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未蚁贼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水中云影
“怎么啦,这伤病营的鲁郎中,竟这么不知趣,敢为难我们警卫连郑大连长!”
“哼,这世上见有强买的、强卖的,可从未见过硬拉着给看治病的。他们硬说我伤还没好,不能出院。团长,你看,我走了走得动,吃也吃得下,就是上阵杀敌也行,还治个什么。这伤病营,我是一刻也呆不住了。”郑大牛气愤道。
“哦,能杀敌了,那你去杀敌吧,我们进去。”陈远淡淡地,起步进门。
“团长,你等等。”
“怎么,还有事”
“呵呵,我郑大牛是团长的警卫,自然得跟在队长身边啊。”北地佬笑着,跑了过来,傻笑道。
“你不是说,那地方一刻也呆不了吗”陈远指着前面道。
“这不一样,我是不耐烦整天躺在里面,闲得蛋痛。但在团长身边,保护团长,是我郑大牛的职任。”北地佬昂首道。
“哼,你屈着条胳膊,保护得了谁。老实地随我进去,治好了再说。”陈远沉着脸道。
“团长,胳膊已经没什么事了。”
“好没好不是你说了算。你随我进来,哪天鲁郎中让你出院了你再出来。”
“团长…”郑大牛拉长了脸。
“赶快进去,赶快将伤给我养好了,养好伤立马回去整顿队伍。警卫连马上要扩编成警卫营,我可不想有独臂的警卫营营长。”
“警卫营呵呵,团长,我这就回去。”郑大牛呵呵笑道。
“去,你这头死牛什么时候也成了官迷了。走吧。”陈远笑着骂了一句,抬脚进门。
伤病营的鲁郎中和两个护工就在门后,想是被郑大牛气着了,真到现在还鼓胀着脸,见陈远等人进来了,依然冷着脸不加理睬。
“鲁郎中,我将这头蠢牛给你拖回来了。”陈远笑着招呼道。
“他想找死随他去,我还不治了。”鲁郎中绷着脸道。
“呵呵,鲁郎中,鲁郎中你对我大牛好,我还能不知道。我只是记挂着外面的事…”郑大牛走到鲁郎中跟前,讪笑道。
“你还记挂着外面的事!你这头蠢牛,你也不看看你胳膊的伤口,都化脓了,不好好调整,你就等着锯掉吧。”鲁郎中指着郑大牛鼻子骂道。
“鲁郎中,大牛这胳膊”陈远吃了一惊,走上前问道。
“这鞑子兵阴毒,箭簇上带了不干净的东西。不过,死不了,去了脓,上了药,调理一段时间就没事了。但这样出去,肯定好不了,没的坏了我鲁郎中的名声。”
“鲁郎中放心,我一定让这头牛好好配合。”陈远点点头,侧身向北地佬道,“你在伤病营好好呆着,一切听医护安排。若再私自出去,你以后也不要来见我了。”
“是。”北地佬垂着头,应了声。
“你好好养伤,警卫营的事情,不用你挂意,还有副营长呢。想当营长,伤好了再当好了。”陈远叮嘱道。
“是。团长。”听得陈远当位置给留着,郑大牛终于来了点劲,嚎道。
“走吧。”鲁郎中轻蔑地扫了一眼,招呼两个护工及郑大牛,转身就走。
“哎,这头死牛!”陈远笑着摇摇头,看着前面的鲁郎中,猛地想起今日的目的,忙叫道:“唉,鲁郎中,等等。”
“大人还有事老夫还忙着呢”鲁郎中冷冷地转过身来,一付立马送客的样子。
对老头这个态度,陈远已习以为常,不以为意。于是笑道:“今日怎么,鲁郎中不欢迎”
“要看你自己去看就行了。老夫还有事。”鲁郎中说着又欲转身。
“且慢,鲁郎中,那个张孝忠伤势如何,却在何处”陈远忙问道。
“张孝忠伤势已是无大碍了,不过还得继续调理。也罢,我让人领你去。”鲁郎中说道,接着向身边一个人叮嘱了几句,带着郑大牛径自去了。
“这倔老头!”李二忍不住骂道。
陈远摇摇手,道:“人不能看外表,别看这鲁老头这副样子,心里其实火热着呢,要不然也不会一头扎进伤病营就出不来了。”
