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言情

将死之神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朝菌无术

    我怀疑这样的人究竟是否存在,反正我活这么大也从来没有见过。至于我印象里那个褐发浓须、五大三粗的乌卡尔大人,脱去白袍后他就是一名跋扈张扬的贵族将领,无论如何我也不相信神明会将解读命运的责任交付于他。

    所以直到如今我还是坚信娜芙蒂蒂会诞下王子,她坐在王位上的仪态恰似天生的女王,既然阿吞神选择了她,那么就该让她一直幸运下去。

    起码现在站在国王王后夫妻二人一边的,只有这一位天神,若他弃她于不顾,后果会如何,我真的无法想象。

    不过可能由于我确实不太聪明,起码到目前为止,冥冥之中我所担忧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发生。

    埃赫那吞要树立独一位神明的太阳教,由于他与娜芙蒂蒂已经自封为阿吞大祭司,这导致其他人并没有质疑神权的资格——更何况他们俩本就是王室中的至尊者。眼下阿伊一派不得不听从君王的命令;而王太后更加没有了选择的余地,她的利益似乎应当与自己的儿子牢牢拴在一处,尽管她自己显然不甘愿如此,可如今祭司




分卷阅读11
    集团的元老们都向国王低下头去,这便意味着她连拉拢同盟的机会都不再拥有。

    至于另一方面,国王跟娜芙蒂蒂一样疼爱他的女儿们,而他对于妻子的眷恋似乎也没有丝毫要消减的迹象。他在闲暇时每每召来杰出的工匠与画师,要求他们给他与妻儿们描摹刻绘——这几乎成了他暇余时刻里最大的兴趣,显然极其乐于个中。

    很奇特的一点是,我是娜芙蒂蒂的侍女,因此我有数不清的机会得以见到国王,但我从来搞不太清他真实的一面究竟是怎样的。这对年轻的王室夫妻不似一般,他们亲密无间而无需相敬如宾,埃赫那吞在放松时喜欢与他的王后独处,即便私下有侍者在场,他也不大把旁的当作活人看待。

    有时他会亲吻女儿,拥抱妻子,喂烤好的鸭肉与鸽子肉给她们吃,兴致来了甚至夺过女琴师手中的竖琴拨弦唱歌——关于这一点,娜芙蒂蒂总是嫌他唱得不怎么样。

    说实话国王并不具有太多艺术方面的天赋,尽管他喜欢自作主张地给王后与公主们画像,并且画得非常难看。娜芙蒂蒂经常被他画中的自己弄得十分恼火,因为埃赫那吞执着于将她画得真实鲜活,却总是将王国第一美人画成四肢怪诞的丑八怪;而如果娜芙蒂蒂毫不客气地指出他的愚钝,又会惹得他大发脾气。

    在朝堂上他们总是出奇的一致,只有这种时候才会吵得犹如三岁孩童。娜芙蒂蒂从小就是争执中需要别人给她道歉的那一方——可她丈夫又何尝不是如此,于是后果每每是把画师吓得够呛,不得不将王后的肖像修改回女神般刻板的美貌端庄,而埃赫那吞又偏偏不让。父母之间的争吵吓哭过梅利与莫克,可最小的安荷森帕吞只会睁大眼睛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似乎也很惊慌,却没法去阻止眼前的硝烟。

    我倒是知道如何解决这种僵局。每当此时我就不动声色地跑过去,将孤零零一个的安抱进怀里——她断奶记事以后一直是我在亲自照料,因此对我很亲,只要有大人对她表示出一点点安抚,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了,就会心安理得地嚎啕大哭起来。

    而她这种肆无忌惮的哭声比起更大一些两个女儿的抽泣,更能引起埃赫那吞的注意——他一向最喜欢安,娜芙蒂蒂深知这一点。此后他就会停止散发怒气,即便不情不愿也会主动说出两句哄劝妻子的话语来叫她高兴,然后一起前来安慰受惊的小公主。随即我便可以将孩子交还给她的母亲,让他们好好享受一会难能可贵的天伦之乐。

