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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云罗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强
这一剑义无反顾,不杀霍永宁,便斩狮头鹰。桃花山一战,她的佩剑鎏虹已失,如今使的长剑虽锋锐,远称不上名兵。可一剑斩出,霍永宁依然升起势不可挡之感。他足下娴熟地一踩鸟儿,横过剑身,以剑面迎向祝雅瞳的剑刃。
只听叮当脆响,余震的嗡嗡声更是震耳欲聋,令人鼓膜欲裂。霍永宁驾着鸟儿急退避走之间,祝雅瞳娇声长笑道:“原来上一回与我交手的不是你,是向无极!啊,是了,是了。你在朝中享尽人间富贵,见多识广,性子自然也沉稳。向无极枯坐深山韬光养晦,便要寂寞难耐得多。他再怎么有能耐,长时间避世而居,难免为人轻佻浮华。虽身负要事不敢唐突,有事没事儿便爱口花花讨些嘴上便宜。你明知他的毛病,又管教不得,也不好压抑太过,只能尽量学他的毛病,可惜当朝一品,欲要颠覆天下尽复前朝的能人,学些下流之事哪里学得来?不像,不像……”
“满嘴胡言乱语。”霍永宁厉声断喝,骤然回身一轮凌厉的抢攻,不容祝雅瞳再说下去。
“别的本事他不如你,可要论武功,你就不如刻苦修行的向无极!差得可不少啦……我只可惜两件事,,没能早些分辨出你与向无极的不同;第二,桃花山你只敢望风而逃,而那一夜过后,我才知道自己的武功有多强。”祝雅瞳似叹息,似遗憾,又嘲弄地笑道:“不亲身来与我对敌一场,永远不能想象我有多么强,对不对?”
霍永宁一轮刺出八剑,几乎不分先后地来到她面前,祝雅瞳一轮也是八剑,条理清晰,前后分明。叮叮当当八声大响,剑光同归于虚无,而霍永宁的宝剑已被祝雅瞳以剑锷与剑身牢牢锁定。霍永宁连连催动内力强夺,宝剑却纹丝不动。
祝雅瞳的娇颜上泛起红晕,力压霍永宁一轮狂风暴雨的内力之后,她松了口气,终于又能开口吐声。却不是向霍永宁,而是向梁俊贤,道:“皇帝可要下一道旨意,让本夫人与宁永祸决斗,不死不休?”
梁俊贤巴不得能下这一道旨意,可他也知道现下就算立旨也做不得数,咬牙骂道:“妖妇,你已被团团围困,还不束手就擒?”
语声刚出,祝雅瞳娇叱一声,内力反吐震开霍永宁,又在皇夜枭上凌空高跃,连连旋身。阳光下,似有细小的光芒正在她周身泼雨一样不断弹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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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雅瞳内力充沛,暗器被她反震而出,不仅周围的羽林卫中不少受了伤,连远远观望的臣子们也有几人误中流矢。
羽林卫中终于又现出两条人影,梁俊贤手搭凉棚看得真切,正是徐坚与尹东。而蓝宜春正与吴征战得激烈,一时分不清胜负。陆菲嫣盘膝坐在扑天雕上,颤巍巍地弹动琴弦,嘴角边的血丝痕迹未干,又涌出一小口来。
料不到这三人的本领高强如此,梁俊贤原本惴惴不安,一看陆菲嫣的模样才安下心来。祝雅瞳非是今日可擒,能拦住她已属难能。吴征的武功突飞猛进,原本他是三人之中最弱,偏生这一场空战,大内高手中可堪匹敌本就不多,惯于骑乘大鸟的就更少,蓝宜春大体是不输吴征的,想要拿下恐怕也难。
唯一的胜势便在陆菲嫣处。听闻音律一道十分神奇,世间不断有高明的曲子几可掌控心神,尤以精通音律者为甚。陆菲嫣一上来就着了道儿,祝雅瞳与吴征也无暇他顾,看她艰难抵抗的模样,原本就大大地落在下风。何况怀中小琴想是比拼之时心神剧震,一个不慎使力过度,琴弦中断了一根,七弦只剩六弦,更显左支右拙,狼狈不堪。
巩双鹰隐在羽林卫里,嘈杂中难以辨明所在,加之有高手护卫,便是祝雅瞳将他找了出来,也不能一鼓而擒。梁俊贤更知巩双鹰弹奏的是一面古瑟!
