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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云罗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强
十余匹骏马清一色的纯黑,大增肃穆之气。
诸人一同翻身上马,吴征兜过「宝器」抱拳道:「多谢诸位前辈同道捧场!」轻夹马腹当先而行,顿时马蹄声隆隆响起,一行人向着雨霁山绝尘而去。
大秦武林门派结盟一事虽被青城派搅了一场偌大风波,最终还是平息了下去。
秦皇一道嘉奖圣旨反增昆仑威势,「英武侠义」的牌匾虽还未制成张挂在吴府门口却是人人皆知。
昆仑派的做法更是厚道,不仅未以旨意压人,陆菲嫣一连数日来与诸门派挨个商谈,约定的回馈多多,正是做到了令江湖同道名利双收。
谁人还会反对昆仑派领袖群伦,执大秦武林牛耳?雨霁山上也早早地人山人海。
虽未有约定,但人人皆知已到了誓盟之时。
不仅门派首脑到齐,弟子中也不乏许多前来观礼与见识世面者,比之此前人数多上了一倍,将聚会的平台挤了个满满当当。
「驾~」一声雄壮的大喝似给这场大戏揭了幕。
骏马踏地声如雷震,但见十余匹骏马正从山道上席卷而来,气势之壮声势之大犹如千军万马一般。
稍候将近,但见吴征一马当先奔至平台处一扯缰绳,马儿人立而起发出声咆哮般的「灰儿~」。
身后诸骑也停下脚步一字排开,激起一片风烟!「吴征待昆仑派诸位师长,天阴门诸位同道,见过各位!」吴征下马环环抱拳一礼。
雨霁山上不少江湖青壮,见了这位传说中的昆仑高足一呼百应,更有诸多只闻其名的武林前辈甘居其后,不由热血上涌,胸中生起豪情一片!吴征见过礼虎步如风,当仁不让地在居中的主位前站定朗声道:「朝中诸事繁忙,晚辈有官职在身无可奈何,并非怠慢各位前辈!今日得空来此,当先谢过!」早有仆从端起备下的酒碗鱼贯发放,人来的太多难以足备,有些年轻热肠的汉子索性高举起酒坛,正待与群雄一道开怀畅饮。
吴征亦是豪情满胸臆,先干了一碗以表歉意,旋即抛下瓷碗摔个粉碎,抓起身边酒坛道:「暗香零落荼毒世间,晚辈又是痛惜,又是愤怒,故而请家师出面遍邀同道缔结盟约,定要将贼党一网而擒,替天下苍生除害!幸得诸位江湖同道响应,更有燕国天阴门前辈同道前来助阵!诸君既已来此,当共襄义举,满饮此酒,共立誓约!」他举坛环视致意,百忙之中不忘偷瞄冷月玦一眼,看看她今日饮是不饮。
不想冰娃娃面无表情澹然望天,与天阴门诸女一般两手空空,没有饮酒的意思。
「且慢!」柳寄芙越众而出施礼道:「吴贤侄美意天阴门上下心领了,只是清修之人向不饮酒还请见谅。
佛祖在上不打诳语,天阴门亦愿为天下苍生出一份力。
」「好!清规在身晚辈怎敢勉强。
贵国长枝派丘掌门曾统兵围剿贼党,令贼党睡不安寝食不下咽,仓皇如丧家之犬。
如今更有天阴门施以援手,晚辈在此指天为誓,除恶务尽!」吴征忙躬身施礼后再度大发豪言,倒不是一味出风头装气派,实在是暗香零落太过可怕,若不杀得干干净净,寝食难安的就该是他了。
「吴大人这么快就以盟主自居了么?」人群中传来一阵莺声,迭轻蝶分开人群现身道:「好豪气!我一个女儿家都不由热血沸腾,想与吴盟主一同杀上几个贼党告慰枉死的英灵了呢。
