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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海扬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且看昨日风华

    似曾相识的骂人声从不远处的校场传来,李明勋抬头一看,正是河原田队,一群老兵正在那里训练新兵,这是济州编制内的治安军,兵源从原有的朝鲜军队抽调了部分,但大部分都是抽调自对朝鲜政权苦大仇深的官奴阶层。

    治安军正在进行基础训练,目前主要是耐力和格斗训练,相当于新兵营,当合格之后,陆军会派遣部分军官加入其中,进行阵型、武器等方面的训练,治安军并非常备军编制,但一切要按照常备军的来,这次济州之战,河原田队立下大功,直接进行燧发枪换装,河原田兵卫也很珍惜这个学习中央之国武略的机会。

    老远的看到李明勋的到来,河原田兵卫一溜小跑来到了李明勋的面前,单膝跪在地上:“河原田兵卫参见主上!”

    “兵卫郎,我们有好多年不见了,你依旧是那个淳朴刚毅的武士呀。”李明勋赞许的说道,他对河原田兵卫一直印象不错。

    “无论日月如何变幻,河原田兵卫对您的忠心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改变。”河原田兵卫说道,他起身,看到身后那些士兵都好奇的看着李明勋一行,他抽出藤杖上前,连番抽打,呵斥道:“你们这些贱种,都跪下,跪下!这位是合众国的最高领袖,云巅上的人儿,比征夷大将军和朝鲜王还要尊贵百倍的阁下,哪里是你们这些泥中贱种可以窥视的,都跪下!”

    士兵们跪了一排,动作整齐划一,显然河原田兵卫没少废了心思,乌穆上前,让一个新兵起身,捏了捏他的肩膀,看了看双手,对河原田兵卫说道:“兵卫郎,这些人跟随你不过半月,你便能训练到这个地步,着实少见!”

    河原田兵卫道:“乌穆殿下,这些人食上国俸禄米粮,为上国效力,乃是三生修来的福分,而我河原田兵卫身为主上家臣,练兵备战,敢不尽心!”

    说着,他跪在地上,说道:“求主上恩准,此次出击中原,让我等一块随行,治安军必当为主上效死!”

    李明勋搀扶起河原田兵卫,道:“我会给你这个机会的,兵卫郎,但是我需要你的士兵拥有和陆军一样的作战素质,这样才能与他们肩并肩的站在一起!”

    “是,属下自当奋力而为!”河原田兵卫郑重说道。

    “起来吧,兵卫郎,阁下已经去休息了。”乌穆笑着说道。

    河原田兵卫起身,叹息一声:“时移世易,我以为这些年我没有一丝懈怠,可与主上更近一步,但没曾想,上国日新月异,我等终究是被后来人淹没了。”

    乌穆知道河原田兵卫感慨自己这些人没有受到重用,究其原因是他在郁陵岛一直经营朝鲜和日本之间的走私贸易,还兼任郁陵岛行政长官,贸易、治政和军事样样抓在手中,宛若一个日本的实权领主,可却也被栓在了那狭小的地方。

    “这是执政官阁下对你的奖励,兵卫郎,你的未来还是在日本。”乌穆意味深长的说道,然后递给乌穆一张羊皮纸。

    那是一张特许状,特许河原田兵卫前往南洋招募切支丹武士,这对于河原田兵卫家臣武士团的扩张无疑是利好的消息。

    “乌穆阁下,这合适吗”李德灿搞清楚了那特许状的内容有些担忧的说道。

    李德灿这些年在合众国体制内一直表现的规规矩矩,无论为人处世还是生活习惯,他都努力向着主流社会和上流阶层靠拢,不明底细的人根本不知道他是一个朝鲜人,而李德灿也很清楚合众国的政治规矩,在合众内部各种老乡会和地方商团已经初见端倪,譬如在永宁行政区,登莱商团和苏松商团就一直对立,在行政体制内,团团伙伙同样存在,但是有一点李德灿很清楚,万万不可以搞以民族和宗教为纽带的团伙,不然那会招惹来安全局等情报机构。

    河原田兵卫一直没有受到重用,和他周边围绕着日本武士团有着巨大的关系,但李德灿万万没有想到,李明勋会支持这个组织的继续扩大。

    乌穆笑道:“德灿,在你攻略济州岛的时候,南方的国姓也成功出击进占了琉球群岛,并且派遣战船袭扰了九州沿海一带,在半个月前,国姓水师大胜岛津藩水师,倭国大为惊动,这才让虾夷地的谈判正式告终,我们获得了在虾夷地三十年的拓殖权,但我们与日本之间的关系出现裂痕是事实。”