相比现下常用的小瑟十五弦,大瑟二十五弦,古瑟之弦多达五十根,在音色的丰富上全然盖过了陆菲嫣的小琴,何况还断了一根?梁俊贤心中暗道:吴征为人重情,这三人想必都是如此,只需拿下一人,另两人必不肯独自离去!只消留他们下来,以车轮战也耗死了他们!
梁俊贤与霍永宁倒是想到了一块儿去。霍永宁也知道自己多半不是祝雅瞳的对手,而祝雅瞳对吴征的疼爱,他在长安时便看得真切,想在祝雅瞳眼皮子底下擒拿吴征,和直接拿下祝雅瞳的难度也没甚差别。从一开始他选定的目标就不是祝雅瞳与吴征,而是陆菲嫣。故而以音律伤陆菲嫣,拖住祝雅瞳,对吴征明面上抱以放任自流,实则暗藏杀机于陆菲嫣身上。
陆菲嫣脑中忽而如黄钟大吕嗡鸣震魂,时而又如愁云惨雾百鬼日哭,一缕诡异的乐声化作古怪的人言,始终在脑中萦绕:“昆仑亡于尔等之手,尔等俱是罪人。尔等纵然自戕赎罪,难消罪业之万一。身入地府,亦受审判,既入地府,则受审判!”
靡靡之音,亦作冥冥之音。魔音之中,陆菲嫣如堕地府,四周俱是昆仑派昔日的同门,如今浑身披血,双目泛白,在她耳边哭号,责怪……陆菲嫣勉力弹拨着小琴,紧守一份本心不乱。
吴征在陆菲嫣身边盘旋守护,他甚至不敢去惊动陆菲嫣,只怕她走火入魔。今日空战的决策如此正确,高手在空中相争,其余的羽林卫插不上手。祝雅瞳安如泰山,羽林卫不敢再随意放出暗器,利箭更是无功,吴征只需敌住蓝宜春,剩下的便只能企盼陆菲嫣快些回过神来!
陆菲嫣不仅察觉不到周围的危机,连自身已身处险境似也一无所觉。青葱玉指弹拨琴弦时断时续,不成音调。连螓首也耷拉低垂着,若不是两行清泪不住在眼角涌出,实令人怀疑是不是被饱满的胸乳托住了才不曾彻底掉下来。
时断时续的琴音每发出一声,都让凄厉的瑟声停顿一记,只是顿点越来越短,弹奏也是越发地流畅,预示着陆菲嫣抵抗之能越来越弱。
“祝家主还不想带陆仙子走?”霍永宁得两名高手相助,不再落于下风。见眼下大局已稳,他不愿横生事端,颇有息事宁人的想法。昆仑已灭亡,祝家已覆没,这一干人对自己全无的价值,待吴征的身世大白于天下,更是再无立锥之地,犯不着在此与他们力拼生死。
“我不通音律,不过也知此刻走不得。陆仙子若是自行醒不过来,强行离去恐有大损,变成个疯婆子也不奇怪。”霍永宁施以传音入密,祝雅瞳却是大大方方,以娇柔婉转的好听声调说了出来:“怎么,宁永祸,迫不及待想诓我们走,是舍不得自己的身家呢?还是怕了?”