    这是一种充满戏剧性的策略,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谁都不是真的要生气,但这样的契机可以叫他们变得更加亲昵——一是做给别人看的,一是做给他们自己看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埃赫那吞似乎挺喜欢看到娜芙蒂蒂对他生气——她确实是个脾气挺大的女人,但成婚以后也确实克制不少,有时跟国王说话,甚至更像他的姐姐,却不像妻子——我想埃赫那吞嫉恨的就是这一点。他需要一个与他完全平等的谈话对象,不像琪雅那样温顺淡漠,却也不能比他成熟——故而比起冷嘲热讽,他更希望娜芙蒂蒂与他争吵,毕竟敢于争吵本身就是平等的证明。

    但问题是娜芙蒂蒂明白他的期望,因此争吵本身都带着迁就的意味,我却怀疑这小国王能不能看得出来。不过他如果看出来了,恐怕又要更不开心。

    这几年他们热衷于这样的桥段,甚至惹得雕刻工匠都把他们争执抑或畅谈的模样纳入了雕琢画面之中,导致王宫中诸如此类不可称之为正经之作的君王绘幅越来越多。有人对此嗤之以鼻,可更多是议论国王王后的感情究竟有多好。

    我深知娜芙蒂蒂对此喜闻乐见,这种闲言碎语当然不可能句句好听,但带给她的利益肯定要比坏处多——国王的心在她这里,她需要的是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

    “你真厉害。”我由衷夸奖她道,“国王可能都要把琪雅给忘了。”

    “没可能。”她冷静地说,“他还是每个月会去她那里过夜一次,这虽然没什么要紧,但必然不会叫我舒服。”

    我表示理解:“你是打定主意要恨她了,说实话,我觉得她人还是不错的。”

    “或许吧,”她不置可否,“但这跟她人好不好没有半点关系。她坐在这把王妃的座椅上,这个事实就是对我实打实的威胁——她身后还有王太后的保护,而我自己的父亲抛弃了我,半个鬼影子都没有——我必须恨她,并且不能原谅她。”

    我皱了皱眉:“你不会想杀了她吧?就算国王最喜欢你,这也不代表他会同意你伤害琪雅。”

    “我还没那么卑鄙。”她瞪了我一眼,“再说了,后宫那些杂七杂八的破事,我还不屑于上心。”

    但她不上心也不行了,就在这一年夏天,王宫中的御医向整个王宫宣布了琪雅再次怀孕的消息。继斯门卡拉之后,似乎大家都十分期待王妃再生下一位王子——如果说第一次怀孕还看不出什么差别,那第二次,似乎某些偏执的观念就要形成——一旦琪雅诞下男孩,风言风语就会袭来,说国王的两位妻妾,一位能真正绵延王室血脉,另一位仿佛只能平添柔弱的女孩。

    这几乎是必然的事。

    可娜芙蒂蒂仿佛铁了心地充耳不闻那些妄言,她没有去看过琪雅,也并不刻意去讨好埃赫那吞。我见她在议事厅里接见许多人,与投奔到阿吞教教义下的祭司与贵族大臣说话,几乎比国王本人都要忙碌。

    王妃那端簇拥着为亲近她来来往往进出王宫的贵族妇人,而王后这里终日与朝政要务为伴,全不见一星半点后宫女子温香软玉的情调。

    我问她究竟想做什么,而她只是简明扼要道:“为我与我的孩子而战罢了,我会让她知道这个王国究竟由谁统治,即便她生下了男孩,最好也不要心存侥幸。”

    听她如此说来我却无话可复,只是接下来有好几晚,我都做了同一个奇怪的梦——或许是日有所思,这梦显然不合王后的心意,但我也只能祈祷梦与现实能是相反的情况。

    我梦见了,一个尚看不清楚面容的少年接过了象征王权的赫卡杖与万斯杖——不知怎的,我知道他不会是娜芙蒂蒂的孩子。

    (tbc)

    ☆、(五)狂热徒

    “你专心点。”我嗔怪地打了艾赛里斯一下,“你今天已经雕坏第几次了,怎么回事?”

    “分明是你在跟我说话,我为了回答只能转过头来看着你的眼睛,这是对待一位女士的基本礼貌不是吗?”

