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尊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辰一十一
钱晨却淡淡道:“在下并非世族!”
这时候,原本对钱晨隐隐有所高看的庾亮微微皱眉,他性格严肃遵礼,严守士庶之分,本想提携此人一二,但此时却熄了这念头,这一次,就连郡望世族也有所不满,对钱晨生出了敌意。倒是那最先追问钱晨的老者有些不好意思。
他乃是庾亮好友,世族名士温峤,因为性格有些轻慢放肆,喜俗言粗语,虽是阴神之尊,却喜欢在扬州与大商巨贾赌戏。
曾经将一位扬州巨商赢得倾家荡产,隔日却带着所有的财务登门拜访,赔罪笑道:“只博戏尔!非为破君家门!”将所有赢来的财物尽数奉还,而他自己输掉的钱财,却从不在乎。每每连身上的法衣、法冠都输了,就请庾亮来赎他。
温峤笑道:“我有宝镜犀照,都未曾察觉有异,还是由你点明这才看破这万幻之下,真如未定。你又是如何觉察的呢?”
“应该是运气好吧!”钱晨眼神明静,淡然道。
他恪守低调,自己定位就是来看热闹的,可不想被别人当成热闹看,要是一旦出手,真就是在座的诸位都是废物了!
如此,不太礼貌!
这时候,桓玄也终于显露出外景异象来,铜雀楼外天空红霞攒聚,流霞飞坠而下,映得一室红光。那霞光犹如流火,照耀的这一层的宫阙楼阁如同失火了一样。、
谢灵运下意识的转头又看了钱晨一眼,方才他这个主持者,其实也是露了些丑,但因为在场多是世族子弟,大家都有些感同身受之意,纵然是有些隔阂的仙门士族,都对他更有好感,反倒是钱晨,受到了众人一致的排斥。
谢灵运定了定心神:“丹霞流火,动于苍天,其象有阳珠散火,阴甲潜珍,丹气如云英水玉,错耀龙鳞。真是上品无疑!”
温峤虽然知道不对,奈何赌性叫他心痒,还是转头去问钱晨道:“你觉得如何?”
“什么叫我觉得?”
钱晨觉得此人太爱看热闹了,恰好钱晨也是这个性子,同性相斥,所以对他心里的那点不良心思,看的极为透彻,心中暗恼道:“你若敢把自己的阴神外景放出来,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毒蛇!”
“三品下!”
钱晨也不觉得需要掩饰,将自己的标准略微降低了些,免得惊到这些人,便直言道。
顿时众人便有些炸开了,世族中有人冷笑道:“丹霞如燎云,下坠若流火,这般火力,足以消金融铁。丹霞火色之中带着一丝青纯,想来是桓兄炼化过丹霞福地的青莲地火煞之故。凝煞青炼地火,炼罡玫霞荡气,罡煞合一熔炼丹霞,已经是最上品的成丹法门。”
“当是三品金丹中的最上等,纵然褚兄……也要稍逊一筹。”
他觉得桓玄凝煞炼罡之密,少有人知,便自以为寻得了钱晨的破绽,出言嘲讽道:“不会有人以为自己蒙中了一回,便眼力胜过在座诸位了吧!”
“原来这也算凝煞炼罡了吗?”
钱晨一时无语,凝煞炼罡乃是天罡地煞诸多神通的前置,还有低于二品的?
他很想提醒一下这位,不是所有凝炼煞气,炼化罡气都叫凝煞炼罡,罡煞之气如天地清浊,化为混元,萌发神通种子,才叫凝煞炼罡。
未能配合起来,罡煞之气不合,乃至混一清浊出了差错,罡煞之气未能熔炼为一,化为先天元炁的——那叫做混罡煞。
如此丹元之中煞气罡气依旧泾渭分明,只能用来施展道法,并未生成神通种子。
“连凝煞炼罡都不知道!”那人冷笑道:“这下我等倒是信了你是蒙的了!”
