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相之窑变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阡惹ZL
那时候许令仪还不似现在这般寡言沉静,看到自己的母亲这样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时,他不知母亲的意思,也不敢随意开口说话,于是便走到书案前坐定,随意拿起案上的一本书,开始了挡脸式的阅读。
许令仪看得出来,母亲神色中明显有愤怒的迹象,他知晓母亲生气时反而是无比平静的,于是更是不敢说一句话。
母子两人静默了很久,期间许令仪高高举着书本装模作样的翻完了整本《诗经》,母亲坐在椅子上低头思索着什么,神情越来越凝重。
此时的许令仪大概猜出母亲今夜来这里找自己到底所为何事了,他缓缓放下手中的书籍,看向母亲,片刻后缓缓说道:“看来与我有关的那些事情,母亲也有所耳闻了!”
许夫人闻言一晃神,随即转头看向儿子,轻叹一口气说道:“不只恪儿,筝儿的事情我也听说了!”
许令仪敛去玩世不恭的笑,神色认真起来,轻笑道:“对不起,阿娘,让您失望了!”
这话一出,许夫人眼神里立即涌上了悲伤和失望,她坐在那里颤声道:“你的事情,筝儿也知道?”说时双手紧紧攥着衣摆,不住的摩挲着。
许令仪低头冷静道:“嗯,知道。”
许夫人缓缓闭上眼,轻声问:“筝儿可曾说什么!”
许令仪苦笑道:“不理解,但选择尊重我!”
许夫人:“何意?”
许令仪:“便是同意!”
许夫人终于哭了出来,那张风华犹存的脸任由泪水轻轻冲刷着,许令仪坐在书案前看着悲伤落泪的母亲,心如刀绞,他很想起身走到母亲身侧轻拍着她的后背宽慰她几句,但是突然想到母亲之所以这般难受,完全是因为自己。
若是这样,自己该说些什么话呢?这些安慰的话怎样说才能不让母亲不这么难受呢?
他不知道!
于是便继续坐在书案前不动,只能等着母亲哭完,自己再将想好的那些话告诉母亲。
就在这时,许意筝推门走了进来了。
她看到正在哭泣的母亲后,站在门口处也落下了眼泪,她又看了看哥哥,便朝母亲那边走了过去。
许夫人看到筝儿,想起近日女儿受到的委屈,又是心疼又是气愤,但终于还是气愤击败心疼,她愤然起身拍桌道:“你二人终将会让许家遭到后人的厌弃!”
这是许夫人对着两位儿女说过的最狠的一句话。
许意筝跪在母亲面前,哭道:“阿娘,我们明明没有错,为何您要这样说?!”
许夫人悲声道:“你兄妹两人的坏名声已经传到了钧州,家里的生意因为你二人一落千丈,你祖父自回去后便一病不起,如今也为你兄妹两人操碎了心,你二人筝儿竟然说自己没有错!”
许令仪眼眶微红,闻言起身走到妹妹身侧,附身将她扶起,对母亲说道:“阿娘,若说错,怕是错在我与筝儿不该姓许!”
这句话让许夫人气极,她当即伸手在许令仪脸上扇了一巴掌,骂道:“混帐!即便你二人不姓许,同样会被世人唾弃!”
许意筝又跪在了地上,哭着问母亲:“阿娘,我们到底何错之有?您为何选择相信外人的猜度和议论,却不相信自己的亲生骨肉?!”
许夫人气愤道:“你们无错?好,筝儿你的事情我们另行商榷,那你哥哥呢!”
她说着深呼一口气,像是蓄积着巨大的力量和勇气,最后轻轻说道:“你哥哥的错,他知道吗?他承认吗?”
许令仪笑道:“我无错,无须承认!”神情淡然,甚至有些决绝。
这一晚许夫人与自己的两位儿女谈论着对和错,但是终究谁对谁错,终是没有得出个准确的答案。
后来三人不欢而散,许意筝翻窗进入房间,正好看到陆心竹坐在门前,便将她扶起。
文清禾最近故事听得多了,这样紧张毫无头绪又短小的故事她还是第一听到,许令仪讲完后,她无奈摊手问道:“就这?这就完了?”
“哥哥的意思是我还得找阿娘再问问?!”
许令仪淡笑道:“不是!”
文清禾:“那到底是何意?”
许令仪缓缓道:“我与筝儿之所以回家只能住在别院,是因为我二人曾主动要求脱离许家,但是伯父相信我与筝儿,顶着内部外部所有压力,准予我与筝儿住别院。”
文清禾知晓了两人只能住别院的原因,但是这原因背后的原因,直觉告诉她或许又是一个长长的故事。
于是便拎起茶壶给自己倒满一杯茶,认真问:“哥,说说吧,与前因后果有关的所有事情,都讲一遍吧,我洗耳恭听!”
