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娇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吱吱
她道:“那您不妨让大伯父去杭州城走一趟。我听说那些海上生意最喜欢的是茶叶、瓷器和丝绸,漆器、锡器都要得少。有人知道江西那边的铺子手艺不比我们家差,价钱也比我们家低,可过去一趟风险不小,货出了什么问题也不好退换,就算是让给他们又何妨”
王氏直点头,心里的算盘却打得噼啪响。
这话儿子也曾经说过,可丈夫太固执,听不进去。但若是这话由二叔来说,肯定又不一样了。
王氏就心心念念地盼着郁棠的父亲郁文早点回来。
郁棠从十年后回来,年纪阅历在那里,遇事原本就比十五岁的小姑娘淡定从容,何况该发生的事都已经发生了,着急上火也没有用,她的心态就更好了。
她如大伯母所愿,在家里呆了一天,之后又跟着王婆子学做雪花酥。
和前世不一样的是,前世她花了两天的功夫才学会做这个点心,这辈子因有上辈子的经验,上手很快不说,还多做两锅雪花酥让陈婆子送给了街坊邻居——前世,她家出事,街坊邻居多有帮衬,她一直记着,心存感激。
等到她父亲郁文回家,已经是四天后了。
郁棠刚帮母亲洗了头发,坐在庭院里帮母亲通头。<
br />
陈婆子一面给陈氏打着扇,一面夸奖郁棠:“您看大小姐,多懂事,多孝顺啊!您以后就等着享大小姐和姑爷的福好了!”
陈氏呵呵地笑。
清瘦苍白的面孔流露出些许愧疚。
郁棠的婚事不顺,是因为他们家想招婿。
前世的郁棠对自己的婚事没有什么想法,一切都由父母做主。可经历了前世的那些事她才知道,若是能招赘,守在父母身边,就是她莫大的幸运和福气了。
看到母亲这样的内疚,她撒娇般靠在了母亲的肩头,道:“我要找个漂亮的,不要像隔壁阿姐似的,嫁个矮锉子!”
这是郁棠第一次在母亲面前表现出自己对婚姻的想法。
&nb
第四章 父亲
郁文的书房设在庭院西边的厢房,整整一大间,四壁全堆着书,大书案在书房的正中,书案旁放着几个青花瓷的大缸,插着高高低低的画轴,书案上摆着一个小小的粉彩鱼缸,养着一红一黑两尾金鱼。
郁棠推搡着父亲进来当然不是为了讨要那块青田玉籽料,她是为了和郁文商量母亲的病情。
在父亲回来之前,她仔细地想过。前世她家破人亡看似由长兴街走水引起的,实则是因母亲的病情一直得不到缓解引起的。
想要改变前世的命运,得从她母亲的病情入手。
只有她母亲的病好了,她父亲才不会病急乱投医,才不会听风就是雨,带着她母亲出门瞧病。至于财物,没了就没了。人在才是最重要的。
“阿爹,您不是说您去苏州城见那个杨御医了吗”郁棠摆弄着书房多宝阁上的文竹道,“杨御医怎么说母亲的病他能瞧好吗”
郁文还把郁棠当成小孩子,道:“那是大人的事,你别管。你只管好好地陪着你姆妈就行了。你姆妈的病,有我呢!”
郁棠随手掐了一根文竹枝杈,逗弄着鱼缸里的鱼,道:“阿爹您别总把我当成小孩子。长兴街走水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当时我还去看了热闹。可我还不是一样帮着大伯母瞒着姆妈。姆妈到今天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连大伯母都夸我懂事。”
郁文非常意外,看着女儿把两尾金鱼搅得在鱼缸里乱游,忍俊不禁道:“你看你这个样子,撩猫逗狗的,哪有一点点大姑娘的样子我怎么把你当大姑娘”
在李家的七年太苦了,她若不苦中作乐找点趣事,恐怕早就活不下去了。
郁棠娇嗔道:“这与长大了有何关系您这么大了,还不是馋山外山的马蹄糕。”
郁文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转移了话题:“你姆妈这些日子的身子骨到底怎样她总瞒着我,我这心里没底!”