霍永宁脸上微窘,他今日的面子可是被扫得透了,一时也顾不了太多,清了清嗓子道:“妖妇胡言乱语……今日……”
他开口之际,祝雅瞳长剑横扫逼开徐坚与尹东,一抖手腕,剑光像一张渔网朝着霍永宁兜头罩下。他们三战祝雅瞳,本就以霍永宁为主,徐坚与尹东在一旁策应。面对祝雅瞳这等杀招,两人毫无办法,只得由霍永宁独自应付。霍永宁武功逊了半筹,招架起来应接不暇,说话不免断断续续。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霍永宁气得睚眦欲裂,从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将这干人等玩弄于鼓掌之间,几时受过这等窝囊气?不由怒气填膺道:“与本官拿下陆……”
劲风扑面,祝雅瞳忽然跃离皇夜枭,一双腴润有力的美腿交剪落下。她出招凌厉至极,仿佛可生生剪断一块巨石,偏生姿态又优雅至极,仿佛一位凭虚御风的魔女,正跳着飘飘若仙的舞蹈。
魔劫昙步!
双腿连环,霍永宁压力如山左支右拙,反观祝雅瞳即使没了鸟儿为托,依然像插上了一对翅膀,在空中自由自在地飞翔。旋身,翻转,腾挪,招招不离霍永宁,逼得他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贼子,一个人躲在暗地里多了,就变得像老鼠一样胆小,怕死。而一个人若是阴损的事儿做得多了,还次次都得手,不免就自命不凡!我早说过,不唤来豹羽鵟,你不是我的对手!而且……你实在太小看他们了!”祝雅瞳衣袖飞舞,身周如起了一团光影。清光炸裂过后,霍永宁足下的狮头鹰已是承受不住巨力一命呜呼。
十分狼狈地跃至尹东的大鸟背上,只见祝雅瞳已落在皇夜枭身上急速盘旋,而吴征高高举起一手,竖起的三根手指正巧蜷起了一根。
“三?二?”霍永宁心中一跳,虽瞬间明了其意,忽觉有些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陆菲嫣忽然睁开了眼眸,偏头向着东北方,视线似穿过重重人群,锁定在一人身上,轻声道:“终于找到你了……”
她眼角犹有泪痕,面上哀戚之色分毫不减,娇怯之媚态我见犹怜。而凄厉的瑟音大作,沉在陆菲嫣脚下,不住扯着她想将她拖入其内的深渊像风暴中的大海,怒涛排空,沸腾般高涨。似已迫不及待,要一口将陆菲嫣吞没。
陆菲嫣眼角泪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掉落,凄厉的瑟音极是触动她心弦,搅得她的心湖里愁云惨雾。惨死的同门更是勾起她无限哀思。可是不住高涨的深渊却再不能将她扯落半点,也不能吞没半点,看着弱小无助的陆菲嫣,却似足下踏着兰舟,任你怒海翻波,始终安稳地踏在风口浪尖,巍然不动。
“居然有这等平和的心境?”霍永宁吃了一惊。
陆菲嫣此时的心态之稳,之安定,几入禅机,万物有我,我即万物。她再次弹拨起小琴,此前虚弱的琴音现下仍不大声,却颇有英华内敛,余韵无尽之像。让霍永宁庆幸的,仅是小琴此前断了一弦,现下音声难以圆融自如。
能否擒拿三人,成败在此一举!
与此同时,吴征又蜷缩一根手指。祝雅瞳如得号令,盘旋升空立停,居于所有人之上,高高俯瞰下方。每一个羽林卫都觉被一只雌虎嗜血的目光盯死,谁敢擅动,必然引来雌虎必死的一扑!
杀你的人,再抢你的坐骑。天空实在难以束缚这样一位高手。
陆菲嫣睁目,泪眼涟涟,玉掌一按,琴音立止!她仍然盘坐在扑天雕背上,娇躯只因哀伤而微微颤抖,不敢擅动。即至此时此刻,瑟音依然大占上风,陆菲嫣仍是危机重重。
她右手一扣琴弦,拈起迸开的那一根拉紧,绕过琴尾扣好。左手大幅度地一记弹拨,七弦齐颤,奏出一段清雅自然,又有无限思念,无限旖旎的流水之音来。
这一声几让在场所有人心中大跳,眼饧耳热,堪称一声媚音!
巩双鹰猝然受此一击,再也藏不住在人群里跳将出来,扯落一头乱发,将长达一丈的大瑟着地放稳,双手疯魔一般在弦上弹拨,大吼道:“入我地狱之门,有进无回!速来,速来!”
