吃啊,快吃,要不大少爷可心疼了。”丑抓过樱桃的鬏子便要强喂。
丑少爷还算有点男儿气势,他冲了过来,劈手打掉了丑手中的盘子,拉起樱桃便想离开。
这时,厅堂的正门口响起了一声:“好热闹!怎幺,你们‘花涓溪’上演武戏啊?”
第七十一章 这丫头有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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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过头一看,嗬,穿着一身紫色袄裙的二夫人倚在门外,冷冷地看着众人。
丑少爷带着众丫头忙迎上去。
二夫人边往里进边看着丑,冷笑道:“想不到大少奶奶还有演戏的天份啊?以后真得刮目相看!不过,王府素来轻戏子,所以大少奶奶啊,以后还是别当众唱戏的为好。实在想唱忍不住,你可以蓝府唱上一二段过过嘴瘾。在王府嘛,还是守规矩比较好!”
哇,这二夫人好有水平哦,这讲出来的话,句句象软刀子!
丑不可能听不出二夫人话中之音,可她是火爆性子,更不会九曲十八弯地说话,她直白地敬道:“我说呢樱桃这贱丫头,近来神灵活现的,原来是有二夫人在身后撑着腰啊?失敬失敬,不要脸的丫头,老娘以后再也不敢让你去倒尿壶了。”
樱桃躲在二夫人的身后,却全然没了惊慌之色,她竟然敢直面迎着丑恶狠狠的目光。
二夫人反手抓过樱桃的手,在丑少爷的位置上坐下,环顾着四周道:“我今天不仅要给樱桃送菜送补品,还要传达王爷的一个意思。”
王爷的意思?难道是准备给大家加薪加工资,要不是增发劳保福利?
我怕听不清楚这个好消息,忙溜进厅堂里……丑既便现在看到了我,想必也没工夫找我的麻烦吧?
二夫人故意停顿了一会儿,见大家的耳朵全朝她竖了起来,便满意地点了点头,说:“王爷的意思,从今天起,樱桃便是你们的大姨奶奶。从此往后,樱桃便是你们的新子,你们必须好好侍候她尊敬她。若是让我听到不三不四的话语,我是不依的,不管你们有多大的苦劳……这会儿明白我为什幺送菜来给樱桃吃的原由了吧?”
哇!人群中一阵骚动,纷纷将复杂的眼神投向得意于色的樱桃。
二夫人将樱桃按坐在身边的椅上,对大少爷道:“傻孩子,你要当爹了知道不?”
丑少爷站在二夫人身边直摸后脑勺,满脸的恼怒已换成羞窘的笑容:“娘,您这是何意啊?”
“樱桃有喜了,你还不知道?真是个粗心的孩子。”二夫人溺爱的眼神就一直在大少爷与樱桃的身上流动。
我一下便明白了,看来樱桃真的跑去跟二夫人说自已怀孕了……我是个幕后指使宅始作甬铡
丑少爷对九夫人的关心已超出了仆间的阶限了,而疯痴的九夫人在听到大少爷的名号时,她所反映出来的异样和柔情,让我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简单的仆关系……难道丑少爷就是九夫人的那个“相好”?
假如丑少爷真是九夫人的那个所谓“相好”,那丑少爷为何又会跟樱桃在一起呢?看丑少爷看樱桃的眼神,那是恋人的眼神,情人的眼神啊!
想到这里,我对丑少爷突然产生一种莫名的反感,转过头去:“大少爷还有事吗?”声音冰冷,寒至入骨。
“我想拜托你,有时间的话你帮我常去看看她……这一千两银子你拿着,看她们缺少什幺给添点。”丑少爷从袖中掏出一大包东西来。
“银子!”我脑袋嗡地一下炸响了,伸手往怀里一摸,空的!三少爷叫我送给雨荷赎身的那包银子上哪儿去了?
我这才想起三少爷的嘱托。我狠狠地打了一下自已的头,真是个猪脑啊,怎幺把这幺一件重要的事给忘在脑后了?那个雨荷一定等急了吧?
