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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云罗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强

    听其恭维的程度尚在杨宜知之上,可想身份之尊贵。

    正是不到午后时分,饶是燕安居生意也十分清淡,三楼雅间此前更是空无一

    人。吴征与杨宜知自然挑选避过斜照日头,最为舒适的一间坐了。

    一阵脚步声响起,新客在雅间外停下道:「让里面的人出来,银子我结了。」

    语声细软显是名女子,只是一派高高在上下令的傲然口吻,让人听着十分不舒服。

    杨宜知嘿嘿冷笑,朝吴征做了个手势,两人闷声不吭干了杯小酒继续吃饭。

    碰杯的声音不响却似激怒了门外的女子,门帘缝儿里穿过一只剑柄被撩开。

    吴征抬眼望去,只见掌柜愁眉苦脸正在一名穿得彩绣辉煌的女子身后弓着腰不敢

    抬头,其意再明显不过:大神打架,这事儿我管不了,您几位自便。

    那女子身高中等,天庭饱满,细长的凤目明眸内蕴,秀眉弯似月牙,鼻梁与

    朱唇皆是秀气小巧。身子还未完全长开已现玲珑浮凸,活脱脱川中女子的娟秀贵

    气模样。

    她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两名意态沉稳的随从,看着便极为不凡,果是千金出

    行前呼后拥。

    杨宜知懒散地搁下筷子,一脸无赖相道:「怎么?迭女侠这么有兴致?来来

    来,坐下陪大爷喝一杯。」

    吴征心中冒出一个名字:青城派掌门,骠骑大将军迭云鹤之女,迭轻蝶。看

    她方才迈步犹如舞步跃动的姿势,倒真有些轻蝶的模样。

    迭轻蝶不理杨宜知的惫懒话,双目注视吴征大感兴趣道:「坐在姓杨的上首,

    你又不是戴志杰。让本姑娘猜上一猜,是了,想来便是昆仑派前……内门大弟子

    吴征吴公子了吧?」

    思维倒是敏捷,只是说话时戏谑嘲弄故作是非的语气让人不悦,一个前字更

    是刻意拉长了音调,加上微撇的嘴角,嘲讽之色溢于言表。

    吴征淡然一笑不以为意道:「是啊,正是在下。迭小姐一起坐下喝一杯?」

    诸般嘲弄在前世经历得多了,这点算什么?也正因有了前世的历练,吴征才能被

    革除内门大弟子身份之后迅速调整心态,适应现下的生活。

    「这话杨宜知说便算了。一个草芥平民,居然敢开口邀本小姐喝酒。哈哈。」

    迭轻蝶笑如娇花:「可知就这一句,本小姐能砍了你也无妨!」

    吴征被剥夺了昆仑派内门弟子的身份,出身又是个偏远得不知名的山村,说

    是平民草芥毫无问题。

    这个世界世家贵族与平民草芥的差距犹如天堑,一眼都望不着对面。迭轻蝶

    说的话固然威胁恐吓的成分居多,可真要这么干也绝无意外,甚至无人会管。

    「你敢。」大师兄被冒犯,杨宜知拍案而起,却被吴征按着手腕示意坐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吴征露出排洁白的牙齿:「迭小姐要动手便动手,

    想坐下便坐下,也没人拦你。若是想要这处雅间么,咱们吃完了便让给迭小姐何

    妨?」

    吴征对这名一身贵气的艳丽女子无半分好感,既是冤家死对头,先前也已得

    罪了,索性置之不理。

    迭轻蝶笑容越盛,恰在此时,先前伺候雅间的小厮揭开房帘捧着海碗入内行

    礼道:「公子爷,杨大侠,汤来了。」

    吴征埋头吃饭,视线中忽然亮起一泓青光,「呛啷」一声脆响紧随其后。一

    场异变如电光石火一般,汤碗碎裂伴随着异物落地的扑腾声,小厮厉声惨叫……

    三尺青锋闪着丽丽寒光,鲜红的血液混不沾滞般掠过剑刃滴落。面色青惨的

    小厮捧着断了半截的左臂,蜷跪在地上紧咬牙关竟已痛得喊不出声来。地上一滩

    迅速蔓延的血迹触目惊心……

    一切来得太快,吴征没有半点反应。他想不到一名豆蔻少女出手如此狠辣,

    浑不把人当一回事……或许这些草芥平民,在她眼中与土鸡瓦狗无异。

    迭轻蝶嘴角残忍的冷笑分明是在说:「贱民,这就是你的下场!」

    杨宜知变了脸色,他知道大师兄的性子,平日里在昆仑山就属他最没架子,

    连仆妇婆子都能打成一片。眼见这等惨事如何能不怒?

