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花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小强
但就算是世外桃源,消息总不是密不透风的,红尘外的俗世仍是一点一滴渗透了进来。
搬入村里后不久,京里传来了消息。
绵州首富薛凤散尽家财,普渡一城穷苦百姓的事迹流传开来,这桩善事传到京里,皇上听闻之下,御赐薛家一块“积善之家”的金匾,赏黄金万两,珠宝千万,一时风光无限,天下闻名。
因着这位天下第一大善人,绵州城也成了一块风光宝地,近日来城的商人络绎不绝,都想和薛家做生意。
一夕之间,薛家从泥里攀升到云端,再一次攫取首富之位,甚至不止于此,名声都传到了京里,日后大有财源,婠婠身在局中却是十分明了,当初薛凤爽快遣散家产,早已想好了今日这一出,化死局为生路,他心思深着,这半年来,薛家被推到风口浪尖,包括他那大哥,岂会善罢甘休,却愣是不漏半点踪迹。
他早打算好了一切。
什么散尽家财,不过是诓她的色话,他是利益赚尽的商贾。
这日他打猎晚了,天色已晚,家里来了不速之客。
婠婠起先没有发现,等她睡熟了,顾长清一身简单装扮走了进来,温煦笑道:“许久不见,二爷憔悴了许多,这些天的事儿,大爷也知道了,让小的请您出去……”
话音未落,薛凤猛地弹跳而起,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捞起还在床头熟睡的婠婠,披头散发就想跑了出去。
顾长清也由得他逃跑。
才过了一会儿,薛凤抱着婠婠一步步从屋外退回来,面前站了数来人,尽是劲装肃杀的打扮,滴水不漏将他团团围住,逼退屋中,顾长清才一声令下,“大爷有令,将二爷捆起来,请回老宅祠堂。”
一提到祠堂,薛凤脸色微变,面对上来捆人的侍卫,他不怒反笑,“滚开,我自己会走。”
顾长清拦在面前,笑面虎一般,“二爷可以自己走,但必须把人留下来。”
薛凤显然不肯放开婠婠,顾长清凑过来,低声道:“大爷难得回来一趟,二爷别让他太失望了。”
薛凤深知大哥身份特殊,不会轻易回到绵州,这次忽然出现,为了什么来的,薛凤心知肚明,自己越是不肯放手,越会让大哥失望,大哥不会对他怎么样,但会迁怒到婠婠身上,怒气越大,婠婠承受越多。
薛凤深深闭上了眼,手上也慢慢松开来了。
“接着。”顾长清使个眼色给兰九。
兰九白着脸走上前,一把接住婠婠,看到她仍在熟睡之中,手遮在她眼睛上。
婠婠是在祠堂里醒来的,迎着一片阴暗森冷的光线,她刚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椅子里,周围没有人,面前有一座高大严实的屏风,遮挡一切,屏风外的声音还是清晰传了过来。
是一道她不曾听过的男声,如玉石轻轻撞击,悦耳动听极了,却透着一股难掩的冷漠。
“小凤,你为她抛弃身家,还为她喝了绝子汤,母亲最希望看到你开枝散叶,你却断子绝孙,做的彻底,你的命迟早搭在她手里。”
满堂花醉 第五十四章怒火
薛凤的声音随之响了起来,在她听来,是那般苍白无力,带着克制的镇定,似乎极为忌惮男人,“求大哥不杀她。”
他一生何来求字,无非为了两人,一人是她,一人便是眼前的亲大哥,自小长在京里的兄长,身份矜贵,是他的克星,即使是设下重重迷障,仍是逃不出他的股掌之间,当初,他应下婠婠两个誓言之时,不是没有想过今日局面,但不到黄泉不死心,仍心存侥幸,若非这一丝侥幸,他也不会耗费巨力,重新令薛家名声大振,无非要消兄长的怒气,再来寻他麻烦。
这一切,现在看来皆是笑话。
早在他散尽薛家家底,甚至更早之前,他放过孙虎,烧掉薛家四小姐唯一的线索之时,就惹怒了自家这位鲜少露面的兄长。
这报应,薛凤咬紧牙关,也是不应。
“她的命,决定权不在我手里,是在你手里。”男人望着眼前摆满的祖宗牌位,微微叹息了一声,仿佛带着数不尽的无奈,“叁个兄弟里,你是最孝顺的孩子,当着母亲的灵位更不会说谎,现在你只需要忏悔,反省自己的过错,青灯作伴,此生再不见那女子一面。”
杀人不过头点地,男人说的话却字字诛心,一下子捉住了薛凤的弱点,薛凤不怕断子绝孙,不怕失去荣华富贵,这一切对他来说不过身外之物,当初能轻易答应,除了爱婠婠极深,也是薛老夫人不在了,无人能压制住他,但现在男人逼着他当薛老夫人的灵位发誓,以薛凤孝顺的性格,不能再说假话,他要留住婠婠的命,更不能说假话。
发誓此生不再见,就真不能再见一面。
薛凤深深闭上眼,哑着声道:“不厮守不如去死。大哥,你也会有情爱,逼着自己亲弟弟斩断情丝,不怕以后有报应?”