“大人说的甚是,我们鲁营官,对伤员极其细心,对我们也很是和气。”留下带路的年青人附合道。陈远一看,却有些陌生。
“你在伤病营任何职务是鲁营官新带的学生吗”陈远问道。
“报告大人,我姓张,名玉,河口本地人,不久前刚进入伤病营,现任见习医官,现在跟随在鲁营官身边学习。”年表人肃立行礼道。
“不错。能不畏生死,投身到驱鞑事业来,确实难得。”陈远点头嘉许道,“看你样子,读过书吧”
“报告大人,小的上过几年私塾。”
“嗯,这就好。以后在伤病营好好向鲁营官他们学习,这救死扶伤的事业大有前途。”
“大人,其实我想加入保安团”
“哦”
“大人,前些天,我与一些同乡本是前来参加保安团,但鲁营官听到我读过书,就将我要到这里来了。我请求大人将我调入保安团。”
“这个,我帮不上。”陈远笑着摇了摇头,“伤病营是保安团的一部分,而且是最为重要的一部,你现在已经是保安团的战士了。”
“可我想拿着刀枪,真刀真枪地与鞑子拼命!”
“张玉兄弟,这驱鞑大业并不只需要拿着刀枪上阵的战士,还需要各种各样的人参与。比如,现在大家都知道咱们保安团火药弹厉害,这造火药弹的人不也是在杀鞑子伤病营工作十分重要,通过你们努力,能使更多兄弟就能活了下来,拿起刀枪重新走上战场,与鞑子拼杀,这同样也是杀鞑子。以后鞑子被赶跑了,你还能用你的手为百姓救病。世人常言,不为良相,便为良医。良医与良相,俱当是治世之术。你以后的作用,不亚于手持刀枪与鞑子搏杀的战士,好好跟鲁医官学吧!”陈远拍了拍张玉的肩膀,勉励道。
“是。我一定好好学。”
陈远点点头,道:“走吧,先看看受伤的兄弟们,再去看看张孝忠。”
受伤战士都安排在一间间房子里。百姓房间,虽然没能做到整齐如一,但也整理得井井有条,环境卫生搞得十分干净。得益于冷兵器的杀伤特点,中招的战士要不当场就死,留下来的不化脓,不发炎,基本上就能活下来。当然,由于冷兵器的伤害,造成人大量的失血,能挺到伤病营的比例并不高。
伤病营在陈远的强行干预下,已经实行了以清洁卫生为核心的一整套护理制度。伤员每天都须用干净的凉开水洗伤口,再用酒精消毒,然后再上药,用清洗干净、沸水久煮晒干的绷带包扎起来。
由于并不存在消炎药,只靠酒坊好不容易蒸溜出的一些浓度不是太纯的酒精,偶尔仍有一些人会出现伤口化脓,高烧不退的发炎现象,但与旧时营地里十不存一的死亡率相比,伤员的康复概率已经有了极大的提高。
这或许也是鲁郎中不待见陈远的原因。一个悬壶济世了几十年,救人无数,已是小有名气的郎中,正觉得自已救死扶伤的技艺达到炉火纯青时,反而被一个什么不懂的小子,乱七八糟地乱指挥一通,给颠覆得体无完肤。这让人情何以堪。
伤病营的伤员,都是按来源不同予以分别处置。自然而然,保安团的伤员待遇是最好的,友军其次,汉军伤员最差。
这次,保安团受伤的士卒就有七、八百人。陈远一个挨一个病房走着,一个个伤员看过去,有的勉励几句就过,有的干脆坐下聊会天,收割着一个个伤员的感激之情。时近中午,才算探视完这些老兄弟。
“大人,时间不早了,要不吃了饭再来”身边的李二轻声道。
“不用了,等会在伤病营吃点就是。现在先去看看张孝忠。”陈远摆摆手。
在护工的带领下,陈远等人一会就来到了张孝忠的病房前。
病房是一个带院子的农象独院,院门前,两个士卒按刀守卫。
“进去通报一下,就说铅山陈远前来探视张检点。”陈远上前,拱手道。
一个士卒进去,一个青年文士走了出来,一袭青衣,仪态从容,只是脸色显得甚是疲倦。青年文士来到院门前,向陈远拱手道:“检点大人有些不便,特让徐祥前来恭迎大人,大人请!”