王龙象微微抬头,面上浮现一丝异色——“这些人是认真的?”
“太白的剑法之中,‘天地为橐籥,周流行太易’一式,混一清浊,于一剑之内自成天地,反复清浊之威,将一切元气化为混元,施展出这样一剑的人不懂什么是凝煞炼罡,还有谁懂?”
但他在这些人面前向来寡言少语,虽然如此想着,却并未出声,只有谢灵运察觉了这点异色。
钱晨平静道:“青莲地火煞气乃是乙木之精降下地肺,为火劲蒸腾而出,因此色如青霞,又因乙木化去地肺火毒,火力较纯,可谓中品地煞之气。”
“而玫霞荡罡气,乃是至纯火气为元磁所束,化作云霞,如此玫霞方能消金融铁……”
“所以青莲地火煞生机绵绵,暗藏乙木精气,玫霞荡罡气却是元磁金气,金克木性,因此罡煞不合,无法混一。这红霞之中的一点纯青,正是杂质!”
“原本玫霞荡气可以演化元磁神通,青莲地火煞气寻一风煞之罡,也能火木相生,化为焚风!惟独两者合炼,暗藏克制。蜕变阴神之时的三灾之一火劫,尤其要小心,魔火烧身之时,必然要点燃金丹所藏木气,反消元磁之精,金丹有溃散之危!”
桓玄听闻此言,面无人色,温峤一锤右掌,连连点头道:“却是如此,却是如此……我只道这两道罡煞之气,具是云霞之属,还以为甚是相合,却没有看出这点隐患!”
旁边的庾亮也是频露异色,看了钱晨一眼。
“此言不差,桓兄结丹之时,罡煞互为克制,留下了破绽隐患。丹品只得三品下!”谢灵运看了桓玄一眼,心中暗叹,这等被人寻到根本破绽的,隐患极大,日后有人想要对付桓玄,只需祭出一门能够引动其内火的法器,便有奇效。
好在世家有种种手段弥补,寻一宗消弭内火,镇压内魔的水属法器便可。
而且日后突破阴神度内火之灾时,能有所防备,设法消弭隐患,比起毫无提防的渡劫,还是要好上无数。
说起来还是承了钱晨的情……
桓玄心高气傲,却也强自拱手为礼,对钱晨道:“多谢道友指点!”
明尊 第一百四十七章上乘剑法,长剑在手,何惧人言
一场比斗,虽说是桓玄胜了,但他这位胜者却也没滋没味,心下戚戚然。
代表仙门世家和郡望世家出来争夺脸面的两人,却被一个非世族中人拆穿了面上的光彩,在场的世族中人心里都别有一番复杂的感受,当下这场比试,已经进行不下去了。不然再斗法力,称修为,让钱晨继续点出破绽,世族的脸都要丢尽了!
一场清谈匆匆散去。
谢灵运倒是不计较这点面子,拱手而来,笑道:“道友真是好眼力!”
钱晨微微颌首,道:“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谢灵运见旁边的王龙象沉默不语,对此不置一词,他也素来知道这位于自己齐名的王家嫡子的性子,对此倒也不觉得意外。毕竟王谢虽然并称于世族,但拥有元神真人的王家,实力其实尚在谢家之上,他能与王龙象齐名,不乏此人性子清冷,不屑于世族交往有关,相比之下,手腕灵活,风度翩翩而能折节下交的谢灵运,在士人之中声望更高。
有心为两位世族子弟辩解一句,谢灵运笑道:“依我看来,褚世弟结丹外象虽为第四品,但气韵深长,距离上品也仅差一线而已;桓兄更是无疑的上品金丹,虽然凝煞炼罡出了岔子,但日后度过阴火劫时,未必没有弥补之机!”
对此钱晨也是表面上赞同道:“确实如此,若是趁着阴火劫之机,燃尽丹煞之中的乙木精气,未必不能弥补这一隐患!”
