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未蚁贼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水中云影
“团长,这死囚说的是吕文焕那汉奸。”那排长凑了上来,提醒道。
“哦,你是吕文焕手下”陈远饶有意味地问道。
“不错,耶耶姓张名铁,曾为吕帅麾下马军副都头,现在李浑大人麾下步兵副指挥使,大人要咱项上这颗人头,尽管取去别的为难了那些普通士卒。”那老卒毫迈地用那只好手指了指头道。
“哦。”陈远点点头。心中甚是失望。本以来撞到了一头大鱼,原来却只是个区区的副指挥使。
蒙古人军队主要分为四种,一是蒙古军,是由蒙古人和部分色目人组成的军队;另一种叫探马赤军,乃是从蒙古诸部抽取精锐组成的前锋、重役或远戍部队,西征后也有一些色目人、汉人参加,这两军多为骑军,乃是蒙古军中精锐;而原北方原金朝地区的汉人和部分女真人、契丹人组成的部队,还包括早期改编的南宋降军,如吕文焕等人的部曲,称为汉军;后面灭南宋前后早编的原南宋降军,则称为新附军。汉军、新附军多为步兵,仅有少数骑军。
吕文焕的部曲称为汉军,但仍依宋制,编制为厢、军、营指挥、都四级,厢辖10军,军辖5营,营辖5都。每都100人。各级统兵官分别为厢都指挥使;军都指挥使、军都虞候,指挥使、副指挥使;都头马军称军使、副部头马军称副兵马使。
此老卒自称为副指挥使,在汉军中也就是统领二三百人的一个基层校尉,自然算不上什么大人物。
“要耶耶的头,说话就是,用不着躲躲缩缩的。耶耶早就活够了。”那老卒豪迈地叫道。
“好汉子。”好些伤卒赞道。
“呵呵。”陈远笑了笑,道“请问这位兄弟,你自投蒙元以来,是否助蒙元屠戮我汉人”
“汉人”
“就是咱们大宋无辜百姓”
“耶耶乃是汉子,平生专好打抱不平。自投军以来,曾随吕帅守襄阳6年,杀蒙古兵无数。降蒙古以来,也曾随军与宋兵撕杀,杀了不少宋卒,但从不对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下手。若大人觉得张某杀了宋卒,尽管将头取去就是。”那老卒叫道。
“若你言确实,保安团不会追究你之罪责。”陈远肃然道“念你投降蒙元乃是受汉奸吕文焕所使,投降以来也未屠戮我大汉百姓,这次且饶了你。若今后再次投靠蒙古人,帮蒙古人屠杀我大汉军民,即为死硬汉奸,我保安团绝不宽容。尔等俱是一般,我保安团只究首恶,诛杀死不悔改的汉奸。”
“你”满以为慷慨赴死,充个好汉的老卒一怔,一时说不出话来。
“鉴别之后,将发放些钱粮,各回家去吧,切勿再入汉军之中,否则严惩不贷。”陈远挥挥手,侧身离开。
“大人。”那老卒回过神来,又叫道。
“哦,还有何事”
“大人,老卒还有一事不明,望大人不吝指教。”那老卒回过神来,躬身道。
“且说来听听。”陈远按捺下性子,停下脚步,淡淡道。
“不知大人如何看待吕帅”那老卒目光炯炯,盯着陈远。许多伤卒,俱看了过来。
“吕文焕吗以陈某所见,此人可称之大汉奸,乃我华夏民族千古罪人若有日落入陈某之手,必除之而后快。”陈远断然道。
“吕帅苦守襄阳6载,外援断绝,兵尽粮绝,破城在即。为保满城军民,吕帅不得已开城投降。大人是觉得吕帅不该开城投降,而应满城俱焚吗我等俱合该死于城中而不得投降得生吗”那老卒愤然道。
他娘的,争论起投降的正义性来了。千古以来,投降是否正当一直是个颇有争议的问题。后世,少数西方国家允许将士在绝境之下投降,投降之人也不会受太多歧视,但大多数国家,特别是东方一些国家,在道德绑架之下,投降者往往被送上道德或事实的绞刑架上。除非所投一方取得了最终的胜利。这至使投降者,往往会反为身来,疯狂地原来的主子进攻。
