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未蚁贼

    “那个施夫子你们管不管！这个老东西，竟敢跑到学校来抢学生来了。”九哥怒冲冲地叫嚷道。

    陈远一阵头痛，这个施夫子可不是旁人，他是施明族叔，在河口办了所私孰，也曾打过陈远手心，是陈远的启蒙夫子。陈远、施明对他历来都是敬而远之的。

    “学校不是有兴华军警卫守着吗他进得了学校”施明不信道。

    “今日学生到校外活动，进行拔河比赛。这个老夫子领着一些人，上前指责学校误人子弟，并鼓动家长，将不少孩子都强行拉走了。若这样下去，这河口小学还怎么办得起来！”

    “哦。原来不是冲入学校。”施明点点头。

    “什么不是冲入学校，在校外活动，不也如学校一般。”九哥瞪了一眼道。

    “他们带回去就带回去吧。你也少操些心。”陈远有些无力地摆摆手道。

    “姓陈的，你这是什么话。你前些日子不是老说着的什么十年树木，百年竖人，什么华夏复兴的希望在于办学的吗现在我好不容易办了几所学校，又想撂挑子啦。若人人都如施夫子一样，这学校还要不要办！…”九哥立时怒了，噼呖噼啦地嚷了起来。

    陈远只觉一阵昏眩，眼一闭，身体向边上软软地倒了下去。

    ……




第125章 噩梦
    陈远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中的陈远，依稀看到一个汹涌的大海上，两方舰队在拼死搏杀中。一方的舰船用铁索连成一片，被熊熊的大火引燃，火光之中，穿着汉人衣冠也的百姓、士卒或被狞笑着的蒙古人劈柴砍菜一般屠杀者，或被熊熊的烈火吞噬，或争相跳如黑沉的大海中。

    一个装饰精美的大船边，一个高冠博衣的臣子将一方暗黄的玉印在黄绸细细地包裹起来，再将绸布束结成带，挂在一个身穿着黄色龙袍的小孩子脖子上，苦笑道：“陛下，已经没有路了，请恕臣先走一步吧。”

    “夫子，你不要离开，朕害怕！”那小孩惊恐地道。

    “陛下，你不是小孩了，你是天子。天子乃天之子，无所畏惧。”

    “夫子，朕就是害怕。求你不要离开我。”那小孩哭声道。

    “陛下，前头已经没路可走了。臣绝死也不会沦为蒙元之囚。今日大宋覆亡，臣就将在此为大宋尽节。”那大臣郑重地道。

    那小孩擦了擦脸，毅然道：“大宋没有了，朕留在世间何用。朕今日就与夫子一同走吧。”

    “好。陛下拥有如此刚烈之心志，不愧为英明之君，可惜天不假年。”那臣子叹息一声，蹲下身来，道，“陛下，你上我背来，咱们臣君一休为大宋尽节吧也让那些贪生怕死一辈看看，咱们宋人的气概！”

    那小孩依言趴附到那臣子背上。那臣子取来一条丝绸，将小孩紧紧缚在自已身上，接着提着剑，怒冲冲地奔船舱边十几人走去。

    船舱边，有白发老妪，有娇小女童，也也几个裙衩妇人，那大臣横着剑道：“今日走投无路，咱们一家就都一齐上路吧。不投海的，就用剑了结吧。”

    老妇人笑了笑，道：“一路之上，都是娘拖累孩儿子，今日何用孩子动手，娘就先走一步，咱们母子在下面再相会。”老妇人笑一声，在陈远惊恐中纵身跳下海去。

    “不要！不要跳！”梦中陈远大声疾呼。但没有人肯停下来。几个妇人也凄笑着，搂着几个稚齿童子，相继踊身入海。

    大臣将手中剑往海中一丢，在陈远的惊呼中踊身入海。各处海船之上，宫娥，百姓、士人、士卒俱绝望地向海中跳去。任由陈远如何的呼叫，始终回首不顾。

    海上，浮尸处处，随着波浪涌动着。一个蒙古军将装束的汉人纵马在海边，哈哈地大笑指着岸边的一处礁石吩咐道：“今日大功靠成！我当效霍骠骑，刻石记功。找人来，在那边石上刻上：镇国大将军灭宋于此！”

