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强
冷声道:「咱家一时半会儿出不了宫,你们马上着手几件事。」
「张公公,把今日乾清宫当值的人都料理了。」
张永一愣,「为何?」
谷大用不耐地解释道:「张公公,这不是明摆着么,你前脚封宫,后脚司
礼监就得了消息,乾清宫内有司礼监的内线。」
「那最多也只一两人,何必枉杀无辜?」张永皱眉道。
「咱家没那个闲功夫一一甄别,」刘瑾脸色阴沉,轻轻吐出几个字:「宁
可错杀,绝不漏杀。」
「你们两个,把厂卫人马都收回来,夤夜罗织朝臣勋戚罪状,交给朝中咱
们的人,以备明日之用。」刘瑾又指着丘聚二人说道。
二人相视一眼,谷大用迟疑道:「这么大阵仗,明日祸事会有多大?」
刘瑾抱肘望天,得意地笑道:「文官们常说福祸相依,是福是祸还不一定
呢。」
几人心领神会,跟着一笑,全都自动略过了正挨廷杖的丁大佥事。
午门。
丁二爷被拖过来行刑的时候,正看到被打得晕死过去的魏彬、马永成被拖
走,二人拖行留下的血痕触目惊心。
看了看周遭摩拳擦掌的大汉将军,丁寿觉得嗓子有点发干,强充好汉道:
「哥儿几个,咱们都是在一个衙门混饭的,手下留点分寸,别花了爷们屁股。」
领头执刑的是个锦衣卫千户,嘿嘿一笑,俯下身子道:「丁大人放心,小
的们心里有数。」
丁寿觉得这高大汉子眼熟,凝视了一会儿,突然醒悟:「你是随我出使朝
鲜的,叫做杨……」
「卑职杨玉,难得大人还记得。」杨玉贴近丁寿耳边,低声道:「莫说刘
公公进宫前早有过嘱咐,便是冲着大人用体己钱犒劳弟兄们的心意,小的们也
不会委屈了您老。」
丁寿听出别意,「督公早就嘱托过了?」
杨玉点点头,「刘公公进宫前曾虑及会有人受罚,嘱咐行刑时不可伤了筋
骨。」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这老太监没想到的么,丁寿满腹牢骚,「刚才那二位
是装的?」
「他们?」杨玉咧嘴一笑,「刘公公说给留口气就成。」
得,那二位不趴几个月是站不起来了,丁寿点了点头,「动手吧。」
几个锦衣校尉上前将他手脚绑定,随后二爷感觉下身一凉,他那善加保养
的白嫩嫩屁股就暴露在了清冷月光之下。
「哎哎,打就打吧,怎么还脱裤子?」被一帮大男人盯着自己屁股看,这
又不是澡堂子,丁寿可没这恶趣味。
「大人见谅,臀上伤口结痂若是和衣服黏在一起,怕是不便医治。」杨玉
陪着小心解释。「伤口!还要见血啊?」
「挨了廷杖哪有不见血的。」杨玉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一挥手:「行刑。」大晚上的,没那闲工夫陪这位爷磨牙。
「等等,话还没说清楚呢……」丁寿仰着脑袋,渴求答案,身后的栗木廷
杖已经高高举起,挽了一个漂亮的杖花,挂着风声「呜」地落下。
「啪」地一声,丁寿感觉屁股麻酥酥的,不疼,这声势惊人的一杖比起他
往身上拍蚊子的巴掌重不到哪儿去。
噼噼啪啪,一杖又一杖,丁二爷眯眼抱着长凳,就当是敲背了,哦不,敲
臀,话说廷杖也是资历啊,不见那些科道言官的愣头青,成天牛逼哄哄地找茬
骂皇帝,不就是为挨顿板子,只要打不死,立马成为天下名士,士林仰望,咱
能不能也成为那样的存在,仔细想了下,又觉得够呛,导皇上夜游,估计那帮
