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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龙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弄玉amp;龙琁

    军队撤销了。

    卢景冷笑道:「路途太远,粮草供应耗费太大。」

    程宗扬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王哲十余年的苦心孤诣,被人当成垃圾一样随意

    丢弃。他们洒下的汗水乃至鲜血,全都成了白费。他们为之牺牲的,再没有任何

    意义。这样的结果对王哲来说,也许比死亡更残酷。

    就因为他们讨厌那个人,所以要把他存在的痕迹全部抹杀掉,甚至毫不在意

    地放弃掉他们拓展的疆土,理由仅仅是耗费太大——要知道师帅以一人之力就支

    撑左武军十余年,汉国以倾国之力,却连一年都不愿维持。

    直到卢景离开,程宗扬仍是气血难平。自己与王哲仅仅见过一面,相处不到

    两天,但且不说自己所受的恩惠,单是王哲的胸怀风度,自己至今仍感念不已。

    汉国权贵们整日争权夺利,一点正事不干不说,还把别人的心血弃若敝履,

    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程宗扬心里仿佛有一团火。马车到了上清观,在山门外停下。程宗扬没有让

    人跟随,孤身一人绕到后山,从后门进入上院。

    他对迎上来蛇奴的理都不理,直接找到卓云君的房间,一脚踹开房门,怒喝

    道:「你们太乙真宗还有良心没有!呃……」

    静室内四壁雪白,一片素雅,一个少女背对着房门,在案前席地而坐,此时

    正扭着头,惶恐地看着他,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

    程宗扬一肚子火没处撒,正好上清观有卓美人儿这么个出气桶,索性找她撒

    火。谁知出气桶不在,屋里只有一只无辜的小白兔……

    程宗扬赶紧收起怒色,堆笑道:「原来是合德姑娘……卓教御呢?」

    赵合德垂下头,避开他的目光,「过几日是西岳大帝圣诞,卓教御在下院准

    备斋醮。」

    少女温婉的举止,使程宗扬心头的块垒不知不觉间消解了许多,也不急着去

    找卓美人儿泄火了。

    说起来,赵合德是自己见过最温柔的女子了,温柔得甚至有些谦卑。这和那

    些侍奴的恭顺完全不同,那些侍奴只是在比她们强大的势力面前顺从服帖,而赵

    合德的温柔仿佛一汪泉水,并不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有所差别。程宗扬自己就不止

    一次看到她对来观中拜神求医的穷苦信徒们温柔以待,换成蛇奴她们,鼻孔都仰

    到天上去了。

    赵合德有些局促地收起书卷,「公子请坐,我去寻卓教御。」

    「不用了。」程宗扬道:「我是来找你的。」

    赵合德在他的注视下越发不安,耳根也慢慢红了起来。

    程宗扬停顿了一会儿,然后道:「你知道临安吗?」

    「我听卓教御说过。」

    「她怎么说的?」

    「她说,那个地方很美。」

    「的确很美。临安是一个四季如诗的地方,不仅风景如画,而且繁华无比。

    湖光山色,引人入胜。「程宗扬道:」假如说洛都是权贵的圣地,那么临安

    可以说是平民的天堂。临安是宋国的国都,它的宫城不像洛都这么壮丽,城中也

    没有这么整齐而森严的里坊。但那里的平民比洛都的平民更富庶,即使引车卖浆

    的小贩,也穿着丝绸的衣物。而且那里没有宵禁,即使平民,也往往宴饮直到深

    夜。

    到处歌舞升平……「

    临安当然没有他说得那么好,但为了打动赵合德,程宗扬不惜费尽口舌,把

    临安说得天花乱坠。

    没等程宗扬说完,赵合德忽然轻声道:「我要去临安吗?」

    她声音很轻,却像一道闸,截住了程宗扬滔滔不绝的说辞。过了会儿,程宗

    扬有些尴尬地说道:「你知道了?」肯定是卓贱人多嘴!