」吴征心中冷笑一声浑不在意!青城派不可能缺席这场盛会,但正如祝雅瞳所言:「即使向无极与迭云鹤亲至亦无能为也。
」昆仑派这一场做得太过漂亮,上至庙堂之高,下至江湖之远无人能有反对意见。
加之秦皇的圣旨几已明示圣意由昆仑派来领袖群伦,向无极与迭云鹤就不可能触陛下的霉头,一个迭轻蝶还能翻出浪花来?「在下有感而发而已。
至于盟约一事由昆仑派发起,师门更几番鏖战对贼党颇有了解。
此刻不是自谦之时,在下就大胆说一句,昆仑派有此能有,亦有此担当!不知迭小姐认为然否?」「然啊,小女子对此可没有半点意见。
只是盟誓之前敢问吴大人一句:贼党隐于暗处无孔不入,不知昆仑派可否做到正大光明?若是有亲眷好友亦是贼党暗子,昆仑派当如何处之?」「迭小姐这话什么意思?」吴征双目一眯心中升起警兆,一股不祥预感冒上心头,泠然道:「齐心协力是为根本,贼党更需除恶务尽,只是若空口白话自乱阵脚……迭小姐,你也未必担当得起。
」「大庭广众光天化日,更有如许多江湖前辈共同见证,小女子焉敢妄言?」迭轻蝶探头探脑一番奇道:「怎地不见长枝派孟前辈?小女子有话要与她说。
」吴征心中一紧,直至现下才明白迭轻蝶诱使自己救走刘荣的目的所在!大秦武林同盟是一枚大大的棋子,威力无穷,与朝堂之上更是一枚重重的砝码,青城与昆仑谁见了都眼馋。
吴征此前高歌勐进,在奇罗山大破贼党是关键的一步,能在雨霁山上呼风唤雨万众归心正是有了此战作为基础。
其中孟永淑的功劳更不可忽视!然而青城派也抓住了她身份的敏感所在,正瞄准遭受凌辱却莫名其妙保下性命的怪异之处穷追勐打。
意欲在关键时刻摘了熟果。
刘荣已无价值,青城派随手弃了来换孟永淑,可谓一本万利。
这一点莫说吴征未曾防备,就算步步料定因陆菲嫣之故也是必须中计的。
俞人则可谓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占尽,容不得吴征不落套。
「孟前辈有要事在身并未一同前来。
」吴征面目凝重地摇摇头,心中早已骂得天地塌陷:俞人则,老子操你十八代祖宗!「哦……」迭轻蝶微觉失望,孟永淑可是吴征的左膀右臂,原本的计划是今日便要逼得吴征当众卸去这条有力的臂膀。
不想孟永淑居然会缺席?不过事情还是要办,她笑了笑道:「吴大人见谅,并非小女子有意搅局,只是事关重大不得不请孟前辈出来对质。
既然孟前辈不在,与吴大人说也是一样。
」「孟前辈曾身受贼党之厄,天可怜见才保她一条性命。
自此之后探查贼党更是不遗余力,天下共敬仰之,迭小姐,你说话可得小心在意。
」吴征寒声道,警告意味极浓,更先挑明孟永淑之事占据有利地位。
「孟前辈得脱大厄当是喜庆之事,小女子原本也未多想。
只是近来有个人告知小女子,孟前辈能保全一条性命内有隐情。
吴大人,这个人说的话当是可信的吧?」迭轻蝶似笑非笑,与她说的话正是大增诡异。
「我不知道他可不可信,但我信得过孟前辈。
」吴征心中愤怒,面上仍镇定道:「孟前辈一事我自会给一个交代!」这句话说得十分无奈,却也别无他法。
刘荣若还在迭轻蝶手中,吴征自可全盘否决一概不论,来个死不认账。
可俞人则算计太过深远,料定吴征不能坐视刘荣还放在迭府必会救人,顺势就将刘荣这枚烫手的山芋送了过去。
