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糟了!大胡子派给我了,我实在没精力再去排一队,就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大胡子扫了一眼材料后,盯着我看了半天。我下意识的捂住肚子,这家伙该不会是看出我怀孕了吧?接着他一目一页地翻看了我的材料,抬起头,微笑着对我用中文说,“恭喜你,俄勒岗是个很美的地方,我就是那儿来的,欢迎你到美国。”那是我听到的最美的声音,从那以后,我开始觉得男人留胡子也很有魅力。
终于要离开了,别了,燕园,别了,中国!当飞机起飞的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就像好莱坞大片结尾处斯巴达克斯的妻子带着儿子变成了自由人一样。
来到美国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金如杨联系。那时互联已经出来,我在上花了不到五分钟就在哈佛大学的页上找到了他。打通电话后当天居然一口气聊了六个小时。之后三日一小聊,五日一大聊。什么都能聊,我的电话费一个月下来花了一多美元。我总结了一下聊天内容,分为以下几类。
)他教我如何在当学生期间办绿卡。他把他所有申请绿卡的材料都寄给我,我就可以照葫芦画瓢。
2)聊吃的,包括有些饭该怎么做。有一次光是聊意大利面条sauce的做法,就聊了两个小时。
3)他向我定期汇报他的交友情况,还email女孩的照片让我帮他参考。我说你喜欢洋妞,现在到处都是,该如鱼得水了吧!他说白人女孩头脑简单,他开始喜欢中国女孩,有智慧。他印象中的中国女孩应该大多是北大女生,那可都是几亿人里拼杀出来的女汉子,当然有智慧。不过根据他提起的女孩儿看,他已经彻底打破了种族限制。
其中有两个女孩他曾多次挂在嘴上。一个是黑珍珠,他说很性感又风趣。我想像该是那种蜂腰翘臀,风骚迷人的黑妞。收到照片后我仔细看了几遍也没看出漂亮二字。女孩穿件牛仔外套,头发超短,如果金如杨不说是女孩,我还以为是个男的。不过她的笑容憨厚,看着挺朴实的。也许男人和女人的审美眼光不一样,女人也许没资格评论另一个女人是否性感,男人说了才算。
另一个他滔滔不绝讲述的是一个清华女孩。他寄来照片我一看果然漂亮,而且气质非凡,很像民国时期的才女加美女林徽音。真没想到清华这个工科院校还有这样莲花般充满诗意的女孩儿。然而不久后他便说这个清华女孩野心太大,打算毕业后国创业。他不喜欢功利心太重的女孩。三个月以后就没再听他提起。
除了以上这两个曾不止一次提到,另外还有只提过一次的,比如从欧洲来美国留学的“白雪公”,美艳绝伦的苏联女孩儿,以及正在和他同居的来自日本的“丑小鸭”,等等。
他像一只贪婪的蜜蜂,奔忙在花丛中。在各种花心,都只停留片刻。而我就像一朵还没来得及盛开就开始残败的玫瑰,纵然有芬芳,也被表面开始枯干的花瓣遮盖。
我听着他讲这些艳遇,好像他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因为我已经被一块石头砸昏,扔过来再多的石头也没有感觉了。
就这样一直聊到第二年夏天。这期间我从来没有跟他提起孩子的事,要是因为我太清高。我堂堂北大女生,怎会拿孩子去赖你!即便提起,我也要当面说。这样我至少可以观察到他的表情。其次是他正周旋于这么多美女中,哪有精力顾我,提孩子不过是自讨没趣。
第二年五月,我在当地华人教会的帮助下,生了一个男孩。孩子是在一个周末生的,比预产期来得早了将近一个月,生出时满头黑发,看不出来有任何发育不足的地方。就是体重只有6磅多。护士说“the baby's sie is perfect for you as a small person"。
接下来的星期一,我照旧去上课,因为期末考试马上就要开始。当我出现在课堂上时,竟迎来一片掌声。
期末考试结束后,我的成绩居然是全a。
俄大和北大最大的别是,这里看不到谈恋爱的。人家美国人上大学是来读书的,不是来风花雪月的。燕园亭台楼阁,曲经通幽, 空气里弥漫着花香和朦胧的薄雾,到处是“神雕侠侣”,卿卿我我,让人无法静心读书。而这里楼是方的,路是直的,空气是透明的,到处看不到人影,更别说“野鸳鸯”。 附近的湖里倒是有真的鸳鸯鸟儿。
至于师资力量,在北大,这个中国的第一学府,很多教授其实只是本科毕业,还有下放到农村多年又被调来的。而在俄大,这个美国的普通院校,所有教授都是名牌大学博士毕业。他们讲起课来生动活泼,书也清楚工整。即使说英语,我也听得清清楚楚。而在北大,有几个说方言的教授,一堂课下来,云里雾里,听不懂几个字。
还有一个别就是教材。北大教材据说是从苏联翻译过来的,巴掌大的面,薄薄的一本,就像经文小册子,一页纸啃半天也不明白。而美国的教材,厚厚一大本,背着重死了,里面从头讲起,细致入微,即便是外行,也能读懂。
在这个新环境下,我从原来的学不会和跟不上变成了现在的豁然开朗和得心应手。北大的教育水平实在不敢恭维。倒是我在北大学到的一些杂耍,说好听点叫生活课,终身受用。就是打扮(凸显女性魅力),打牌(快乐人生)和恋爱心得(帮我找到人生伴侣)。
孩子过了满月,暑假来临了。我也可以开始“坐月子”,休息一下。不久收到金如杨的一个email,
兰儿,
我一直在追逐天边的白云,却从来没有注意到窗前的玫瑰。
暑假到了,我可以来俄州看你吗?
