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云龙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弄玉amp;龙琁
而且刮鬍子的事也没那么顺利,几个留着络腮鬍鬚的,刮完鬍子还留着青黢黢的
鬍茬,换上内侍的衣物更是不伦不类。
程宗扬没办法,只好先找间厢房让他们藏起来,然後带着严君平从宫中的侧
门出来,绕到长秋宫正门去见金蜜镝。
金蜜镝仍是一袭白布内衣,亲自拄剑立在阶前。刘建一路闯出宫去,後果难
以预料,卫尉吕淑一面派人追赶,一面忙着调兵遣将严守宫城,根本顾不上宫里
的动静。宫里人心惶惶,到处乱成一团。金蜜镝威名显赫,听说他亲自坐镇长秋
宫,不断有人前来投奔。除了百余名期门武士,还有宫中的执戟、虎贲、两厢骑
士、剑戟士……如今总数已接近二百人。
金蜜镝乍然见到严君平也自诧异,但两人相识多年,堪称莫逆,一见面就走
到一旁说话。
程宗扬目光四处逡巡,很快找到人群中的冯子都。他使了个眼色,两人凑到
一起,程宗扬也不废话,直接告诉他自己的打算。
冯子都有些迟疑,「大将军还没发话,我怎么好……」
「我又不是让你带兵造反,只是让你去羽林大营,先把羽林军控制住,免得
羽林军被旁人拉走。」程宗扬道:「这边有金车骑和我在,你尽管去。你控制住
羽林军,也不用做什么,只等大将军下令,再开始行动,怎么样?」
冯子都想了想,眼下局势大乱,自己控制住羽林军,也是为大将军做事,于
是不再犹豫,「行!」
说着他又叮嘱道:「你们这边可千万别出岔子,要不然我只有死给大将军看
了。」
严君平已经和金蜜镝说完话,朝这边招手。冯子都上前禀报一声,金蜜镝略
一思索,便挥手放他离开。
严君平指着程宗扬道:「就是这位程大行。」
程宗扬与金蜜镝也曾见过,上前抱拳躬身,「金车骑。」
金蜜镝道:「当日送赵昭仪入宫的,便是你了?」
这事并不光彩,程宗扬只好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金蜜镝点了点头,「既然你送赵昭仪入宫,想来皇后殿下也信得过你。如今
天子驾崩,中外震骇,你能禀忠尽责,而不阿附权贵,已经很难得了。」
「金车骑谬赞了。在下这次入宫,带了些忠心的门客,但来得匆忙,都穿得
庶民之服,金车骑若能安排些衣甲,在下感激不尽。」
「这倒是老夫的疏忽。」金蜜镝叫来一名期门,吩咐几句。
那名期门武士领命退下,和几名同伴一起去取衣甲。
严君平道:「当务之急是请皇后下诏,金车骑才好名正言顺地守卫宫中。」
程宗扬一拍脑袋,「严先生提醒的是,我这就请皇后下诏!」
皇后的诏书很快就递了出来,上面写的是天子驾崩,宫中不稳,诏车骑将军
金蜜镝掌管宫禁,处置不法,同时诏命大行令程宗扬官复原职,作为副手襄助金
蜜镝,并且许诺一众军士均有重赏。下面用的印是「皇后之宝」——传国玉玺落
在刘建手中,眼下也无法可想。
长秋宫那帮内侍,无论程宗扬还是赵飞燕都放心不下。如今寝宫内多了蛇夫
人和尹馥兰等人,单超也可离开一二。于是由他拿着诏书出来,当众宣读。
单超是宫中排名第一的中常侍,见他亲自宣读诏书,又许诺重赏,原本忐忑
不安的一众军士都放下心来,士气大振。
严君平出面给程宗扬和金蜜镝牵上线,然後马不停蹄的从秘道出宫,赶往尚
冠里的霍府。剩下的人据守长秋宫,以免有人趁机作乱。
长秋宫北边是众妃居住的西宫,南边是作为阅兵场的阿阁,除东、北各有一
处大门,另有三处角门。程宗扬与金蜜镝商量之後,决定除了东边的正门之外,
其他各门全部封死。正门的门楼及门外两侧的阙楼划为囤兵之所,二百名期门、
虎贲、执戟和程宗扬带来的门客,分为两班,一班在门楼内休息,一班在门前警
戒,轮流值守。再挑选几名箭术好的,登上门前的阙楼,居高临下守住大门。
众人刚把宫门堵死,远处便隐隐传来一阵喊杀声。不多时数百名内侍、宫女
惊惶地四处奔逃,看到长秋宫有期门武士守护,纷纷跑来乞求藏身,哭嚷声响成
一片。
「都不要吵!」程宗扬舌绽春雷,一声厉喝震住众人,然後问道:「出了什
么事?」
众人被他喝住,一时作声不得。一名小黄门却面露惊喜,叫道:「程大行!
