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娇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吱吱
难道那个时候这幅画已经被人偷了
在李家的日子,郁棠不愿意回想,却不能否认那是她心中的一个结。特别是对李家诸人的怨恨,碰一碰都会让她气得发抖,说不出话来。
不行!
她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郁棠向郁文讨了《松溪钓隐图》去观看,私下却悄悄将画带去了裴家的当铺。
裴家在临安只开了一家当铺。
在临安府码头前的十字路口。
掌柜还是那个白白胖胖的佟贵。
前世,郁棠在他手里当了不少的陪嫁。
她包了头,打扮成个乡下妇人,悄悄地进了当铺。
佟掌柜不在,守在柜上的是佟掌柜的儿子佟海。
和佟贵一样,他也长得白白胖胖,现在不过弱冠之年,就已经见人一脸的笑,十分可亲了。
郁棠把画递了过去,低声道了句“活当”。
佟海笑眯眯地接了画,漫不经心地打开了画卷,却在看到画卷的那一瞬间神色一凛。虽然随后立
刻就换上了一副笑脸,但他脸上的震惊却已被郁棠捕捉到。
可见佟海这个时候已经练了一双好眼力。
“小娘子慢等,且先请到内堂喝杯茶。”他笑得像弥勒佛,“您当的这是古玩字画,得我们铺子里的客卿看看才能作价。”
为什么说裴家的当铺还算是公平公正的呢很多当铺一见你去当东西,先就诈你一诈,问你要当多少银子,而且不管你开口要当多少银子,他们都能把你要当的东西贬得一文不值,劝着你死当。
郁棠点头,自从知道父亲又买了这画以来的焦虑都缓解了不少。
她的际遇如此奇妙,什么事都在变,至少这裴家的当铺是她熟知的,当铺的大、小掌柜还和从前一样。
她跟着小佟掌柜往内堂去。
一阵风吹过,天井里的香樟树哗哗作响,惹得树下池塘里养的几尾锦鲤从睡莲叶片下冒出头来。
郁棠不由放慢了脚步
第九章 赝品
那青衣男子大概感觉到佟大掌柜的异样,转过身来。
郁棠看到了一张极其英俊而又气势凌人的面孔。
她呼吸一窒。
但很快被那青衣男子看她时眼底的淡淡漠然刺伤。
郁棠脸上火辣辣的,不禁解释道:“我不是来当假画的,是我爹,买了朋友的一幅画……”
青衣男子根本不相信,视她如无物般,微微扬了扬线条分明的下颌朝着佟大掌柜点了点头,和郁棠擦肩而过。
怎么会这样!
郁棠在心里尖叫,懵了半晌,不由自主的跟了过去,气愤地道:“我真不是来碰瓷的……”
青衣男子回眸望了她一眼。
乌黑的眸子清浚浚,凉悠悠,如秋日深潭,幽寒入骨。
郁棠心中一凛。
再多辩解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她定在原地。
佟大掌柜则急忙追了过去,殷勤地送那青衣男子出了门。
郁棠此时才发现门外不知何时已停了辆青帷马车。
佟大掌柜亲自拿了脚凳,要服侍着那青衣男子上马车,却被马车旁的一位穿着玄色短褐的劲瘦男子抢先一步撩了车帘。佟大掌柜也不恼,弯腰后退几步,望着马车“得得得”地驶远了,这才站直了转身回当铺,笑眯眯地道:“小娘子,您怎么折了回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郁棠不禁讪然地朝着佟大掌柜笑,道:“刚才那位公子是谁啊”
佟大掌柜和煦地笑,没有直接地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一面弯腰伸手示意她里面说话,一面笑眯眯地问她:“小娘子有什么话我们屋里说。”
郁棠回过神来。
虽然说两世为人,她还没有见过比那青衣男子更好看的人,可她一个小姑娘家的,居然追着别人问他是谁……还好佟大掌柜为人厚道,没有讽刺她两句,不然她只有去钻地缝了。
郁棠赧然,忙将画递给佟大掌柜,真诚地请教,道:“大掌柜,您说这画是假的,可有什么证据”
佟大掌柜一愣。
小佟掌柜可能以为她是来找事的,忙上前几步将佟大掌柜拦在了身后,道:“小娘子,我们当铺在临安府是百年的老字号了,您一开口就点出我们姓佟,想必也是打听过的。我们铺子里从来不做那偷龙转凤的事,您要是不相信,可以仔细检查检查那幅画,您是怎么拿进来的,我们就是怎么还给您的。虽说《松溪钓隐图》是名画,可我们当铺也不是没有见过好东西,为了您这一幅画坏了名声的事,我们可做不出来。”
郁棠的脸羞得通红,忙道:“不是,不是。我不是怀疑你们偷龙转凤。是这幅画,也是别人卖给我们家的,我就是想知道这画哪里出了问题,我到时候也好去找那人!”
