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烟路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林阡
兵法有云“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所以蒙古军驻扎肃州短短半日,便横征暴敛使民间窖积皆荆
然而,他们的暴行到底在一山之隔,从居延逃至浑垂山北的民众们尚未得见。不肯归顺“林匪”的他们,当真是宁可风餐露宿也要寻求蒙古军的庇佑。寒风凛凛,不断有人饿死冻死,其中不乏老幼。奈何蒙古军早在“边境”设立关卡,将所有难民都视作金谍宋谍,不予接纳。
重压之下,仍有民众为了求活而不愿等死,悄悄造木筏欲从张掖河横渡,气候恶劣,每落水十人,便溺毙有九,这正是曹王事不宜迟要杜绝的无谓死伤,也是木华黎迫不及待要帮成吉思汗抓住的战机:“若以那帮夏民为人质,曹王定会答应我们将谈判提前。斡烈和窝阔台交换之际,我们可以抓些夏民,冠名为谍,作为赌注,以定战期。”
“多亏轩辕先生,舆论战无出其右。”成吉思汗满意于谋士们的无间合作。稳操胜券的他,先一步来浑垂山候曹王到,从高处俯瞰,那些居延难民,活着就跟蚂蚁一样,死了,也不过是断成几截的蚂蚁。
谈判席旁,一如既往埋伏刀兵,是既想挽回曾对曹王失去的气势,也是想见机挑动盟军情绪,从而了解敌人的活动规律。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谁都没有想到的是,来者竟然是林阡。
南宋风烟路 第2016章 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
第2016章 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
那是林阡第一次清醒看铁木真:身高颡广,头发稀疏,面有长须,与其他蒙古人明显不同;肤黄带白,眼为蓝灰,瞳是黑色,似野猫般,无怪乎洞察敏锐、生性凶残。
那是成吉思汗第一次见到正常状态的林阡,居然剑眉星目,丰神俊朗;举手投足间依旧透着令四獒生畏的杀伐气,但更教成吉思汗本人感慨的是他身上惊人的年轻。
一直以来都是成吉思汗作为晚辈想赶超曹王,一不留神,竟被长江后浪推前浪?
“曹王因何不至?”蒙谍正处于金蝉脱壳的关键时刻,成吉思汗自然对曹王病倒之事不得而知。
“岳父憎恶言出必反之人。”林阡冷笑,毕竟窝阔台和斡烈的交换原定于两日后。
“哪个及得上曹王,当面圣明,背后小人?终究廉颇老矣,不及当年勇武!”成吉思汗冷哼一声,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教轩辕九烨将其先前蒙骗的十余夏民推至阵前,睁着眼睛说瞎话,“若非他安插的这些金谍胡作非为,我又怎会为免夜长梦多、决意要将肃州之战提前?”
那些夏民听不懂他们皮笑肉不笑地在谈什么,甫一望见林阡棱角分明的侧脸,便面露惶恐交头接耳,浑不知他们正被救世主轩辕大先生当枪使。
“是谍非谍,你知我知。浑垂山北还有数百,你将他们收容、允诺不杀不弃,我便接受速战。”林阡果然让步,同意决战提前。
“又一个圣人。”成吉思汗正中下怀,得意而朗声大笑,“不杀不弃——若我用之?林阡,我蒙古草原向来军民一体,届时这些夏民面目狰狞、到战场置你的兵于死地,你可还会有悲悯之心?”
谈判席设在半山腰视野极佳之地,俯瞰张掖河到处枉死,远眺黑水埋多少尸骨,“铁木真,非要靠杀人无数、积尸如山,你才能到这山脊?”听出成吉思汗在抨击自己的救世原则,林阡忍无可忍地指责他嗜血滥杀。
“林阡,你不想杀却杀死的那些,难道就不算被杀?”成吉思汗反讽,沙场上刀剑无眼,你自不会怜惜那些赶鸭子上架的敌人,可他们也是你标榜要救的民众,无辜流血、送死,你倒是能自辩不知者不罪,然而,“死你刀下的就不是数?!”说什么不杀不弃,你早杀过、弃过!
