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娇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吱吱
郁棠颇为意外,踮着脚多看了几眼。
那个叫裴满的男子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容削瘦、目光坚毅、神色严肃,看着很不好说话的样子。
郁棠撇了撇嘴。
仆从肖主。
一看就是裴三老爷喜欢用的人。
和他一样!
她在心里腹诽了几句,就看见大船上下来了一位身穿白色锦衣的男子。三十来岁,留着八字胡,手中拿了把黑漆描金川扇,趾高气扬的。刚下船他就板着脸对裴满道:“遐光呢他怎么没来接我我从京城来,这么远,专程来看他!他不去杭州城迎我也就罢了,我都到苕溪码头了,他居然也不来接我。这是待客之道吗”
裴满的姿态放得非常低,恭敬地上前给那人行礼,称那人为“周状元”,道:“我们家三老爷被家里的事缠着了。不然凭您和我们家三老爷的交情,我们家三老爷怎么可能不来接您呢”
周状元就冷哼了两声,抱怨道:“我让他别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乡下地方,有什么好呆的。他偏不听。现在好了,这大好的天气,竟然要处理庶务,想想我都替他心痛。”
裴满赔着笑,不置可否。
周状元估计也没准备让裴满接话,朝着他挥了挥手,道:“走吧!轿子在哪里遐光是知道我的脾气的,轿子里的用具熏的什么香”
裴满忙道:“这个三老爷亲自交待过,熏的是我们家三老爷亲自做的梨花白。”
周状元闻言看了裴满一眼,嗤笑道:“难怪遐光选了你在他跟前当差,就你这睁眼说瞎话还不让人讨厌的本事,也当得这个差事了——你们家三老爷,可是从来不用香的,更别说亲手制香了。”
裴满的确会说话,笑着道:“大家都说您和我们家三老爷是诤友,也只有您这么了解我们家三老爷了。”
只是他笑起来的时候依旧带着几分冷意,并不十分亲切。
但他的话显然让周状元很受用,周状元也不挑了,“唰”地打开扇子摇了两下,道:“前面带路。”
裴满忙做了个“请前面走”的手势,陪着周状元往停在码头旁边的轿子去。
仆从鱼贯抬着箱笼从船上下来。
郁棠就这么看了一眼,那些箱笼就不下十个,个个都漆着上好的桐油,明晃晃的能照得出人的影子,四角包着祥云纹的黄铜,还有七、八个穿着素净,戴着帷帽的女子站在船舷边,看样子等着下船。不知道是那位周状元的丫鬟还是内眷。
旁边的人看着又炸开了锅。
“这是裴三老爷的好友吧”
“从京城里来,还是位状元郎,裴三老爷好有面子。”
“看这些排场,这位状元郎肯定也是大户人家出身。”
郁棠却在想,原来裴家三老爷字“遐光”。
是“心乎爱矣,遐不谓矣”呢还是“于万斯年,不遐有佐”
或者是“山色葱笼丹槛外,霞光泛滟翠松梢”
不过,裴家三老爷的确如松似竹、如光似珠,相貌出众。
还有那个周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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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前世她并没有听说过。不知道是哪一科的状元。不过,那副骄傲自大的模样倒和裴三老爷如出一辙,两人不愧是好友。
郁棠想着,载着郁文的客船驶离了码头。
她和母亲朝着父亲挥手,直到船已经驶远,她才搀着母亲去当铺和小佟掌柜打了声招呼往家走。
那边周状元和裴满已不见了踪影,留了个管事打扮的人在那指使着小厮装箱笼。
高高的箱笼堆了两马车还没有完。
郁棠不由咋舌。
出来做个客而已,却带了这么多的东西,可见这个人是如何的讲究了。
她对这个周状元的身份不免有些好奇。
回到家中,阿苕已经照着郁文的吩咐抱了一条小黄狗回来。
小小的身子,柔软的毛发,乌溜溜的大眼睛,让人看一眼就会暖到心里头。
郁棠忍不住蹲下来抚摸小
第三十章 县学
郁棠知道这不是自己的责任,可她只要一想起这件事来,就会觉得伤心。
陪她去的阿苕则非常地气愤,道:“小姐,我去把他逮回来。这小子,说的是什么话呢他们家出了事,还赖我们家了。”