大、小佟掌柜都松了一口气。
小佟掌柜快言快语地道:“你们就不该贪小便宜——我们裴家的当铺开了多少年,死当活当从来不勉强别人,他若是真的缺银子,怎么不拿来我们这里当了……”
“有你这样对客人说话的吗”佟大掌柜喝斥了小佟掌柜一声,打断了小佟掌柜的话,想了想,道:“说这幅画是假的,也不完全对。”
郁棠精神一振,道:“您此话怎讲”
佟大掌柜道:“小娘子可能不知道,能传世的古画,多是用宣纸画的。这宣纸呢,有两个特点,一是吸墨性极好,就是说,可以墨透纸背。另一个特点呢,就是它是由好几层纸浆反复晒制而成。手艺到家的装裱师傅,通常都是可以把宣纸一层一层剥开的。为什么说您这幅古画是赝品而不是假画呢我们刚刚给铺子里专门鉴赏古画的先生看过了,您的这幅画,的确是李唐所做。可最上面那层被人揭了,您这幅,是下面的那一层,所以您看——”
他说着,打开了画卷,指给郁棠看:“这里,这里,明显就是后来添加上去的,少了几分浩然飘渺之风……。”
不是因为印章吗
郁棠有些茫然。
佟大掌柜望着郁棠那稚嫩的面庞,心中生出几分不忍,同情地道:“小娘子若是手中拮据想当这幅画,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当不了几个银子。”
郁棠闻言,指了画上的盖着“梅林”的印章道:“这个印章没有问题吗”
佟大掌柜听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郁棠心中喊着糟糕。
她这么问,分明是欲盖弥彰——既然怀疑印章有问题,知道这幅画不妥当,还要拿到当铺里来当……
郁棠再看佟大掌柜的脸,果然已经不复刚才的春风和气。
她急急地道:“不是。我是觉得既然这幅画是左大人收藏的,应该不会有错才是……”
只是佟大掌柜已经不相信她了,脸上浮
现出生意人特有的客气和疏离,笑道:“小娘子说的对,这幅画最终的确是落在了左大人的手里,可小娘子的这幅画也的确是赝品,恕我们当铺不能收。若是小娘子还有什么好东西,再来光顾我们就是了。”
小佟掌柜干脆就亲自送客。
郁棠气得头昏脑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回去之后连喝了两杯大叶粗茶,这才缓过气来。
好你个鲁信!
拿了他们家的银子就想跑,哪有这么好的事!
郁棠喊了阿苕过来,给了他十几个铜板,吩咐他:“你去打听打听鲁秀才的下落,不要让我阿爹知道。”
阿苕常常背着郁文和陈氏给郁棠买零嘴,不以为意地笑呵呵应诺,出去打听鲁信的事去了。
到了下午,他忧心忡
第十章 再见
别看郁棠的话说得振振有辞,掷地有声,她心里却十分的抱歉。
拿了裴家做筏子,是她的不是。
可除了这个办法,她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她暗暗想,等这件事过去了,她一定到庙里去给裴家老太爷祈福,谢谢裴家对他们家,对乡邻这些年来的庇护。若是有机会对裴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她一定尽心尽力,绝不含糊。
鲁信对郁棠的话半信半疑的。
可这种事不怕一万,就万一。
郁家和裴家是没有什么走动,可前些日子他亲自搭桥,从裴家请了御医给郁陈氏瞧病,郁文曾经说过,要亲自去裴家拜谢裴老太爷的,谁知道他们之间说了些什么
想到这里,他就后悔得要跺脚。
早知如此,他就不管郁家的事了。
但不管郁家的事,郁文又怎么会轻易地花二百两银子买了那幅画呢
鲁信挣扎着:“我要去见你爹!我于他有救妻之恩,他竟然这样待我!”
