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祝家大郎
斥候游骑也开始越派越远。
沿路收拢的逃卒,已然有三四千人之多,其中汉人最多,拓跋人也有不少。
拓跋之败,看在徐杰眼中,徐杰也是第一次看到这般场面,到处都是丢盔弃甲如丧家之犬的士兵。
不禁让徐杰想起了昔日的大同,也想起了在寿州城外遇见的那个逃兵老卒。
战争,这就是战争。
时间在马蹄之下飞快而过。
出去了几十上百里的游骑终于有人回来了,在徐杰面前禀道:太师,室韦正在围困兀剌海城,兀剌海城还有拓跋王旗。
徐杰已然问道:拓跋野没死?
属下不知确切,但是王旗还在。
徐杰又问:室韦有多少人马?
回禀太师,属下仓促之间不知确切之数,但是看营帐规模,估计至少还有六万人之多。
六万人,还有六万人。草原善战,果然如此啊!徐杰说得一语。
宗庆已然发问:太师,接下来该如何?
徐杰想了片刻,答道:继续往前,去兀剌海城。
袁青山闻言开口说道:太师,再往前,就直面室韦人了。
徐杰一脸坚定道:那就去直面室韦人,为难的不是我们,而是遥粘蒙德,且看遥粘蒙德如何面对我们。
说完这一语,徐杰又与宗庆说道:宗将军,你带几营人马留在这里,多多派人四处收拢粮草,把定州省嵬城怀州克夷等地的多有粮草都聚集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徐杰说的这几个地方,便是黄河两岸的拓跋城池。
宗庆闻言,却答:太师,让袁老头做这个差事吧,末将只想随太师去直面室韦人。
徐杰看了一眼宗庆,正见他努力在忍着咳嗽,一场风寒,到得此时还未好,徐杰心中已经有了一些不好的担忧,因为在这个时代,感冒也是会死人的。所以徐杰已然严厉说道:宗将军,令行禁止,无需多言。
宗庆闻言悻悻点头,心有不快。
徐杰也管不得那么多,再次开拔而起。
围城的室韦大军之中,依旧有一座金黄的王帐,王帐之内的遥粘蒙德,也刚刚从斥候那里得到了徐杰已来的消息。
营帐之内,骂声又起:可汗,汉狗出尔反尔,军队不往瓜州而去,却到得这里,定是要与我室韦开战的意思。
可汗,请点兵马两万,我去把汉狗击败,把那徐杰抓到可汗面前。
可汗,请点兵。
室韦人已然携大胜之威,王帐之内,皆是请战之声。人人义愤填膺,个个要领军杀敌。
遥粘蒙德此时也有些疑惑,疑惑徐杰为何带兵到这里来,是来开战的?徐杰岂敢在野外与室韦骑兵开战?
遥粘蒙德并不相信这一点,因为他对室韦野战之威胸有成竹,几百年来,大华从未与室韦有过一场正面的野战。便是徐杰,也不过是做了一些偷袭之事,面对室韦骑兵,也不过是仓皇而逃。
疑惑之间,遥粘蒙德对部下这些人的请战之语,多少起了一些意动,却又有犹豫。
第四百一十七章 徐太师,你莫要自寻死路
徐杰站在矮丘之上,远处的兀剌海城,已然有了不一样,与上次徐杰来的时候有了明显的区别。
还是那土黄之色的城墙,高了不少。城墙之外,也挖起壕沟,壕沟虽然还不宽,但也足够挡住马蹄。室韦人要想攻城,必然要先填壕沟。
城外围困的室韦人,密不透风,到处都是营帐。
城内的拓跋人,正在不断往城头上运送着箭矢与重物,但是徐杰也能看出城内的拓跋人手不足。
城头上一张张巨弩,徐杰倒是看得眼熟无比。
看得片刻,徐杰从土丘而下,往二十里之外刚刚下的营寨而回。
大帐之内,只有两人,徐杰与袁青山。
徐杰开口:袁将军,今夜我准备入城一趟,你一定要把营寨守好,万一室韦人出兵而来,你只管带兵撤退,不必与之纠缠。等到我回来之后再说。
袁青山闻言满是担忧:太师,你此时要入那城池作甚?万万不可如此犯险啊。
宗庆与袁青山,一个擅进取,一个擅守成,一个激进派,一个保守派。这般搭配,可见昔日王元朗识人之明。
宗将军不必担忧,夜深人静,独来独往,无甚危险。我入城,只为弄清楚城内情况,也有一番谋划,若是事情谋成,好处极多。甚至可以让遥粘蒙德的谋划全部落空。徐杰皱眉说道。