救命啊!」
程宗扬定睛一看,居然是徐璜的心腹亲信,在西邸时就见过面,徐璜有什么
事常让他跑腿递话,算是熟人。
程宗扬让几名期门武士把那些内侍宫女都带到宫门一侧,看管起来,然後把
那名小黄门带到一边,仔细问话。那小黄门知道的也不太清楚,只知外面来了一
帮人,不知怎么穿过重重宫门,闯到却非殿附近,和守卫宫城的军士厮杀起来。
一众内侍受惊之下,四处逃散。至于来的是什么人,怎么入的宫,那小黄门一问
三不知。其他内侍也无人知晓,只知道却非殿那边杀声震天,还有人中了流矢,
大家一慌就全跑了。
程宗扬无奈之下,只好叫来吴三桂,「长伯,你过去看看。」
吴三桂闻战则喜,听到吩咐顿时两眼放光,绰了一根长矛就要动身。
程宗扬叫住他,「看清楚就回来,别上去厮杀。」
吴三桂应了一声,飞身翻上宫墙,猫着腰往喊杀处掠去。
程宗扬回头道:「你昨晚就在宫里?徐常侍在哪儿?」
那小黄门昨晚跟着徐璜入宫,徐璜被捕时,他正好在外,躲过一劫,连忙说
道:「徐常侍、唐常侍、左常侍他们都在玉堂前殿,被宫里的禁卫看着。」
兵危战凶,万一吕淑等人见势不妙,把他们统统灭口,再後悔就晚了。自己
在宫里路熟,还是亲自跑一趟为好。程宗扬让人把逃散的宫人、内侍全部送到西
宫安置下来,不许乱跑,然後找到金蜜镝,知会一声,便带人往玉堂前殿赶去。
雲丹琉第一次进宫,看什么都觉得好奇。她不惯穿那些繁琐的宫装,索性换
了一身期门武士的武服,长髮在头顶挽了个髻,看上去英姿勃发。
一行人穿过宣德门,来到玉堂前殿,一路上连个鬼影都没碰到。
殿前的执戟、宫人已经跑得乾乾净净,只有一处偏殿门外守着几名军卒。看
到一群相貌陌生的期门武士气势汹汹走近,那些军卒立刻紧张起来,为首一名军
官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有吕将军的手谕吗?」
「当然有!」程宗扬一边说一边把手伸进怀中,准备取出手谕。
那名军官低头去看,程宗扬抬手一挥,一柄短刀带着雪亮的刀光从他颈中划
过,戴着铁盔的头颅立刻飞上半空,鲜血喷涌而出。
程宗扬一脚把尸体踢倒,拿着带血的短刀指向那群军士,厉声喝道:「我乃
鸿胪寺大行令程宗扬!吕氏弑君,覆亡在即,如今金车骑奉旨讨逆!尔等若弃暗
投明,听金车骑吩咐,还能保全性命,不然!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几名军士互相看了一眼,有人扯着嗓子喊道:「果然是金车骑?」
果然是人的名树的影,自己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都没人信,偏偏相信那个连
人影都没见着的金蜜镝。
「你们过去一看便知,绝无虚假!」
「若是金车骑,我等愿降!」
程宗扬让人把他们带往长秋宫,自己验证,接着破门而入。
殿中一片血腥,横七竖八躺了十几具尸体,剩下一群乌衣侍者挤在角落里,
个个惊惶不安。见到有人破门而入,人群顿时一阵骚动。
有人微弱的叫了一声,「小程……」
程宗扬仔细看去,只见徐璜靠墙坐着,脸色惨白。他只叫了半声,便两眼一
翻,顺着墙软绵绵倒了下去,头上的貂蝉冠也歪到一边。
不至于吧?自己刚到他就死了?
