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强
左臂宽大衣袖齐肘而断,露出一截枯瘦手臂,徐智心有余悸看着眼前人,
恨声道:「罗祥」。
罗祥也不答话,猱身而上,手中巴掌大的新月弯刀明光闪闪,切、劈、斩
、批、剞、剜、剔,只一瞬间便幻化出无数刀影。
徐智身后院外大军虎视眈眈,他无处可退,暴喝一声,也是拳脚相迎,电
光火石间攻出数十招。
张忠缩在墙角,看着两道人影纠缠一处,呼喝声不停,也看不出谁胜谁负,
不由暗暗心焦。
桂勇等人守在屋外,虽人数众多,却无处插手,只得严阵以待,以备万一。
张忠忽觉脸上一疼,伸手一摸,却是一滴鲜血,「我受伤了」。张忠心惊,
又摸了一把,却什么也没摸到。
再看桂勇等人也往外退了几步,屋内缠斗的二人处不住有血花碎肉四散飞
出,整个房间已是血迹斑斓,望之可怖。
一声痛呼,徐智疾退,面色苍白,被割去衣袖的左臂血流如注,赫然少了
半截前臂。
地上残存的徐智左手只剩下一截白骨,即便从业多年的屠户庖厨也无法剔
得如此干净。
罗祥伸出血红舌头,将弯刀上碎肉血沫舔舐干净,阴测测地望着徐智,「
徐公公,可还要再打一场?」。
徐智身子发抖,连退数步,颤声道:「你……你不是人,快,快带我走,
带我走」。
后面的几句话是对桂勇等人嘶喊,桂勇挥了挥手,自有军士上前给徐智上
了镣铐,包扎伤口。
徐智没有丝毫反抗之意,待被押出御马监,再也看不见罗祥那张肉脸,反
而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有劫后余生之感。
都督府。
华灯高举,酒宴阑珊。
张懋举着酒杯,声若洪钟地对着许宁道:「本兵大人,本爵再敬你一杯」。
「老国公何必客气,下官愧领」。许进客套着满饮杯中酒。
张懋陪饮一杯,将酒杯放下,道:「此番赖得诸位谋划,为郭老弟出了这
口怨气,这份人情老夫记下了」。
「老国公言重,那丁寿小儿嚣张跋扈,文臣武将俱受其害,老夫与晦庵等
不过是顺应民意,以清君侧而已」。许进道。
张懋咧嘴大笑,「一样的事到了你们嘴里,偏能说出别样道理来,这就是
学问啊」。
言罢张懋转身对着身侧一个高瘦老者,道:「老弟,勋儿的婚事何时办啊?」。
武定侯郭良面色蜡黄,一副病容,闻言笑答:「此番事了,便与骆家商定
日子,犬子大婚之日,少不得请老哥哥与许本兵添份热闹」。
「那是自然」。两人答道。
三人觥筹交错,又是一番痛饮。
「天色不早,怎地宫里还没有消息传来」。郭良望着一旁时香,忧心说道:
「莫要出了变故」。
「你老弟就是心思太重,这般天罗地网,他刘瑾怎么翻身,许本兵以为如
何?」。张懋问另一侧的许进。
许进点头称是。
此时一名小校来至廊下,「禀国公,宫内有人来」。
张懋两掌一击,「说什么来着,说曹操曹操到,来的是司礼监哪位公公?」。
小校犹豫一下,「来的是御用监的张公公」。
三人同时起身,「张永,怎么来的是他?」。许进错愕。
「难道事机泄露,他来此做说客」。郭良思量道。
张懋沉声问道:「来了多少人?」。
「除他之外,还有两名中使陪同」。小校禀道。
「三个人便敢闯老夫这都督府,他们以为自己是铜头铁脑么」。张懋轻蔑
说道,「来人」。
「标下在」。廊下带刀官躬身领命。
「安排三百精兵埋伏廊下,待老夫摔杯为号,便把来人与我砍成肉泥」。
张懋冷声道。
「老哥何必操之过切?」。郭良劝道。
「既然自己跑上门来,老夫便替王岳省些麻烦」。张懋冲着许进道:「权
作老夫的人头状了,本兵以为如何?」。
这老儿八成是杂书话本看得太多,又是摔杯为号又是人头状的,许进腹诽,
面上还是笑道:「所言甚是,只是何必劳神相见,直接将来人斩了便是」。
「寡饮无味,听听张永说辞,聊以佐酒,岂不正好」。张懋得意大笑。
不多时,张永几人被带到堂前。
「来者何人?」。张懋摆足了派头,斜睨堂下,等着张永伏低做小的乞怜之
态。
「咱家张永,与国公乃是旧识,看来英国公真是老迈年高,认不清人,做
不得事了」。张永淡然道。
「张永,睁开眼瞧瞧,这里是都督府,不是你管事的乾清宫,由不得你放
肆」。张懋拍案而起。
「这么说,国公自以为这都督府要比万岁爷的乾清宫规矩还要大了」。张
永反唇相讥。
「你……」张懋语塞。
「张公公来此不会只为逞这一时口舌之快吧」。许进眯着眼睛,轻捋须髯
道。
「自是不会,咱家没那闲工夫」。张永扫了一眼郭良,「郭侯爷也在,那
是最好,省得咱家多费一番功夫」。
「圣上手谕」。张永从袖中取出一道黄绫高声道。
几人惊坐而起,张永也没给他们多余的反应之机,朗声诵道:「敕命御用
监太监张永提督京营兼掌五军营,魏彬进司礼监,掌三千营,钦此」。