“若我如你一般,听凭喜好、想杀则杀,那包括你在内,真不是数。”林阡目中杀机一闪而过。
成吉思汗一怔敛笑,示意四獒不必上前,从容不迫继续抨击:“你的盟军倒是信你,信你能自控,信你的原则。又怎样?他们曾高手如云,与我军旗鼓相当,如今却阵容不复——就因为要保这些可杀可弃的糟粕,十余万精兵强将或死或残,你不觉得愚蠢?竟不感到悔恨?”
“众生平等,向死而生,何为糟粕?”林阡回忆起那些央求着李君前要从军的西夏少年、和尽己所能给盟军送铁送炭送布送粮的老弱妇孺;不忍回忆,同样年轻、俊逸、美好、清傲、倜傥的……品章、杨叶、莫如、越风、曹王音容笑貌。
“人有高下,力有强弱,何来平等?”成吉思汗从来生长在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的环境。
“壮士习武,农民种地,各自辛劳;强者护弱,弱者供强,犷悍之徒皆为良民之卫,天下自平。”林阡说,既平等,又平和。
“何人定,武功必须是强者用以保护弱者?我以为,武功正是强者用来夺弱者地、取弱者命、排弱者序。强者镇弱,弱者惧强,不平亦平。”成吉思汗才不吃南宋那一套。
“皆不愿种,谁为你夺?”林阡问,贫瘠满目,怨声盈野,就是你想要的家国、山河?
“铁骑之下,莫敢不从。”成吉思汗说,我定能强行将整座人间都踏成蒙古军牧马之地,只需战无不胜,没人敢作反抗。
“十数年不敢,过百年?一千人不敢,一万人?”林阡与他越辩越不咬弦。
“百年后,万万人,意识、行为,皆顺从今日胜者所言,全遵照今日胜者所书。”成吉思汗谈笑间透出一份心照不宣,陆海之大,唯余你我二人逐鹿,若你不能认可我,则彼此将是对方最后绊脚石。
“功过是非,英雄枭雄,自有后人辨识。但这口酒的凉热,只有大汗胸中知。”林阡懒得再说,斟酒自酌自饮;忽然他觉得巧,青梅煮酒的双方永远不是同道。
“说得好,林阡,你可知我为先辈雪耻,有何等热血、解恨!曹王完颜永琏,世人口中的英雄,他在草原只手遮天随意减丁。从那时起我就立誓,成为他,超过他,杀败他,将他女真族屠得鸡犬不宁跪地求饶,创一个他所不能建、历代莫可与比疆域的皇朝!”成吉思汗说得血脉喷张,说英雄就是曹王年轻时那般,说千古不朽之业俱在杀人。
“人有千面,你只见他一面。却不知他,以武止戈,顺便扬威;以仁治世,正好行道。战争流血皆是不得已的途径,最终求的是立场磨合,要的是民生安定,争的是万代荣昌,绝不仅仅是家族的雪耻解恨、疆域的穷天极地、战绩的空前绝后。”林阡笃信,打仗本身不是为了多杀人,年轻时的曹王和现在一样,战以载道,剑以咏志。
“说虚伪好,还是说天真?”成吉思汗脸上俱是自信、傲慢、不忿,“林阡,若当今天下,终究是我这霸者登顶,当如何?!”
“还能如何。”林阡起身,话不投机半句多,酒酣胸胆尚开张,倏然拔刀,“撵你下来。”锋芒一掠,金帐武士全觉刺眼,齐齐弯弓张弩对他。
此值二月十一午后,八大悍将略有恢复,不再像昨夜初遇林阡时怯场。
然而,“激作敌人,使其应我,然后观其动静理乱之形”,即成吉思汗的初衷“挑动敌人情绪、了解敌人的活动规律”,竟成了你林阡对我军么?!