薛凤的声音里满是不甘,甚至透着狠,听得婠婠无端心悸,她和薛凤不一样,她宁愿不要情爱也要活着。
听到那男人轻轻笑了一下,声音还是那么悦耳动听,优雅至极,“我的报应早就来了,无需受你这般诅咒。小凤,我也是为了你好。”
薛凤讽刺一笑,摇头直笑,眼角留着妖异的余红,“不是,你不是为了自家兄弟,我和叁弟从始至终不过是你的傀儡,一个掌钱,一个掌权,为的是以后方便铺你的路,坐稳那位子,而我散尽家拆,相当于断你一臂,大哥怎么会不恼?”
男人静静听他说完,并没有否认,笑道:“你何止瞒我这些,孙虎的事,我实在恼你,奈何你是我亲弟弟,”祠堂陈旧积灰,他伸手掸走衣袍上的烟灰,“今夜我还要回京,你早些发誓。”
“我不会对母亲说假话,也不会和她分开,”薛凤声线清晰了当,“她死就死了,我跟着她一块去。”
男人轻轻发笑,总算微微恼了,“好,烈女子都比不得你,那就让你彻底死了心。”他抚掌一下,婠婠面前的屏风被拉开,视线豁然开朗,她一下子看到了半跪在牌位面前的薛凤,而那个男人则坐在一边,面前摆着一架小屏风,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仿佛身份不大见光,只有声音传出去,是在对她说话,“刚才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小凤平时做事机灵,唯独在男女之事上,单纯要命,你这么欺负他,要么爱他极深,要么恨他极深。就当你是前者。”
顾长清托着食盘走上来,盘上有一杯酒,酒色深红,颜色像极了鲜血,婠婠光是看着,眼皮跳个不停。
“生死酒,”男人开门见山道,“你爱小凤,就喝下去。稍后,我也会送他下来,成全你们。”
男人分明是最轻柔优雅的语气,杀意显于无形,哪里还有婠婠选择的机会,今天她不愿喝也得喝,婠婠浑身不寒而栗,薛凤更是一听生死酒,脸色大变,深知这酒的利害。
他几乎要上来,打翻盘子上的酒,屏风里的男人轻轻咳嗽一声,有武功的顾长清轻巧躲过,稳稳端住盘中的生死酒,一滴不洒。
薛凤被两名心腹制住,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挣扎越厉害,制得越紧,将他整个人死死按在地上,动不能动,眼睁睁要看着婠婠去死。
更撕心裂肺的是,男人以最直白惨淡的方式告诉他真相,叹息着,“小凤,你设下天罗地网防我寻到,可不过半年,便露了破绽,天王老子也没这么大能耐,多亏了你的心上人。”
是婠婠趁着薛凤不备,向外界传递消息。
于是薛凤在周围设下的重重机关,一切天罗地网皆被打个散尽。
他枉作痴情人。
薛凤眼神瞬间绝望了,死寂一般死死盯着婠婠。
婠婠看着摆在面前的鸩毒酒,她害怕得后退,更不敢承受薛凤要吃人的目光,颤声道:“是你,先违背了誓言。”
是他说要散尽家财,断子绝孙。
他只做其二,不做其一,在她看来,便是告发他的最好理由。
可若真是有情,只盼着朝夕相处,缠绵一世,怎么会互生怨怼,还是不爱罢了。
这一个字一个字往心里劈去,仿佛被当面狠劈一掌,薛凤脸色煞白,咬紧牙关,双眼猩红。
婠婠不自觉后退。
满堂花醉 第五十五章断绝
顾长清在后面堵着路,拿酒杯端到她面前,婠婠声音微微颤抖,摇头打翻,“我要活着,不要喝这酒。”
她心中有着颤栗的控诉,不甘受命运的摆布,推开顾长清,一下子跑在屏风面前,控诉道:“我一点也不喜欢他,是他缠着我,霸占我的清白,从头到尾都是他的错,凭什么要我付出代价?”