事实上钱晨便有办法,虽然结丹一关号称丹成无悔,但太上金丹大道的传人,向来是不吝于践踏这一准则的。
无论是以外丹道弥补,还是祭炼一上好的渡劫法器,甚至改修丹法,都能缓缓将这破绽调和回来。
当然他所说全是针对桓玄,而结丹之时劫数未完全度过,走了金丹大药的褚文恭,除非钱晨亲自出手,为他炼上一枚真幻两相丹,令其在外丹引发的幻境之中重新渡劫,达到颠倒真幻,将昔年逃走的金丹大药又‘骗’回来,完成一次偷天换日之举。
否则此人注定是前途尽毁的下场,有生之年,几乎不可能突破阳神。
谢灵运暗暗点头,这位李太白不但剑法惊人,为人处世也心性出众,与王龙象倒是大为不同。
但若是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跟在王龙象身后的那位老仆可能并不赞同,毕竟钱晨笑谈‘利器在手只会毁了我容忍蠢货的能力’,那一惊悚出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王龙象就算再沉默寡言,也没有说过要一剑将那些蠹虫杀尽这种话。
所以老仆心中犹如明镜一般,清除的知道这位李太白面上是温润君子,心中的傲气只怕比自家的少爷都大,这铜雀楼中,包括谢灵运在内,除了王龙象只怕没有一人能得到他的承认,此时表现的温和,只不过也是一种另类的不将这些人放在眼中罢了!
“世间能丹成上品,已经是难得,长生大道有望。能结丹一品者数百年也难出一个,中土非王谢难以为之!”
桓玄见到王谢同列,也走了上来,不露痕迹的捧了一句。
岂料王龙象闻言非但没有露出自得之色,反而皱起眉头,神色郁沉了下来,他闻言道:“一品金丹虽然少见,但中土人才无数,非只我二人!”
他说道这里,却微微抬头,神色带着一丝莫名,道:“只是我所见,便有两人隐隐胜于我!”
桓玄这下反而有些尴尬,谢灵运却抬头,露出几分凌厉而骄傲的目光道:“哦?我倒是有些好奇,是哪两人?”
“昔年的李尔……”王龙象并未讳言,平静道:“便是其一,其丹气尚属于雷霆,从脑后放出,冲霄而起笼罩数十亩,雷霆之气暴烈无匹,但却被金丹锻炼的犹如青玉一般,此等力量把握之微妙,丹气之纯粹,在我所见之中,无人能比!”
桓玄这时却长长吐出了一口气,道:“李尔此人我也听过,确实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才,相传陇西李氏的先祖,乃是太上道祖数百世转生中的某一世血裔,也算是跟脚高贵,北魏名门了!”
谢灵运微微叹息道:“纵是北地名门,不也混了胡种?”