说起许令仪,可能要先从他在嵩阳书院读书的那段时间说起,至于比之更早的阶段,家人其实都知道,他是一个十分顽劣的孩子,不然家中长辈不会给他取一个恪字了。
嵩阳书院内,汇聚着大宋各地的有志才子,每一位学子都有一颗致仕报国的雄心,因此各个勤奋好学,不舍昼夜。
当然,这学子中,有刺股悬梁刻苦求知的人,亦有整日打架斗殴弄的书院鸡飞狗跳的顽劣之人,许令仪那时候就属于后者。
(iishu)是,,,,!
第二三五章 这地方我先发现的!
【】(iishu),
与他同时进入嵩阳书院读书的人,有林淏、袁琮、程棋等。
一开始,因程棋年纪比较大,又因他与许家比较熟,所以许令仪便每日逮着程棋欺负,每次被捉弄,程棋也不言不语,默默起身挪个位置便作罢。
不过,许令仪只是单纯的顽劣好玩,并不是欺软怕硬的霸凌行为,总是招惹他人,也是希望有人可以陪他一起胡闹,在家的时候有妹妹陪着,还不至于无聊,但在这书院中,便没人陪他玩闹了。
招惹了程棋一段时间,见程棋不理他,便也觉得无趣,也就不再去找他了,然后不知怎么的又与袁琮闹到了一起。
两人在一起经常欺负同窗,在程棋的印象里,他总是看见许令仪与袁琮两人被先生罚站,可能嵩阳书院的每个角落都有他二人被罚站的痕迹。
不过有时候,程棋会稍微的袒护一下许令仪,比如一次在讲堂没听学时,他明明看到许令仪将一只毛毛虫扔在了一位胆子较小的同窗的书案前,那位同窗被吓得尖叫一声随即将书本高高扔出,待先生问是谁在捣鬼时,无人回应。
先生便直接问程棋:“方才谁在闹?”
程棋起身拱手恭敬回应:“先生,十分抱歉,弟子方才低头读书,未曾注意到!”
被许令仪捉弄的那位同窗气到脸颊通红,将在座的所有人都瞪了个遍,他也不知道是谁扔的。
而许令仪怀里揣着一小布袋子的毛毛虫,坐在书案旁低头龇牙坏笑。
这个时候,一直静默不言的林淏,突然起身拱手道:“先生,是许令仪!”
许令仪听到后倏然抬头,他眦着牙坏笑的嘴立即闭上了,不过他倒没有觉得害怕,所以神情也就不是做了坏事被人发现后的紧张了。
他满脸好奇地扭头看着林淏,眼里散发着掩饰不住的惊喜和…神奇!
林淏说完后,看了一眼许令仪,继续坦然道:“此时他手里还有虫子!”
先生走了下来,将他揣在怀里的布袋子夺了去,在拉拽的过程中,布袋子的口子张开了,里面的毛毛虫被倒了出来,掉落在地上,有几只吊在了许令仪的肩膀和衣襟上,慢慢地蠕动着。
先生的手里也落下一只,他急忙拍掉,这一举动又惹得许令仪低头偷笑了起来。
先生吹胡子瞪眼的看着许令仪,喝令他去外面站着,没有他的命令,不许离开讲堂门前半步。
此时,趴在桌上睡醒的袁琮打着哈欠看到许令仪从自己面前经过,迷迷糊糊地问:“又被发现了?”
许令仪快速回应:“被举报了!”
袁琮又打了一个哈欠,伸着懒腰说道:“谁这么无聊连睡觉也举报!好吧,我认了。”说着就要起身准备接受罚站。
与他已经错过身的许令仪扭头笑骂道:“关你屁事!回去坐好!”他这样说着,与袁琮同坐的同窗已经将袁琮拽着坐了下来。
那一次,没有袁琮作陪,他一人在烈日下站了一下午,傍晚被袁琮扶回寝房后,他一言不发地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中午了,因昨日在烈日下站了近四个时辰,便中暑了,晚上袁琮做完功课,发现他不对后便立即给他灌了一碗解暑药汤,这一睡就睡到了现在。
许令仪翻身坐起,思考着今日的课业他是上不了,不过他不仅不会因缺课而惆怅,反而为此感到十分欣喜。
起床收拾一番后,从柜子的最深处找出自己从各处搜集来的医书,带上笔墨,便出门了。
许令仪喜欢在各处闹,因此这嵩阳书院那处地方安静更适合一个人看书,他一清二楚,寻来寻去,来到一棵古柳树旁。
树荫浓密,鸟鸣清脆,惠风轻柔,的确是个静坐看书的好地方,柳树旁有石桌石凳,许令仪便将医书置于其上,认真研读起来。
和风吹着柳枝来回荡漾,轻柔的簌簌声音合着书院讲堂里的阅读声,反而使得周围更加静谧。
只是有些奇怪,这静谧的簌簌声中,竟然还伴随着脚步声。
许令仪埋头看着医书,乍然听到脚步声,倏然抬头看去,隐隐看到走廊树荫浓烈处缓缓走来了一人,待看清是何人后,他笑着收起石桌上的医书和笔墨,走到柳树下,一跃跳了上去。
他设法让树干挡住自己的身体,闭眼龇牙咧嘴满心欢喜十分激动的等着来人走到着柳树下,并在心里盘算等会儿如何才能捉弄到那人。
那人走进了,十分自然地坐在了树荫下的石凳上,四处望了望,见无人后,才从怀中取出一本书,摊放在石桌上看了起来。
许令仪看的是医书,这些书在书院中并非**,但若是被先生们看到,总要落个不务正业的骂名,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先生会在骂完后将书收走,这就很糟糕了,因此他只能找个安静的地方偷偷的看一看。
不过话说回来,能让许令仪这么激动的人,当然是昨日在讲堂上亲口指认他捣乱的林淏了。
许令仪在树上暗自思忖,躲在这里看书,难道他看的也是医书?这样想着便缓缓探出头想一看究竟,不曾想夹在书里的小楷笔掉了出来,落在了地上。
笔一掉下来倒是真的吓到了正在树下静读的林淏,他迅速合上书将其揣进怀里,然后站起来转身朝树上看去。
林淏冷峻的神情把树上的许令仪给逗笑了,他没有想到自己什么也没有做,就把林淏给吓到了,这算是捉弄成功了!