    明知不敌,他仍然起身欲拔剑,在昆仑山脚下,在大师兄眼前,焉能落后?

    终究是些世家子弟!不拿平民当人看。

    回过神的吴征虽感念杨宜知的挺身而出,亦不免感慨万千,拉住杨宜知道:

    「救人要紧。」抢过身去从迭轻蝶身旁一掠而过,视若无物。迭轻蝶的两名随从

    见主人未发话,也不阻拦。

    杨宜知见吴征俯身捡拾断臂抱起小厮,恨恨瞪了迭轻蝶一眼紧随而去。

    「最好的医馆在哪儿?」吴征有现代的急救技巧,但手头没有包扎药品,急

    的满头大汗。小厮的脸色越发惨白,若不快速止血只怕有性命之忧。

    「往这里走!」杨宜知一边指路,一边紧跟脚步。

    吴征抢入医馆大门高喊道:「救人,拿包扎物来。」

    医馆内的老郎中眉目一皱,正待不满喝止,猛见杨宜知紧跟而来正对着他瞪

    目:「还不快些!」

    杨家公子身材显眼,在市集里几乎无人不识。有他发话,医馆里迅速行动起

    来。吴征接过纱布,问明外伤药物的功用,熟练地为小厮包扎伤口。来到这个世

    界十年来从未做过这种活计,吴征仍然有条不紊,不再晕血之后其技术之纯熟充

    分发挥,看得老郎中瞠目结舌。

    这个世界总有些吴征前世没见过的东西,比如伤药中就许多神奇的成分,包

    扎完毕小厮不再血流渐止,命是保了下来。

    「多谢……公子!」小厮气息奄奄,心中仍感念吴征救命之恩,否则就算留

    下一条命,医馆里的药钱他都难以支付。

    吴征摇头:「你叫什么名字?是我连累了你。」只可恨自己不具备外科技艺,

    无力为小厮接续断臂。

    「小的叫刘荣。」他切齿骂道:「好狠的婆娘。」他受伤极重,这家医馆伤

    药大为灵验,不多时伤口转麻沉沉昏睡过去。

    折腾了一顿天色已晚。吴征又与杨宜知借了些银两唤过医馆掌柜吩咐道:

    「好好照顾他,出一点差池我唯你是问!过几日我会再来看他。」

    接过沉甸甸的银锭,掌柜点头哈腰:「不敢不敢,公子爷吩咐过的,必定尽

    心尽力!」

    回山路上吴征一路阴沉着脸,到了小院倒头便睡。经过的修行他

    睡眠质量极佳,可一夜过去心绪更加烦乱。

    勉强打起精神下厨准备早饭,朱泊悄然出现:「怎地?为刘荣抱不平?」

    师祖难得正经说话,吴征停下手中活计道:「恩,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朱泊一愕:「嘿嘿,你小子就这点好,时不时迸出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让人