吕文焕就是如此。其为大宋苦守襄阳,无奈投敌后,对忽必列忠心无比,主动献出灭宋之策,并通过各军州吕弟子弟,招降沿江军州,攻陷沙城、新城、鄂州等地,至使蒙元大军直下江南,攻克建康。给了南宋最为致命一击。
陈远整了整思绪,淡淡道“被困襄阳孤城,内无粮草外无援兵,已至守无可守之境,吕文焕率军投降,陈某并不好多说什么。但为什么说吕文焕是大汉奸,是我华夏一族千古罪人呢,你且看看他投降后做了些什么不思大宋多年对吕氏一族厚恩,向元主摇尾乞怜,主动献上灭宋之策。大宋何者,乃吾等父母之邦也,这不是灭父之逆子是什么蒙古鞑子大军南下,吕文焕为先锋,积极攻陷江城、新城、鄂州,招降沿江军州,佐使蒙元丞相伯顔得以顺江而下,攻克建康。没江所过,杀人盈野,烧杀掳掠甚至凶于蒙元。诸州郡百姓都惨遭屠戮,无为、无锡等地俱有大规模屠杀之事。
十一月,吕文焕随蒙元伯顔围常州,常州人抵抗甚坚,蒙元一时难下。吕文焕献计,并亲自领兵搜寻城外乡野,驱使众百姓填壕,筑攻城土垒,百姓死伤枕藉。百姓每死,则被填入垒墙之中。至攻城垒城,驱使的百姓五万人死伤怠尽。吕文焕双使人架起大锅,将死去的百姓置入大锅中熬成人油。将人油点燃,投入常州城中。常州城破,吕文焕又建言屠城,以慑江南军民,伯顔欣然同意。吕文焕领兵首先杀入常州城,合城十万军民,无论老幼,俱死于屠杀之中。仅有七人藏身桥下得免。常州城乡,俱为一空。如此屠戮同族之人,畜生尚且不为,何况人乎
吕贼不是汉奸,谁是汉奸吕贼不是华夏千古之罪人,谁人可当吕贼不死,何以慰我华夏祖先,何以谢天下百姓”陈远激昂叫道。
当然,常州之屠主角是凶残的蒙古人,主使是蒙元丞相伯顡。但现在不妨将有些东西安到帮凶吕文焕的头上去。这吕文焕也确实起到了帮凶与刽子手的作用。
这本是陈远准备为招降俘卒的讲演,不想先在伤卒试下效果。
栅栏内一片死寂,这些见惯生死的士卒还是被陈远所描述的常州之屠的情景吓住了。
“啊。娘啊,耶啊”。
“吕贼,吾于汝誓不两立”
“天啊,睁睁眼,怎么不劈死这些畜生。”
一时,有些人或痛哭失声,或切齿大叫,想来都是常州之人,陡得听闻家乡被屠,惊呼痛骂。
那个一直向陈远讨教的老卒也沉默了,耷拉下头来。众伤卒都静静地看着痛哭失声常州同僚们。
“大人,我已无家可归,愿追随大人杀吕贼,杀鞑虏,以报家仇”有个伤兵拄着拐,跌跌撞撞地走向前,将拐一丢,跪伏在地上。
“我等愿追随大人,以报家仇,望大人收留。”又有几个常州籍的伤兵抢上,跪伏在地上哀求道。。
“我等亦愿亿随大人,望大人收留。”一些非常州籍的汉军伤兵也跪了下来。
“好。都是我华夏汉族的好儿郎”陈远高声赞道,“都起来,我全收了。等会让人登记,有伤的治伤。尔等先好好养伤,养好伤后随吾杀鞑子,斩汉奸有朝一日,咱们驱除鞑虏,斩尽汉奸,重振我华夏天朝的威风”
第69章 去留肝胆两乾坤
召集人处置伤兵俘之事后,陈远领着人就向俘卒营赶去。招俘编练新营是当前重点,这伙汉军差不多都是江淮老卒,万不可错失了。
“团长,章如旦等人在大帐等侯。”未及赶至俘兵营,迎面碰上汪麟领着数人迎面而来。
“哦,你们从俘卒营来,那边招俘进行得怎样”陈远看了看前方的俘卒营,问道。
“没什么事了。招俘进行得十分顺利,目前赵处长、郑宏领着一帮人在整编新营。还是团长办法好,有陈老实那帮常州人帮忖,陈老实等人将鞑子屠常州之事一宣扬,俘营都快炸了。如今已有千余人愿追随我军。”汪鳞笑道。
“这鞑子残无人性,屠戳无辜百姓,实乃天怨人怒。”汪麟身后走上一人,霍然是黄元。
