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胸前一个血洞已然干涸,显已死去多时。
丁寿足尖一点,蹿出房去,钱宁已不见踪影,只得张口高呼:「快来人」。
杂乱脚步声响,百里奔带着张彪等亲信,夹杂着钱宁出现在院中。
「丁大人,大呼小叫成何体统」。百里奔沉声喝道。
「石指挥使遇刺,快带人缉凶」。
百里奔左右看看,疑惑道:「缉凶?凶手不就在这儿么」。
「谁?」。丁寿左顾右看。
「锦衣卫指挥丁寿谋害本卫掌印指挥使石文义,人证俱在」。副千户张彪
喝道。
「你要栽赃我?」。丁寿顿时恍然。
「这不正是丁大人的拿手把戏么,诏狱里的车霆最是明白不过呀」。钱宁
奸笑道。
「钱宁,你小子真是涨了本事」。丁寿一摊手,「来吧,过来拿人呀」。
「临危不惧,丁大人果真有几分锦衣卫官佐的气度风范」。百里奔拱手抱
拳:「在下佩服」。
「危险?」。丁寿不屑一笑,「百里奔,你若能在我手下走过三招,二爷丁
字倒着写」。
百里奔颔首,「丁大人武艺高强,某家甘拜下风,所幸,在下并未打算与
你交手」。
身后张彪忽然大声呼喝,只听一阵甲叶摩擦声,从院落各处涌出大队甲兵
,俱是身材高大,步履刚健,外罩长身鱼鳞甲,手持御林军刀。
一声唿哨,甲兵瞬间列成重阵,将一干人等团团围住,「哗」地一声,长
刀顿地,整齐划一,如墙而立。
丁寿四顾,「殿廷卫士!百里奔,你要如何?」。
百里奔一指丁寿,「刘瑾丁寿等人结党作乱,本官奉旨诛贼,杀!!」。
御马监,烛火幽幽。
张忠笼手在袖,面色阴沉,呆呆地望着屋外。
原本空旷的院内,密密麻麻满是精兵,俱都长刀大镞,衣甲鲜明,月光之下,宛若冰雪。
都督府内堂,灯火通明。
廊庑檐下密布的带刀官们手扶腰刀,盔明甲亮,凝神伫立。
堂内,红光满面的英国公张懋与一位高高瘦瘦的老者陪同兵部尚书许进,
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四海居,雅间。
范亨悠闲自得地品着川地佳酿「文君醪」。
「美酒易倾尽,好诗难卒酬」。这蜀中美酒喝到如今算是品出些滋味了,
待白少川一得手,各方势力一同动手,东缉事厂,终究还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范公公盘算着执掌东厂后的算计,心中得意,不觉已有些醺醺然……
【大明天下】(77)
作者:hui329。
2018/4/27。
字数:15422。
第七十七章 巧算计胜券在握失先机雨覆云翻。
月挂中天,皎洁如珪。
百里奔立在院中,面沉如水。
「给我杀!!」。
声嘶力竭,无人稍动。
丁寿掏了掏耳朵,「众位,百里大人嗓子都喊哑了,哥几个给个面子应一
声啊」。
众人哄笑,一名千户官越众而出,微微施礼道:「卑职杨玉,斗胆请问上
官,诛杀丁帅可有明旨?」。
百里奔阴沉着脸道:「本官有调兵虎符,便是明证」。
「石大人已然被害,死无对证,这兵符如何到得您手,可否明示?」。杨玉
追问道。
「言之有理」。丁寿连连点头,冲着百里奔道:「百里大人,也是巧了,
今夜当值的殿廷卫士官校多是曾随丁某在海东出生入死过的,您这红口白牙让
他们对我刀兵相向,怕是不易」。
百里奔冷笑一声,「丁大人果然是有备而来」。
「我还是小瞧了百里大人的手段,竟然对石大人下了杀手,唉」。丁寿摇
头叹息。
「说本官杀了石文义,有何证据?」。百里奔抱臂而立,扬着下巴道。
一声惨叫,张彪突然倒地,背心处插着一把匕首,直没入柄。
钱宁紧握一只短匕,寒光闪闪,迅挥疾刺,身边的几名百里奔心腹痛呼栽
倒。
「钱宁」。百里奔厉喝一声,震天铁笔一招「朱笔点册」,直插钱宁。
钱宁急急贴地一滚,离开圈外,身后殿廷卫士队列倏忽一分,钱宁一个倒
翻,落入人群中,随后众卫士列队合一,将钱宁隐入其中。
钱宁人虽不见,声音还是清晰传出,「百里奔谋害石大人,我便是人证」。
「钱宁,你个卑鄙小人」。百里奔冲着人群大骂,疾冲上前。
「刷」的一声,前排卫士长刀高举,如林挥出。
百里奔镔铁判官笔在一柄长刀刀尖上一点,借势跃起。
二排卫士半蹲身躯,三排甲兵铁靴踩住前排肩头,忽地齐跃,挥刀劈砍。
百里奔人在半空,无处借力,眼看前方密集刀丛扑面而来,避无可避,转
眼间便要碎尸万段,忽觉身子一轻,随即一痛,整个人被抛摔到了院中。
「哗」「哗」两声,三排卫士落地,成为首排,原本第一排甲兵退后,变
为二排,仍是如墙而立,不动如山。
「单枪匹马直冲军阵,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丁寿皱眉看着被摔得七荤八
素的百里奔。
百里奔挣扎着站起来,瞪着血红的眼睛狠狠道:「你为何不让我死?」。