    「卓教御说过,她有一处道观在临安,问我愿不愿意同去。」

    程宗扬只能苍白地说一句:「临安真的是个好地方。」

    赵合德抬起眼睛,「我留在这里,是不是会害到姊姊?」

    「呃……」程宗扬迟疑道:「其实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可怕。但确实有一点风

    险。」

    赵合德平静地说道:「我愿意。」

    眼前的少女怀着憧憬离开家乡,结果被人追杀,一路颠沛流离,好不容易见

    到姊姊,却只能隐名埋姓地私下会面。如今又要远走他乡,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

    方,程宗扬禁不住有点于心不忍。他宽慰道:「汉国如今的局势太乱,去临安只

    是暂避,等这边局面平静了,你想回来也可以。」

    赵合德点了点头。

    程宗扬道:「既然这样,我先送你入城。

    赵合德吃惊地抬起脸。

    程宗扬笑道:「起码要让你和姊姊见上一面再走。」

    赵合德露出一丝感激的眼神,「谢谢你。」

    第五章

    冯源坐在柜台后面,一边照看生意,一边把玩着一块拇指大小的龙睛玉。

    说是照看生意,其实连客栈里鬼影也没有一个。这客栈位于通商里一条背巷

    里面,门面毫不起眼,以往巷中还有不少做小生意的商贩,做手工的匠人,如今

    整条巷子冷冷清清,半天都看不到一个人影。

    客栈的生意更是冷清之极,原本住的几名士子诏举未中,已经黯然返乡。偶

    尔前来住宿的过往商贩,也在算缗令颁布之后销声匿迹,冯源倒是有大把闲暇时

    间琢磨他的火法。

    客栈生意不好,三楼的四个单间,更是自打开张就没人住过,早已成了程头

    儿的专用客房,不好往屋里带的,都在客房里解决。为此程头儿专门配了六七套

    钥匙——云大小姐、卓教御、何大当家、阮女侠一人一套,连惊理也有一套,方

    便她带着孙寿过来服侍主子。

    这些女子来来往往,都瞒不过柜台里的冯源,但冯源看在眼里,也只能当作

    没看见,一句话都不敢往外说,倒是心里对程头儿佩服得五体投地。怪不得能当

    头儿呢,精力就是好啊,这么多女人,自己看着都眼晕,程头儿自己一个人就搞

    定了。

    原先冯源还怕人多眼杂,漏了马脚,没成想前几天偶然听到街坊的闲话,才

    知道旁人早把自己的客栈当成暗门子了,那些夜半出入的蒙面女子,都是些来讨

    生意的游女。之所以没人来找麻烦,是因为有人见过王孟进过这家客栈——好在

    郭解出入留心,没有被人识破,否则客栈外面早就聚满了游侠儿,争着要见郭大

    侠一面。

    冯源刚把一道火法封在龙睛玉内,柜台内侧便出来一个人。敖润披着一件羊

    皮大氅,铁弓藏在大氅内,带着一股寒风从夹道里钻出来,粗壮的身体险些把柜

    台挤翻。

    冯源赶紧收好龙睛玉,「小心!小心!」

    「程头儿呢?」

    冯源呶了呶嘴,「上面呢。我看你还是等一会儿,他刚上去没一会儿呢。」

    敖润道:「等不得。赶紧知会程头儿一声——宫里的消息。」

    冯源不敢耽误,转身拉开角落里一道柜门,拉住里面暗藏的一根绳索,用力

    扯了几下。

    程宗扬带着赵合德返回洛都,在侧院安置下来,等待明天与赵飞燕见面。然

    后留了句话,便从夹道溜到客栈。

    如今三楼的四个单间,阮香琳住了一间,尹馥兰在道观住得不习惯,又想离

    主子近些,也搬来与她同住。云大小姐专门有一间,不与别人混用。其余两间算

    是公用的。程宗扬随便选了一间,正等着卓美人儿上门。

    算来自己也有日子没跟卓美人儿亲近了。这一趟去上清观,他没有多待,只