程宗扬抢上前去,伸手一扶,才发现徐璜手臂被人砍了一刀,好在伤势不太
严重,只是失血过多,才昏迷过去。唐衡和左悺也在人群之中,他们两个被拘在
一处,手脚都被铁镣锁住,动弹不得,脸上和身上各有青肿,但总算保住性命。
程宗扬提刀劈了一记,「铮」的一声,铁链上溅起一串火花。自己的珊瑚匕
首被小紫带走,这会儿身上只有一把寻常的短刀,想砍开这些铁链只怕要费不少
力气。
「我来!」雲丹琉一声娇叱,长刀如风劈出,嵌着珊瑚铁的青龙偃月长刀锋
锐无比,一声轻响,就把铁镣斩开。
不多时,众人手脚的镣铐都被斩断,扶携着站起身来。徐璜昏迷不醒,左悺
惊魂未定,只有唐衡还能支撑得住。他拱手道:「大恩不言谢。程大行,不知宫
中情形如何?」
「天子已经驾崩,吕氏与刘建正在厮杀。如今金车骑奉皇后谕旨,正在长秋
宫坐镇,我这就送你们过去。」
唐衡面露怆然,又追问道:「霍大将军呢?」
「已经有人去请他了。」
程宗扬不好多说,自己背上徐璜,领着众人离开偏殿。
玉堂前殿丹墀依旧,阶旁的箭垛上还留着几支箭矢。唐衡看了一眼,眼圈不
由红了,「天子昨晚就是在殿前与期门武士竞射之後,才前往昭阳宫……」
程宗扬虽然对刘骜没什么好感,闻言也不由感叹。谁能想到,那位年轻气盛
的天子就是由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左悺催促道:「快走!快走!」
金马殿方向传来的喊杀声越来越近,那些内侍愈发慌张。刚走到宣德门外,
忽然迎面过来一群内侍,他们手持兵刃,乌压压足有数百人之多。
最前面一个厉声喝道:「尔等何人!要往哪里去!」
程宗扬心头揪紧,天子驾崩,皇后困守长秋宫,几位中常侍或是身死,或是
被逮,整个南宫群龙无首,根本不可能有人组织起这么一帮人,唯一的可能就是
这些人来自北宫,是太后吕雉派来的。
「我们是张恽张公公的人!」程宗扬叫道:「张公公让我们把人押到长秋宫
去。」
「一派胡言!」那内侍叫道:「张公公说过,天子龙驭宾天,尔等期门不能
无罪,早已下令全部收押,逐一甄别,谁让你们出来乱走的!何况长秋宫已经被
我等接管,岂能让你们再去?立即回到殿中,等候处置!」
忽然有人叫道:「那人背的,不是徐璜么?」
「还有唐衡!」
「都是天子的心腹!」
那内侍叫道:「好啊,你们竟然跟乱党勾结到一处了!」
那帮乌衣内侍群情涌动,「哗」地散开成个半圆,像黑色的潮水一样朝众人
包围过来。
程宗扬只带了五六名扮成期门武士的手下,唐衡等人不是身上有伤就是手无
寸铁。假若拼斗起来,自己几人也许能冲出重围,徐璜等人只怕性命难保。
雲丹琉挥刀斜劈,声如龙吟,将围上来的内侍逼退几步。
千钧一髮之际,一个半死不活的声音道:「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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