此言却是提起了南晋世家最为难堪,也是对北魏最难以接受的一个话题:昔年司马懿篡夺曹魏,屠杀皇室曹家,因为昔年曹家也是篡汉而来,司马懿当时已经隐隐为中土第一元神,故而世家都选择了默认此事。岂料杀尽前朝遗种的时候,却让大将军曹爽三岁的幼子被人救走,而救走他的便是当年的佛门大菩萨——菩提达摩。
曹爽之子曹麟做沙弥打扮,跟随达摩行走四方,苦行修身。
因为身负血仇,更兼资质不俗,很快便有了一身修为,更因为当时佛门尚被中土道门排斥,只能行走于蛮荒之地传教,多次深入北狄传教,与北方蛮夷交往甚密,曹麟修成佛门金身之后,恰逢道门排佛最激烈之时,佛门大能纷纷从西贺洲东来,却被当时的天师许逊、寇真联手拦截在函谷关外,三次斗法,都未能胜过道门。
恰逢晋司马氏倒行逆施,司马昭人心尽失,佛门便开始正式支持曹麟复国。
曹麟与蛮夷鲜卑氏族歃血为盟,与独孤、宇文、长孙、拓拔、慕容、丘穆、步狐、尉迟八大姓相约共取中土,曹氏为皇族,八姓为后族,中土与鲜卑联姻为亲。借得鲜卑之兵八十万,叩关南下,引发了中土千年以来最大的一次劫数,期间非但鲜卑人口损失近半,中土世家也实力大损,北地劫数炽烈,甚至引来了魔道插手。佛道两家为此陨落无数高人。
此劫以曹麟突破元神,毙杀司马昭,报一门血仇告终。
魔道显露野心之后,佛道两家终于停战,划江为界,分割南北。
昔年北地世家衣冠南下,除了佛道相争之际,这些世家都是道门的支持者之外,更有北魏立国之基便是与鲜卑联姻,世家嫡系多要娶鲜卑八姓女子的缘故。
当然,这数百年传承下来,北魏形势又有变化。
曹家为了平衡鲜卑势力和佛门,又开始靠向道门,但曹爽早早飞升,几代曹家子弟因为佛道之争,也并未在修行上有太大成就,反而是一心靠拢佛门的鲜卑胡人受佛门扶持,故而如今北魏乃是幼帝登基,国内执政的却是鲜卑一族的拓拔太后。
这位太后历经四朝,亦是佛门成就金身的大尊者,距离元神只差一步,执政手腕之老辣,在北魏的权威还要胜过晋室。
谢灵运也不欲多提北魏,有此一叹后,又问王龙象道:“李尔纵然是北方奇才,那不逊于你的另一人是谁?”
王龙象却又沉默不语,钱晨在旁边听了半天,不由悚然道:“不会还是我吧!你中土世家评论丹品,两次拿我出来算什么?”但这时候,王龙象已经微微回头,神色间不言自明。
钱晨只能哈哈大笑,掩饰尴尬,道:“若是再早一些,还能和你们年轻人排一排,但如今我早已不是结丹了!”
“没错,我还是通法,凭什么就算结丹了?现在那两个都是小金丹,是未来本体结丹的‘丹头’,‘丹头’这种事能算正经金丹么?正经金丹谁会有两个啊!离谱……”
王龙象却正色道:“太白剑法之中意气风发,绝非老朽之辈,只怕年龄不胜于我等多少,能修成阴神,乃是太白道行精进,修行之能胜于我等,而非年岁积累!”
“我要说我才二十一岁,还是个孩子你信不信?”
钱晨忍住了一口老槽,默默承受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评价。
“果然是李太白!”谢灵运眼中却战意十足:“今日听闻我叔祖安石公盛赞于你,倒是有很多世家长辈不服,更兼此宴本是世家划分金陵洞天名额之会,却因为你,请来了各方仙门的真传,乃至名声鹤起的各方散修寒门。确令不少人迁怒于你,想要稍加打压,使得金陵洞天不落于庶族之手!”
钱晨一脸平淡,却令谢灵运稍稍惊讶,道:“你不惊讶吗?”
钱某人微微一笑,第一次在谢灵运面前挑起眉毛,显露出那股蔑视铜雀楼中的一切,包括他谢灵运的傲气来,平静道:“他们大可试试……”
“鸱得腐鼠,鹓鶵过之!”