    “您的意思是,我们会因为虾夷地的问题和日本发生战争,而对河原田的支持则是提前准备”李德灿问道。

    乌穆笑了:“没有虾夷地争端又如何,你以为合众国的商人会永远满足只有长崎一个开放口岸和各类强制性的贸易规则吗日本不向我们而来,我们就向日本而去,这是必然的结局。”

    登州水城,望海楼。

    宴会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了,但房间里的声音越发喧嚣,各类乐器合奏不断,醉客的手伸向中间的舞女,惹的各种娇笑和尖叫不停,周长云坐在那里




章三十 陷城
    周长云传达的消息让酒楼之中立刻炸开了锅,这些都是出过海的商人,不是乡下无知的土包子,自然清楚合众国在海外的实力,但是听闻其要攻略登莱,还是显得有些不敢相信。

    “周兄,容小弟放肆问一句,这是岛夷......哦,贵国在登莱的行动意欲何为,是效仿江南,还是以两广为模板”说话的人极尽谦卑,但却说出了在座所有人的心声,引起了大家伙的共鸣。

    人们迫切的想知道合众国是来干什么,是像去年在江南那样抢一把就走,还是类似于两广,深耕经营以为根据之地呢

    “这涉及我国战略,如何是我这等人物可知道的,不过有一点诸位可以放心,如果诸位肯为合众国出力,合众国断然不会亏待尔等,更不会让尔等为清虏所害!这红巾护符,三月内有效,请妥善保管,我国之兵自然不侵,三月之内,若有差遣,我自当通知诸位,诸位以为如何”周长云抱拳问道。

    “如此甚好,甚好!”诸多商人纷纷起身,他们也明白了其中关窍,这是合众国给自己的一张护身符,免得在战乱中损失太多,等用的着自己的时候再另行通知,干与不干,全凭个人意志,这不吃亏的事儿,众人自然是答应的。

    “那诸位,请便吧,天马上要亮了。”周长云指了指窗外翻出的鱼肚白,微笑说道。

    众人纷纷离开,前往水城南面的登州城,而周长云长出一口气,拍了拍手,门后走出一个獐头鼠目的年轻人,虽说模样不好,却是安全局的情报人员,周长云抱怨道:“何故提前告知这些商人呢,岂不是泄露军机再者,这些人也是豪商了,若是一锅端了,那所获定然不菲呀。”

    年轻人道:“天下之民如一盘散沙,想要用其智力,那就需要有人牵线谋划,官绅军商,便是有这般能耐,一股脑全扫平了,合众国岂非没了臂助”

    这也是统帅部经历了江南之事总结出来的,对清作战,特别是在满清实际控制区作战,军队要灭,官僚要打,缙绅抄家,若是连商人也剿灭了,那在本地就全无基层组织了,总归不能让军队去当粮长、工头吧。

    天色大亮,从奇山所一带传来的狼烟消息与第一波登陆部队同时出现在登莱水城守备的眼中,守备立刻命令备战,把士卒从水城的赌场、窑子和酒馆里拉出来,扔到了城墙上,守备的快速反应并不能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改变,毕竟登州水师营统共只有不到三百五十人的编制,实际上因为缺粮缺饷,从未超过三百,还要派遣南汛兵去胶州湾,此时水城人马不到二百人,就算全拉上城墙也是无用。

    当然,守备的反应也并非无用,其抓住了十几个准备破坏水门闸门和北城墙红夷大炮的奸细,让陆战队直接进入水城的计划落空了。

    前线指挥是海洋岛要塞守备长官武行,这个在海洋岛独守四年的山东汉子此时麾下有一千二百名海洋岛守备军,两个大队共计一千人的海军陆战队还有赵君肃率领的四百人特遣营,而三天内,第二波援军,会赶到,一个陆军野战营和一个炮兵营。

    武行见赚城失败,放弃前往水城登陆,毕竟这里的水道已经七八年没有清淤,大船根本靠近不得,想要靠小船就硬拼十米高三百米长,配备有六门红夷大炮的水城北城墙和水门,是送死的行为。

    好在水城守备手中兵力少,登州城里的兵未曾反应,武行当即把登陆地点定在了田横山,一个大队的陆战队率先登陆,配合赵君肃的四百特遣营,绕过了水城,来到了登州城与水城之间,直接列成方阵,把两座城市阻隔开来,掩护其他部队登陆。

    下午,登州城内的绿营兵出击,但人数也不过三百人的规模,虽说都是骑兵,但面对陆战营刺猬一般的方阵,也是束手无策,围着方阵寻找机会,非但没有找到弱点,反而被排枪打死打伤了三十多,登州城放弃了对水城的援助,一整个白天,武行麾下登陆近一千五百人和四门野战炮,彻底站稳了脚跟。