「你的命很值钱」。丁寿坦然,实话实说:「二爷和翁泰北做了笔交易,
他出价很诱人,我拒绝不了」。
「翁师叔出卖了我?」。百里奔不可置信,也不愿相信。
「百里兄,你未免太自信了」。丁寿戏谑道,不由回忆起与翁泰北晤面的
情景……。
北镇抚司,诏狱。
栅栏内,翁泰北席地而坐,泰然自若。
栅栏外,丁寿背靠交椅,悠然自得。
「老夫如今已是没牙的老虎,丁大人何须如此忌讳?」。翁泰北笑问。
「翁大人乃一时人杰,如今虽是盘龙卧虎,但只要风云际会,转瞬间便可
虎跃龙骧,小心点并无大错」。
「更何况……」丁寿惬意地翘起二郎腿,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这样可
提醒在下,为官为人小心谨慎,千万不要落得您老这般下场」。
「说得好」。翁泰北没有动怒,反而连连点头,「老夫一时不慎,败走麦
城,活该龙困浅滩,虎落平阳」。
丁寿今日养气功夫也是不错,对被比作虾犬不以为意,悠悠道:「翁大人
着人唤在下来,该不是就为逞几句口舌之快吧」。
「自然不是,老夫想与丁大人做一笔交易」。
「贵翁婿身陷囹圄,自身难保,令嫒寄居镖局,惶惶不可终日,晚辈想不
出您还有何本钱交易」。
仿佛想起什么,丁寿又继续道:「若事关阁下那位同门晚辈百里奔的小算
盘,就更不须提了」。
翁泰北面露惊色,不是惊讶丁寿洞悉百里奔计划,而是奇怪另一件事,「
你如何知道老夫与百里奔的关系?」。
翁泰北执掌锦衣卫,向以铁面无私著称,虽引百里奔入仕,却从未对任何
人提及二人师出同门,连自家女儿都不晓得的事,这小子从何得知。
「功夫啊」。丁寿得意一笑,「百里奔所学是昆仑派的震天铁笔,您老在
云家庄抢夺翡翠娃娃时的身法,不正是昆仑派绝学」云龙三折「么……」
「云龙三折」乃是昆仑派不传之秘,即便本门练成者也是不多,更遑论江
湖上见过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因其盘旋而上的身形像极了武当梯云纵,当日
情势危急,翁泰北施展而出,便是以青城掌门长春子的阅历,也看走了眼,不
想却全落到了丁寿眼中。
「年纪轻轻便有如此眼界,丁大人究系出自哪位高人门下,老夫真有些好
奇了」。
丁寿摆了摆手,「这与今日的话题无关,司礼监那帮孙子憋着坏给爷们设
套,翁大人若无别事,在下便告辞了」。
话毕丁寿便起身欲走,待翁泰北说了一句话又乖乖坐下。
想着自己被翁泰北吃得死死的,丁寿心中也是有些不甘,看着被围场中的
百里奔,丁寿朗声道:「百里兄,弃刃服输,丁某保你平安无事」。
百里奔貌似不信,「此言当真?某家今夜可是犯了滔天重罪」。
「翁泰北出了大价钱换你的命,」丁寿长出一口气,有些无奈,「你若死
了,丁某不好交待,只得尽力保全了」。
百里奔一抱拳,带着几分嘲弄道:「如此某家谢过丁大人了」。
「各取所需,不必客气」。丁寿道。
「从小到大,无论闯出什么祸事,师叔总是替我消弭,只以为这次可以回
报他老人家万一,不想最后还是……」百里奔声音渐小,头越垂越低,似是陷
入了对往事的追忆之中。
丁寿却等不及了,「百里兄,今夜事情还有不少,丁某没多少时间耽搁」。
百里奔霍然抬首,面带惨笑,「下官不劳丁大人开脱,就此别过」。
仰天高呼一声,「曲兄,小弟与你赔罪了」。百里奔镔铁判官笔倏忽倒转,
瞬时间透胸而过。
丁寿身形一晃,赶至近前,百里奔已然魂飞渺渺,回天乏术。
是条汉子,可这不是给二爷出难题么,翁泰北那边该如何交代,丁寿感觉
这糟心事一件赶着一件。
「大人,卑职等人该如何做?」。杨玉凑上前道。
「老杨,今日事多亏你了」。丁寿放下心事,展颜笑道。
「大人言重,您有万岁御赐金牌,代天行令,卑职等不过分内事耳」。杨
玉躬身回道,随即凑上前低声:「何况兄弟们多承大人厚赏,海东之行才算没
白白辛苦,殿廷上下铭感五内」。
「有心了」。丁寿用力拍了拍杨玉肩膀,高声道。
「大人,还需我等做何事?」。杨玉问道。
丁寿从怀中取出数张银票,向杨玉怀里一塞,道:「给弟兄们分分,今夜
放假,都去寻乐子吧」。
揣着银票的杨玉有些迟疑,「今夜不需我等襄助……」。
丁寿摆了摆手,「回家睡觉,皇城里没什么大事」。
打发走了心中忐忑的杨玉等人,丁寿突然收了笑脸,冷声道:「钱宁」。
「卑职在」。钱宁疾步上前施礼。
「石大人怎么死的?」。丁寿逼视钱宁道。
钱宁小心抬头望了丁寿一眼,随即快速低首,道:「石大人遭百里奔胁迫
交出兵符,百里奔丧心病狂,杀人灭口」。
「真的?」。丁寿目如冷电,瞧得钱宁背脊冷汗淋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