钱晨转头离去,一笑置之:“自取其辱……”
此时铜雀楼上玉罄声响,清脆悦耳,沁人心扉,霎时传遍九重楼阁,将那那楼中的喧闹尽数盖压了过去,却是宴会开场时的告声,一时间众人纷纷涌向铜雀楼最顶层的宫阙,大晋建康的世族子弟有意赴会者,几乎尽数前来,谢家也是来者不拒,但如王龙象和钱晨这般有请柬的,不过数十人,皆是名动一方的年轻修士。
此时铜雀楼中赴宴者足足有数千人,而楼外朱雀桥上举目眺望的底辈弟子和秦淮两岸人头攒动的市民百姓,则足足有数十万之多。
此时围绕铜雀楼外,无数法器悬浮飘游,如星辰一般纷洒空中,向着楼顶的宫阙落去,更有近百道遁光更为瞩目,于半空游走不定,各色彩光耀眼,虹芒剑光结成灿霞。
第九层的宫阙,还有无数悬楼浮阁,相互之间以金桥搭连,又有许多奴仆,力士,侍女行于其中。
两只铜雀没了监控守护上古铜雀的任务,却也沦为了铜雀楼中的闲鸟,此刻只能并肩站在檐角,看着下方来来往往,热闹至极的场面发酸,一只铜雀突然用翅膀擦了擦眼睛,惊讶道:“我怎么好像看到了那个‘大恶人’?”
另外一只铜雀慌得连铜羽都掉落了:“真的吗?快跑……”
“不对,是我看错了!”那只铜雀仔细瞧了钱晨几眼道:“气质略有那么些相像,但那厮和王小子并肩走着呢!怎么可能是那个大恶人!”
“王小子真惨……”铜雀感慨道:“能比我们还惨的就只有他的。刚刚我听到了不少笑他的话……”
温峤走在金桥上,哈哈大笑道:“趁他不注意,我们逃得远一点,又躲了一桩赌债!”
庾亮沉声道:“你之前好像并未与他赌斗!”
温峤微微一愣,继而笑道:“是吗?我还以为赌了呢……”
“温兄,你真不知道此人是谁吗?”庾亮忍不住回头道,温峤却丝毫不以为意道:“他是何人!与我何干?无子无孙,尽是他人之物,有花有酒,聊为卒岁之欢……”
他负手像是个闲汉一般,晃晃悠悠的走了下去,庾亮一愣,继而微微摇头,他可以豁达,但庾家年轻一代仅是嫡系便有数百人,他若不起来遮风挡雨,撑起家名,为子孙争取机会,真要让寒门散修起来了!中土还会是世家的天下吗?
玉罄声响第二遍的时候,宫阙之内已经世家子弟满座。
有人高声笑道:“李太白剑斩龙神,不知可位列几品?”
“此人的剑气,我那一日在朝天宫见过!”有世家子弟开口道:“凌厉有余,大道气韵不足,全以剑气取胜,没有精神!”
此言一出,便有人附和道:“听闻此人五剑斩神,依我所见,剑法却没有什么高明的地方,只知道一味凝聚剑气,失了剑意的高妙,若非青莲雅致,难入上品……依我所见,也就是三品的剑术。”
“谢家九韶定音剑,韵起《大韶》,剑势合九韶之舞,动若夔鼓,矫如雀翔,剑意太虚得‘有’‘无’之妙,如此当是一品的剑法。未得剑道之理,不过是招式巧妙一些罢了!称不得上乘剑法……“
司马睿听着旁边的讥讽,心中非但不紧张,还有些想笑。
愿你们真的见识了李太白的剑法,不要被吓得尿裤子罢!
一个世家子弟合酒服了五石散,正敞开衣襟散去燥热,他此时神色亢奋,真元躁动,吞吐着五石精气,嬉笑言道:“这李太白,只怕又是一个李尔罢了!妄得了一些虚名,便不敢再露面了!斩杀一位龙神有什么大不了?我听闻那龙神是被王龙象斩了爱子,与其恶斗不止,两败俱伤后,才被此人捡了便宜去……”
他说罢大笑不止,这时候有人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襟,宴中一时肃然,他感觉事情不对,便匆匆回头,却看到王龙象立身于殿前,平静的朝他看来,而钱晨站在王龙象的旁边,浑不在意,目中无人。
王龙象扫视四方,一字一句道:“剑斩真龙者,李太白也!非我之能!”