他状若癫狂,披头散发地手舞足蹈,瑟音更是刺耳难听,令人焦躁欲狂。
陆菲嫣轻声道:“你先前欺我断了一弦,现又欺我不能双手弹奏么?”
此时此刻,吴征仅剩的一指落下,单手成拳!祝雅瞳从高空驾着皇夜枭俯冲而下,双手连挥,向四面八方洒出密如暴雨般的暗器。
只见陆菲嫣将小琴竖起于怀中,如抱琵琶,以贝齿咬着断了的琴弦。小琴奏出穿透云霄的旖旎媚音,行云流水毫无阻滞。而那一双玉手在琴弦上左勾右弹,宛若一对穿花蝴蝶,美观至极……
媚音勾魂。巩双鹰睚眦俱裂,抱着头着地打滚,乱扯自己的头发,不一时便斑斑秃秃……
吴征,祝雅瞳,陆菲嫣三人冲天而起,只留下陆菲嫣凄婉又有无限遐思的语声袅袅:“昆仑之殇,亦是大秦之殇。斯人已故,只悔昔日不知珍惜,不悔相识一场,更不悔投身昆仑……”
云端之中,陆菲嫣凝视吴征道:“若不是在长安城为这首诗谱过曲,今日怕没那么轻易应付得了这曲萧瑟魔音。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旧事在心,酸楚中以泛起甜蜜,陆菲嫣微微一笑道:“往事终有了断,又何须回头看?”
“嗯……从今日起,大秦与我们,便是敌国了……”





江山云罗 【江山云罗】第九集 烟雨如丝 第六章 浮生锋雨 难言命数
29年8月20日
第六章·浮生锋雨·难言命数
地处西方,常寒凉也。
凉州地名的由来固因气候,也因这片土地一望无际的苍凉高远。行走在这片土地上时,很难不心胸辽阔起来。
五千名军士列成的长长军伍,巨龙般顺着官道蜿蜒前行。地势平整而广阔的凉州几无遮挡,军伍一望无遗,橙黄的【秦】,天青的【韩】两色大旗,在旷野夹杂着沙尘的信风中时卷时舒,猎猎飞舞。
“咳咳……”顾盼被吸进口的尘土呛得忍不住咳嗽起来。来凉州时随着吴征一路荣光,出入皆有豪华又舒适的车驾。如今的【归途】却满面烟尘,前途未卜。
自离开会盟之地起,先锋军一路疾行,抵达下卞关外也用了半月。
燕秦之战时李路长镇守下卞关,数次挺过了极大的危机,其中韩氏三兄妹功不可没。此后李路长升迁回京接替后将军一职,如今镇守关隘的是镇东将军罗阳辉。
京城里的境况吴征抵达之后一日数报,韩归雁已尽皆了然于胸。吴征,祝雅瞳与陆菲嫣在皇城腹地大闹了一场,让成都流言纷纷。梁俊贤更有些气急败坏地匆匆登基继位,登基前后又借故杀了五名大臣,以严刑苛责强行压下【来路不正】的传言。
这一切让大秦政局虽没了异议,却明显让朝堂之上噤若寒蝉更加压抑,民间则人心不稳。梁俊贤内忧外患正焦头烂额,可成都城大局已定,其势不能改。无论如何,梁俊贤已高坐龙椅,玉玺在手。
吴征无力阻止这一切,如今他能做的便是尽力截断京城与凉州的联系,助力韩克军护佑梁玉宇南归。皇家天使,八百里加急,一切明面上的【皇恩浩荡】,无论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吴征一个不留,尽皆半道截杀。这事梁俊贤此前就伙同霍永宁干过,搞得凉州如一座四面封闭的铁罐子,孤悬于外。如今吴征带着残存的祝家高手们又干一回,传旨这一美差几乎成了无常鬼手中的索命链。
“大师兄不让圣旨传到凉州来,咱们打得旗号能顺利入关吧?”顾盼心头惴惴,兹事体大,即使对吴征向来有着莫名的信任,此刻也不禁犹疑起来。
大军从一日前便放慢了前进的脚步,虽风尘仆仆,却尽显威仪。此刻下卞关远眺可见,一马当先的韩归雁更是约束众军,缓缓前行。韩克军的传檄早早送进了下卞关,却久久不见有回音,仿佛石沉大海。正因如此,见识最少的顾盼才方寸大乱。
“看起来是如此,不过为这么多人身家性命计,我是不会将希望寄托在运道上的。”韩归雁瞥了她一眼,有些无奈道:“他虽有能耐,怎抵得了涓涓细流,无孔不入。”