黄元上前几步,躬身行礼道“黄某昔日痴愚,不识大义,妄读圣贤之书。今受汪兄点拨,始知今是昨非。鞑虏无义,黄元愿追随大人,驱逐鞑虏,兴我华夏。望大人收留,黄某定鞠躬尽瘁,舍生忘死死,以报大人。”
“这黄兄能迷途知返,很好。起来吧。”陈远淡淡道。
“谢大人。”黄元起身,拱手道。
陈远看了看汪麟,汪麟笑道“团长,适才汪麟到俘营,见黄世兄深有愧改之意。念其作恶未深,也可惜了其满腹才华,故而将其放出,准备交与大人处置。”
“嗯。”陈远点点头。
汪麟上前一步,轻声道,“大人,不如将此人交由宣教处,让其宣说鞑虏之恶行,汉奸之无耻。另外,我军中能识文断字者不多,留其在军中充任教授也甚是恰当。”
“嗯。”陈远点点,向黄元道“黄兄,以前之事就不追究了。你暂时就到宣教处任教员去吧。望黄兄真真痛改前非,踏实做好宣教工作。具体工作安排,就由汪副处长安排吧。”
“谢谢大人。”黄元逃出生天,不由欢欣鼓舞,谢道。
“你先随宣教处一时到俘营去吧。我保安团不是一般地方,你今后,切记要遵守营中规矩,多看多问多学。”汪麟沉着脸叮嘱道。
“是。多谢汪世兄。”黄元拱手道。
“去吧。”汪麟点点头。身后几人带着黄元又回身返回俘卒营地去了。
“大人,咱们还是去见见希周吧。”
“走吧。”陈远点点头。
“黄元此人,贪生怕死、毫无气节,汪兄怎么看上了这个墙头草的。”路上,陈远奇道。
“哎,汪某还是脸皮薄了些。论起来,黄元此人与汪某还有些渊缘的,汪某实在不忍心看到他一把鼻涕一把泪乞怜的样子。汪麟自作主张,以私害公,还请团长处罚。”汪麟苦笑道。
“汪兄无须如此。黄元虽然气节有亏,但也算识书习礼,也挺有智计的。且就这样,看其之后行止吧。若其此后一心向我,汪兄可有荐举之功。”陈远笑道。
“谢谢大人谅解。今后汪某受紧盯着他,不时督促,万不会让其再生他意。”汪麟拱手谢道。
“嗯。就这样吧。咱们快些走吧。希周等人撕杀、追索了一夜,莫要让他们多等了。”陈远点点头。
不一时,两人赶回中军,进帐门就见章如旦、魏伍、孟仲三人一脸地坐于帐中,一旁陈雄、北地佬不易移动的两个伤号在一旁陪着。
章如旦脸色阴沉,魏伍则满脸通红,与陈雄正分辩着什么,孟仲倒轻松自如,坐在一边,饶有趣味地听着两个争论。
“哟,好热闹啊。希周兄,魏兄弟、孟校尉,辛苦,辛苦。”陈远迈进帐门,笑着打招呼道。
“姓陈的,我家教检点不顾及自身安危,命魏某前来相援。兄弟们死战,方得歼灭抚州之兵。你竟然如此不义,妄为人子”魏伍首先骂道。
“姓魏的,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漫骂我家大人”陈雄怒道,“没有你们,我们就收拾不了这群汉军。再说,这群汉军,是我保安团一家之敌吗”
“住口,魏兄前来相助,我们还需见情的。”陈远喝止道,“只是不知魏某有何不满,尽管说来就是。”
“魏兄是不是对俘获分配有所不满。”汪麟上前道,“我家大人念及诸位相援之恩,早有安排。所有缴获物质及俘虏,任诸位随意收取。就是所得战马,团长也准备分拔出千匹给三位。又何言我保安团不义”
听得陈远如此慷概,魏伍不由一怔,孟仲更是喜形于色。唯有章如旦仍是不动于色,沉声道“汪兄有所不知。魏兄所说并非缴获之事。”接着又紧盯着陈远,问道“请问陈大人,贵部是否准备撤离安仁”
陈远恍然,相必章如旦等人察觉到保安团撤退的情况,故而有所不满。
“不错。此战,我保安团伤亡兄弟高达一千余人。能上战场者已不足三百人。为受伤兄弟计,我准备将受伤兄弟送回铅山。另一切多余物资也转移回铅山。”陈远点头道。