这一回迭轻蝶所言之人摆明是刘荣,吴征左右两难,青城派抓住痛脚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若是孟永淑处被吴征死死护住,下一步棋要与刘荣对质掀出当年之事,又该如何应对?一念至此吴征不由一愕:救回刘荣之后并未有进一步的动作,本拟掀出旧事来,迭家私藏刘荣多年,在刘荣身份曝光,暗香零落更是为陛下忌惮之后仍不如实供出,也是一桩大忌!原本以为迭云鹤与俞人则有所忌惮不敢如此做,可看他们今日的手段,分明是准备寻个替死鬼背锅,以小博大!私纳面首藏于外宅,这个替死鬼必然是迭轻蝶无疑!也不知是迭轻蝶未看出其中门道,还是被灌了什么迷汤。
「哦~」迭轻蝶话音一转道:「交代?要多久?贼党人数不明怕不有成百上千人,若是都等吴大人给个交代,要猴年马月才得剿灭干净?吴大人又如何服众?」着着痛处,字字诛心!「迭小姐这话什么意思?」吴征寒声道:「孟前辈于奇罗山身先士卒,斩杀贼党无数。
其身体更受难以磨灭之创伤,呵呵,迭小姐莫不是有所怀疑?」「原本是没有的,只是报信之人说的话太过有理,小女子也不得不有所怀疑。
」迭轻蝶双手后背曼声道:「譬如孟前辈因何保全性命?又譬如她为何对贼党如此了解?再譬如了解贼党却竟是找些小喽啰,看着打破奇罗山,却又抓不住一个贼首,也没能获得一点贼党信息。
吴大人,小女子当是言之有理吧?」俞人则盘算许久的计策怎会没理?别的还好,吴征要硬往迭轻蝶强词夺理之上拗也可,只是身体受之残虐又被放了出来实在无有合理的解释。
青城派摆明了抛出迭轻蝶做弃子,昆仑这边又要搭上谁去换?陆菲嫣?「待孟前辈回来,自会与你对质。
」吴征放下酒坛步步逼近迭轻蝶道:「迭小姐,你不明所以此前的话我不来怪你。
但在下要告知你一句,孟前辈不容受辱,你若再以猜测之言随口胡诌,莫怪在下不容情面!」言毕吴征目光四面环视,想以此前积累的威望镇场。
只需群雄无人附和迭轻蝶,今日这一关还有安然度过的希望。
所幸的是孟永淑失踪,今日无论如何与她对质不起来,否则长枝派弟子势单力孤在大秦国受了辱,吴征这口锅可就太沉太重了。
「那……请吴大人把那一位先请出来吧,我与他说。
」迭轻蝶虽被逼得不住倒退,仍笑盈盈道。
「迭小姐可考虑清楚了?」吴征长吸一口气,正拟若迭轻蝶不依不饶,只得请她借一步说话避开人群阐明利害,不想山下忽然响起一声尖锐而癫狂的长啸。
苗条的人影头戴黑纱斗笠,双足交错疾若奔马,全速奔行时尖啸不断,足见内力悠长深厚。
人影须臾便奔至半山腰,旁人认不得,吴征却认了出来。
那臀股丰翘,胸脯平平,劲风吹起黑纱时露出一脸刀噼斧凿般狰狞,不是孟永淑又是谁?吴征心中大跳:怎地这时又来了?孟永淑在山道间忽左忽右地狂奔,彷佛认不清路途。
距离愈近,尖啸声本渐渐更加凝实地传至山顶,却愈发含混不清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烈日当空,雨霁山上却彷佛被恐怖的阴影笼罩,群鬼哭叫。
「你被人卖了还不自知?待会儿再与你说!」吴征籍着孟永淑吸引人群目光之机向迭轻蝶低语一声,怒瞪虎目当先迎上高声道:「孟前辈!」孟永淑转过山脚被这一声呼唤吸引,豁然扭过头来向着吴征狂奔,口中的尖啸如狂犬乱吠。