这包银子丢在哪儿啦?要是丢在路上被人拾去那就彻底完蛋了……会不会无意中掉在“花泠溪”呢?这也有可能!我在九夫人的炕上起起坐坐的,银子从怀里掉出来很正常!
我夺过丑少爷手中的银子,对丑少爷匆匆道:“我现在就去九夫人那,有事你得替我挡着哦,雨俏可是替大少爷办事的。”
丑少爷微微笑道:“你放心,快去吧。”
我接过丑少爷的银子还有更深一层的打算……假如找不到三少爷给的那包银子,我准备先用丑少爷的银子替雨荷赎身。办妥事后再跟三少爷说明原因,让三少爷拿钱还给丑少爷。三少爷,一个堂堂的王爷之子,想必不会为了那幺点钱跟我生气吧?
还是丑少爷心细,他从厅堂里拿出一个红漆提篮交给我,道:“把银子放在里边。府里人多眼杂,别人看见不好。”
细想想,这比目鱼丑少爷,除了脸少了一半外,还真是个讨人喜欢的角色,是个有情有义、做事稳妥的人。
我一手提篮,一手作拥抱状,笑道:“还是哥们想得周到。”
眼角波及的地方,我见到樱桃就站在不远处,斜睨着眼看着我们,一付阴阳不定的神情。
我也没时间多想,找银子去要紧!
第七十二章 遇见你,倒霉的事就在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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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急如焚地跑到“花泠溪”,好不容易才让那个总是蓬头垢面、骂骂咧咧的老婆子开了院门。
老婆子一手撑在门框上,大声地说道:“你又来做什幺?十一不在家。”
也不知这老婆子为何总是怒气冲天。不是说人老了心会静,凡事都会平和对待的吗?可这老婆子怎幺成天象坐在火山口啊?
我懒得理她,十一没在,我自已进屋去找找。
猛地推开老婆子,我扭身便往里跑。
老婆子在后边急嚷:“说不在还进去?屋里除了个疯子什幺也没有。”
跑进屋,九夫人披着头发靠窗坐着,见到我,好象有点认识,扯着被子的破棉絮跟我傻笑。
我不知九夫人会不会突然发疯,也顾不得许多了。爬上炕乱翻一气,连九夫人的身底下也细查了查,没有。
我又在屋内四处找了个遍。
老婆子随后跟了进来,一把揪起我弯着的细腰带,恶狠狠地说:“跟你说十一不在家,还不信?她是耗子臭虫啊,还在桌子底下乱找?”
老婆子的样子虽然很凶,可话却说的很幽默,但,我笑不出来!
我只得向老婆子求救:“嬷嬷,你见过这幺一样东西吗?”我用手比了比包袱的大小。
老婆子将一盆脏水迎院泼去,过头瞪着眼:“丫头片子是说我们‘花泠溪’昧下你们的东西了?”
我忙否认:“不是不是。我是说你们有没有看到过一个包袱,蓝皮的。”
心里的纳子邪火越来越大,眼看着快要把自已头发毛烧起来的时候。院门开了,六少爷趿着棉靴走了出来,看到是我,有些意外,有些惊喜,脸上却装出一付不耐烦的样子,说:“你来干嘛?不会又让本少爷陪你去天心道观吧?”
“你以为我来找你谈情说爱啊?美的你!是三少爷花生糖要你全程陪同本去办件事。”说着,我举了举手中的提篮。
花六郎弯下腰去整靴子,抬起头问:“你见到三哥了?他怎幺样啦?”
我将篮子往他怀里一放,叉着腰骂道:“都是你啦,好好的跑去跟他说什幺雨荷雾荷的,弄得花生糖挨了你家老的毒打……这事是你惹出来的,所以善后的事你自已去处理。”
胡乱攀扯本来就是我的强项。
花六郎掀开篮盖看了看:“里边是什幺?”
见那小丫头竖着耳朵在偷听我们说话,我拉着花六郎便赚走了好长一段路,才答:“给那个雨荷赎身的银子。”
花六郎点了点头:“三哥真是热心肠。”
“他不会是喜欢上那个雨荷了吧?”我有点吃味,心里真是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