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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云罗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强
儿不堪屈辱自尽,你可是凶手的掌门,老夫先问你一句,你的师弟暴戾恣睢,你
要如何处置?」
「岳门主,晚辈斗胆一言。」吴征双手在身前握住又微微弓腰,道:「杀人
偿命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凶手不论是谁都需抵命!只是岳门主,您口
口声声认定了晚辈师弟是凶手,晚辈却以为事有蹊跷,还需多多斟酌。否则杀错
了人不仅让昆仑上下蒙冤,还让凶手逍遥法外,岳师兄难以瞑目。」
「呵呵,好,好。旁的老夫不管,吴掌门可说了杀人偿命,老夫记得了!」
岳秋风转身颤巍巍地当先领路,口中含混不清地念道:「池儿,爷爷定会为你报
仇……这人是凶手的掌门,同样身负管教不严之罪。让他给你上几炷香,磕几个
响头,稍平你胸中愤懑之气……」
吴征心中一跳,清溪老人看着已如风中残烛,因接班人身死而昏聩无比,其
实极有心思。昆仑弟子忽然在扬州附近四处作案本就极为反常,但证据又对杨宜
知十分不利。岳秋风对昆仑与吴征的不满跃然脸上,若不是力有不逮,今日不会
善罢甘休。但他每一句话都环环相扣,尤其是点明吴征说了杀人偿命,却不再一
口咬定杨宜知不放,让吴征对他刮目相看。
灵堂就设在清溪门的大厅里,可见死者岳池的地位之高。吴征领着二女上了
香,许下要捉拿凶手的诺言后,便要去看一看岳池遇袭之地。
岳池遇袭就在清溪门他的院子里。凶手夜间忽然掩至,交手不足十招,岳池
胸口与小腹各中一掌重创昏厥倒地。待清溪门弟子赶到,凶手已远去无踪。岳池
苏醒后察觉自己内力全失,凶手与他在夜间交手,匆忙间也看不太清样貌,只留
下凶手的一些特征便不再多言,万念俱灰之下于夜间刎颈自尽。
一场惨事,吴征都察觉出太过巧合,岳秋风又没老糊涂,事情又在他再也熟
悉不过的门派重地里发生,他必然也会发现许多蹊跷之处。跟在他老态龙钟的背
后,那步伐如一片掉落的枯叶,只能随风逐流。吴征眯了眯眼,清溪门明面一套,
背后一套,想必其他几家门派也是如此。这些门派实力或有欠缺,脑子倒不坏,
自有一套自己的生存之道。
岳池的院子按着当日的原样保存,连片灰尘都没人擦去。这么小心谨慎,必
然是岳秋风下了严令保留现场。吴征再度心头一跳,若是拿准了凶手是杨宜知,
又何必多此一举?
这座小院极尽奢华,岳池身为清溪门未来掌门,也是喜好享受之辈。吴征无
心去看那些富丽堂皇的奇珍,直走向院井里的玉石方桌。
上好的青玉石铸就的方桌与四张椅子已尽数打翻,掉在地上零零碎碎,残缺
不全。青玉石作为上等石料,不仅美观,而且坚固耐用,就算翻在地上也不至碎
裂。这张青玉石桌必然是毁于高手雄浑的掌力之下。
吴征蹲在碎裂的石堆边,小心地翻起一些碎石,查勘之后物归原位。果然青
玉石上留了些浅浅的掌印,还有些陷落的凹痕,当是交手时十分激烈,拳打脚踢
收势不及留下的痕迹。
「池儿说,这几处痕迹是这几招留下的。」岳秋风冷冷地看着吴征,一摆手,
身旁的两名弟子便演练起来,交手一共五招,转瞬即过,岳秋风冷哼一声,背过
身去道:「这几招吴掌门认得吧?」
吴征面色更加沉重,口中不置可否,起身绕着院子又细看了一圈。岳池的院
落高墙大院,下红上白。吴征见两侧的白漆墙面处都各留下两只浅浅的鞋印,院
外的一侧鞋印还留有污泥。
吴征与二女对望一眼,齐齐足尖一点地,轻飘飘地上了墙顶。院墙足有三人
多高,非身怀绝顶轻功哪能一跃而上?至少重创清溪门真传弟子岳池的凶手都做