成都里发生的事情已有不少时日,早先还控得住。时日一长,猫有猫路,鼠有鼠道,各家当都风闻了信息,也早就做了决断。奚半楼也是得了消息之后,知晓凉州之地已事不可为,立时嘱咐林锦儿急速调遣亲信军马汇合韩克军,这才回了成都。他主政凉州之时虽手掌重权,为免引得朝中猜忌向来用人唯贤,心腹并不算多。
譬如三关要地驻守的都是朝中大将,可算不上昆仑一支的铁杆嫡系。韩归雁一路至此便放慢了行程,大军在她的指挥下颇显有条不紊,一切尽在掌控。
“韩老侯爷……您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啊……”若是立于关前仰望整座关隘,下卞关几若高耸入云。立于雄关之上,两边关门的视野一览无余。罗阳辉自是远远地便望见这支棘手的兵马。
依他所掌握韩归雁的脚程,三日之前她就当领军抵达下卞关。不想韩归雁也在这关键的节点上忽然改变,行程极缓,不紧不慢。怪异的是,韩克军统领的大军依然保持相同的速度,导致前后两军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您不会是要强攻下卞关吧?”罗阳辉苦笑着自言自语,说出一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来。
对韩克军,罗阳辉是又敬佩,又恐惧。他跟随过这位大将出征沙场,深知他用兵的恐怖!若韩克军是燕军大将要进犯下卞关,罗阳辉并不害怕。他也打了一辈子的仗,身具高位,守卫关隘本就是家常便饭。难的是如今韩克军要护佑太子进京。他罗阳辉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向太子下手!
皇家内部的事,自有皇家自行解决。罗阳辉要做的,便是接替韩克军,【护佑】太子回京城。他手中虽掌兵权,却不是内臣,只是外将。梁玉宇从下卞关前过,火已经烧到了身上,躲是躲不过去的,若是紧缩在下卞关里不出,也不放行,最终无论谁当了皇帝,自己都没好果子吃。
韩克军一把就抓住了罗阳辉的死穴!平平无奇的行军,只是几个速度的变化便让罗阳辉摸不着头脑,韩克军即使已是风烛残年,临机应变之能仍远在这些守关名将之上。
都是战场上的行家。罗阳辉一上手便被摆在了一个最为难受的位置,一时举棋不定。
离下卞关目力可及,韩归雁摆手止住前军,下达了安营扎寨的命令。法度严谨的营寨被迅速立起,防止冲锋的鹿角摆放在营外。看着天色已晚,这一支军马似有先过了黑夜,养精蓄锐,待天明再做打算的意图。而在关前不远处扎寨,对罗阳辉的不信任也直接摆在明面上!
“韩姐姐,他们会不会突袭?”
在傍晚时分便点起大堆大堆的篝火,将军营照出几处亮堂。若是目力够远,足以将篝火旁的模样看得一清二楚。军营中央的主将营帐旁,三名女子席地而坐。也只能看见这三名女子,余者都被隐藏在火光不能及的黑暗中。
“罗阳辉这人一贯谨慎,他是守关之将,未思胜,先虑败。现下他也左右为难,若是引军攻打,他怕梁玉宇就藏在军中。到时以太子殿下的身份,一道军令便直接剥夺了他的兵权,任人宰割。若是静观其变,夜色里他看不清虚实,更易举棋不定。咱们故布疑阵,这人么,至少上半夜营里安稳得很,正好养精蓄锐。”
韩归雁面容沉静凝肃,衣甲不解,唯将头盔摆在身旁,披散下一头长发。在火光旁她额角沁出一片汗珠,英气勃勃之中透出一抹妩媚。
冷月玦寻得了答案便不再多言。顾盼凝视韩归雁似比火光更加耀眼,更加不可逼视的气度与美貌,心中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气呼呼道:“点着冲天的火光,真能让人看不清虚实么?”