郁棠正等着父亲这句话。她道:“您不跟我说心里话,我也不想和您说心里话。”
“哎哟!我们家囡囡还知道和我讲条件了。”郁文打趣着女儿,抬眼却看见女儿认真的目光,心中不禁涌现几分陌生的情绪,好像他不过一眨眼睛的功夫,女儿就已经成了个大姑娘,不仅懂事了,还知道关心、体贴、心疼父母了。
这让他既感慨又骄傲。
别人都说他太宠女儿了,他的女儿也没见被他宠坏。
还越来越孝顺。
郁文决定尊重女儿的心意。
把女儿喜欢的那枚青田玉籽料也送女儿玩。
他一面翻箱找着那块青田玉籽料,一面道:“我没能见到杨御医。他的徒弟说,杨御医是因为伤了双手的筋脉没办法行医,这才从御医院致仕的。我怎么好执意要见杨御医。”
郁棠微微一愣。
前世,杨御医回到老家之后再也没有行医,她以为杨御医是年老体衰,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
她道:“阿爹,姆妈的病,是不是只能求助于杨御医”
如果父亲要带着她姆妈去普陀山,她无论如何也要阻止。
郁文终于找到了那枚青田玉籽料,决定再找个合适的匣子装籽料。
他又重新开始翻箱倒柜:“杨御医是你鲁伯父介绍的。说杨御医从前在宫里以妇科见长。皇太后怀着皇上的时候,是杨御医保的胎。你姆妈的病根是生你之后落下的,当然是找那杨御医最好。”
鲁伯父叫鲁信,和她父亲是同年,俩人私交甚笃。他就是那个卖《松溪钓隐图》给她父亲的人。他还曾经怂恿着她父亲印什么诗集,哄着她父亲出了一大笔银子,结果出的诗集一多半都是他的诗,她父亲这个出资人没什么人记得,鲁信的诗却因此在江南一带渐渐流传起来。
郁棠因而不喜此人,就道:“您也别什么都听他的。他既然知道杨御医告老还乡的事,怎么就没有打听一下杨御医为何要告老还乡呢害得您白跑了一趟,还让母亲担惊受怕。”
郁文终于找到了个合适的剔红漆小匣子,坐到了书案后的圈椅上,道:“你别这么说。你鲁伯父也是一片好心,不仅亲自陪着我去了趟苏州城,还帮我打听到另一位御医王柏隐居在普陀山,不过王柏擅长的是儿科,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你姆妈”
原来普陀山的事也有鲁信掺和。
郁棠气得不得了,道:“阿爹,鲁伯父陪您去苏州城,是您出的银子还是他自己出的银子”
郁文笑道:“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计较”
她就知道,鲁信又算计她父亲。
郁棠生气道:“我是觉得,鲁伯父既然对这些御医如此了解,他
怎么不建议您带了姆妈去京城求医。毕竟京城的御医遍地走,没有这个还有那个,总能求到个能治姆妈病的。”
郁文失笑,道:“你以为御医是什么还遍地走!你鲁伯父是关心我,这才特别留意御医的消息。你可不能再这么说你鲁伯父了,不礼貌。”
郁棠就鼓动父亲带母亲去京城看病。
只要避开那些危险的地方,就能保住父母的性命,他们家也就可以完整、幸福了。
郁文被郁棠说得有些心动。但去京城是件大事,若是下了决心,要准备的事很多。
他把青田玉籽料试着装了装匣子,心不在焉地道:“这是你要的青田玉籽料,好好收着,别弄丢了。这可是我从你鲁伯父手里抢来的。”
郁棠现在连这个名字都不愿意多听,
第五章 鲁信
郁家的人都有一副好相貌。
高鼻梁,大眼睛,头发乌黑,皮肤雪白。若说有什么缺点,就是个子不高。
典型的南方人模样。
因而郁博虽然早已过而立之年,又因为常年做生意,遇人三分笑,可看上去依旧清秀斯文,像读书人而不是商贾。
郁棠的大堂兄郁远就更不用说了,除了眉目精致清雅,说话行事间还带着几分腼腆,有着邻家少年般的温文,让人看着就觉得亲切。
可郁棠知道,她的这个大堂兄十分的有主见。前世,若不是他撑着,就算有李家的那五千两银子,她大伯父也不可能把他们家卖出去的祖产一一买回来。
郁棠对这个大堂兄是很感激的。
在父亲和大伯父说话的时候,她以茶代酒,悄悄地给郁远敬酒。
郁远讶然。
他的这个堂妹被叔父和婶婶惯着,虽然及笄了,却还是个小孩儿心性,除了吃就知道喝,家里的事一律不管不说,人情世故上也一律不应酬。
郁远不由地小声问郁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让我去办”
或者是她又闯了什么祸,需要他帮着在二叔父和婶婶面前说说好话。
郁棠被噎了一下。
难道前世她在她大堂兄心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她不禁重新审视自己。
那边郁远见她的样子误以为自己猜对了,少不得小声安抚她:“你别着急,有什么事慢慢地跟我说。要是急呢,我这就帮你办。若是不急,你就等两天——这两天我要跟着阿爹忙铺子里的事,要等忙过了这两天再给你办。”
郁棠哭笑不得。