    “灭宋于此你是张宏范！你他妈的不知羞耻的汉奸！你替蒙古人屠杀自已的族民，竟还有脸效霍去病刻石记功！…”梦中，陈远在那将军面前愤怒地骂着，但怎么也奈何不得那个得意洋洋的狗汉奸！

    时空转换，愤怒而凄苦的陈远又似回到了河口。信江河中尸体沉沉叠叠的，河水都被堵了起来。河口镇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随处可见蒙元鞑子铁骑肆意追杀着哭嚎的百姓。

    隐约可见，王夫子拖着一条瘸病，向陈远笑了笑，转身投入了火堆。

    “夫子，不要，不要走！”陈远跑过来，脱下衣服，奋力地扑着火，可火光之中，王夫子也经不见了踪影。

    转身，却见陈雄领着陈永、陈林等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面前，两眼圆瞪，浑身满是红，气愤地向陈远道：“要不是你，我们还能跪着给蒙古人做奴隶的。我们不想死啊！我们都是死在你手上的，都怪你，都怪你…”

    “不错，是我，是我错了。没有我，你们应该能活下来的。对不起。雄子，永子…”陈远不停地自责着，不停地道着谦。

    陈雄、陈永等人毫不理睬，仍不停地埋怨着。

    “二娘！二娘！”远处传来女子凄惨的叫声，陈远猛地忆起妹妹二娘，推开陈雄等人，向哭喊方向赶了过去。

    妹妹二娘更与三娘、九哥正抱着哭成一团，陈远跑过，一手紧紧抓起妹妹的手，道：“二娘，别怕。我不会让人伤害你，伤害三娘，伤害九哥丝毫的。”

    但三个女孩惊惧于远方更在肆意屠杀的元兵，怎么也拉不动。陈远一边用力地拉着，一边不迭声地哀求道：“二娘，快走啊。三娘，九哥，你们也起来啊。跟我走，他们伤害不了你们。这里活不了，我带你们去北京，去上海，那群畜生不敢到那里去的，快跟我走啊！到了那边，我给你们吃好吃的，我陪你逛街，看电影，吃烧烤，……”

    突然，二娘脸显恐惧，陈远转身抬眼看去，一群蒙元骑兵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狞笑着，扬起雪亮马刀直劈了过来。天地不片雪白。

    “不……”陈远纵声大叫，翻身坐起，陡地醒了过来。入眼之处，是一堵白色的照壁。左手摸摸，是软软的被子。

    “还不放手！”一声恼羞的喝声传，陈远转头一看，正见九哥羞着脸，正怒力地抽着被自已紧紧握的玉手。莹白的玉手已被陈远紧抓得有些变形。

    “咳。大人是该放手了。老夫也在这里呢。”旁边一个促狭的声音响起，陈远一怔，连忙松开。

    “哼，好人没好报。”九吡着牙，不停地揉着手，边向王夫子瞪道：“现在人活过来了，该没本公子什么事了吧！”

    “大人本就没什么事，不过疲倦了些而已。老夫多谢九哥这两日的照顾了。”王夫子拱手笑道。

    “哼，前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九哥气道。

    “老夫说了什么应该没说什么啊”夫子摊了摊手道。

    “你…前天，你们虽没说什么，但眼睛都快要将人吃了！”九哥气得就要发飙。

    “赵小娘子，王夫子，大人还需静养。”一个声音淡淡响起。九哥、王夫子立即静了下来。

    “怎么回事”陈远摇摇脑脑，向四处打量了一下，床边站了好几个人，除了王夫子、九哥，还有汪麟，施明和鲁郎中。

    “大人多来劳心太过，心情焦虑，以致神不守舍。现在没什么大事了，静心休养几日就没事了。昨天开的方子，还接着吃两天。老夫营中还有事，就不多留了。”鲁郎几名说完，背起药箱就出门去了。