不到,更不用说清溪门里其余弟子了。三人不仅做得到,还举重若轻混若无物,
这一亮武功,虽是【仇敌】一属,仍然引来一片情不自禁的惊叹声。
墙顶上也有两个鞋印,同样一个有污泥,一个没有。吴征跃下地来脱去鞋袜,
再度一跃而起,在墙上鞋印边一踩一踢,旋着身上了墙顶。他姿态潇洒,动作行
云流水,清溪老人见了却又寒声冷笑。
「青云纵。」吴征低声向二女道:「至少招式上是那么回事。」
昆仑的轻功虽比起天阴门的稍逊,青云纵也是名扬天下。墙上鞋印说明凶手
功力不算太高,比岳池七品的修为也就略高一筹,但也暴露了凶手的轻功底子。
武功有千百种,招式学得来,唯独轻功各不相同,想模仿都模仿不来。这人的功
力远不如吴征,但轻功底子却是一脉相承。
吴征蹙着眉下墙,向岳秋风拱手道:「岳门主,晚辈有个不情之请,可否借
岳师兄遗体一观。」
「可以,人死如灯灭,有什么不可以。」岳秋风还是不住讥嘲冷笑着冷言冷
语,领着众人回到灵堂将大门关上,开了棺盖。
岳池身上有九处乌青伤痕,致命的重创来自于丹田处的一掌。岳秋风道:
「池儿与凶手比拼内力,片刻胜负即分。池儿稍逊退了半步,这一掌就在电光石
火的一瞬间中了,丹田俱碎,武功全失。吴掌门对这一掌一定熟极而流了吧?」
昆仑派的【千鹤嬉空掌】吴征没练过,但岳秋风所言熟极而流并不为过。吴
征并不答话,微微一笑道:「岳门主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再问晚辈?」
「老夫没有定论,吴掌门才有。」岳秋风浑浊的双目一翻,在椅子上落座,
就此合上双目一言不发。
拜别了清溪门,三人回到凉篷,冷月玦一嘟唇鄙薄道:「老狐狸!分明知道
杨师弟是被冤枉的。」
「跑来行凶还敢明目张胆地用本门武功,这是做给我看的!」吴征发怒中手
掌一握,砰地将茶杯捏个粉碎:「岳秋风认得【千鹤嬉空掌】,却认不得胸口的
掌印。岳池丹田的伤虽重,胸口这一掌也不轻。」
「那一掌掌力雄浑,走的不是千鹤嬉空掌的轻灵一路……但是也不像一掌致
命。」倪妙筠玉掌一推,掌风呼喝声势惊人,又讶异道:「既然内功要强于岳池,
以轻灵一路的千鹤嬉空掌都能压过岳池一头,使这样一招重手法居然没要他的命?
怪了……」
「那是宜知的【金刚横眉】,没当场打死岳池,是凶手练的不到家。」吴征
恨得牙关紧咬咯咯作响,深吸了几口气平静下心绪道:「岳秋风知道宜知是被冤
枉,但看他也有许多为难之处,八成火虎堂威逼利诱。他一来不敢明言,二来,
呵呵,这老狐狸正要借昆仑之手查出真凶。」
「他稳坐钓鱼台,倒是舒服了!好气人……」冷月玦愤愤不平。岳秋风始终
不肯吐露实情,但话里话外俱有暗示。他知道杨宜知不是凶手,但凶手必然与昆
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吴征能抓到真凶最好,若是抓不到,岳秋风不会更改证词,
就要杨宜知陪葬,总之他的宝贝孙子岳池不能白死。
「跟他无关,无论有没有他,真凶我都要抓出来。」吴征罕有地目露凶光,
杀气大盛。二女对视一眼,这世间能让吴征切齿痛恨的就那么几人,她们也大体
猜到是谁。吴征怒气勃发间,即使她们也不敢插口,可见此人在吴征心中就像一
根刺,刺得他肝肠寸断般疼痛。
「他来了?他也……也……呸!」吴征啐了一口,起身道:「走吧,我们去
锡山剑派。」
三人乘着扑天雕,脚程极快,到了未时过半,清溪门,锡山剑派,鹰爪门,
飞鸾镖局俱已拜访。但比起清溪门来,后三家门派收获不大。清溪门命案处留了
岳池活口,其余三家门派的人俱是当场身亡,没能留下更多线索。且比起清溪门,
这三家门派强硬得多,一口咬定凶手的武功与身材就是杨宜知。
吴征离去时略有些郁闷,好在只剩最后一家归元山庄。雷碧碧也是当场身亡,
估计没有更多线索,三人想着一切尽人事上门有个礼数罢了。