成吉思汗正自筹算需否在此武斗,忽听一声“师父”将林阡刀制停,他也一怔,循声而去,
见只见俘虏交换的队伍末尾,有人远远伫立、定定望着他多时……
恭听久矣,目光交汇,终于下定决心,跪伏在地诀别。
“鲲鹏。”那曾是他的金帐武士,旧友的出现无疑给众将心理重重一击。
“大汗。旧年知遇之恩,鲲鹏无以为报。从今肃州之战,磕头拜别谢罪。”鲲鹏一如既往来策应林阡,并断舍离。
老远就看到鲲鹏扶斡烈等人随林阡出山,封寒转忧为喜,上前接应之时,意外发现还有惊喜——
“边境”的难民们,竟有大半临阵变卦,跟随林阡一起回来黑水。
真想不到,林阡声名曾被大肆抹黑,未用一句舆论反击,悄然而然就澄清了。
这一点不得不叹曹王远见,没什么比当事人自己去打破谣言更快更直接。这些夏民道听途说的林阡是恶魔,而今日亲眼所见的林阡?虽然他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时间一长,如何感受不到成吉思汗和他各自对他们的态度?
“曹王用心良苦,让我直面民众,也直面铁木真——即使震怒,我也并未疯癫。我的自控,便是接下来肃州之战的最大保障。”林阡既然走陈旭“不激进,一战定”路线,自是要心无旁骛走到底;适才之所以喝酒,完全是想镇压胸中怒火。
“谈了什么?会震怒?”封寒关切地问。
“怒的是,铁木真不是我所以为的,未开化的以杀为乐的野蛮人,而是自己形成了一套道理,堂而皇之地以杀为业,如此,反而更加不可理喻。甚至,他还主动想说服我……”林阡复述给封寒听。
“呵,杀败大金、打得我跪地求饶的,不是你吗。”封寒嗤之以鼻。
千回百转,不再见。
“鲲鹏出现,与其说林阡攻心,不如说林阡怯战。”成吉思汗见微知著,认为林阡不再像昨晚嚣张,是因为他盘点盟军伤兵烈士后,意识到自身实力较蒙古军弱。
“昨日,咱们真应该听大汗的,拼他个至死方休。”速不台扼腕。
“也不一定。实力强,不见得就必胜。”成吉思汗摇头,宽慰他说自己不后悔,“我也不想见你们再折损。”
“是了,如今林匪‘势’断,气短,我军胜算更高。”木华黎的意思是,林匪已对战期松口,主动权回到了蒙古军之手。
是吗,势断?成吉思汗微微色变。
一场谈判过后,难民们竟不少都跟着明明在交涉过程中一直受迫的林阡走了?
此情此境,不禁教成吉思汗想起了几年前的自己。
在义父王汗、结拜兄弟札木合的夹击之下,自己一度遭遇平生最为惨烈的一战,队伍只剩下四千六百余人。
然而,看似大败,依然有人因为自己有“注定诞生的令世界恐怖的汗”预言傍身,且血统高贵,而聚拢、投奔过来。
见状,自卑的札木合恼羞成怒,对诸如此类的人追捕戕杀,反而进一步为渊驱鱼,将越来越多的人赶往自己的麾下。
自己很快便死灰复燃,对王汗父子逐一复仇,最终,札木合也被麾下叛变的将领扭送到自己帐下。
较之札木合,自己是温和的,稳妥的,持重的,
令大家觉得,哪怕暂时弱,也都值得跟。
如今角色变易,竟教林阡成了当时的自己?
寒风割面,成吉思汗倏然一凛:铁木真,你在想什么!这些糟粕,非我族类!他们不会信我血统,只可能因为武力屈服!
就像鲲鹏,那吐蕃人,之所以跟随林阡,还不是因为林阡那句没说出来的“速战久战?阵容不复?让步,也是我赢”!