婠婠说这话时,看也不看一旁被押住的薛凤,他几乎扑上来,婠婠吓得往后退,直到再度被两名心腹扣住,薛凤连她半片衣角都没碰到,看到她眼中深深的厌恶,更是神魂俱破,浑身发抖不止,犹如得了一场癔症,他口中嘶哑,仍是不甘。
他明明什么都掏给了她,他的性命、身家,甚至包括自己的子嗣,全都不要了。
万般不甘,他纠结暴怒,唇中撕咬出血,“宋婠,你骗我!”
婠婠见到他这样,内心充满了恐惧,也有说不出的难受,她背过身不敢看他,声音哽咽,“我从来没有骗你,是你一厢情愿……”
眼前的屏风被撤下,走出来一个样貌俊美的男人,他面容优雅,却极具冰寒,眉宇间含着一股病弱之气,看了瘫软在地上的薛凤一眼,他蹲下身,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已经瞧见了她的真心,如此凉薄女子,不值得你为她放弃一切。”
兄长是京里的矜贵老爷,经历千帆,看淡这男欢女爱,只觉得腻歪,如今安慰幼弟,已给了极大的温和。
他眼风轻轻一扫,温润似玉雪的面孔仍旧俊美,却透着股杀意。
顾长清奉命端来生死酒。
酒中含鸩毒,杀人七窍流血。
薛凤捏住酒杯,死死看住婠婠,忽然笑了起来,“死了也好,一了百了。”踉跄起身,跌着走到婠婠面前,攥紧了她的手,将一杯生死酒悉数喝进肚中。
喝完,酒杯摔到地上,清脆一声响。
薛凤身躯沉沉,朝她怀里倒了下去,仍紧紧攥着她的手,婠婠脸上流出泪水,她是有些心痛,但只有这么多了。
“宋婠,你说你心里没我,脸上流的是什么。”薛凤一厢情愿,攥住她的手腕,低头从指尖一点点亲上去,到一截白嫩的手腕,他猛然咬了一口,婠婠吃疼却闷声不吭,薛凤朝她咧嘴一笑,雪白的齿间沾了一点血,“我要我的血滴在你的心头……”
薛凤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无力靠在她怀里,鼻唇眼角并无流血,如同一个安静的孩童,沉睡了过去。
男人手搭在薛凤肩上,如同抚慰年幼时哭闹后睡着的薛凤,轻声道:“安心睡上一觉,醒来了,就当做了一个不真切的梦。”
婠婠低声道:“这不是鸩酒,是叫人失忆的。”
男人直起身,迎面直视婠婠的面容,端详了一眼,眼中微微起了波澜,“是个美人胚子,长得很像薛家的一个老人,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话音一转,招来顾长清,婠婠看到他拿来一杯酒,意识到接下去发生的事,下意识后退要逃,却被顾长清一把扣住,肩膀疼得要命,婠婠吃疼,恨恨瞪住他:“松开!”
她因为惊恼,眼中亮得惊人,脸上升起一团绯红,比霞光还要艳丽,顾长清一时怔住,呆了一瞬,叫男人察觉,他并不见恼,道:“回神。”
这轻声的一喊从男人嘴里出来,仿佛耳边撞了一回钟,顾长清立即清醒,知道自己花痴的老毛病又犯了,脸上起了些愧色,“奴才失责。”不敢耽误正事,立即捉住婠婠,要往她嘴里灌酒。
对方人高马大,婠婠哪里抵得过,被撬开嘴唇,尽数灌入了辛辣的酒,她呛得十分剧烈,几乎不能呼吸,双手紧紧握住脖子,瘫软在了地上。
半昏半醒之间,似有人跌跌撞撞进了祠堂,重重跪在男人面前,“大爷,求您不要杀她。”
男人看了一眼,叹息道:“是兰九啊,好久不曾见你,第一句话竟是为了她求情。这一个两个的,都着了迷一样。”男人轻轻笑起来,笑容清脆悦耳,却透着十足的杀意,“红颜祸水,是不能轻饶了的。”
满堂花醉 第五十七章苏醒
兰九面对男人洞悉的目光,无力垂下头,额头死死抵住冰冷的砖面,抵住牙关,“大爷还记得应过我一桩事?”
“自然是记得,”男人微微一笑,“那时你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我答应了,等你年满二十,将一切告诉你。怎么,现在主意变了?”
兰九哑着声说是,“我不求自己的身世,只想求一条人命。”
“你想清楚了?”
“是。”
男人低着眸将兰九看住,仍是一副冰冷的高高在上的俯视姿态,眼里却起了微微的波澜,似乎疑惑不解,“兰九,一个人没有过去,也不会有归处。为了虚无缥缈的情爱,甘心放弃自己的过去,值得吗?”