    “好了，就让大人静养吧，我们先出去。”夫子摆摆手道。

    “那好，我们还有事忙，就打扰大人休息了。此处，就劳赵家小娘子多多照顾了。”汪麟答应一声，和施明随夫子转身就出门去了。

    “喂，夫子，汪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别走啊。”陈远甚是疑惑，就想起身追赶，一掀被，又看到自已只穿着条内裤，看到九哥在一旁，忙又掩起被子。

    “大人，我们都有事要办，不多留了。外面的事，你也放心。这两天，你就在这安心静养吧。等会小姐也过来了。”王夫子在门口答应了一声，和汪麟等人远去了。

    “接着。这是二娘亲自熬的粥，你先吃些，等会再给你药。”九哥端过一碗粥，放在陈远手上。

    陈远道了声谢，茫然地接过。

    “怎么不赶紧吃，不会要人家喂你吧”九哥瞪着眼道。

    “噢。”陈远点头笨立一声，将碗凑到嘴边喝了一口。粥很香，还带了些丝丝苦味。嗯，该放了些人参，是碌参粥。

    也不知饿了几顿了，不吃还好，吃了一本，这肚子倒咕噜地叫了起来，陈这忙又将碗凑到嘴边，连喝了几口，最后干脆头一昂，将粥倒进口中。

    “很好吃！还有没有，再来一碗。还有，等会能不能添个…”陈远话声突停，九哥手中正拿着一个汤匙，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想必刚才正准备一匙一匙地喂呢

    “哼，饿驰鬼投胎啊！”九哥接过空碗，骂道，“粥没有了。就只能先吃这些。”

    陈远尴尬地笑笑，找了个枕头靠在床头。

    “九哥，谢谢你！”

    “谢什么，不杀了我就笄好了。前天，你实然倒了，我，我想死的心都有了。你是没看到那些人，个个红着眼的样子！”九哥说着，眼红了起耒，眼角慢慢沁出了两串晶莹的泪珠。

    “哦，这么说，都可以天了。”陈远点点头，从床头找了块手帕，递了过去，柔声道：“他们没为难你吧。”

    “还好。他们都没怎么我。我，我就怕你万一醒不过来，那…那…”九娘说着说着伏床边，一动一动地抽泣了起来。

    “没事的，我这不是醒过来了吗”陈远向床边挪了挪，轻轻拍了拍九哥肩膀，轻声安慰道。

    陈远能想象得到，自已昏倒，小姑娘的肩负得是多大的压力。换着是自己，把一个省市的一把手当场给怼倒了，自己能落得了好，不被当场撕了，恐怕也会关押起来吧。

    渐渐地，哭泣声渐渐停息了下来，竟传出轻微的呼息声。这九哥，竟趴在床边不管不顾地睡着了。

    陈远苦笑了一起，轻轻地爬了起来，找衣裤穿好。看了看蹲趴在床边的娇小身影，心头一阵怜惜。轻声上前，将九哥轻轻抱到床上，盖起被子，走出房门。找地方方便了一下，随意洗了把脸。

    门外是个书房，放着些杂七杂八的书，但两世为人的陈远也没有动过，想是家中仆人打扫得勤，上面倒没落下什么灰尘。陈远随意看了看，抽了本《史记》拿了出来。

    繁体字很难看，《史记》是前世看熟的，连蒙带猜倒也能看看。重温一下，也能对照地重新认些字了。外面的事，听王夫子他们的口气，自已也一时插不上手了。

    其实陈远也明白自已的问题，整天提心吊胆得，总觉得不插上一手就不放心，这其实是一种病态，做不好不说，还会让王夫子等人生出自已不信任的错觉，这何苦来呢

    “哥！你果然醒过来了。”一个惊喜的叫声响起，就见妹妹二娘就从门口跑了过来，拖起自已一条手臂。“听说你醒了，我和三娘就跑过来了。咦，你怎么看起书来了你不是常说看书费神嘛，别看了。”