同样地,糟粕们之所以选择跟林阡走,是因为林阡当面出刀太慑人,令他们一叶障目不见轩辕九烨。
既是无用之人,那便由他们去吧。成吉思汗回过神来:“胜算是高,但莫要轻敌。”
南宋风烟路 第2017章 肃州·满天风雨下西楼
北行数里后,封寒告诉林阡:郭蛤蟆和小律子已各自行动,盟王可在他俩的策应之下,潜回浑垂山与金谍、宋谍联络,我与鲲鹏则在外围给你放烟幕。
既然肃州之战比想象中早发,那细作们对蒙古军战备的探索势在必行;究竟需侦察多广、监视多深、关注多久,林阡作为主帅自要部署得当。
闻言时林阡先是一愣,因为从没见过封寒这么正经,好像是第一次没对自己直呼其名?
“快去快回,注意安全。”封寒像个长辈一样,温和地对他千叮万嘱,可再怎样也掩不住眼眶微红。
“一定。”林阡赶紧给他定心丸吃。
风险与机遇并行——林阡找到新战狼比找到玄翦快得多,但新战狼所掌握的有效信息比玄翦少;而转魄迟迟不曾响应落远空的信弹到达约定地点,看来是作为蒙古军的核心成员、被成吉思汗盯得极紧脱不开身。
没关系,有办法,再等他片刻。
也是到此时,林阡才见到新战狼的庐山真面目:“原来是你。”曹王府那么多忠肝义胆,是谁,林阡都不意外。
“原来不是你……”新战狼是谁?郭蛤蟆自听说蒙古军中有金谍后,曾燃起对生死之交完颜彝的希望之火;可惜今日奉封寒之命来调林陌心神的第一刻,他就发现完颜彝对林陌寸步不离、所以完颜彝百分百不是那个正在面见林阡的新战狼!
所以完颜彝从前的绝情、残忍、偏执、冥顽,全都不是演出来的。
所以郭蛤蟆一发现完颜彝的存在就情绪崩溃:“金宋共融,却没你我。”浑忘了他的初衷,该是完颜彝身旁的那个白衣胜雪。
“‘金宋共融’?你可别忘了,提出这四个字的,不是别人,是驸马,在短刀谷!”完颜彝同样怒其不争,在这个少年眼中,什么都可能错,唯独选驸马一定没错,“可惜驸马当日未能如愿,是因为宋军的盟主靠三寸不烂之舌,强辩说‘以谁融谁很重要’。殊不知,她彻底把金宋一分为二看待,真正是冠冕堂皇说一套做一套!”
“你我都是金人,我是定西人,你是丰州人,这就叫一分为二看待?!谁和谁都有差异,以谁融谁怎么不重要?谁没道理,谁被融;谁未开化,谁被融;谁浊气重,谁被融!当然了,短刀谷中的盟主眼界确实没有驸马高,加之她心里眼里全是盟王一人,没看见大金已是礼仪之邦,也不知清浊并非靠国界划分。”郭蛤蟆极速冷静下来,毕竟短刀谷之战,完颜彝还没出场,有什么资格在这场辩论占上风,“时过境迁,盟主自己也承认、改正,在镇戎州之战我军溃败后,众所皆知她言必行行必果,没再提过以宋融金了……”
“没再提就不算了是吗?郭蛤蟆你真会掩耳盗铃啊!”完颜彝愤然打断。
“镇戎州,我军无气,以宋融金是顺其自然,事实也证明它减轻了无谓伤亡。”郭蛤蟆理亏,承认是以宋融金,原因与清浊无关,而只是金军无气。
“是吗!郭蛤蟆我且问你:定西,林阡曾‘死无全尸’,短刀谷,我军快踏平蜀口,这两次,哪次不跟镇戎州之战相似,宋军溃败、无气?!只要他们投降,就能天下太平,为何当时她就不能接受以金融宋!?非得熬到足以以宋融金时!?”