「孟前辈怎么了?」吴征刚迎上前去,陡见孟永淑高跃而起,双掌如钩向自己抓来。
这一招空门大开完全不着章法,吴征一皱眉头左掌相隔,右掌二指径点她肩井大穴。
不想孟永淑出招虽乱,力气却大得不可思议。
吴征只觉一股奇大的力道推来竟然挡架不住,百忙之中连点她肩头三处穴道,孟永淑依然如疯似狂双爪乱舞,正抓着吴征挡隔的手臂撕扯,点穴全然无效。
吴征变招奇速,潜劲发出手臂肌肉似游鱼之滑脱开魔爪,只是袖管被嘶啦一声扯得粉碎。
孟永淑双爪不及变招,忽然大叫一声张嘴向吴征脖颈咬来。
因疯狂而狰狞的面目,恐怖的刀伤,如狼般龇出的尖牙,犬扑般飞纵的身姿,其狂若癫!吴征与她不过咫尺之遥,见了这般恐怖的形状不由心中大骇,慌忙伏低躲过飞扑,单足反向飞起一脚将孟永淑踢得连连打滚。
「孟前辈,我是昆仑派吴征啊!」想要唤醒癫狂的孟永淑如痴人说梦。
小腹挨了一脚更让孟永淑满是血丝的双目里狂怒之意大作,恶狠狠地瞪视着吴征,彷佛捕食时吃了小亏的勐兽,正拟将猎物一口一口撕成碎片以消心头只恨。
「征儿不可大意,她……她疯了!」陆菲嫣心中大跳,强自镇定下来判定孟永淑虽癫狂现身,倒是此前死局的唯一开解之道。
吴征名满天下,但真正见识他能为的少之又少,现下还正是他一展身手的好时机。
孟永淑受当年重伤之患,功力迟迟无法寸进,而吴征与自家双修却是一日千里。
在长安驿馆时孟永淑神智清明尚且奈何不了吴征,现下如癫似狂又能如何?一念想通,陆菲嫣忍不住出声提醒。
「你们莫要过来!」吴征全神贯注躲过孟永淑一记扑咬,在她肩头一点腾身而起翩若惊鸿般高跃。
孟永淑一扑落空,亦如蟒蛇翻身般倒纵跃起,口中喝喝连声,不肯让猎物轻易逃过!人群中窃窃私语不断!原本吴征与迭轻蝶争辩激烈正因孟永淑而起,吴征已落了下风。
不想孟永淑忽然现身已是个癫婆子,那丑怪恶心的面容更是人人不喜,心中倒有些相信迭轻蝶之言。
吴征与孟永淑斗得激烈,却始终不肯下杀手只是一味躲避倒引发诸多不满,也有些人趁机指点起门中后辈来。
「小女子之言怕是没错了的,吴大人还在等什么?莫不是吴大人拍胸脯担保的人是一个疯婆子么?」迭轻蝶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无疑将了吴征一军!吴征有苦难言。
自孟永淑回归吴府与之一晤后,吴征对这名身残志坚,心念天下弱女子的前辈好生相敬。
孟永淑显是失落于暗香零落之手,此时放她上山自是搅局之用。
贼党的目的此前与祝雅瞳已分析得极为透彻,借孟永淑之手挑起昆仑派与长枝派的龃龉。
可当下形势如此诡异,迭轻蝶带来的困境只有让孟永淑身死才能了断。
且涉及僖宗遗藏之事,更不能说出孟永淑被俘失踪,又惨至于此的原因。
当真左右为难!「神仙局?」吴征万万料不到青城一系与暗香零落居然同时打起了孟永淑的主意,一路将他逼入死角再无可退。
观孟永淑的模样更似一只疯狗,旁人或许不知,吴征却晓得这与中毒不同。
中毒若是救治得当还有希望,若是疯狂如此,则无药可救。
吴征哽了哽喉咙,眼泪不由自主地涌入眼眶,喃喃低声道:「孟前辈,对不起!」疯爪乱舞,吴征抢在孟永淑左侧拔出长剑,呛啷一声剑啸如龙,剑光耀如烈日,昆吾剑再无犹疑一往无前地穿透孟永淑左胸将她钉在地下。