郁棠制止了他,道:“他年纪还小,骤然间失去了兄长,心里不好过,说话有些不妥,也是常情。你不要因这件事闹腾,两家长辈知道了,都要伤心的。”
前世,父母去世之后,她也曾迁怒过很多的人,甚至包括裴家,觉得若不是裴家巡查不力,长兴街怎么可能烧起来可夜间巡查原本就不是裴家的责任,裴家不过是因为长兴街多是他们家的铺子,才顺带着帮着他们这几家同样在长兴街做生意的商家巡了铺子,结果她家里出了事,她还不是一样在心里责怪裴家
阿苕不好再去找卫小川,嘴里嘀嘀咕咕的,这时有男子惊喜的声音在郁棠耳边响起:“郁小姐”
郁棠循声望去,竟然是李竣。
他穿了件宝蓝色云纹团花直裰,乌黑的头发高高绾起,插了支白玉簪,额头白净,眼睛明亮,比上一次见面打扮得成熟很多。
“真的是你啊!”李竣满脸的惊喜,急切地道,“我远远地看着就像你,一时都没敢相信我的眼睛。你来县学做什么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郁棠客气地朝着他笑了笑,道:“没什么事。过来看个亲戚家的孩子。”
她眼角还残留着哭过之后的痕迹。
李竣欲言又止。
郁棠向他告辞。
李竣忙叫住了她,真诚地道:“郁小姐,你有什么事,真的可以和我说。我平时都在府学那边跟着我阿兄一起读书的。但县学这里的教谕是沈方的族叔沈善言先生。他是己卯年的探花,曾经在翰林院做过大学士,精通经史,后来厌倦了官场中的纷争,才接受了裴家的邀请,来临安城做了一名普普通通的教谕。他是很有学问的人,是我阿兄的恩师。若是我做不到,还可以请我阿兄出面帮你找沈先生。”
郁棠非常意外。
两世为人,她都不知道原来临安城的县学藏龙卧虎,还有这样的人才。
李竣却激动起来,道:“郁小姐,我是随我兄长过来的。你知道吗周子衿也来临安了。不过,你多半没有听说过。周大人是壬午年的状元郎,南通周家的嫡系子弟。他祖父是帝师,他爹曾经做过首辅,他大兄是当今吏部尚书,他还有个叔父在大理寺,他自己则做过刑部给事中。全家都很很厉害的。他来临安城拜访裴三老爷。裴三老爷你肯定知道,就是裴遐光,裴宴。周大人知道沈先生在县学里做教谕,特意和裴三老爷一起来拜会沈先生。大家都不知道。我爹因为和裴家二老爷是同年,我阿兄又常去裴家请二老爷指点课业,这才知道他们来了县学,我阿兄特意带我过来在他们面前露个脸的……”
他像个开屏的孔雀,想吸引郁棠的注意。
郁棠听见李端也在这里,只觉得浑身像被毛毛虫爬过似的不舒服。
她打断了李竣的话,道:“李家二少爷多心了,我真没什么事。家中的长辈还等着我回去呢,我先告辞了。”说完,朝着阿苕使了个眼色,转身就准备离开。
李竣一愣,见郁棠走出十来步远,他这才回过神来,忙喊住了郁棠。
郁棠不解地转身。
李竣满脸通红地站在那里,一副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
郁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前世,李竣从来不曾见过她,林氏却说他对她一见倾心,她就靠着这个念经,忍了林氏很多年。今生,造化弄人,李竣见到了她,居然应和了前世林氏的谎言——李竣对她一见倾心。
可惜,她就对李家腻味得不得了,不管李竣多好、对她多有诚意,她都不准备和李家扯上任何的关系。
郁棠冷冷地道:“下次李少爷还是想清楚了要和我说什么再叫住我吧!“
若想让李竣对她死心,她就不能对他和颜悦色。
李竣果然面露羞惭。
郁棠带着阿苕往外走。
李竣咬了咬牙,却追了上去。
“郁小姐!”他拦在了她的面前,结结巴巴地道,“郁小姐,那个,那个汤太太,我姆妈说,已经去过你们家好几次了,你们家……要招上门女婿。你别急,你等几天,我阿爹这几天就应该会有信回来了……我,我是愿意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郁棠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僵硬起来。
这是怎么了
李竣在心里嘀咕着,说话的声音就更大了,表决心似的道:“郁小姐,你放心,我们家有两个儿子,我知道你们家要上
门女婿,我无论如何也会让我阿爹答应的,你等着我!”