相比起前四家门派,归元山庄的声势又要弱上些许,庄主欧正羽有十品的修
为,但庄里的弟子大都资质平平,除了欧正羽之外高手稀缺。这种门派现下尚能
在扬州境内说得上话,但谁都知道一旦欧正羽有什么三长两短,归元山庄就将一
落千丈。
最弱的归元山庄,吴征却最是严肃。雷碧碧是欧正羽的弟子,还订了亲准备
娶做平妻,身份大不相同。感同身受,若是吴征府上哪位出了意外,他该何等地
伤心。
进了归元山庄,还是老一套的流程。欧正羽名字起得气派,样貌却是有碍观
瞻。不仅五短身材显得瘦瘦小小,一张昆虫似地长脸与鼠目,怎么都掩不去一股
市侩之气。令吴征意外的是,死了最亲近之人的欧正羽,居然待他们也是最为热
情的。不仅全程陪同,酸话半句都没有,还一副昆仑掌门携同天阴门两位仙子登
门,蓬荜生辉的模样。连吴征在拜祭时,欧正羽还涕泪纵横地向雷碧碧的尸身道:
「碧儿,昆仑吴掌门来看你来了……」似乎雷碧碧也与有荣焉……
吴征心中不解,但也不好多言。待拜祭已过,欧正羽就在偏厅奉茶,吴征道:
「欧庄主,不知尊夫人遇害前可有留下只言片语?此案牵涉昆仑弟子,若不能查
得水落石出,我心难安,也愧对尊夫人。」
「没有,没有。」欧正羽的鼠目一转,道:「碧儿死时衣冠不整,手臂,双
腿俱有勒痕,前胸后背上更有多处淤青。唉,好惨哪……碧儿出门前只有一名侍
女陪同,侍女被拍了一掌,一路跑回庄子,言道碧儿半道被人骚扰威胁,那人自
称昆仑弟子杨宜知。碧儿不从,杨宜知便动手动脚,乃至用强……待得找到碧儿
已经香消玉殒,连侍女都已重伤不治……否则定然唤他出来让吴掌门问话。」
「光天化日之下?」吴征双目一眯奇道。就这样几句话,说出去谁也是当故
事听,可欧正羽就这么报了官,雷碧碧遭逢恶徒欲行不轨,抵死不从之下恶徒恼
羞成怒下了毒手。吴征倒来了精神,这欧正羽似乎也话里有话。
「正是,吴掌门莫怪,侍女是这么说的。庞太守又追查起来,在下不得不据
此已告。嘿嘿,归元山庄小门小户,有些事担待不起……」欧正羽一张脸拉得老
长笑得十分猥琐,也毫不掩饰期盼之意。
「敢问欧庄主,据此以告之外,是否还有什么据实已告?」
「在下知道吴掌门是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从出事的第一天起,在下就在等
吴掌门来。厉白薇那些人瞎了眼,居然敢与吴掌门作对。欧某不敢,欧某只想帮
吴掌门。」
吴征不喜这种人,但现下他也只能耐着性子与他谈下去,道:「欧庄主需要
我做些什么?」
「不敢不敢。」欧正羽嬉皮笑脸地连连摆手道:「在下是真心诚意,现下就
想与吴掌门交个朋友而已。大事未成,欧某什么也不要,大事若成,相信吴掌门
也不会为难小小的归元山庄。」
「请欧庄主指点。」欧正羽说得已十分明白,所谓事成之后当然是对付完厉
白薇,掀翻了火虎堂,他要的也是火虎堂,至少从中分走一大块。这些东西吴征
没有兴趣,给谁都是他一句话说了算。欧正羽既然直接开了条件,显然十分有把
握,吴征虽不齿这样的人,但也不会拒绝在某些时候与他打交道。
「锡山剑派,飞鸾镖局那些人都是跟风起哄,被火虎堂一半诓骗,一半威压,
稀里糊涂地就把杨爷送上了公堂。本来归元庄也是一样,但是要怪就怪那些人瞎
了眼,居然选中了碧儿……」
「此话怎讲?」
「哎,对在下而言,昆仑派与吴掌门就像天上的神祗,高高在上,翻手为云
覆手为雨。我们小家小户,只想着要活下去不易,能有眼下这一点点光景,就靠
着丁点生存之道。碧儿是越城雷家的旁支,论身份在雷家算不得什么,但旁支就
是旁支,她嘛……嘿嘿,嘿嘿……不知两位姑娘是否方便在此?」
「无妨,请庄主直言就是。」雷家就是江南雷雳堂,祝雅瞳的【豪雨香梅】
就在那里采购而得。
「那就恕在下放肆了。嘿嘿……」欧正羽的鼠目眯得更小,道:「碧儿实在