“张检点客气了。”陈远点点头,随即吩咐李二等人候在门外,只身随徐祥进入院中。
左厢主房摆放着一张木床,旁边放着一个炭盘,炭盘散发着丝丝的热气,使房中格外暖和。床上,一个形容消瘦的大汉,微闭双目,半躺半靠在床头。深陷的大眼眶、嶙峋脸骨,使人觉得躺在床上的应是一个披着层皮的骷髅。但眉眼之间,仍令人依稀可辨。此人正是随章如旦前来锦江营中,与自已有过一面之缘的张孝忠。
第87章张孝忠的选择
陈远徐徐走近病床,听到声音的张孝忠也睁开眼。
“陈远见过检点大人检点大人安好。”
“有劳陈大人了。”张孝忠挣了挣身子,想坐起来。
“大人不可,鲁医官有吩咐,不得乱动,或则撕裂了伤口。”徐祥忙上前,扶住张孝忠。
“检点大人不宜多礼,还是养伤重要。”
张孝忠不再挣扎,苦笑道:“哎,张某平素自负英雄了得,想不到今天脆弱如此。慢怠陈大人了。”
“检点大人挥双刀在万军丛中搏杀,视敌军如无物,勇悍之姿,白古罕有。如今受了些小伤,伤好之后,依然不失一纵横沙场,叱咤风云的英雄。”陈远认重道。
“嘿嘿,张某算得什么英雄!不过是昔日不自知耳。陈大人敢领数百骑直闯万军之阵,摧锋折锐,无人可挡。吕贼领数万之众,也望之溃逃。弋阳之役,更以千余之众,杀得武贼三万之众丢盔弃甲、血流遍地。在陈大人面前,又有谁人敢称英雄”张孝忠轻轻地摇了摇头。
“检点林人高抬陈某了。陈某出身草莽,文不成武不就,手无缚鸡之力。安仁之所以能挫败吕贼,乃是因吕贼与检点大人恶战多日,早已疲惫不堪,陈某不过适逢其会而已。至于弋阳之战,却是武秀太过轻敌冒进,夜中乍遇我军,惊惶又失措,自相践踏,我军不过乘机掩杀了一番而已。
陈某文不能提笔,武不能走马,这战阵之上,又济得何事。有所成就,皆是赖兄弟不畏生死,奋力拼杀。陈某只是不忿鞑子所为,凭着一腔热血胡为罢了,何敢当英雄之称。”陈远笑道。
“陈大人太过谦了!”张孝忠轻轻摆了摆头。
“这英雄也未必就须纵横沙场,所向无敌。汉时诸葛,唐时房杜、我朝是赵普,俱是文弱书生,后世何人敢说其不为英雄!”徐祥接口道。
“哈哈,徐兄说笑了。陈某大字也识不得几个,如何能与那些人相比。”陈远笑着摇手道。
“陈大人自然担得。且请坐吧。”张孝忠缓缓道。
“也罢,那陈某就多谢张检点、徐兄抬爱了。”陈远也不想在言辞小事上争执,于是拱拱手,在床前坐下。
“检点觉得身体如何”陈远关切地问道。
“还好吧,张某这条性命,应该无碍了。安仁之时若无陈大人援手,张某必丧身敌手,回铅山若无陈大人相救,张某也必死无疑。陈大人两番救命之恩,容张某今后再报。”张孝忠轻轻抬手,谢道。
“检点大人客气了。你我俱立志勤王杀鞑,便应生死相托。战场之上相援理所当然,陈某岂敢望报。检点大人不怪陈某救援来尽,陈某已感欣慰了。”
“陈大人言重了。”张孝忠缓缓地摇了摇道。终是大伤再身,说了几句,神情就显得甚是疲惫。
