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回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繁于
她想。
事与愿违,两个时辰他们就被捉回了家。他被关了禁闭,这些人简直不可理喻,他带着自己的妻子出去玩耍有什么不对!
这只是开端,后来他想要再见到她都成问题。
他们一定是疯了!之前心心念念希望他改邪归正,现在他顺应了他们的要求,却没有得到承认。
他们把他送到山东去进学,这一切越来越不对了!
几乎是半绑半威胁地把他送过去的,他这时候才迟钝地反应到,她的死跟他的家人离不了关系。
这些人到底要怎么样?
为什么他们要针对她,为什么家族会中落,为什么他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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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们的态度却那么不对劲?这一切都让他抓破头,毫无头绪,毫无头绪,可是明明有一条线索将这些东西都联系起来才是!
两年内他都没有能回去,每次偷跑都失败,他们对他的监管简直严到了一定的程度,可是时间已经让他等不起了,他逐渐学乖,认真读书,他们才放松了警惕。这时候他父亲已晋升为左相,离败落也不远了,他必须回去!
晚上一个人带着这些时日积累下来的钱财,翻墙而出,骑上早就准备好的骏马一路飞驰。
离他的妻子死去只有两个月了,他必须回去。
他们是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可是在出来修学的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莺莺燕燕他见的够了,这世上他唯一一个对不起的女人就是妻子陆昭鸢。这几乎成为他学习的动力,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等不及要赶回去见她。
风餐露宿,没日没夜,半个月的路程活活缩短为五天。
下马的时候他的腿都合不拢了,一下马就瘫倒在地,他逃跑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来,不能让他们知道他回来了,潘望安一定要知道是什么成为了压死他妻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在地上瘫软了半个时辰,步行了百十来米,终于看到修茸一新的潘府。
从前晚上经常出去,所以他知道哪里可以悄无声息地爬进去。
天色尚早,他爬进院中,仆人们竟然也只有稀稀疏疏几个,他远远避开,灵活得如一条沉默的蛇,蜿蜒前行至长风院。
终于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相
他蹑手蹑脚地推门进去,根据他丰富的经验来看,假如她有一点喜欢他,脸上都会露出惊喜的表情并且这感情会加深,这样他们的龃龉就会消失一些了吧。
情况完全出乎他的掌控,屋子里一股子血腥味和药味。
怎么了?他快步走到床边,陆昭鸢绑着头巾,脸色惨白,冷汗涔涔,嘴唇都咬破了。身上却热得不行,她这是生病了?这么危急竟然也没有人通知他。这是他的妻子!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她?
他的心脏第一次为一个女人疼痛起来,这感觉实在其妙,又酸又涨,几乎催的他眼泪落下来。
“晏晏”他由衷地自然地叫了她一声。
她紧紧皱着眉头,像是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
被梦迷着了。
“晏晏”他俯身轻声唤她的名字。
“哥哥,晏晏好痛,晏晏好痛。”她的声音里带着少女的撒娇一样的痛呼。
哥哥?这时候她在叫她的哥哥?果然兄妹二人感情十分深厚,现在她的兄长在蜀中历练,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君家封为将军,也就是那时候他家开始败落,都是为了给妹妹报仇。
“晏晏,我是你……是你郎君望安。”他用袖角给她擦额上的冷汗,可是瞟到袖子灰黑一片,立刻又放下,去梳妆台那边拿了干净的手巾细细为她擦拭额头。
“望安。”她呓语一样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恍惚地睁开眼,眼中布满血丝,先是迷茫,后来却全然变成了一种无尽的悲哀“我的郎君望安。”她笑了一下,这似乎用去她全身的力气,又闭上眼,只是眼泪一直顺着眼角流下来。
“晏晏。”他惊呼一声,手巾擦她的眼角。
“回来做甚么,回来做甚么。”她的声音微不可闻,突然抽搐一下蜷起身子,手下意识抱在肚子那里。
“晏晏,怎么了?”他想掀开被子替她揉一揉,但是她尖叫出声,濒死一般。
墨止立刻冲进来,陆昭鸢不许她睡在脚踏上,让她回自己的房间,门口候着两个小丫头,他刚才进来那两人都不敢阻拦,只是去叫了墨止起床,所以墨止很快赶进来就看到这一幕。
“娘子。”她冲过来,像是护犊的母兽,一下把愣住的潘望安挤到一边。