    二娘放下陈远手臂，就一把夺过书，丢在案桌上。

    “不看看书，你让哥在这傻坐”陈远笑了笑。

    “不怕，有我和三娘、九哥陪你，闷不了。”二娘摆摆头，“三娘，你说是吧。”

    “嗯。”二娘身后施三娘走出，行礼道：“大郎安好，妹妹就放心了。”

    “嗯，没什么事了，就是睡了一觉。坐下说说话吧。”陈远摆了摆手。

    “嗯。”三娘红着脸，怯怯地一旁坐下。

    “咦，九哥呢九哥跑到哪去了，不是让她守着吗这次看我饶不饶她！”二娘气愤地乱嚷着。

    “谁让你饶…”陈远正欲轻摇着手，里边房里已响起了九哥的声音，接着九哥撑着双矇眬地睡眼跑了出来。

    “你…让个看着哥，你竟偷偷地睡觉。”二娘来气了。

    “谁睡了，谁睡了。我刚才还给大郎端粥来着的。是谁把我放到床上去的。”九哥争辩着，接着狠狠瞪地向了陈远。

    “呵呵，还说没睡，让人抱上床都不知道了。”二娘笑着，突然又意识到了些什么，忙住了嘴。

    “二娘，九哥这两天都没合眼，也辛苦了。”施三娘起身道。

    “呵呵，九哥最痛我了，我和他闹着玩呢。这两天，九哥最累了，来，二娘给你松松骨。”二娘笑着上前，将九哥轻轻抱了抱，接着拉着九哥下，轻轻地为九哥敲了起来。

    “算了，你们不也没怎么休息。”九哥撇撇嘴道。

    陈远看了面前的三个女孩，摆摆手道：“我没什么事了，也就是太累了，你们都去休息去吧。我等会到去趟巡检署。”

    “不行。”三个女孩急着起身，异口同声反对。看到陈远愕然的样子，三娘、九哥抿嘴笑着坐下。

    “哥，你去了也没用。王夫子交待过了，让你在家好好休息。巡检署那边，你连门也进不了的。”二娘笑道。



第126章 追梦
    陈远再次愕然，苦笑了一声。这王夫子，这事王夫子还真做得出来。算了，做不完的事，许多事情自已也是白操心，就让他们去忙吧。

    “哥，你可别怪王夫子，他也是为了你好。鲁郎中说你得少操心，再吃两天药。”见哥哥没有说话，二娘又小声解释道。

    “嗯。”陈远点点头，摆手笑道，“我怎么会怪他们，那就辛苦他们吧。哥正好在家躲躲懒，陪陪二娘。”

    “呵呵，我就知道哥最好。”二娘开心地笑了起来，“哥，咱们干脆去紫溪那边钓鱼去吧。紫溪那边的鱼，比河口这边好吃多了。那边山里也静。”

    “走得开吗九哥不是说河口学校有事吗”

    “那事啊，阿牛哥带了两队人，跑到施夫子家前走了走，施夫子他们就老实了。”二娘道。

    “每伤人吧。”刘远皱皱眉。这施夫子可是自已老师，搞出事来，自已也会扣上顶欺师灭祖的帽子。

    “没出什么事，王夫子赶过去，将郑营长骂跑了。接着王夫子进去作通施夫子工作，学生都回学校了。施夫子还将自已私孰散了，自已也去了学校任教。”三娘知道陈远担心什么，笑着补充道。

    “哦，王夫子竟有如此本事。”陈远惊讶道。

    “什么本事。他是这出卖讨好。”一旁九哥气呼呼接话道，“王夫子请施夫子去河口学校做了教授，又答应这答应那的，姓施的老头能不乐颠颠地跑过去！”

    “九哥，我看这样很好。河口的小学生也能多说一些规矩，同时，这算术、常识、实践课都没有停下。有施夫子帮忙，你也能少操劳一些。你不是说办中学吗这河口小学就丢给施夫子他们看着，咱们也有挤出不少时间忙中学的事。何况，除了办学，计财部那边事也忙不过来。”三娘柔声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