兰九看向一旁的婠婠,她早已晕了过去,幸好喝的是失忆酒,醒来后不会记得过去,自己也一样,从此以后,他们才是相依为命的一对,薛二爷都做不到的事,自己却能厮守她众生,这就足够了。
兰九眼里浮出一层水光,许是激动,许是满足,眉梢处染着红晕,声音低低,却无不透着万般恳切,只有二字。
“值得。”
男人收回目光,眼中忽有一丝诡谲波动,仿佛动起了什么念头,轻轻一声叹息,“我成全你们,以后,你不再是薛家的人,不能让她再出现在小凤面前。”
“我会做到。”
男人背过身,优雅摆了摆手。
兰九抱起昏迷中的婠婠,低头离开祠堂,出门那一刻,外面明亮的天光兜头洒下来,沐浴在身上,兰九紧紧拥住婠婠,加快步伐离开。
薛绍迎面走来,与他们擦肩而过,看到兰九怀里抱着一女子,眉头微微一拧,鬼使神差瞥了一眼,女子的眼,女子的鼻,再往下……
祠堂里传来大哥的声音,“阿绍,进来。”
薛绍脑子一凛,立即走了进去,“大哥。”
男人背对着他,面向藏在祠堂里隐藏角落里的牌位,他的面容隐入阴影中,看得不大真切,“薛家不能无后,今年内,将亲事成了。”
薛绍头皮登时发麻,“大哥……”
男人看他这般着急,误以为有了心上人,点点头道:“你想娶你那个沉家妹妹,也不是不可,但只能作妾。”
薛绍又惊又一脸糊涂,“关她何事?”
男人看他一眼,确定薛绍没说假话,他是真没起心意,当局者迷而已,那位沉家妹妹看他的眼神,却不对劲。
男人仍是轻柔如细语的声音,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别让我失望。”
……
男人在深夜离开绵州城,没有带走薛凤。
薛凤若做了别的错事也罢,偏生放走孙虎,烧毁薛四小姐唯一的线索,实在惹恼了男人,男人优雅也锱铢必较,连亲生兄弟也不会轻饶过,留下失忆后的薛凤,令他睁眼好生瞧着,他心中挚爱是如何与旁的男人缠绵,好叫心头悔恨。
这也是他为何应下兰九,倒不是成人之美,而是要叫薛凤痛彻心扉。
男人反而带走了薛家的二掌柜顾长陵,留下顾长清善后。
临走前,顾家兄弟在城外长亭简单践了一番行,顾长清喝了践行酒,感叹道:“你这一去,只怕是回不来了,也好,绵州是小地方,你在这里施展不开抱负,不如去京城,正好接我的班。”
顾长陵欲言又止。
顾长清斜他一眼,笑道:“说罢,放心不下谁?”
顾长陵低着眸,缓缓说了一个女子的名字,斯文的脸上竟浮起了淡淡的红晕,“柳家中只剩一位寡姐,没有男人撑腰,念在旧时的情谊上,请大哥多照拂。”
顾长清诧异,“我记得,她是二爷的叁姨娘,怎么又来勾引你了?”
听到“勾引”二字,顾长陵紧紧抿起唇,带着些结巴道:“我们之间是清白的。”
却在他这位大哥看来,不过是欲盖弥彰,笑道:“行了,我知道你的难处,她以前是二爷的女人,就算是和离了,这辈子注定与你无缘,你对她多有愧疚,这些我晓得,你走了,我会留意。”
“多谢大哥。”
……
薛绍处理完巡城营的差事,已经是次日清晨,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挥去疲惫回到沉家,只有在这,他才能放松一阵。
薛绍回家的时候,沉老夫人也已经起了,她年纪渐大,醒的就早,和薛绍说了一会子话,薛绍耐心十足,忍住眉心里藏住的困倦,温声应着。
沉老夫人提道:“前段日子你忙,连枝陪我去了一趟法明寺,给你求了一支上上的姻缘签……”
听到这儿,薛绍知道大事不妙,连忙引开话题,可惜了,绕不过沉老夫人的嘴巴,一会儿工夫又给引到姻缘上来,她沉沉叹了口气,“阿绍你也老大不小了,家里总有个热乎的人,娘才能放心,就连老天爷也要给你牵线搭桥,姻缘签上点了一点,说你这两年红鸾星动……”
哄完沉老夫人,薛绍从房里走了出来,出了一身热汗,回屋后命人打上热水,泡了会儿热澡,披了件袍子松垮系着,舒舒服服合上眼,就想躲这么会儿清净。
才过了半盏茶功夫,有人悄悄屋门,走了进来。
薛绍还在半梦半醒之间,耳风利害着,这点动静瞒不住,立即就醒了。
一整夜没睡上个好觉,再菩萨性子的人也要发飙,更何况是薛绍,这会儿他也有点火了,闭着双眼装睡,等着那人靠近,伸手推了一推,“大哥,你睡着了吗,我给你带了清粥。”
听出来是连枝的声音,薛绍心里微微松口气,好在不是其他女人沾他身子,但这会儿他想睡觉,不想搭理连枝,仍将眼睛闭着。
沉连枝看他没醒,没有继续打扰,就将食盒放在桌上,轻声说道:“我把粥放屋里了,记得醒来吃了。”本来是想说完就要走了,沉连枝看到熟睡中的薛绍,忽然心思一动,弯下腰凑到他脸上方,对着他的脸颊轻轻亲了一口,蜻蜓点水的一下,然后害羞地跑了。
沉连枝跑得没踪影,屋里,薛绍却惊得睁开了眼,一身冷汗都出来了。他是没半点喜,只有震惊。
与此同时,城西的叁花巷子里,一处砖瓦庭院,婠婠大梦一场,总算醒来了,对上一张似男似女的柔美脸庞,婠婠愣住,小心翼翼道:“你是谁?”