这不对,他多少知道一些,比如,女子坐月子的时候头上要缠头巾怕进风。
血腥味,药味,她捂着肚子叫疼。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推断,陆昭鸢小产了。
他呆坐在一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断。
“你这是,小产了?”他听见自己残忍的声音。
陆昭鸢疼的快死过去,听见这话竟然笑了,小肚子里像是有烧红的狼牙棒在不停的搅动,那是一个她没能留住的生命对她最后的报复。
“是啊,郎君。”她咬着牙,身上的痛逐渐成为一种绝望。
这样的生活她为什么还要坚持,哥哥知道了也不会高兴,走吧,到一个永远安静的地方去。
潘望安完全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想了这么久的人竟然一回来就给了他一个大惊喜,绿的发光的帽子。
“是谁?”他几近疯狂,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他这么风餐露宿日月兼程到底是为了谁!
陆昭鸢没有再搭话,她晕过去了,这样的疼痛实在是无法忍受,昏迷未必不好。
墨止哭着掀开被子,血红一片,浸透了被子和她的裙子。
潘望安不敢再看,踉踉跄跄赶到母亲那边,用力砸门。
“开门,开门!”他们一定知道!他们一定知道!为什么一直让他远离她,让她一个人面对这许多事!
“开门!”他的声音带着颤音。
“牧之,你怎么回来了。”母亲的大丫鬟过来开门,他母亲有些吃惊,奴仆们跪了一地不敢看。
父亲已经早朝去了,母亲这时也在梳妆。
他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深深的疲惫。
“晏晏那是怎么了?是怎么了?”他一直在问。
母亲使眼色,大丫鬟躬身退下还把门合上。
“牧之,你过来。”难得的对她正色。
他心中已有推测,只是太离经叛道不敢相信罢了。果然他们都是知道这件事的,他失力地软在地上。这世间能让他们如此包庇的只有一个人。陆昭鸢平日里总在深闺,哪里会去认识什么野男人。
家姐经常宣她进宫,经常赐东西给她,父兄乃至于整个家族的崛起。
他不敢相信这都是建立在他妻子被屈辱的基础上得来的。
母亲说了些什么他完全没有听进去,整个人都恍恍惚惚,好像吃了一百颗极乐丹,只是心头嘴角都苦涩极了。
他居然让她一个人经历了这些事。
他要回去找她!他立刻从地上滚起来,翻身就朝着自己的院子那边跑过去。
都是他的错,是他的错!
墨止拦在门口不让他进去,她怕潘望安盛怒之下做出什么对陆昭鸢不利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她。
他再没有耐心,一把推开墨止冲进去。
枕边的小几上放着温热的药碗,里面的药汁还剩下许多,定是墨止听见他来了连药都没喂完就赶出去拦她。
她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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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的瘦了,这时候她才十六岁罢,眼神看起来却像是垂死的老人。
见他进来她也没什么变化,眼眸中灰黑一片,像滩死水。
“晏晏。”他恨不得叫一千遍一万遍她的名字,轻手轻脚走到她身边,把她扶起来半靠在自己身上,他的衣服很脏,他从来不允许自己这样去见一个女人,可是现在也顾不得了。
他端起药碗,舀了一勺,到唇边试了一下温度,然后喂到她嘴边。
她不肯喝,无意地把头转到一边去。
“晏晏,把药喝了,好起来我带你走。”再也不过这样的生活。
他以前自怨自艾,骄傲狂妄总认为这世上不公,是不公,但不是对他,而是怀中人。
他从来没有听过她抱怨一句,因为他们连说话都没有过。
她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颤抖着,两颗泪珠不听话地滑落下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潘望安要这样做,有心的,无意的,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不是没有抱过期望,只是梦被强硬地和她一起被撕裂,被折辱。
她为什么要活下去继续忍受?因为那个人是天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她并不是慈爱无边为了别人愿意牺牲自己的人,只是那是她的家人。从小将她呵护在心尖尖上的人们,这无妄之灾言归于此还是自己惹出来的。
如果那天不是皇后临时有事叫她去花园玩,如果自己没有去折那朵巧夺天工的假花,如果自己没有在花园小筑中伸手把玩那个莲花小香炉,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犯的错,就让她承担着罢。
潘家得了甜头,前段时间君家跟她在一起松懈了几分,说起当时皇后邀他赏花园自己却没有来的事,他们都知道被算计了。
可是皇帝得到了他想要的,一个会欣赏他心血的女人,所以他愿意给潘家权势以作报答。
那她呢?