韩归雁闻言一笑,颇有几分傲然,随手向着下卞关反向一指,缓缓道:“你看得清周围,只因你离得近。下卞关离我们有三十里地,你往这边去三十里,若还能看清营帐,我倒要怀疑你的功力是不是已臻十二品了。”顿了一顿,又道:“而且你知不知道?这里火光越亮,想看清周围火光照耀不及之处就越难!不信,你也可以试试。”
顾盼闻言颇觉气馁。凉州一行人里,的确以她的本事最为低弱。不仅仅是修为,从头到脚,每一处都比人差上一截。从前她看不起韩归雁,觉得她是个名声败坏的破鞋,只会勾引人的狐媚子,不想这一行她在军中的英姿已深深刻在自己脑海。无论对她有再多的成见,都已在内心深处佩服得五体投地。
下山来到吴府之后,吴征虽没冷落了她,可什么事都不让她碰。其中固有疼爱,究其根本,还是自己的本领太过低微,真要参与了哪个事情多半要帮倒忙。
韩归雁这一路嘴上不饶人,却是字字珠玑,自己能明了当前的形势危急,全靠她的【责骂】。顾盼大为不服又难以辩驳,心中气苦,倔强道:“他不敢来,咱们就这里干等么?”
“我没说他不敢来。我只说上半夜或能安稳,下半夜么,可就说不准了。”韩归雁无悲无喜,侃侃而谈道:“我也是守城之将,我若是他,苦熬半夜绝不是办法,怎么也得找个托辞,前来探一探虚实。前半夜正好做足了准备,后半夜便有诸多应对之方,已是十拿九稳!待探明了咱们不过是虚张声势,再几番逼迫,这就名正言顺地动兵将咱们拿下了。”
“啊?”顾盼吃了一惊,这番推断她判断不出是否有理,但是韩归雁她是信服的,顺着脉络一摸,骇然道:“莫非……莫非韩帅要我们前军变后军,阻挡罗阳辉的追兵?”
“阻挡追兵?哈……”韩归雁失声而笑,只是殊无笑意,她薄皮响鼓般清亮的声音里,竟有几分悲凉地嘶声道:“这里是凉州!凉州铁骑名震天下,与燕国骑军经年大战,不分胜负。你以为下卞关的精兵都是酒囊饭袋么?咱们这一支各路人马临时凑成的杂牌军,士气低落,操练不足。你不会以为咱们有资格与凉州铁骑一较高下吧?阻击罗阳辉?咱们配么?”
顾盼被问得瞠目结舌。这支军伍里有韩家养的精锐私兵血衣寒,虽数量不多,却都是百战老兵,顾盼一直以为韩归雁统领的先锋军虽是临时搭建,也是天下最精锐的军伍。不想韩归雁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从头到尾,这支先锋军都是一支装腔作势的疑兵!这样一支兵马,居然敢在凉州精锐的注视中兵临城下,旁的不说,光是主将这一份胆量都是包天的大。
“那……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顾盼六神无主,当真是慌了神。
“你先莫要慌。”韩归雁拍了拍顾盼的肩膀,低声道:“凉州一望无垠,若想做什么事只能趁夜。这些营帐等等都是累赘,到了这里全部弃了不要,轻车简从,逃往山里才是正道。至于这里的火光熊熊,辎重之物,连同京城来的士兵,都送给罗阳辉去吧。”
顾盼恍然大悟,难怪要点起引人注目的火光。这些障眼法,就算罗阳辉知晓是计,也难以无视。而在火光边缘的黑暗之中,韩家的私兵已在悄悄分批撤离。韩克军统领的后军定然也是如此!只消进了山,山谷密林里韩家的血衣寒便能发挥以一敌十的本领!只是阻击罗阳辉的追兵,又该由谁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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