“明人不说暗话,应该不止转移伤员、物资吧。恐怕陈大人应该早有撤离之心了。如今抚州汉军尽去,后路无忧。余干吕贼大军为我家检点所阻,正是陈大人撤离之机。只是如此,陈大人抛弃友军,未免不义了些。”魏伍鄙夷道。
陈远也不争辩,轻笑道“如今火药弹等物资更耗用一空,人物更是十去**。魏兄觉得保安团留在此处,对安仁战事能有何等作为”
“大丈夫死则死矣,怎忍抛弃兄弟、友军,临阵脱逃”魏伍喝道。
“不然。”陈远摇了摇头,“此次保安团历经恶战,一举歼灭抚州来敌,也非为保安团一已之私。保安团之责尽矣。如今蒙元势大,抗蒙非为一日之计。为保全抗元力量,保安团是该回撤铅山,整固力量,以图将来了。”
“这就是临阵脱逃”魏伍愤道。
“姓魏的,休得放肆。”陈雄喝道,“我家大人已经说的明白,我保安团只是暂时撤回,待整顿力量之后,将继续与蒙远周旋,怎谈得上临阵脱逃。听闻你家检点,自从吕文福部脱离后,后更受挫于蒙元,东奔西走,怎么不见他与蒙元死战若如此说,你家检点岂不是也常常临阵脱逃。”
“我家检点忠贞不一,屡次不降,怎么谈得上临阵脱逃。再如此砥毁我家检点,魏某必与你不甘休”
“蒙元鞑子面前,不战而走不是临阵脱逃又是什么。不甘休又能怎的,你还敢吃了耶耶不成”陈雄愤然起身,上前一步到魏伍面前,魏伍也腾地起身,两人狠狠瞪着对方。大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之势。
“坐下。”陈远喝道,“也不看看自已身上的伤,崩裂了伤口是好玩的”
章如旦、孟仲俱上前相劝,两个终究没有打起来。北地佬上前,将陈雄拉回座。
“陈大人,真就不能再考虑考虑如今吕贼大军南来,张检点独立难支。若团湖一败,安仁必失。安仁一失,信州必将沦陷。望陈大人以信州大局出发,振奋精神,与张检点协力并肩,击退吕、武二贼,守住安仁。”章如旦诚求道。
“大局,什么大局,就使守得住安仁能守得住临安临安已在蒙元兵锋之下,沦陷已成定局。就算守得住安仁,若蒙元大军平临安后,自两浙路西来,你们双能否击退得了伯顔的大军,守住信州。”陈雄撇撇嘴道。
“那如陈营长说,我等就束手就擒,自缚于吕贼军前,将安仁拱手相让不成”章如旦怒斥道。
“难道让我们与吕贼拼光了不成就算咱们拼光了,就一定能守得住安仁,保得住信州”
“你所谓生有时,死有地。我等杀贼而死,自当死得无憾。千秋之下,谁人不赞我等忠贞之举”章如旦仰头道。
“呵呵。”陈雄冷笑连声,却转过头去,不敢出声。
“希周兄。非是陈某舍不得区区一命。”陈远苦笑道,“有道是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存人失地,人地两得。安仁之地未必如你们说的那般重要。就算丢了安仁如何,咱们还有信州,丢了信州,咱们还能在铅山,丢了铅山,咱们就进山林。只在咱们人在,这些地方咱们迟早都将拿回来,何必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
明知必败,鼓勇而上,诚为不智也。这勤王抗蒙大业,不是一时之事,也不是一战能决之事。需要我等坚韧不易,积蓄力量,积小胜为大胜,逐渐消耗蒙元力量,壮大自已力量。这样下去,终有一天能将蒙元驱逐出华夏之地,复我江山社稷。如今仅着眼于安仁之战,为安仁拼尽全力。何其不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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