她醒了,却也忘记了一切,兰九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地说道:“我叫阿九,是你的哥哥。”
“哥哥?”婠婠眼皮眨了一眨,带了些恍惚,很快脸上扬起笑容,再一次唤道,“哥哥。”
满堂花醉 第五十八章
街市上人来人往,一条叁花巷子里,庭院深深,有一户人家院门紧闭着,有人轻轻敲了叁下门,就听里头一个娇脆的女声应道:“来了。”
很快眼前的院门被打开,露出来一个娇俏妩媚的少女,年纪二十上下,生得乌发如云,肤白貌美,原本陈旧的庭院,因为她而一下子变得亮堂。
但真正要说美,还是站在门外的青年人容貌甚艳,看不出性别,比少女年长五六岁,长挑身材,削肩细腰,一双眼睛透着水润的黑,见少女开了门,微笑着,“婠婠。”
青年人一说话,声音带着几分磁性,明显是个男人。
“哥哥你回来了。”少女连忙将阿九迎进门,拍掉他肩上落满的雨珠,满脸期待,“今天带什么吃的回来?”
“今天吃你最爱的油酥鸡,我再去厨房下几个小菜。”阿九将手里提的油酥鸡放在瓷白盘子,擦干净手就去厨房烧菜,临走前特地交代,“不许偷吃,等我回来。”
“知道了。”婠婠看着摆在眼前的油酥鸡,馋得直流口水,但想到阿九的话,只能默默咽下口水,等着阿九烧好几个清淡小菜,一起摆上桌,才开始动筷。
二人吃饭的时候不说话,阿九有大户人家的规矩,吃饭时候不能说话,喝完最后一口汤,婠婠才赞道:“哥哥的手艺是越发好了,我看京里的大厨都比不得你。”
婠婠特别喜欢夸阿九,他做的饭菜好吃,他还会缝补衣裳,他会教她念书识字,总之,他浑身上下都是闪闪发光的优点。
婠婠眼儿亮晶晶地看着他,满眼都是他的影子。
阿九只觉心口有股热流划过,一点点填补起来了缺口,放下木筷,问道:“今天一个人在家里,闷不闷?”
婠婠以手撑住下巴,点了点头,“闷,哥哥,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门?”
阿九看出婠婠眼里的渴望,摸了摸她的头发,“你乖,至少要半个月,等你病好了,哥哥带你去逛逛元宵节。”
婠婠难掩脸上的失望,但没闹脾气,乖乖点了下头,“哥哥呢,今天一整天在书院,有没有好玩的事儿?”
“当然有很多,你想听,先洗漱好了上床。”阿九现在在一家书院做教书先生,书院不大,人口简单,每月的俸禄足以养活二人,阿九已经很满足了。
婠婠无聊了一天,就等着阿九给她说外面的事,很快收拾好了,揭开被子爬进去,等了会儿,阿九从屋外回来,他简单冲了下澡,身上还冒着热气,躺进被窝里的时候,婠婠脚搭在他腰间,脚底烫了一下,连忙缩回去,阿九却从被底下一下子捉住,轻轻揉着她的脚底,婠婠忍不住笑起来,“哥哥,好痒啊,不要挠了。”
婠婠笑着钻进阿九的怀里,阿九伸手将她搂住,低头捏住她的下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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