    此时的登州已经不是崇祯初年的天下雄镇了,最巅峰的时候,登莱最近汇聚了十万兵马,毕竟这里是对辽东作战的前线和辽西走廊的后勤基地,孔有德叛乱摧毁了登州镇,自此就没有回恢复,登莱大撤退中,黄蜚把登州左近的精锐席卷一空,满清占领山东,继承明朝体系,设立了包括登莱巡抚在内的体系,却没有设立登州镇,虽说不如以往辉煌,但登州、文登和莱州三个营伍,加上胶东这些卫所,凑出一万五千兵不算问题,可问题在于,登州并非前线。

    绿营在满清体系内是下等人,但总归也是野战部队和常备军,但满清的常备军与合众国不同,绿营不仅是野战部队,平日还要扮演警察、巡逻、河道等多项官方角色,当然,绿营兵丁还兼职小商人和手工业者,不然以绿营每年二十四两的饷银是无法养活自己的。

    (需要指出的是,绿营这二十四两还要自费购买铅子弹药进行训练,购买军服。)

    绿营本身就是下等人,登州镇更是下等人中的下等人,原因无他,满清的战线实在是太多,其财政入不敷出,在这种情况下,最先要满足的是前线部队,所以在东南和西南两个方向,绿营也很少欠饷,可是大体平定的北方就是不同了,欠饷已经是常事,欠饷也是不同,诸如山东西部的绿营因为要对付榆园贼等农民武装,所以欠饷处于合理范围,登州这三营兵,常年处于防汛防海状态,半年不发饷也是等闲事。

    位于登州城中的登莱巡抚朱国柱今年初刚刚上任,在接到岛夷入侵之前,朱国柱最大的困惑在于怎么保住自己的官位,毕竟登莱巡抚的设立是为了对付辽东,现在辽东山东都是满清,这个职位早就该撤销了,但岛夷入侵改变了这一切,朱国柱必须要掂量一下手中的力量,以防出现‘失地陷城,论罪当诛’的局面。

    登州左近的三个营伍,最强的文登营在威海境内,莱州营在莱州,能对付岛夷的之后登州营这两千兵,但更让其难堪的是,大部分兵丁都在汛地,集结起来总归需要三天时间,此时朱国柱手下除了被围在水城的两百水师,就是登州城内的马步七百人。

    援助水城,赶岛夷下海是不可能了,朱国柱要做的是守住登州城,等待援军,而武行是不会给朱国柱这个机会的,永历二年八月十二日,武行派遣赵君肃率领特遣营和守备营强攻水城,自己则率领陆战队阻绝登州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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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一 线列步兵
    武行在登莱一带大举捉拿士绅官僚,抄家流放的时候,赵君肃点燃了一支三千人的特混加强营,挥兵向东目标直指文登一带的文登营,赵君肃的速度实在太快,文登营尚未完全集结,原本三千五百人的文登营除了留守的汛兵,顶多可以集结三千人,但开拔银子不到位,又是去做客军,士兵普遍积极性不高,拖沓到合众大军压境也只集结了两千兵。

    刚刚进入宁海州,双方的探骑就发生了接触,在肥沃的田野之中,双方的小队斥候相互厮杀,两天的时间,尸首和血泊染红了这片正在秋收的土地。

    随着接触越来越频繁,胜利的天平迅速向着特混营养倾斜,原因很简单,赵君肃手下有着质量更好的马匹和技艺娴熟的骑兵,文登营长期处于和平的胶东半岛,士兵战阵生疏,只要少数的夜不收算是精锐,但在这种小规模的战斗中,更重要的不是人而是马。

    最精悍的绿营可以做到马七步三,一般的马步参半,类似文登营这类,绝大部分都是不足,文登营长期处于缺饷状态,士兵没有充足的饲料喂养马匹,导致战马掉膘严重,而反过来,合众国一方却有着充足的战马,特别是赵君肃麾下的特遣营,普遍装配的是从海参崴和虾夷地两地养马场运来的永宁大马,这是由阿拉伯马、安达卢西亚马和英国纯血马等欧洲的高品质战马与从女真、蒙古方向走私来的种马杂交出来的战马,虽然尚未呈血系和大规模,但特遣营的士卒已经批量装配。