钱晨宽慰他道:“长剑在手,何惧人言?”说罢便拉着他的袖子,拽他进入殿中……
明尊 第一百四十八章红尘消磨,五行翠英,赌斗比试
入殿之时,已经是第三遍玉磬声响,此时大殿之中已经布置完毕,面东主位之下,台阶之上的月台两旁,张朱幔,陈日华金器于其下,后一百五十步阶下,张黄幔,设诸席,有月华银器于其上。
最后置青幔于三百步外,没有请柬的客人只能留在这里,以灵木为酒具。
钱晨抬眼看了其上等级森严,尊卑分明的座次一眼,并无上前的意思,只是在青幔之下,随意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那世族子弟担当的侍者也并不注意他,只是一味引着王龙象上前。
王龙象微微思量,也并未上前,而是在钱晨的旁边坐下,那侍者脸色一变,低声道:“世兄,这是留给低门的座位!”
王龙象不置可否,坦然坐下。
钱晨笑道:“滚滚红尘三千丈,从来礼法最磨人!”
“这偱礼之事,还是留给他们去做……”钱晨端起面前的铜爵,朝着四周的世族示意道:“我们当个无礼之人便是!”
这时候,庾亮两人也迈入大殿之中,殿门口的礼仪连忙拜道:“钟伊公、温公……”
一时间两旁的世族弟子纷纷起立,行礼,钱晨看着几个仙门修士,乃至寒门散修,具也跟着起身。
于他看来,这殿中诸人头顶气运在礼仪完毕的那一刻,便都分出一丝,融入庾,温两人头顶青紫色的气运之中。
钱晨依旧端坐,并不起身,他将腰间的竹竿随意放在了案前,周围的人起立之时,也挡住了他们这边,倒也并不起眼……
看着这一幕,钱晨微微一笑——今日可算亲眼看到了礼法磨人了!
礼法者,明尊卑。
若是在前世,只能算是潜移默化的训练人的服从性,让人明了自己的阶级地位。
但在这个道法显世的世界,信仰能集众之力,尊卑礼法也能养气蓄势。世家子弟的气运,便是这般每日摧残卑下者的尊严骨气,消磨其内心的智慧、仁爱、勇气,夺其心气而铸成。
所以,为何身居高位者往往气运旺盛?
只因礼法可以汇聚气运,水涨船高之故。
这还只是世家所铸就的礼法大体系,若是入了各家的小格局,明了主仆尊卑的名分,剥夺的还要更严重,气运便有了主从,依附于人下。
国运,也是由律法、礼仪束缚人心,如此铸就。
此时,几位世家老朽从殿后而来,坐了主位,又是一系列礼仪,钱晨眼看着身边无论世家、寒门,皆被这些老朽像是驯狗一样的驯化,叫那几个老朽习以为常的确立自己的头犬地位。
就连钱晨身旁的王龙象,也被剥夺一丝气运,只有当那无形的礼法落到钱晨的身上,才丝毫动摇不得,反而是这满殿修士的气运,都如一阵风吹过的火烛,微微颤了颤,摇曳不稳。
至始至终,钱晨就没有起来过,为此旁边的士人、修士已经面露不忿之色。
有人低声暗道:“无礼之徒!”
钱晨心里越发不耐,楼观道的望气术确实有些讨厌,因为它总是能叫人看穿这红尘浊气,如何消磨道性天真。爱恨情仇虽是红尘,但却也是灵请所钟,犹如醇酒,虽然消骨但却醉人。
而礼法尊卑,人心偏见,才是真真的积毁销骨,臭不可闻。
难怪楼观道传人历来总有出世之心。
这时候众人已经入座,金钟一响,谢安石才从侧后转出来,身旁跟着几个其他世家的宿老,他微微颌首,笑道:“方才与几位老友叙述旧情,怠慢了诸位,还望诸位勿怪!”
上座的诸人,都是起身还礼,口称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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