突然有老年下岗危机的三人面面相觑,对此变化有些应接不暇,张懋怒喝
一声,「大胆张永,竟敢假传圣旨,来人啊……」举手便将手中酒杯摔了下去。
一道人影彷如一缕轻烟般从张懋等人案前一晃而过,三人还未看清如何,
那人已回到在张永身侧,仿佛从未动过,除了手中突然多出的一柄长剑。
一柄三尺薄刃的细窄长剑,恍如一根细柳颤颤巍巍,剑尖前托着一杯酒盏,
其中酒水尚有大半。
许进细细打量着宦官打扮的持剑之人,「柳无三?」。
刘瑾巡视京营,与许进打过照面,许进对这个永远默不出声立在刘瑾身后
的男子有些印象。
「本兵好眼力」。张永冷笑,「刘公公知道这都督府是龙潭虎穴,特将柳
大铛头借咱家一用,他的本事诸位当见过了」。
「你以为凭这么一个人就能保得了平安?」。张懋讥笑。
张永摇头,「柳大铛头不是来保我的,是来保您几位的」。
「我们?」。三人俱是不解。
「只要诸位今夜按兵不动,刘公公也无意与几位为敌」。张永轻笑一声,
「倘若几位执意抗旨,少不得要柳大铛头辛苦一下了」。
「老夫这都督府精兵云集,一声令下,你们顷刻间便成肉泥」。张懋冷哼
一声道。
柳无三举剑姿势一动未动,此时乜斜着三人,「柳无三化为肉泥之前,三
位贵人必先血溅五步」。
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谁都认可的事实。
郭良与许进对视一眼,从适才柳无三接杯的身法来看,知他所言不虚。
张懋却是姜桂之性,老而弥坚,闻言大怒,「你敢威胁老夫?」。
「试试看」。柳无三垂眉低目,仿佛对着二位超品公侯与一位二品大员看
都懒得看上一眼。
如此轻蔑之态将张懋气得七窍生烟,暴怒大喝:「少来这套,老夫行伍出
身,何惧一死,来人……」。
话未说完,张懋便被人死死按住,令英国公气急的是,按住他的人正是身
边的二人。
「老国公,休要鲁莽造次」。许进虽说文官出身,这手劲一点不差。
「是啊,老哥哥,一切从长计议,以大局为重」。郭侯爷此时没有半点病
容,一双枯瘦手掌有如铁钳般死死扣住张懋双肩。
两人按手的按手,捂嘴的捂嘴,将个英国公整治得动弹不得。
「你,你们……」张懋气急败坏,老子为了谁啊,对刘瑾他们九个喊打喊
杀的是谁,跑我府上嚎丧说自己儿子被欺负了的是谁,怎么成了我不识大体,
鲁莽造次了。
越想越气,一口气没接上来,张懋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待许、郭二人探探鼻息,发现张懋只是晕厥过去,便松了口气,不再搭理
于他,转身看向了在堂下看戏的张永。
「识时务者为俊杰,咱家借花献佛,敬二位贵人一杯」。张永由柳无三那
柄软剑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二人无奈陪饮,许进还怀着一丝侥幸,问道:「敢问张公公,既然改由你
提督京营,那刘瑾何处?」。
张永笑道:「国朝惯例,掌司礼监者不得提督兵务,刘公公既卸了这边差
事,自然是蒙圣恩,入主司礼监咯」。
司礼监,靠榻假寐的王岳突然睁开眼睛。
三批人马派出,怎的皇城内还如此安静,王岳隐隐觉出不对。
「来人……」王岳觉得有必要再派人去东厂那里探探消息。
无人应声。
王岳大恼,「一帮猴崽子,都去哪里偷懒了?」。
「行了,王公公,别再耍威风了」。
马永成、魏彬、丘聚、谷大用四人鱼贯而入。
「你们还没死?」。王岳瞪着几人,虽说心里预感不妙,待几人真的出现,
还是有些震惊。
「不但没死,活得还好」。谷大用笑眯眯道。
「托王公公的福,爷们还高升进了司礼监」。魏彬有些小人得志的模样。
「咱家一定好好报答司礼监几位爷的一番苦心」。马永成全是怨毒之色。
「束手就擒」。丘聚绷着脸蹦出四个字。
「就凭你们?」。王岳一副鄙夷之色。
马永成尖声叫道:「王岳,别不识好歹,此时还敢小瞧咱家,大家并肩料
理了他」。
喊得虽响,马永成却一步不前。
丘聚不声不响,一记阴风掌无声无息,随手拍出。
「得罪了」。谷大用仍是面带笑意,两手如山般推出,暗劲汹涌。
魏彬身子一矮,十指犹如利爪,扣向王岳脚踝。
马永成也不再耽搁,轻呼一声,身如大鸟,一记凌厉掌风罩向王岳顶门。
王岳面对四路夹攻,不慌不忙,电闪腾挪间只见残影晃动,只听拳掌交击
之声不绝,劲气四散。
「啪啪」几声脆响,房内瓷器经受不住五人交手时溢散的激荡内力,化为
齑粉,碎瓷粉屑漫天飞扬。
突然王岳一个暴喝,随即数声闷哼,人影骤分,王岳已在房门处立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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