没什么习武的天资,再练上五六十年也不过四五品的修为。收她为徒一则图她貌
美,二则图她雷家的身份,也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只盼今后能有便宜之处,与
雷家做些小本买卖就是。但是碧儿这个人呢,颇有心计,也不太安分,呵呵,总
想着以她的姿色与聪慧,该当大展宏图才是……」
吴征越听越奇,全然想不到这对师徒夫妻竟然是这样的关系,还多有隐情,
怪不得欧正羽对雷碧碧的死全然不觉伤心难过。这哪里是什么真心诚意的夫妻,
分明就是生意伙伴。
「可惜她武功实在不好,所以她做我的弟子,平日里偶有些场面要应酬,我
都是遣她去作陪。偶尔贵人们喝醉了酒看上她,若实在有好处,倒也不是不能陪
上一两夜……」
吴征听得哭笑不得,雷碧碧完全就是欧正羽手中一个疏通人情的工具。听他
所言不避讳觊觎雷碧碧美色,雷碧碧也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主,两个人应该早就
有了苟合,但只消有用,雷碧碧也能让他人玩弄。且这女子心比天高,搭上这些
达官贵人只会十分主动,哪会有半分排斥?
「近几年来,碧儿陪同贵人也有那么十来回。在下不敢欺瞒或是夸夸其谈,
豪族世家里将妾侍拿来交换也是常事。嘿嘿,在下也参与过那么三五回的。娶碧
儿做平妻全是一项买卖,具体恕在下不便奉告。总之碧儿成了事,我便娶她做平
妻,做归元山庄的女主人……」
从女弟子变为女主人,虽是归元庄这种二三流门派,也是一步极大的跨越,
雷碧碧想必又付出了不少才得以成事。吴征终于猜到一些内情,听得实在难掩嘴
角的鄙薄之意。对欧正羽这种人,只消有利益,是尊重还是鄙薄,实在半点都不
重要。
「吴掌门应该猜到了,碧儿面上一本正经,私底下的事不足为外人所道。当
然,这些事本就机密,外人也不会知道。但是在下看来,说什么碧儿会抵死不从,
在下压根一个字都不相信。」欧正羽露出十分猥琐的笑容道:「若有昆仑派的高
足亮出字号,还看上了碧儿,在下敢担保,碧儿脱衣服会比吴掌门想象的还要快
得多……」
他说得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吴征眉头一皱道:「以后莫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话。你们的事情如何我管不着,也不想牵扯,更不想去做什么想象,明白了么?」
「明白明白,在下孟浪了,吴掌门赎罪。」欧正羽还是笑嘻嘻地。吴征说话
毫不客气,显然已被他掌握的内情所打动,自己人之间说话才会这么直白。
「欧庄主不能为我师弟作证吧?」
「不能,当然不能。」欧正羽见吴征还未完全对自己放心,遂坦白道:「欧
某的本事在吴掌门面前不值一提。但欧某有一样好处,认定的事情绝不会更改。
这一回,归元山庄唯昆仑派马首是瞻。欧某不能为杨三爷作证碧儿不是死在她手
上,但欧某为吴掌门传递些消息,或是要做些局,但凭吴掌门吩咐。」
「欧庄主打得过厉白薇吗?」
吴征忽然抛出个没头没脑的话,欧正羽鼠目一瞟火虎堂方向,不屑道:「厉
白薇不过狐假虎威,他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那好,欧庄主耐心等候,事成之后,火虎堂就是归元山庄的。」
离开归元山庄,吴征脚步走得极快,听得二女在身后骂道:「贱男人。」
吴征缩了缩脖子回头看去,见二女望向他的眼神全是骄傲与欣慰,也挺了挺
胸,一手携着一个道:「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欧正羽这种人,用好了在某些事
情上能有大用。至于他那些怪癖,嗨,管他那么多呢。」