“那是因为,定西、短刀谷,若盟主松口,那么杀红眼的段大人、驸马一定不会放过宋军,但在镇戎州则不一样,情知有第三方坐山观虎斗,盟王盟主可以做主不对金军赶尽杀绝。”郭蛤蟆每句话都代入了林阡夫妇,“也就是说,要满足‘一方无气、一方无杀机’,方能以后者融前者。”
“你……”完颜彝万没想到他能对答,不再憎恨阡吟,而是怨怼蛤蟆,“镇戎州,我军怎么就算‘无气’了,那么容易你就自我放弃?!”
“找蒙古,也叫有气?”
“就准你们金宋共融?不准我们金蒙共融?”完颜彝怒不可遏。
“这是你吃里扒外帮铁木真戕害黑水盟军的理由?!”郭蛤蟆气不打一处来,你要去融就堂堂正正投过去,在我们阵营搞窝里反算什么。
“哪来的散架盟军,金宋双方到处私仇、人人纠结会宁之战,没有完颜彝,也有仆散彝、徒单彝,照样黑水大败。”完颜彝这句话却是实情。
“黑水大败,在于观点分歧,教训实在深刻。但扳平之际,就是金宋共融水到渠成——虽然惨痛,到底算磨合好了。”郭蛤蟆不忍回首。
“谁说一定要先磨后合?黑水大捷,明明是金蒙共融的标志性战役,驸马才真正代表了天下大同!”完颜彝说,是融合,不是磨合——
如果说成吉思汗和曹王是霸道与仁道两种意识的摩擦,那么林阡林陌无疑是“武力征服”和“情感渗透”两种方法的对碰。
“我算是看懂了,宋蒙在战,大金群雄,先被割裂两个阵营。”郭蛤蟆痛心不已,“说到底,都是你这好驸马所赐。”
他既是一开始不小心忽略了林陌,也是后来一直都目光躲闪不去看林陌,直到此时此刻他知道再也回避不了林陌。
上次与林陌断义时,他身负重伤、意识不清,如果反悔,能找到绝佳借口,林陌也一定会对他永敞大门。
但如果在这清醒之际再分道扬镳,那就是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然而,郭蛤蟆你主动来,虽是肩负任务,不也是想着求个痛快!为什么就不敢像鲲鹏那般直面旧主!?
郭蛤蟆和完颜彝的争执过程中,林陌始终没有存在感,然而紧张的空气中却塞满了他的“蛤蟆,我等你回来”,“我很需要你”,“你和良左是我左膀右臂”……诸如此类的只要有心一定能感应到的恳求。
“郭蛤蟆!”完颜彝看郭蛤蟆神情凝滞,急忙追击,“‘完颜合达得人死力,稳;移剌蒲阿骁勇善战,勐;完颜良左擅长用兵,锐;完颜纲神出鬼没,奇;锦囊妙计极多的郭蛤蟆,灵。五神并具。’——驸马他,是你、是我、是我们五个的知遇之恩!”
郭蛤蟆目中划过一丝苦痛,定西、大散关、仙人关、天水净土寺、秦州麦积山、凤州、马耆望海山……那么多场胜仗败仗,他一直都以这白衣马首是瞻,
可当时这男人说的是:“五神并具,何愁大金不兴。”说的是:“救曹王归来。”大金还在,曹王病危,何故这个人回不来了!
蓦地越风和曹王的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头颅,郭蛤蟆抑制不住这暴怒,冲前野蛮揪住林陌的衣领吼:“我说过!我只认曹王的驸马!你把他给我还回来!”