“检点大人伤势应是无碍了,只是血流过多,体质亏输的厉害。人极易疲惫、晕厥,还需一些时间将养。”徐祥道。
“嗯。听闻红枣、鸡蛋、乌鸡汤等物甚能补血。家中倒有不少,我一会让人送些来,让人整治好,给检点大人进食。另外家中也有些老参、鹿茸、灵芝等物,也不知张大人是否能用上。等会我让人都送些到鲁医官处,让鲁医官检艇些,为张大人调配些药剂补补身子。”
“那多谢陈大人。”徐祥大喜,向陈远躬身谢道。
床上的张孝忠也稍动了动,但仍闭着眼,只是轻声道:“多谢。”
见张孝忠确实需要将养,不方便多加打扰,于是起身告辞。徐祥将陈远送至院门外。
“徐参赞,适才在房内,我怕影响检点大人休息,未敢动问。不知你部如今情况如何”出了院门,陈远将徐祥拉到一边,开门见山问道。
“我在此照顾检点大人,部队暂由魏伍与黄金万领着,在河口镇外蒋家休整。到铅山后,陆续收拢了些溃散的兄弟,现在约有一千二百余人。”
“哦。谢大人那可有命令传来”陈远淡淡问道。
“谢大人那一直没有消息,也没有接到任务命令。其实就算有命令,好些兄弟们也不欲重归其麾下了。”徐祥摇了摇头。
“那你部今后可有何打算”
“兄弟们都甚是茫然。检点大人前两日刚刚苏醒,我也曾就此事问过检点大人,大人也没有说什么。”
“也罢。那一切就待检点大人伤好些再说吧。”
“多谢大人谅解。不过请大人放心,对陈大人之义举,兄弟们都感激莫名。检点大人一日未做决定,我部将仍如安仁城下一般,任由陈大人调遣,上阵迎敌,誓死相随。”徐祥拱手认重道。
“俱是同历过生死的兄弟,无需客气。”陈远摆摆手道,“吕、武二贼虽然受挫,但实力犹强于我军。抚州的宋都木达,或许也会出兵前来,未来敌势,未必就弱于安仁之时,形势仍不容乐观。目前我军最大的事情就是备战。我铅山部近期将进行重新整编、部署,以期到时能与敌军一战。你部也应尽快地完成休整,恢复战力。”
“是。”徐祥认重应道。
“铅山这力,兵马杂乱,聚在一处,不利迎敌。如今,我铅山乡兵已有一部驻防弋阳,与铅山互成犄角之势。弋阳东面,有一地,名横峰寨,距河口二十余里,地势险要,物产丰饶,户口甚多,也是弋阳、铅山往信州必经之处。尔部可否移兵横峰寨,以作我弋、铅两军后盾”
“大人,我适才已说过了,我部任由大人驱使。我立即告之魏伍,明日就移兵横峰寨。”徐祥一口应诺。
“徐参赞,你与兄弟们说清楚,我陈远绝无他意。你们移师横峰后,所缺粮草,我依然会让人送过去。兄弟们在安仁苦战经日,正可在横峰休整一番,他日元军大举前来,我们兄弟再并肩迎敌。”
“是。大人无须担忧。兄弟们绝不会忘记大人厚恩。”徐祥拱手道。
陈远点点头,与徐祥拱手告辞,继续他的伤病营亲善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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