吴征手握剑柄,见孟永淑伤口处血如泉涌,几次三番想要挣扎起身终究脱了力势所难为,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嘴里也血流汩汩,除了沙哑喉音什么也说不出来。
吴征眼泪滑落死死咬着唇皮,看着孟永淑的生命一点一点逝去。
扭曲的面容随着血液奔流渐渐平和,浑浊的双目也泛起清光,似有解脱之意。
丑恶恐怖的容貌此刻看在吴征眼里,却是说不出的甜美可爱,模煳的视线中,似是她年华初绽之时貌美如花,青春逼人。
孟永淑渐复清明,回光返照般抬起右臂奋力划了个十字,又脱力软垂而下,牢牢盯着吴征的双眸期盼之意益发浓了。
「前辈之志,吴征永世不忘!」吴征哽着干燥冒火的喉咙,将她的左手抬起按在胸口,心脏跳动得有力而激烈,砰砰震动着掌心。
孟永淑露出个宽慰的笑容,目光忽簌地涣散开来,终于瞑目长逝!吴征抱起她尸身一步步靠近群雄,将遗体双足踏地,行似顶天立地,才含着热泪道:「孟前辈昔年曾受暗香零落之厄,伤愈之后并未沉沦。
她曾对晚辈言道:时光不等人,早一日剿灭贼党,早一日便少些受苦的女子。
」吴征捧起孟永淑面容道:「各位都看一看,身带这般伤痕,心系天下弱女子的会是贼党?各位再试问自己一句,若以己代他,各位会不会如她一般的坚强?又会不会立下大志愿?」场面着实太过震撼,群雄之中最负名望的林瑞晨,柳寄芙,陆菲嫣等人均行至孟永淑遗体之前深躬一记。
索雨珊亦近前合十低念佛号道:「贫尼错了,此后在佛祖面前忏悔思过,亦愿孟施主脱一切苦难,早登极乐。
」「索前辈有心了。
」吴征亦代孟永淑回礼道:「非前辈过失,莫要往心里去。
」眼见有些人虽愿表态信任孟永淑,但更多人还在观望,吴征打断了群雄欲行礼以示敬意的举动后道:「孟前辈已仙逝,入土为安,晚辈欲三日后将她葬在此地。
诸位前辈还请见谅,晚辈要去安排孟前辈后事先行一步!」将尸身寻了一处山明水秀之地放好,又取来许多翠竹松枝掩盖尸身,一人道:「吴大人,我这里有一瓶药可保孟仙子十日不腐,大人您看……」吴征点头应允抱拳谢过,不是不想答话,实在越想越悲难以开口。
借着孟永淑去世与她容貌的震撼,虽暂时摄住群雄,可俞人则布下的好局不会善罢甘休,暗香零落也不会放过她——即使孟永淑已死。
这样一个值得敬重的女子,最终死在自己手里,不知是一种悲哀还是庆幸。
而自己为长久计更无法为她开口洗脱冤屈,心中针扎一样的难受。
六月末的季节,吴征身上阵阵寒意,比之寒冬腊月落在身上的雪花还更加痛彻心扉。
心中虽乱,吴征却未失了分寸。
林瑞晨与陆菲嫣等人还需主持接下来的会盟事宜不便离去,吴征向长辈们施礼之后才缓步踏出平台,临近山道时再压抑不住心中愤懑,发足拼力狂奔而去。
陆菲嫣看他脚步沉重心中不舍,却也无可奈何。
吴征正发力狂奔,速度并不快,只是想将一身气力发泄出来。
忽觉身后香风袭至,一只冰凉柔荑拉起他的手道:「当心摔了。
」「谢谢你。
」吴征孤身一人又心神大乱,冷月玦知长辈们脱不得身,遂知会一句跟了上来。
天阴门人在吴府受敬甚多,柳寄芙也未拒绝。
「莫要太难过。
」冷月玦目泛同情之意,小手加力捏了捏才放开道:「孟前辈的事我知道的不多,不过我信你,她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恩。