“郭蛤蟆!”完颜彝大惊拔刀,发狠将他砍出林陌的安全距离,先前他自己差点被郭蛤蟆射死也没怪蛤蟆,可就在这瞬间看到郭蛤蟆要伤害林陌时寒彻骨髓、狠下心要与郭蛤蟆划清界限你死我活。
“蛤蟆,你也会说,以谁融谁,第二才看有气无气,第一是看谁清谁浊。你仔细想,林阡他,是害人多,是救人多?大金早成礼仪之邦,可有了林匪之后,赵宋还是那个赵宋?”林陌宁死不降林阡的原因,是他深信战狼的话,林阡是灭世之魔、万恶之源,这一点,他有切身体验。
郭蛤蟆捂着手上伤口,摇头:“我说不好其它,只知道,蒙古一定不是礼仪之邦。如果驸马离开铁木真,才……”
“我离开铁木真,回曹王府,你帮我杀林阡吗?”林陌问出那微乎其微的可能,退一步,咱们和谁都别融,他们双方都是浊。
“曹王说,只分正邪,不要三国!”郭蛤蟆继续摇头,斩钉截铁。
“什么曹王说,那是林阡说……”
现实中相持不下,虚空中渐行渐远。当是时,有人匆匆来报林陌,绝地武士与花无涯失踪,方才打破这旧日主仆的僵局。
林陌本就心乱,想都不想便说:“掘地三尺,也务必把花无涯和绝地掀出来。”
无疑,花无涯的意外是由封寒提到的小律子触发,叠加在郭蛤蟆对林陌攻心以及林阡谈判亮刀之上,是盟军循序渐进地、自然而然地对蒙古主帅、悍将和军师们的心绪调虎离山,力求使“转魄”趁盯梢松弛、完全抽身与林阡面谈。
南宋风烟路 第2018章 肃州·剑如霜兮胆如铁
终于得以与林阡会面,莫非第一句话却无关蒙古军战备,而关乎扎根在盟军的蒙谍长生天。毕竟,“主公知彼前,理应先知己。”
林阡大惑不解:以五城事件中牵连出的几个天脉第三级为藤,摸出从北龙首山来的两百疑犯中有二十只瓜;再以身份来历、人脉地位为约束条件,共排查出十五个疑似长生天……“此法常用、有何不妥?”
“主公假设的情况是,身处黑水的这几个天脉第三级‘一直不知自己暴露给邪后’,会师之后趁盟军诸事繁忙、立即将铁木真的启用指令传达长生天;而长生天第一时间就同意与他们接触、告诉他们他早已选定的挡箭牌。接下来,为帮长生天金蝉脱壳,下线们会以自我暴露的手段,陷害那些无辜的挡箭牌,妄想骗主公把无辜们误认为长生天。”
“自我暴露、陷害无辜,此刻兴许已经发生。”林阡点头,说莫非理解正确。
莫非先捋清林阡的办法,又给出自己的另一种假设:“然而,这几个下线如果‘早发现自己暴露给邪后’,故意在第一时间乱窜?反而后来被陷害的‘无辜’才是真正想脱壳的金蝉?利用主公对其充满侥幸、愧疚感,好在肃州之战中通行无阻?”
“……不是没这个可能。”林阡大叹,只有莫非这种身临其境之谍,才能察觉出自己不能察觉的细微漏洞,“所以,金蝉和壳,可能反转,我都不能忽视。”
“还有第三种假设。天脉下线们如邪后所判断、一直不知道自己暴露,也如主公所愿,一旦会师就趁机作动……可长生天呢?他毕竟是个王牌,孤军作战、警惕了那么久的他,会一来黑水就跟他们一样第一时间作动?”莫非问。
“肃州之战举足轻重,未必不会?”林阡不太确定。
“同样是肃清范围越来越小,长生天的处境却比我难得多——因为主公您自打兵临后套开始就从不缺势,不怕谁会散播谣言去动摇‘用人不疑’,所以他即使发现正在被肃清、都没有半点对策只能‘等’;而主公不像铁木真那样处于‘用人之际’,所以他时时刻刻都面临着赋闲的‘急’……可就算黑水之战尤其需要间谍活动了,他在北龙首山都一直没露出过马脚,蛰伏期间所表现出的沉稳老练,恐怕连战狼重生都会自愧不如,当然也远远比我强。这样的人,主公一定要宁可高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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