许令仪坦然的对视着林淏犀利的眼睛,他抱着书本从树上跳了下去,坦然的捡起落在地上的笔,又十分坦然的朝林淏走了过去。
许令仪站在林淏面前,坦然的摊开怀里的书,笑道:“我来这里看医书,林兄看的什么呀?”
林淏低头看了一会儿,缓缓从怀里掏出自己方才看的书,最后摊开,平静道:“兵法。”
许令仪笑道:“想不到林兄对兵法感兴趣!不过如今崇文抑武,即便你日后参君入伍,怕是也得不到任何重用吧!”
林淏坐回石凳上,淡淡回应道:“那又如何?难道崇文抑武便要将武弃之不用了?”说着淡淡瞥了一眼许令仪手里的医书,问:“许公子看医书又是为何?”
许令仪坐在了他对面,笑道:“你质疑的也有道理!只许我看医术,很简单了,以后治病救人啊!对了,林淏,要不日后我们便约好每日来此地看自己喜欢的书,如何?”
林淏淡淡道:“我看书时不喜被人打扰!”
许令仪无所谓的哼了一声:“不喜就不喜,这地方是我先发现的,你自己若是不喜被打扰,便另找其他地方吧!”
林淏闻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拿起书,一言不发地走了!
许令仪看着林淏走了,等林淏的身影重新隐没在树荫中时,坐在石凳上的许令仪对着他的背影十分得意的哼了一声!
(iishu)是,,,,!
第二三六章 翻墙真的不是一次两次
【】(iishu),
许令仪以为自己用这样简单明了的话语成功威胁到了林淏,以为他之后怕是不会在到这个地方来看书了,可是自那日后,只要他去那地方看书,总能遇到林淏。
中暑的机会不常有,因此这种逃课来柳树下看医书的机会也只有那一次,之后来此地大部分都是他在课业结束之后的闲余时间来看书的,当然他做完课业后,林淏也早就坐在那个地方了。
一开始许令仪会时不时的扔个木棍或撒把树叶干扰一下林淏,或者故意坐在林淏身侧大声问他问题,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但是林淏知晓许令仪这种行为的用意,便对他采取了不理不睬的态度,放任其捣乱。
果然,不久许令仪便觉得这样一个人闹很没意思,便也不再干扰他了,安安静静的看自己的书了。
后来的状态是,两人坐在石桌的两侧,一人手中拿着兵书,一人将至少三本医书摊开在桌上,低头仔细研读着。
许令仪拿着笔在书上圈圈点点,林淏随便捡起树枝在地上圈圈画画。都是认真思考,但许令仪眉目舒展,林淏却眉头紧皱。
风自回廊尽处悠悠而来,送来了讲堂里众学子的读书声和先生惩戒学生的责罚声,柳枝丝丝垂地,风来便随风而动,细长的阴影打在书上,使得书上映射的光仿若慢慢流动了起来。
最后那流动的光芒越来越大,直至将许令仪彻底鲸吞。
某日两人也这样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突然许令仪听到不远处袁琮呼喊着他的名字,他咬着笔抬头思考了一会儿,忽然记起什么,急急忙忙卷起桌上的书不及向林淏打招呼便朝讲堂飞奔而去。
他已和袁琮已经约好,日落后出门上街买书,要赶在书院宵禁时回来。
许令仪把怀里已经快要看完的医书交给书童,也没听书童说了什么,不及多言语几句,回身就与袁琮走出了书院的大门。
两人轻松愉悦的走到大街上,袁琮扭头质问:“你在做什么?我喊你那么久也不回应!”
许令仪负手笑道:“我还能做什么,自然是找个角落看医书咯!”
袁琮哼笑道:“看医书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大大方方在房间看又能如何,非去那么僻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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