「哼,还交换妾侍,你要敢有半分念头,我就……就打你……」
「嗳,你们不可乱说啊!龙生九子,我就是貔貅,只进不出。交换?呵呵,
做梦!」吴征玩笑片刻,脸色又沉了下来,遥望傍晚的天边红云道:「明日起依
计行事,通知突击营的弟兄们,这一次,一个都不许放跑!尤其是……是他!」





江山云罗 【江山云罗】第十一集 草露沾衣 第十一章 临阵决机 枯骨肉生
作者:九叔林笑天
字数:13048
2020/02/08
第十一章 临阵决机 枯骨肉生
内力在周身游走,虽极为缓慢,却如此真实。不仅是失去多年的内力终于又
能【心想事成】,也因这股内力的运行位置太过奇妙。不同于以往内力运行于经
脉,深埋于体内,吴征授予的心法内力几乎就在表皮之下缓缓流淌。若是运功时
暂停片刻,几乎以手指就能触及,如此清晰,如此真实。
对于失去过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再度拥有,还是实实在在握在手中的拥有
更加令人踏实和放心。这股内力依然不能用于武功,只不过能缓慢游走用以体验
这套心法,离能够如臂使指还差得老远。但这点希望的火光,简直比炎炎烈日还
要光明大展。
再多的准备都只是准备,这世上又哪来许多神机妙算?局势了然于心,成竹
在胸以临机应变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收了功法睁开眼来,柔惜雪面上一红。自昨日章大娘言道吴征不日就要来金
山寺汇合起,她便有些心神不宁。吴征与她兵分两路,一路去镇海城摸清来龙去
脉,一路在金山寺挖掘阴影里的秘密。吴征要来金山寺,说明镇海城里的情况已
摸得八九不离十,将这些暗香贼党绳之以法又近了一步。
但柔惜雪清楚地知道,心潮起伏不单是为了可以惩恶扬善,告慰同门在天之
灵,也因又将于吴征见面而激动。
年岁已不轻,三十余年更经历了无数风刀霜剑,尝遍酸甜苦辣,柔惜雪绝没
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因此而激动。她不是无知的少女,深知这份情感是什么,也深
知这样的情感一旦有了苗头,就会在阳光雨露的滋养下,无可阻挡地生根发芽。
人生至今屡遭打击,即使对虔诚修行的佛法也产生了疑惑,一度心丧如死。
此时吴征彻底闯入了自己的世界,一手,又一手,再一手,不住地将虚无缥缈的
希望变成现实,抚平自己的伤痛。奇的是,自己对这份情感既未惊慌失措,也未
刻意想要拥有,居然十分坦然,唯独想起来总觉有些哭笑不得地自嘲而已。
他既要来了,金山寺的这里也该进入新的阶段,在这之前,先要助他将旧事
打点完善。
「师太修行完了?」
「嗯。」
傍晚是挂单的云水僧们难得的休闲时光,柔惜雪盘坐运功,章大娘则在门外
守候,听得动静才又进房。左近无人,章大娘贴耳低声道:「师太,拙性午后去
扫了浮屠塔,果然发现不妥。」
金山寺占地宽广,从吴忠口里得不到更多内情,只得由拙性借参观与朝拜之
机,一处处地探查。浮屠塔是寺庙中至圣之地,其中居然有不妥。柔惜雪感叹之
际,也不得不承认暗想贼党选的是处好地方。
庄严的浮屠塔金刚宝座,八角飞檐,还供奉着金山寺历代高僧的舍利子。本
应佛光普照之地,可柔惜雪放眼望去,在这夏日傍晚的大雨里,雨点正顺着屋檐
成串地滴落,一线线仿佛交错的狼牙正择人而噬。
「什么时候去查实据?」
「实据好查,唯恐打草惊蛇。拙性的意思是不忙于一时,请师太示下。」
「让拙性拿主意吧,情况他明了。」柔惜雪笑了笑道:「探查的时候,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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