“李竣,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有男子暴怒着打断了他的话,“你给我滚过来!”
这熟悉的声音……
李竣霍然转身,看见自家兄长那张英俊却铁青着的面孔。而他兄长身后,还站着一脸高深莫测的裴三老爷裴宴、颇有些兴灾乐祸的周状元,还有一脸错愕的沈先生。
“阿兄!”李竣怂着肩膀,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李端。
李端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没脑子的弟弟。
今天是多好的机会,一个状元郎、一个探花郎,还有个两榜进士,别人想巴结都没有机会,他却跑到这里来撩别人家小娘子,还大言不惭地要去别人家做上门女婿,简直是有辱斯文。
念头闪过,他心中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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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蹊跷
郁棠这才发现裴三老爷也在场。
她朝裴宴望去。
他穿了件月白色细布直裰,除了头上那根青竹簪,通身都没有其他饰品,神色漠然,目光阴郁,比前几次见到的时候更显得森冷。
郁棠鄂然。
他不是裴家斗争的胜利者吗怎么不见一点喜悦呢
郁棠困惑着,感觉身体一点点地回暖,因为看见李端而变得麻木的四肢也渐渐能够动弹了。
有些事,她以为自己已经释然。
实际上,并没有!
看见李端,她还会愤怒,还会憎恨,还会不甘。
她强忍着,才没有口出恶语。
而李端此时,却顾不得郁棠了。
他今天是带李竣来露脸的,这才刚和裴宴等人碰头,还没有来得及说几句话,裴宴就要走了……这怎么能行呢!
李端忙上前几步,对裴宴道:“世叔,周先生难得来一回,我带来了上好的毛尖,老师那里还有一套天青色的汝窑茶具,县学后院那株百年的桂花树也快要开花了,与其匆匆赶回去,不如去后院喝喝茶,偷得半日闲,闻闻桂花香。”
裴宴的师座是原吏部尚书张英,工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江华和吏部侍郎费质文都是他的同门师兄。按理说,不管是李意想再进一步,还是李端想仕途顺利,找谁都不如找裴宴这个同乡。
可偏偏裴宴性格古怪,他和长房剑拔弩张不说,和二房也不来往。
李意虽然和裴家二老爷裴宣是同年,裴宣回来之后李端也常去请教裴宣,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和裴宴搭上话。
李端没有办法,只能找恩师沈善言。
沈善言对这个弟子是寄予了厚望的,这才借着裴宴陪着周子衿来拜访他的机会,特意把李端叫了过来,就想借此机会让他能和裴宴结交。
此时他自然要为李端说话:“遐光,子纯说得对,你难得来一趟县学,不如留下来喝杯茶再走。”
李端字子纯。
裴宴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瞥了李端一眼,又瞥了郁棠一眼。
众人一愣。
李端想到自己刚才的失礼,面孔顿时涨得通红,喃喃地向裴宴解释道:“郁小姐,差点和我们家议亲!”
郁棠杏眼圆瞪。
李端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差点和他们家议亲
郁棠气得肺都要炸了。
裴宴却漫不经心,言不由衷地“哦”了一声。
郁棠不解。
周子衿的眼睛却一会儿落在郁棠身上,一会儿落在李端身上。
郁棠一个激灵,恍然大悟。
裴宴不会是怀疑她和李端……
这怎么可能
裴宴是怎么想的
可她一想到有这种可能,血就直往头顶涌。
郁棠喊了一声“裴三老爷”。
裴宴置若罔闻,突然对沈善言道:“那就一起去后院喝杯茶。”
沈善言心中暗喜,生怕裴宴改变了主意,拉着他就往后院去:“实际上我是有事找你。自你做了裴家宗主之后,我还没有和你好好说过话。裴老太爷在世时对县学多有照顾,如今他驾鹤西去,县学里受他照拂的学子很多都心浮气躁的,你若是不来,我还准备过几天去找找你……”
两人渐行渐远。
郁棠气得不行,高喊了声:“裴三老爷,我有话跟您说!”
有些事她得和他说清楚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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