郁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你以为我这么做敢不经过我爹的允许吗我爹不过是不想看着自己最好的兄弟一副无赖的嘴脸罢了。”说着,她对阿苕使了个眼色,道:“你先把人送到佟掌柜那里,明天再和他理论。”
阿苕高声应“是”。
鲁信一下子慌了神,色厉内荏地道:“你想怎么样你就不怕坏了名声,以后都嫁不出去吗”
郁棠无所谓地道:“我们家被你骗得家破人亡,我难道就能嫁个好人家了”
两人唇枪舌剑半晌,鲁信到底忌惮着裴家,道:“要银子没有——我已经花了五十两了。”
郁棠让阿苕搜身,搜出一百八十两银票来。
她啐了鲁信一口,当场写下文书要鲁信画押:“咱们把话说清楚了,你自愿把这幅《松溪钓隐图》的赝品作价二十两银卖给我们家,立此为据,以后不得纠葛。另外我还送你三十两银子做盘缠,这件事就算了结了。”
鲁信怎么甘心。
郁棠威胁他道:“据说长兴街烧死了不少人,我若是把你藏在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人发现。”
鲁信像条毒蛇怨恨地盯着郁棠。
前世的郁棠遇到过比这更难堪的事,哪里会因为鲁信的目光就有所动摇
她旁若无人地按着鲁信的手画了押,收好了文书,丢了三十两银票给鲁信,让他滚蛋。
鲁信恨恨地走了。
郁棠又拿出二十两银子谢过帮忙的妇人,把那些妇人送走,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暂且落了地。
阿苕担心地道:“大小姐,鲁秀才不会找老爷申诉吧”
郁棠拍了拍腰间放着文书的荷包,道:“他要是有那个脸就去。”
阿苕放下心来,开始心疼那三十两银子:“那您为什么还给他那么多的银子”
郁棠不以为意地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不是急着去京城吗我们一文钱都不给他,断了他的念想,他若是铤而走险对我们家不利怎么办这三十两银子就当是买平安好了。”
希望鲁信像前世一样去了京城之后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阿苕笑嘻嘻地应着。
郁棠也觉得出了口气。
只是没想到,她一转身,发现对面断墙的阴影下一双幽暗的眼睛,正静静地盯着她看。
郁棠吓了个半死。
难道是长兴街火海烧死的鬼魂
她拔脚就想跑,谁知道两腿却像灌了铅似的,怎么也抬不起来。
郁棠瑟瑟发抖,甚至差点和阿苕抱做一团了。
眼睛的主人悄无声息地从断墙阴影中走了出来。
皎白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
二十三、四岁的年纪,修眉俊目却面若寒潭,面如冠玉却气势凌人。
竟然是当铺里遇到的那个青衣男子。
他此时闲庭信步般地走出来,残垣断壁的长兴街都成了他的后花园似的。
郁棠瞪圆了眼睛。
他怎么会在这里
郁棠忙朝他身后望去。
有影子!
她松了口气。
好歹是个活人,不是什么鬼怪!
郁棠轻轻地拍了拍胸口,安了安神。想到在当铺里时这个人对她的态度,迟疑着怎么和他打个招呼,青衣男子却朝着她挑了挑眉,道:“裴家你和裴家当铺的佟掌柜很熟佟掌柜给你背书说这幅画是赝品”
他声线平淡冷漠,郁棠听来却面色赤红,倍感狼狈。
她生平做过最荒唐的事,一件是去裴家铺子当画,第二件就是扯裴家大旗打压鲁信。
偏偏这两件事都被眼前的男子碰到了。
他肯定以为自己是个招摇撞骗、品行卑劣之人。
念头转过,郁棠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忙道:“不是,不是!你听我说,这个就是卖画给我的……”
“如若不是见你也是受害之人,你以为你有机会扯了裴家的大旗在那里胡说八道”那男子厉声道,压根就不想听她解释,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念在你小小年纪,只是想讨回被骗的财物,这件事我就不跟
你追究了。若是还有下次,定不轻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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