    永宁大马的普遍肩高超过一米四五,高出蒙古马足有一掌,拥有更强壮的体魄和爆发力,而登陆之后,赵君肃把缴获的马匹分配了特遣营士兵,这些马匹作为驮马,因此骑兵普遍是一人双马,在广袤的胶东大地上,骑着永宁大马的合众国骑兵用娴熟的骑射功夫把大量的文登营本地斥候斩落马下,彻底控制住了这片战场,文登营不得已收缩了巡逻的范围,让战场向合众国一方单方面透明。

    八月十九日,侦骑在金山左所一带发现了文登营的大队人马,赵君肃当即命令大军开拔进军,当天中午,文登营终于发现了敌军靠近,当一条浓重的黑线从地平线上升起,雪亮的马刀耀眼夺目的时候,清军才是知晓是敌人大队骑兵,而非侦骑。

    赵君肃麾下骑兵并不多,只有四百余骑,面对清军并不占据优势,而清军则在官道旁据高地而守,前排立下挨牌和大车,弓箭手和铳手躲在后面,赵君肃没有命令骑兵冲阵,而是四处散开查看,确定敌军不过两千众,才是下定决心吃掉这支清军。

    下午,后方的燧发枪兵和炮兵终于赶到,在步兵列阵的时候,炮兵已经开火,四磅和六磅野战炮不断开火,实心的炮弹划破空气落在清军阵列之中,因为清军占据高处,所以射击效果并不好很难打穿对方阵列,赵君肃对此早有预料,他已经看出这支清军因为仓促集结,没有携带重型的火炮,除了三门小佛郎机,只有虎蹲炮,这点火力根本无力阻止步兵列阵,而赵君肃已经决定让步卒打开阵线。

    随着嘹亮的铜号声响彻这片天地,五个步兵大队中的中队长纷纷出列,站在队伍中央,面朝清军,而大队长则是在纵队右侧的前排,全大队最中间的位置是各大队的队旗,负责进攻的营官率领号鼓队出现在了中间,使用本营的旗,协调这支超编的步营发动进攻。

    “全队,枪上肩,前排,持枪!”各中队的中队长纷纷下达了命令,队伍中响起哗啦啦的声音,整条阵线一共只有两排,第一排的燧发枪手用已经形成肌肉记忆的标准动作握住了手中的燧发滑膛枪,刹那间,两条寒光闪耀的刺刀丛林出现了这片以灰色和黄色为基调的土地上。

    咚咚咚!

    寂静的战场上,步鼓手敲响了战鼓,用鼓点告知全营官兵接下来的前进速度,随即笛声响起,欢快的笛声加入其中,形成了严肃而整洁的步兵进行曲。

    轰轰!

    两千五百名士兵原地踏步的声音如春日的闷雷,步兵进行曲奏乐一段,各中队长的军官佩刀前指,各队的队旗前倾,所有的士卒在三步之内形成了整齐划一的踏步,一往无前的向前行进。

    线列阵宽度不到八百米,隆隆的踏步声已经压倒了战场上一切声音,一排排刺刀随着前进上下起伏,又因为地形原因交错,好似荒古巨兽雪亮的獠牙,两千五百人好像融为一体,高大者在前,踏出了一样的步伐,走出了相同的动作,每分钟八十米的速度,恒久不变。

    以黑色为底色,红色为配色的陆军军装看起来庄严而严酷,而已红色为底色,蓝色为配色的海军军装则更为端庄,三个陆军大队和两个陆战大队列阵而出,滚滚的洪流就此席卷而来,成为了整片战场的焦点。

    鼓点激昂如火,铜笛清脆嘹亮,士兵们脸色严酷,心无旁骛,经过了严酷训练的他们此时完全成为了服从性十足的动物,他们不允许有个性的动作和装束,也不允许有自由散漫的想法,有的只是服从命令,有的只是同生共死!

    因为没有火炮威胁,混编步营从八百米外列阵而出,行进六分半钟,与敌人前锋相距不到一百五十米,而在这个过程中,野战炮逼近到三百米,用实心弹和大霰弹敲击着敌人前沿的工事,刚刚立起的栅栏被掀翻,没有加固的大车被打碎,清军士兵抱头鼠窜,那些凶恶的军官只能用杀戮来维持秩序。

    随着营旗的竖起,各中队长开始下达命令。

    “全队止步!”

    砰!

    两千五百名士兵的右脚狠狠的踏在地面上,紧接着,鼓声、笛声完全消失,此时,双方距离一百五十米。

    “准备齐射。”命令再次下达,后排士兵向右一步,脑袋出现在了前面两个士兵的中间,而随着预备的命令下达,燧发枪的击锤被扳开,嘎达嘎达的声音响作一团,而所有的士兵把燧发枪斜斜的指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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