仔细想想,前世她还真没有少麻烦自己的这个大堂兄。
她忙朝着郁远甜甜地笑,又敬了郁远一杯茶,道:“我是看阿兄这几天辛苦了,这才敬你酒的。”
“是吗!”郁远有些怀疑。
郁棠嘟了嘴,正欲说什么,坐在上座的大伯父却突然拔高了声音,道:“这件事我不同意!若是爹娘泉下有知,也不会同意的。”
屋里因为他的这句话齐齐一静。
郁远和郁棠也忙正襟坐好。
陈氏已拉着郁文的衣袖,低声道:“相公,我也不同意。”
郁文望着妻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欲说什么,却被大伯母打断:“二叔,我们都知道你心里急。可这不是急就能解决的事。你也说了,那位王御医擅长看儿科,未必就能对症下药,看好弟妹的病。京城里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御医院的门朝哪里开都不知道,你这样贸贸然就带着弟妹去了,先不说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大夫,就是弟妹这身子骨,怕是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
因郁棠的祖父在世的时候就很抬举自己的这个长媳,王氏在家里说话向来有分量。
郁文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王氏,道:“那,那怎么办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她姆妈就这样消瘦下去啊!”说着,他眼眶都红了。
陈氏忙道:“相公,我这是因为苦夏,不是病情加重了。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大伯和大嫂说得更有道理。就算是要去京城看病,也得请人去打听打听,等我的身子骨好一些了再说。”
郁文顿时有些沮丧。
王氏就朝着丈夫使了个眼色,偏生郁博还沉浸在对弟弟的不满中,道:“我说你也是做父亲的人了……”
这是他教训郁文开头必说的话,家里的人都熟悉了解。郁远怕父亲和叔父有了争执,顾不上旁的,开口打断了郁博的话:“阿爹,有件事您得和二叔商量商量。”
郁博打住了话题,和郁文的目光都落在了郁远身上。
郁远道:“我听人说了,裴家大老爷的棺椁明天出殡,我们是不是要设个路奠。不管怎么说,从前在长兴街做生意的时候,裴家对我们家也多有照顾。”
长兴街十之八、九都是裴家的生意,衙门的那些捕快不仅不敢在长兴街撒野,还常常在长兴街巡逻,他们这些在长兴街做生意的人家也跟着沾光,治安好不说,也从来不曾有过吃拿卡要的事。
“应该设个路奠。”郁博连连点头,对郁文道,“最好还写篇祭文,你是秀才,这点事对你来说应该信手拈来吧”
郁文应下,道:“我今晚就写好了,明天派人送去裴府。”
郁博想了想,道:“就让阿远送过去。长兴街被烧了,裴家肯定不会眼睁着地就这样荒废下去的。让阿远多跑几次裴家,和裴家的管事、掌柜的混个脸熟,以后有什么事也能和裴家搭得上话。”
郁文颔首,双桃跑进来禀道:“鲁先生来了!”
在郁家被称为鲁先生,又会在饭点的时候来的,只有鲁信了。
郁棠皱眉。
郁文已经亲自去将人迎了进来。
 
;“大兄!大嫂!弟妹。”鲁信以通家之好与在座的诸人问过好,笑道,“阿远和阿棠也在啊!看来今天是阖家欢啊!”
众人起身和鲁信见礼。
陈氏热情地吩咐双桃给鲁信拿一副碗筷上来,道:“之前不知道伯伯要来,也没有准备什么好酒好菜的,您先将就着,我这就让人去重新做几道菜,您和孩子她大伯父、大堂兄好好的喝几盅酒。”
鲁信擦了擦还泛着油光的嘴,笑道:“弟妹不用客气,我用过膳了才来的。”
郁棠挑了挑眉。
鲁信和她父亲一样,都是秀才。但她父亲是不愿意再读,鲁信却是因为家贫,没有钱再继续读下去。她父亲因此觉得鲁信不过是鱼搁浅滩,暂时落难,假以时日,一定会金榜题名的,不仅常带鲁信来家里蹭吃蹭喝,还常常救济鲁信。
前世,郁棠
第六章 轶事
前世,郁棠对裴家三老爷成了裴家宗主没有什么感触。主要还是因为她知道裴家是三老爷当家的时候,她已经嫁到了李家,裴家三老爷已经是宗主了。可现在想想,她非常地不解。
裴家祖业再丰厚,做为一个读书人,做了宗主,就意味着得远离仕途,留在乡野守业,怎比得上拜相入阁,青史留名
何况像裴家这样的大族,为了保证出外做官的子弟不会因为钱财在仕途上翻船,通常每年都有一定的补贴,以保证裴家的子弟在外做官能不受财物的束缚,在政治上一展抱负,根本不用担心嚼用。这也是李家为何新贵之后就想办法拼命捞钱的重要原因——他们家想像裴家一样,从此步入耕读传家、世代官宦的大族行列。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