穷酸只会说打得好。
正当他思维无限发散之际,十杖已过,又换了一批人行刑,借这个空当,
杨玉苦着脸又凑了过来,「大人诶,演戏也得走个全场,这都见红了,您老能
不能随便嚷几嗓子,也让小的们好交差呀。」
「见红了?」丁寿强扭回身,一见自己血肉模糊的屁股,气运丹田,「嗷
——」地一声惨叫,直接将杨玉吓了一跟头,那几位接班的行刑校尉手中廷杖
「铛啷啷」落地。
四层境界的天魔真气,在丁大人忘形地鬼哭神嚎下,穿透三大殿,响彻了
半个北京城,无数人从美梦中惊醒,不知多少正埋头造人大计的爷们被吓萎了
过去,直接影响了正德元年的北京人口增长。
仁寿宫外,在宫娥搀扶下刚刚步下步辇的张太后面色一变,怎么叫得这么
惨,今日廷杖下手很重么,三十下是不是打多了,连忙传令身边道:「传哀家
懿旨,不管打了多少,剩下的廷杖都免了,快去快去。」
乾清宫内,抱着红肿脚踝的朱厚照感动得热泪盈眶:「丁爱卿,苦了你了!」
正凑在一起的几位太监也听到了这惨叫,谷大用皱了皱眉,「不是嘱咐他
们别下重手么,难道杨玉他们几个抗命了?」
丘聚冷冰冰说道:「他们不敢。」
刘瑾侧耳倾听,没有声音再传来,哂然一笑:「怕是见血吓着了。」
「这位四铛头手上也有不少人命,竟害怕见血?」张永奇道。
「有些人不在乎别人流血,却怕见自己的血。」刘瑾随手转了转小指上的
翠玉戒指,轻轻笑道。
翌日,奉天门早朝。
「老臣张懋代五府、六部诸衙门合词上疏:自古人君,未有不以忧勤而兴
、骄佚而败。太祖高皇帝百战而得天下,深惧后世溺于宴安,故作《皇明祖训
》。近来忽闻陛下宴闻之际,留心骑射,群小杂沓,径出掖门,游观苑囿,纵
情逸乐。卫生之害,积于细微;衔橛之危,起于所忽,不可不慎。
万岁天纵圣明,想初时定无此心,必左右近侍引入非道,陛下不察而误蹈。臣等实为寒心。况去岁以来,灾异迭见,若再从事迭乐,何以感动天心!」
老当益壮的英国公张懋声若洪钟,响彻朝门。
一篇奏疏念完,正德却没有回应,张懋抬头去看,见小皇上捏着一枚铜钱
,怔怔出神。
张懋忍住气,重重咳了一声,才把魂游天外的小皇帝给拽了回来,「老国
公言辞恳切,情真意浓,这封奏疏朕收到了,就这样把。」
什么叫就这样吧,这就完了?张懋加重语气,奏请道:「臣请陛下亲贤臣
,远小人,摒弃群小,以正朝纲。」
「这个……」正德正在为难之际,突然有一人出班请奏。
「微臣兵科给事中张龙弹劾英国公张懋:英国公世承国恩,执掌兵权,不
思报效,反剥削士卒,侵占京营兵役,逞一人之豪侈,臣请严治其罪。」张龙
将一笔笔证据列出,言之凿凿,就差把老头儿穿开裆裤时候犯的错给抖搂出来
了。
「万岁,臣……」张懋憋红了脸,说不出话来,剥削士卒,奴役兵丁的事
哪个武官没干,何况他这执掌兵权三十多年的武官第一人呢,可这些事却没法
理直气壮的说出来,这么大岁数了,脸总得要吧。
张懋脸红脖子粗,太阳穴上血管突突直跳,眼看就有突发脑溢血的危险,
朱厚照在御座上笑嘻嘻开言道:「英国公有功于国,老爱卿天性率直,纵有小
错,闭门自省也就是了。」
「老臣谢主隆恩。」满脸羞惭的张懋退回朝班,打定主意回去就闭门谢客
,谁他娘的也不见了。
「众卿可还有事奏?」因某些缘故,正德昨晚失眠了,精神头有些跟不上。
五府六部的大臣们大眼瞪小眼,刘瑾爪牙明显已经准备好了,谁出头就咬
谁,尊宠在勋臣中排第一的英国公都被怼回去了,谁还去触这个霉头。