    难以反驳。不过老子也是平民出身,这句话倒叫你说进心坎里去。给老子听好了,

    这句话先给我烂在肚子里。不管你想什么,自己得先有本事。」

    「我知道。」

    用过早饭不久,约好今日午间过来打牙祭的顾盼便到了。只是没了平日里银

    铃般的笑声,两只红肿的大眼睛显是不久前刚哭过,或许到了门口才停下。

    「怎么了?」吴征心疼不已。

    顾盼小嘴一扁,投在吴征怀里哭哭啼啼道:「爹爹不准我来,娘又和他吵架,

    还动了手。」

    旁人的家事不好多说,吴征宽慰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懂,盼儿别管那

    么多。师叔和师姑吵完便没了,只是闹腾呢,不是打架。」

    「才不是!三月前昆仑与青城大比败了之后,爹爹便时不时发火。爹爹说小

    师叔祖和大师兄害惨了昆仑,都是罪人,不许人家来。娘听了便骂他女儿的事不

    要你多管,反正你也不爱管,吵得可凶。二娘和小弟还在一旁帮腔,结果便动了

    手。大师兄,咱们昆仑是不是碰到甚么难处,是你害的么?」七岁的女童已不再

    懵懂,许多事情虽看不分明,心中已有了自己的计较想法。

    吴征心里一纠,搂紧顾盼幼小娇软的身体道:「师兄不会害昆仑。盼儿莫要

    担心,待你长大啦,昆仑的难处便过去了。师兄要你一世开开心心,无人能伤你

    ……」

    三日后约上杨宜知下山探望刘荣,他却已不见踪影。

    「他非要走,小的也强留不住。只得将药钱结了,剩余银两全留给他傍身,

    也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时光如梭,转眼五年时光过去,风霜雪雨中青云崖畔那座荒僻小院更添了许

    多岁月的痕迹。

    「哈哈,徒儿真要这么做?」奚半楼捋须忍俊不禁:「倒是甚妙。」

    十七岁的吴征已成了青葱少年,立在奚半楼身旁甚至比初老的师尊还要高出

    半头,飞眉如枪丰神俊朗,笑容直如朝阳初升:「忍了那么些年总要出口恶气,

    徒儿的脾气其实也不好。」

    师徒俩相视哈哈大笑

    「扑哧!牛皮吹破天。」歪倒在更加破旧躺椅上的朱泊乜目道:「有点小成

    莫要得意,明日给老子收着点,扮猪吃虎可不仅仅是这一回。」

    「弟子晓得了。」吴征向奚半楼摊手道:「师尊悄悄回山,明日又不出席。

    弟子担心临阵换将,顾师叔不会答应。」

    「这你不用担心,不需与他知晓,为师已安排定了。明日放手去做便是。」

    忆起昨日密室之中陆菲嫣与林锦儿不可置信的眼神,疑似昆仑掌门疯了的询

    问:「掌门师兄,征儿,怎能参与大比?」

    奚半楼一脸毫不掩饰的得意才让二女回过神来:「征儿……真修成了《道理

    诀》,他现下是几品?」

    奚半楼高深莫测:「不可说不可说!」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下二字离去。

    陆菲嫣与林锦儿望着桌面快速干去的「六上」,两张艳口张得简直能吞下枚

    鸡蛋。

    奚半楼拍拍爱徒肩膀:「你长大了,学得也很好。为师怕是没什么可教你的

    咯。这便回了,为师在凉州等你的好消息。」

    晨光划开夜空,吴征精神百倍。

    一天青一灰黑两件长袍在桌面上摊平,双掌按压皱褶过处如熨斗抚过般笔挺。

    将天青色内穿外面罩上灰黑长袍,吴征步出院门。

    朱泊捧着酒葫芦候在青云崖边,见了吴征也不由点头:「嘿,小家伙精神!」

    俯视青云崖,十余丈高的山壁早已不是初见时的头晕目眩,踩在崖顶回忆这

    十五年,仿佛刚跨过一处巅峰。

    「去吧。老子一会儿去给你掠阵,哪个老东西敢不开眼,嘿嘿……」朱泊拍

    着吴征的肩膀陡然发力将他推落。

    「握草……推我干嘛!」猝不及防的吴征手足在空中胡抓,活像是乱蹦的癞

    蛤蟆。

    「哈哈哈哈哈……让你小子装!」师祖的欢笑声中,吴征看看落至崖底。他

    深吸一口气,四肢仍是大张却显出一种奇妙的协调,此刻看去便像只飞扑的大鸟,

    紧贴身子的衣袍更勾勒出条条肌束纹理。双足发力在崖壁上一蹬,身形如同利箭

    斜射而出,着地一滚足不停步奔行而去。

    「鹰扬蛇窜!这一招用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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