太师,不若让旁人为你走一遭吧,太师身为大军主帅,实在不适合只身冒险。袁青山依旧在劝。
徐杰摆摆手,答道:袁将军不必多言,我意已决,将军夜晚一定多派游骑,不可给室韦人一点可乘之机。
徐杰与袁青山商定还未完,门口已然有人喊道:太师,营外来了几个室韦人,好似又是那室韦可汗请太师见面。
帐内的徐杰闻言,眉宇一挑,与袁青山说道:来得好不如来得巧,我去见他,袁将军,大军安危皆系于你,一定谨慎。
袁青山躬身作揖。
徐杰已然出了大帐。
在徐杰头前观望兀剌海城的矮丘之上,徐杰与遥粘蒙德见到了面。
这一回,无营帐,也无酒菜,甚至连落座之处都没有。
遥粘蒙德脸上也没有丝毫笑容,冷酷非常。
徐杰却保持了一些笑容:可汗,如此大捷,在下过来只为观战,领略一下可汗的雄风。可汗不必多想,更不要误会。
遥粘蒙德语气不善答道:哼哼,徐太师,到得此时,就没有必要说这种话语了。太师若是想渔翁得利,我劝你还是收起这份心思,兀剌海城之内的拓跋人,不过已是强弩之末,已然不足为虑。徐太师若是要战,定当奉陪,若是不战,你便带人往瓜州去,你我按照之前议定,各占一方土地。往后再说。
徐杰的笑容也就收了回来:可汗既然如此说了,那在下也就直白了。瓜州在极西,暂时于我无甚大益。这兀剌海城,我来过一次,极为喜欢。可汗以为如何?
徐太师怕是痴人说梦话,看来是不得不战了。遥粘蒙德预料到许多局面,甚至也预料过徐杰会来,只是遥粘蒙德没有料到徐杰来得如此之快。其中没有料到的关键,就是从会州到兀剌海城的这一路,城池九座,就算这些城池再如何不堪攻伐,徐杰也不可能这么快赶到这里。
遥粘蒙德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沿路这些城池,竟然多是主动打开了城门。其中定州城,倒是有一次攻城之战,只因为定州城内居住了许多拓跋贵族,但是这攻城之战,也因为定州城内守备空虚,过程极为简单快速,徐杰一剑而去,城门不得片刻就打开了。
如今的局面,对于遥粘蒙德而言,已然再也没有了妥协的余地了,徐杰到这里来的原因也不用多猜。战争是遥粘蒙德吓止徐杰的唯一手段了。
遥粘蒙德说完话语,紧盯徐杰,一场大战,已然就等徐杰一言而决。
徐杰果然没有让遥粘蒙德失望,开口答道:可汗乃草原上的猛虎,但是草原上兴许也不只有可汗这一只猛虎吧?
徐杰话语,也是威胁。草原虽然都是室韦人,但是室韦人也并非都是一个部族。草原上的可汗之位,永远都是以军事实力来维护的。
若是遥粘蒙德失去了军事优势,这个可汗之位,怕也就不会那么安稳了。
徐杰看透的就是这一点,一步不让,就看遥粘蒙德要不要再开战,再拿将士的人命来赌一场。再拿出来赌的,就是遥粘蒙德身为室韦大可汗的本钱了。
遥粘蒙德闻言已然大怒,他在徐杰面前,无数次压抑着自己的怒气,无数次压抑着身为草原大可汗的威严。
在这一刻,终于再也压抑不住了,甚至遥粘蒙德手已握在了腰间弯刀之上,口中狠厉说道:徐太师,你莫要自寻死路!
徐杰怒目而去,全身气势尽出,开口一语:可汗可是要动手?
遥粘蒙德知道徐杰有多大能耐,上一次在兀剌海城的时候亲身感受。遥粘蒙德看着徐杰,再说一语:那便别怪我不留情面!拓跋已亡,再杀你徐杰,整个草原,还有谁敢反本可汗?
拭目以待。徐杰直到此时,才真正不再藏着掖着,已然针尖对麦芒,这个兀剌海城,徐杰一定要得到手,面前这个遥粘蒙德,也不是徐杰能用什么小手段欺骗得了的人。
遥粘蒙德已然转身,留之后一语:那没了双手的废物拓跋王,将会是你的下场!
遥粘蒙德说得咬牙切齿,土丘而下,打马就走。恐吓威胁无用,已然只有开战一途,别无他法。
徐杰也不多留,转身下了土丘,却不往营寨而回,天色不早,徐杰已然隐没在慢慢降下来的夜幕之中。
遥粘蒙德口中一个消息,对徐杰而言极为重要,那就是拓跋野没死,只是失去了双手。这对徐杰而言,是个不错的消息。
第四百一十七章 放肆,大胆
徐杰为何会答应遥粘蒙德分而食之的谋划?