首辅刘健在人群里睃了一圈,部堂大员们个个眼神躲闪,老大人心中有气
,就知道关键时候指望不上这些自保的老滑头,向都察院的张敷华点了点头,
张都堂心领神会,向身后的御史里使了个眼色,那帮愣头青想出名都想疯了,
最适合当枪使。
一个愣头青果然跳出,「臣陆昆有本:自古宦竖欲擅主权,必先蛊其心志。如秦之赵高等。陛下即位以来,宠信阉寺,颠复典刑。太监马永成、魏彬、
罗祥、谷大用辈,共为蒙蔽,日事宴游,上干天和,灾祲数告,廷臣屡谏,未
蒙省纳。若辈必谓宫中行乐、何关治乱,此正奸人蒙君故术。陛下广殿细旃,
岂知小民穷檐蔀屋风雨不庇?锦衣玉食,岂知小民祁寒暑雨冻馁不堪!驰骋宴
乐,岂知小民疾首蹙额赴诉无路!近来夏秋亢旱,江南米价翔贵,京城盗贼横
行,岂可纵情恣欲,不一顾念?伏望侧身修行,摒弃贼永成辈以绝乱源,委任
大臣,务学亲政以还至治。」
陆昆是张敷华从南京带来的旧部,家里颇有资财,犯不上索贿贪赃,屁股
干净胸中自有底气,奏本尽是煌煌之言,理直气壮。
都没等刘瑾的人跳出来,正德一拍御案,喝道:「朕不知庶民之苦?朕来
问你,一件青蓝布袄价值几何?」
啊?这事书上没说呀,陆昆垂首道:「臣……不知。」
「朕告诉你,其价四钱五分,朕再问你,一丈红绫价值几何?银丝纱一丈
价值几何?细色稻米一石价值几何?猪肉一斤价钱几何?三口之家月用几何?」
一串问题,陆昆脑袋都要垂到地上了,只是不停地说着「臣……不知。」
朱厚照身子向后,懒散地靠在御座上,「陆昆,你值几何啊?」
「臣不知。」已经完全晕菜的陆昆答道。
「那就等知道了再来做官。」朱厚照没好气地说道。
陆昆闻言瘫倒在地上,十年寒窗,金榜题名,仕途就这么完了。
「陛下,所谓术业有专,御史掌监察之责,只需品行端正,直言敢谏,便
可任职救民,何必强闻稼穑,通晓市井之事。」刘健突然开言。
刚才那人一口一个「岂知」多痛快,就差把我比晋惠帝了,反过来到他儿
这就何必强求,还真是官字两张嘴,朱厚照都被气乐了。
不等他开言反驳,侍立在身侧的刘瑾就冷笑道:「适才陆大人直斥圣上,
句句诛心,自己却半点不晓民间疾苦,不解民生何谈救民倒悬。」刚才陆昆弹
劾虽没捎上自己,可若是把这些人都贬谪了,刘瑾单枪匹马的跟谁玩去。
刘健捋髯,斜睨刘瑾道:「御史风闻言事,其职责所在,倒是太祖明训:
内臣不得干预政事,预者——斩。」
一个「斩」字说得斩钉截铁,二人四目间火花四溅,互不退让。
「刘瑾,朝堂上几时轮到你说话。」朱厚照打起圆场,训斥完刘瑾又对刘
健道:「刘老爱卿,虽有太祖铁牌训令,但自太祖太宗起,此令已名存实亡,
不要在拘泥旧制。」
刘健躬身道:「陛下,先帝大丧未久,近者传闻有群小引诱圣上深夜之际
,广为游乐,若万一果有此事,于谅阴之礼不合,伏望陛下敬天勤民,节财省
役,进贤去佞,赏功罚罪,以使民心可慰。」
朱厚照听到「夜游」之事,脸上已经很不自然,等刘健说完,立刻道:「
刘卿所言,忧国忧民,朕当从而行之。今日无事,便退了吧。」
「陛下且慢,昨夜厂卫扰乱京师,京畿动荡,更有锦衣卫与顺天府和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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