那些话像是惊雷一样将她劈醒,原来这些都是算计好的,真真是个好。
她第二次有了身孕,皇帝是真心疼爱她,一心想留下这个孩子,瞒到四个月大,再也瞒不下去了。潘家又怎么会答应,于是以皇后名义赐下来的夏宫行的路上,马车“不小心”翻了,孩子自是保不住,差点连她也没保住。
大批的御医将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两方对峙,潘家大概也有些偏飘飘然,把她送过去亵玩已是极限,怎么会让她生下那样复杂的孩子。
哀莫大于心死。
她什么都失去了,再没有什么留恋的了,家中的人会原谅她的。
脸上有些湿润,她抬眼看却被潘望安用手掌遮住。
那是他的眼泪。
“对不起,对不起晏晏,对不起。”他的怀抱这样紧,和那人并不一样,那人强势又充满占有欲,他只是轻柔地抱着她。
很暖,可是她的心还是寒凉一片。
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就算她不自己解决,他的家人也不会让她再活下去,她的价值已经用完了,现在只是一个威胁。
他把头埋到她的肩窝,身体不自觉颤抖抽搐。
从来没有男人为她这样哭泣。
其实不怪他,愿意花心就花心,愿意玩乐就玩乐,已经晚了,挽回不了,回去过他的生活罢。
她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像是在摸那个没有机会见到的孩子。
“嗯,没关系。”她这样说,眼眶也红了热了。
“我带你走好不好,晏晏,我带你走,你好好把身体将养好,我们可以重来的。”
她的年龄比他小许多,可是此刻真正像孩子的是谁。
这对夫妻,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相处。
潘望安不知道心中酸酸涩涩的感觉是什么,他前二十年都没有体验过。可是他不想放手,他还没有好好宠爱过他的妻子。
他的预感就是一松手,她就会像风筝一样永远离开他。
可是还没有得到她的答复,他又喊了一句“晏晏”
“嗯。”她答应了一声。
是答应他了?悲喜交加,一阵阵眩晕冲击着他的头脑。
他太久没有休息,没有好好吃饭了,就这么倒在她身上。
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房间,家中众人都来探视过他,可是当时他完全不知道。一醒过来,拿起旁边的外衫披上就要冲到陆昭鸢房间去。
“郎君先吃点饭,好好梳洗一番是正理。”他的小厮敬礼说道。
是了,不能这样去见她。
他仔细梳妆一番,又吃了东西,感觉自己精力充沛即刻往那边去。
她在睡觉,脸色红润,眉头微皱,似痛苦又似解脱,墨止半倚半靠在床沿,身体没有一点起伏。
这画面和他心中最不愿想起的画面终于重合。
“晏晏!”他以为自己大声喊出来了,然而只是嘴唇煽动,微不可闻。
他没有力气再往前走一步。
他没有疯,打理了她的葬礼全心帮父亲做事,最后还是没有逃过命运的归宿,这回他连自己都搭进去了。
原来不是她的哥哥要报仇,而是皇帝,以他们的血来祭奠他一生中最爱的女人。
斩首前市场口站了许多人,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她死之前在笑,因为这才是真正的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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