如杨
燕园的粉红回忆(二十九)
金如杨的email来得正是时候,我还正打算邀请他来呢!我马上给他了email,说十分欢迎,什么时候来都行,不过越快越好。他不到一个小时又来了email,说刚订好了机票,一个星期后到,这是能订到的最早的一班飞机。
一个星期以后就能见到他了!我突然慌乱起来。难道我就这个样子见他吗?
刚到美国不久,我为了多赚点钱给家人寄去,就到学校的快餐店打工,要负责做hamberger(汉堡)和奶昔。用来做奶昔的不绣钢容器比盛奶昔的杯子稍大,每次做完都剩一点儿。我舍不得倒掉,这在中国得多贵呀!记得那次在王府井的麦当劳,金如杨请我第一次喝到奶昔,一杯就要人民币五块五,不过味道好极了。来美国我负责做奶昔,正好利用工作之便给自己大饱口福。这样一个月下来我的体重增加了2磅,我没管,因为怀着身孕,医生说需要增加体重。现在孩子虽然生出来了,可脂肪还留在身上。尤其是肚子,松松垮垮,看不见腰。
我该穿什么衣服见他好呢?三角地卖剩下的衣服带来美国后很快就瘦得穿不进去。我到穷人店免费领取了几件,七长八短的,没一件身,稍微好点的也是从garage sale或goodwill买来的旧衣服。就算是量身定做的,就我现在这腰围,穿什么能好看得了?
说到头发,我原先如瀑布般直泻的长发已经不复存在。长发飘飘需要有窈窕身姿相配。我肚子大起来后就剪了短发。因为没舍得花钱去高级发廊,找了一个理发学校让学员练手,只花了5。理完后照镜子,我吓了一跳,以为我妈来了。这个理发学员真厉害,居然能理出中国六七十年代妇女任的发型。
照照镜子,自己原先的瓜子脸已经变成了西瓜脸。短短不到一年时间,我就完成了从燕园美女到俄州村妇的华丽转身。从燕园来到俄大,我像一只美丽的黄鹂鸟,从空中飞落到了地上,变成一只母鸡,终于脚踏实地了,然而胖得再也飞不起来了。
现在还有一个星期,减肥来得及吗?带个孩子,出门锻炼也不方便。平时上课不得以我会请邻居一个伴读的中国太太帮忙照看孩子,付钱给她。为了锻炼花钱,投资太大。那么少吃行吗?也不行,我还得给孩子喂奶,吃少了奶水会不足的。
这下完了!我根本无法和他周围的美女们抗衡。别说是林徽音,白雪公,黑珍珠,我现在恐怕连丑小鸭也斗不过。我还如何做他窗前的玫瑰!
金如杨是在接近黄昏时候到达的。我约他在图书馆前草坪见面。我不想让他到我家,家里没有情调。我当时住在学校给的经济房。一室一厅在二楼,房子又老又破,连地都不是水平的。如果掉个东西在地上,马上会滑向一个方向。楼下本来是车库,门坏死了,不能用。
我穿了一件黑色的dress, 因为黑色显瘦,和一年前穿着粉红色相比,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修女。没怎么化妆,化了比不化还难看。我把baby放在婴儿车里,推去了图书馆。我住的地方离图书馆只有几个blobsp;
图书馆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在夕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远看像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图书馆前是一个很大的绿色草坪,比起燕园图书馆前的草坪更大,草长得更细密茂盛。草坪上开出几条细细的小路,通往各个方向的教学楼。有几个美国男孩,光着膀子,在草坪上扔飞盘。他们宽阔的肩膀和健美的肌肉被夕阳余晖镀上了一层金黄色,十分惹眼。
金如杨终于出现在了草坪中的一条小路上,夕阳从斜侧方照在他的脸上身上。如果照相,这该是最佳的打光角度。他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t恤。怎么也是黑色,会不会也长胖了?美国可真是个养人的地方。比起草坪上玩飞盘的年轻小伙,他显得有点儿苍老,说好听点儿叫做成熟。
时空真的能改变一切。去年我在燕园图书馆前爱上了他,今年我也选择了图书馆前面相见,然而再见时却已经没了感觉,就像去年我对唐明没了感觉一样。
爱情之花需要时时浇灌,倍加呵护,如果放那儿不管,很快就会凋谢。
那一刻,我知道自己不爱他了。
他走过来,看到我,先是吃惊,随后张开双臂,正要给我一个美国式的拥抱时,看到我手中推着的婴儿车。他的脸色立刻阴了下来,伴随着失望,
“兰儿,你结婚了?”