    让蛇奴给卓云君传了句话,让她今晚过来。想到卓美人儿嫣红的唇瓣,白美的身

    子,还有任自己随意摆弄也乖乖配合的柔顺,程宗扬不由一阵阵的心猿意马,满

    心想着一会儿怎么跟卓美人儿好生乐乐……

    可惜今晚程宗扬是白等了,卓美人儿还没来,屋角的铃铛就响了。

    程宗扬一万个不情愿地下了楼。这边敖润立即快步上前,从怀里取出一支密

    封过的竹管,「蔡爷递出来的。」

    竹管里塞着一条丝帛,程宗扬打开只看了一眼,背后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

    刚才那点不情愿顿时蒸发得一干二净。

    程宗扬此刻还不知道,今天晚上自己会一连接到三个不同渠道传来的消息,

    内容一个比一个惊人,而这仅仅是第一封。

    蔡敬仲写来的密信十分简略,内容却是触目惊心。事件的起因很简单,今日

    的朝会上,本来要确定赵氏封侯之事,结果各方为此争论不已,最后演变为不同

    势力之间的攻讦,一直拖到午后也没有确定下来。

    这种借题发挥攻讦、扯皮的手段一点都不新鲜,但接下来的走势便开始出人

    意料了。

    眼看支持赵氏封侯的一派不支,天子一怒罢朝,改为内朝议事。丞相韦玄成

    等人虽然人多势重,但没有内朝的官职,直接被排除在外。天子靠着这种手段,

    将双方实力对比由一比五提升为

    一比一,属于天子一系,支持赵氏封侯的甚至还

    略多一些。然而内朝官员中属于外戚一系,坚持封君的并没有束手待毙,反而抢

    先出手,抛出宁成等人在算缗中上下其手的证据。

    宁成在算缗中手脚确实不干净,而外戚派这次有备而来,拿出的证据周密详

    实,无可辩驳。尤其是吉氏等商贾的证词,将宁成咬得死死的。

    天子对宁成颇为倚重,此时被人当场揭穿宁成的贪蠹面目,不禁颜面无存,

    反应更加激烈,大怒之下,当即命宁成诣诏狱。

    诣诏狱按字面的意思只是去诏狱等候问罪,但按汉国默认的规则,高级官员

    不能有审讯之辱,接诏就应当自杀,以维护朝廷的体面。

    天子命宁成诣诏狱,等于是给他判了死刑。可外戚派的攻击还没完。接着他

    们告发新任舞都令义纵视朝廷法纪于不顾,朝廷鼓励告缗,义纵上任不过两日,

    便将告缗者投入狱中,称之为刁民。

    义纵是由宁成举荐,天子特旨选拔的人才,谁知道刚上任就给了天子一个难

    堪。天子这回愤怒更甚,下令捕拿义纵,送往狱中问罪。

    区区几行字,程宗扬看得惊心动魄,宁成和义纵都与自己关系密切,一个主

    持算缗,一个由逃犯一跃而为百里侯,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谁知道转眼之间一

    个自尽,一个下狱,而且全是祸起算缗——宁成收受贿赂是由于自己怂恿他在算

    赋时只受钱铢,拒收实物,打中了汉国商贾的七寸。义纵偏袒的更是自家的七里

    坊。天子秉政未久,正藉算缗立威,谁知威信未立,反而连遭重创。估计天子活

    剐了他们两个的心思都有。

    程宗扬收起书信,吩咐敖润道:「你立刻去宫里打听消息。顺便请会之和班

    先生过来。」

    秦桧就在宅内,他闻讯赶来,匆匆看过情报,不由拍案赞叹道:「谋定而后

    动,以有心算无心,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临阵破敌,一击即中——好计谋!好

    手段!好一个吕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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