」两人掉了个儿,吴征变得沉默寡言。
「你昨日才与我说,做人最重要是开心潇洒,怎地才过去就忘了。
」冷月玦颇具耐心不以为忤,温柔劝道。
「抱歉,我现下心情太差真不想说话。
」吴征甩了甩头歉然道,恍惚之间体会到冷月玦此前拒人于千里之外是何等心境。
「好。
」两人不再说话一路奔回吴府。
吴征向祝雅瞳说明山上的一切,祝雅瞳心思敏捷聪慧自知吴征的为难之处,一时心疼不已。
本想陪在他身边宽慰一番,眼珠子一转又道:「你很累,去歇一歇罢。
剩下的事我来安排!」「恩。
」吴征心情烦躁,刚失去一名敬重的前辈,更不愿又在祝雅瞳面前露出焦躁不耐,遂转身回了院子。
在屋里枯坐一个下午直到黄昏时分,吴征始终倚在床头鞋袜不脱,一动不动。
脑子里一团大乱全是胡思乱想,欲要冷静下来理一理局面,也稍慰孟永淑丧明之痛,却总也不能做到。
房门吱呀一声推开,冷月玦捧着托盘入内一扫,讶异道:「你没吃东西?」「吃不下。
」吴征呼了口长气,晃了晃脑袋下得床来接过托盘道:「怎地劳你亲自来?」「柳师叔,陆前辈等人捎了话今夜不回府上,留在雨霁山为孟前辈守灵。
我来告知你一声。
」冷月玦将午间的饭菜收拾在一边,又将新烹制的四菜一汤摆好道:「我饿了,你陪我一起吃好么?」「我想喝酒。
」吴征拔了瓶塞对着嘴灌了一大口,喘着粗气道:「我还是不想吃,陪着你就是了。
」「我从前也有一样烦闷之时,就会找些不着边际的杂书来看,倒是能略缓心境。
今日轮到了你……」冷月玦小口小口吃着,嘴里塞了饭食含混不清,倒有种罕见的可爱:「我不会逗人开心说笑话,那就说些我从前的事情,你听着我那么悲惨可怜,比起你来可惨的多了,说不准就开心起来?」「哈。
还说不会逗人开心。
」吴征勉强一笑道:「冷笑话大师。
」「冷笑话?这个说法倒有趣。
」冷月玦偏头一想,续道:「你没反对那我就说了。
我没你聪明也不太会说话,若是说得不好你莫怪我,若是有甚疑问或是说得没趣,随时打断也无妨。
」吴征又灌了一大口酒道:「你肯对我说心里话,我开心得很。
人人有不同的经历,每一份都会有趣的很。
」冷月玦婉然一笑道:「好,你肯听我已经很开心了。
」「我的幼年与你倒有相似之处。
冷家破落了许久,我娘也只是个小妾。
我们母女俩小时候处处受人白眼,有时候衣食都不足。
我从小受了欺侮也没处述说,渐渐的就变得少言寡语,也不爱与人亲近,若是见了生人恨不得低头快些走开。
你虽然没爹没娘,但是自小就受尊宠,倒是比我好得多了。
」「世家里有些规矩实在让人讨厌,然而世情如此也是没有办法。
我家今后无论如何都不会这样。
」吴征猜得到冷月玦幼时的孤苦,有些怜悯道。
「那让我先替你家的夫人们和孩子们开心一下。
」冷月玦笑得灿若春花,两行洁白整齐的贝齿在吴征印象里还是初见,其开怀时的美态直令夕阳一黯,静了静心绪她又道:「我娘是个农家女,没见识也没读过诗书,从小只有她疼惜我。
可惜她心胸不开阔势利得紧,把冷家上下都恨到了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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