我没答他。从婴儿车里抱起了小baby 小baby没睡觉,因为来之前刚刚吃饱奶,又能出来看风景,心情格外好。被抱起之前,他躺在婴儿车里,两只小手和两只小脚同时在空中抓舞着。被抱起时,他的眼睛好奇地四处瞧着。
小baby躺在我的臂弯里,被递到金如杨面前时,还笑成了一朵桃花,随即赶快羞答答地扭过头去。
“如杨,来,抱抱咱们的儿子!”
燕园的粉红回忆(三十)
金如杨倒退了一步,好像我递到他眼前的不是baby, 而是一颗炸弹。
“兰儿,你没病吧?”
“你看小baby多可爱,还冲你笑呢!难道你看不出baby眼熟,虎头虎脑的,长得和你一模一样。”
“兰儿,你真会开玩笑。不过这次,你幽默地过火了。”
我看他不肯抱baby, 就把baby放婴儿车里,一边晃动着。
“那天咱俩在勺园喝酒,我睡着后怎么去了你住的地方?”
“我背你过去的。你们楼门肯定关了。只好去我那儿。”我暗暗佩服自己的推理能力,这么多年的数学没白学!
baby眼皮打了会儿架,就睡着了。他的脸蛋像个熟透了的水蜜桃。我上去亲了一口“水蜜桃”,又帮他掖了掖毯子。
我来到金如杨的跟前,从背后抱住他的腰,把脸靠在他坚实的后背上,希望我用柔情唤起他的忆。他一定就像蜜蜂一样,流连花丛太久,自己转晕了。
“如杨,那个晚上你真的让我很**!”
金如杨转身,摸了摸我的额头,说,
“兰儿,你是怀疑我那天晚上趁你睡着要了你,导致你怀孕?”
“不是怀疑是肯定!我又没别的男人。那天晚上我虽然睡着了,但还是能感觉到你的厉害。”我进一步逼问。
这下他显然被逼急了。“兰儿,那天晚上我把你放到床上后,自己已经精疲力尽,也没别的地方去,就和你睡了一张床。不过我可是碰都没碰你一下。你说的**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我很可能是在做梦!不过为了查个水落石出,我进一步提醒他。
“难道你看我睡着了,没对我动心吗?”
“兰儿,你记得那天晚上,我和你提起那个勺园的美国女孩。我头天晚上和她最后一次约会,在勺园过了夜。整整一个晚上,我被折腾得死去活来。你不是男人可能不知道,男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第二天人都晕了,她又突然提出分手,我身心倍受打击,所以不得以才找你倾诉。我那天的状态,见了女孩就怕,尤其是你这样的漂亮女孩。”
我看他说得很真诚,就相信了他。
“不过,咱俩吃最后晚餐那个晚上你送我到3楼门口。。。情况你还记得不?”
“当然记得”他好像一下就明白了我要说什么,看来他这只蜜蜂还没转晕。“那天我看到树丛里一对一对的,加上你又那么漂亮,还说过喜欢我,我就一时冲动,想和你那什么来着。”
“你对我只是一时冲动?”
“我当时想着先把你预热,说不定你会动提出到我那儿过夜。可是没想到刚开个头,你就遛了。你跑到楼门口头的那个瞬间,长发飘洒,就像电影里放的慢镜头。 我都看傻了。从那以后,你的光辉形象就印到了我的心里。”
“那你为什么不追我?”
“我这不是因为要出国,想再看看外面的世界。接到你的电话,我高兴坏了。”
“那你还有那么多女孩?”
“这不想在和你安定下来之前再多看看,你想我和你说了那么多女孩,怎么可能个个都深交呢?都只是见过一两次而已。”
“那同居的丑小鸭呢?”
“同居?我告诉你同居了吗?是roommate!"
噢,他好像是说过roommate, 我翻译成了同居。
“那我误会你了。”我说的误会要指怀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