只因为徐杰也在找破局之策,他需要这一场大战打起来。局势不能一直在大同城外僵持,若是那般僵持下去,徐杰便是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唯有答应了遥粘蒙德的计策,徐杰也带着大军往西北而来,这场大战才会真正打起来。
否则,又后患之忧的遥粘蒙德,宁愿按兵不动,也不会给徐杰可乘之机。
换句话说,若是徐杰带着大军一直留在大同,遥粘蒙德是如何也不可能与拓跋开战的,他不可能如此冒险行事。
所以徐杰答应遥粘蒙德分而食之计策,是唯一的破局之法。
如今局面已破,再如何收拾残局,就是重中之重。
对徐杰如此,对遥粘蒙德也是如此。
徐杰收拾残局之法,就在这兀剌海城之中。
兀剌海城的夜晚,没有灯火通明。无数的建筑顶上,积雪正在融化,到处屋檐都有雪水滴答而落。
一人轻踩屋檐,不出丝毫声响。
兀剌海城内的拓跋人,比徐杰想象的还要少,兴许不过万数。八万拓跋大军出征,最后只剩下这么一点人,这个结局,连徐杰都唏嘘不已。
稀稀拉拉的篝火旁,一个个拓跋人垂头丧气烘烤着,或是斜倚,或是侧躺,似乎在睡觉,却又听不到任何呼噜之声。
徐杰对城内的道路建筑并不陌生,也大概知道哪一处是拓跋野可能住的地方,再看那处房屋外守卫森严,徐杰也就找到地方了。
屋内的拓跋野,身旁没有一人。正是这身旁无人的情况下,拓跋野才会满脸悲伤,悲伤的泪水止不住往下流。
他在哭。
忍着抽泣之声在哭。
家国至此,穷途末路,亡国已在眼前。除了悲伤与哭,还能如何?
拓跋野的双手果然没有了,只留上臂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其中的疼痛难以想象。
颓丧的拓跋野,忽然感觉到身旁有人,立马开口一语:滚出去,谁叫你进来的?
身旁之人并未滚出去,反而往前走了一步。
便听拓跋野怒吼一语:来人,把此人拖出去斩了。
随着拓跋野的怒吼,房门已开,冲进来七八个亲卫。
此时那人方才开口:王上,见你如此,教人唏嘘啊。
此时拓跋野方才定睛看清那人,双眼瞪得大大,不敢相信在这里竟然能看到此人。
冲进门内的亲卫,看着自家王上目瞪口呆的模样,皆是停住了要拿人的动作。
拓跋野已然站起,还要发怒,却是怒语未说,先说了一句:你们都先出去,我要会客。
众多亲卫呼呼啦啦又出了屋去,带上的门。
拓跋野再次开口:徐杰,你还到此作甚?我恨你入骨,恨不得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徐杰看着拓跋野,自顾自拉来一张座椅落座,然后说道:王上,你能在刚才忍住仇恨退了侍卫,可见心中还有念想。便也能知我为何到此。
你到此来是奚落本王的?看本王的笑话?还是想让本王跪地求饶?拓跋野摇着两字断臂,却又疼得吃牙咧嘴。
非也。徐杰答道。
你若是来杀我的,那就动手吧。拓跋野又道。
徐杰叹息一声,说道:王上还是有这般的自尊心与傲气。也罢,你不愿说那些求人话语,那就我说吧。兴许就在明日,我便要与遥粘蒙德开上一战,你若配合得好,拓跋之国可保。
拓跋野脸上有忍不住的激动与兴奋,连忙问道:那你要什么?
徐杰一字一句说道:我要拓跋人的忠诚。
放肆,大胆!拓跋野,是那拓跋之国的君王,听到这样的话语,下意识就是这两个词从口中喷出。
徐杰压压手臂:王上稍安,如此难道不比亡国灭种要好?拓跋昔日能为大唐效力,为何如今就不能为大华效力?拓跋之国,本就是汉土,王上难道真想让拓跋落一个亡国灭种的局面?
拓跋野已气得气喘吁吁,闻言又慢慢平复了一些,眼神带着无尽的仇恨与愤怒盯着徐杰,却又久久不语。
徐杰也在沉默等候,并不言语,也这么看着拓跋野,眼神中却是一种真诚。
两人四目相对,僵持了许久。
最后还是拓跋野先开口发问:我父王呢?
徐杰顿了顿,答道:不在此处。
我父王肯定来了,如此大事,他不可能不来。拓跋野说道。
徐杰答:他不在此处,若是他在此处,见到你这般模样,便是死也不会瞑目。
徐杰没有直白说出老拓跋王死了,在这个场合,实在不合适。但是徐杰知道,老拓跋王若真能活着见到这一幕,岂能死而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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