    然而我早已习惯了他的巧舌如簧,于是翻了个白眼,然后慢慢蹲下来坐到他身边的台阶上,一面看着跟前熙攘往来的人群,只觉得热闹而了无生趣。“从前



分卷阅读12
    也并不见你怎么尊重我。”

    “现在不一样了,你们的王后陛下如日中天,若我怠慢她的贴身女官,那是我自己找死——”

    “是‘埃及’的王后陛下。”我纠正他道,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很生气,“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对我以礼相待?我竟然不知道你如此势利——”

    “——如若不然,我倒是更想亲近你一点。”

    我无言以对,无视掉他言语中的轻佻,兀自换了个话题:“最近怎么不见你进宫来?”

    “我是要谋生糊口的,不像你们这群王宫中的夫人小姐,我只能靠这双粗糙的手做活度日,幸好它足够灵巧得以刻绘出神明们的尊贵容颜——哦,对不起,我错了,这世上只有一位神明,愿伟大的阿吞原谅我的口误。”

    是个人都听得出他话里挑明了的讽刺意味,我揉揉眼睛叹了口气道:“其实你进宫来也有不错的工作可以做。你可以帮国王和王后雕刻神像,也可以描摹他们两个的圣容,你知道,他们给的报酬可要比你在街摊上赚的多多了——我觉得凭你的技艺,完全可以跻身御用工匠之列。”

    他却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笑了笑道:“你是不是想我了?”

    我抖了一下,直起身子狠狠地拍了下他的脑袋:“现在我宁愿你放尊重点。”

    他哀嚎得如同月色下雀跃的狼崽子:“我说错什么了吗?你看你今天都主动跑出宫来找我了!”

    “瞎说什么,我只是太累了才出来放松一下!”我恶声恶气地反驳道,“娜芙蒂蒂他们天天在议事厅接见客人,竟然一刻也不歇息!我可没她那么好的精神,毕竟晚上还要替她照顾不肯乖乖睡觉的孩子,实在是受不了,好容易讨要到三天的假喘口气——话说你能想象埃及竟然有那么多虔诚的阿吞教徒吗?真是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有,各自都说自己才华横溢一心投奔光明,信誓旦旦又大言不惭!”

    “那你觉得实际上又是如何呢?”

    我轻哼一声。“滑稽,可笑,夸大其词,虚有其表。”我毫不客气地评价道,“有许多人——真的是许多人,从头至尾只是在一味抒发自己对阿吞如何如何的热爱,要么就是歌颂国王与王后的丰功伟绩——这有意思吗?我看娜芙蒂蒂一定是怀孕两回孕傻了,这种连篇废话都听得笑容满面津津有味。”

    艾赛里斯摇了摇头:“如果他们赞颂的是你,说不定你也傻。”他换了把一小点的刻刀,开始雕琢手中作品的细枝末节,“可是连你这个最为了解王后的忠心侍臣都对她与国王的做派不以为然,你觉得埃及的人民又该怎样期待这个王国与他们自己的未来?”

    “可还能怎样?”我抱怨道,“难道你要我谏言?说到底我只是个仆人,连臣子都算不上,他们会听我的就怪了。”

    “说不定你可以试试。”他无所谓地耸耸肩,“比如告诉王后如果她不听你的,你就拒绝给她的孩子讲睡前故事。”

    “哈,运气好一点的话,我会即刻被她赶出宫来;若是坏一点,我立马就可以结束我悲惨而短暂的一生了——不过说不定这样更好,起码我不用累死累活地工作了。”

    艾赛里斯似乎被我逗乐了:“这样看来还是我自在一点。”他沉吟一会,“不过如果你真过得这样辛苦,还不如去为琪雅王妃做事——我听说起码她愿意自己带孩子。”

    “真是个好主意。” 我嘲笑道,“且不说娜芙蒂蒂不可能同意,因此根本行不通——就算我不顾她的意愿擅自偷偷投靠琪雅去了,这种行为可是背叛。若我真敢做这种事,还不如直接去投靠王太后,或者回阿伊大人的府上去——毕竟他们才是那对夫妻实实在在的对立者。”

    他耸耸肩:“那敢情好啊,那样你说不定还可以充当个奸细,进而为阻止你家主人继续做蠢事做出一番卓越的贡献——然后整个埃及都会对你感激涕零。”

    真是越说越离谱,可我与他胡扯闲谈一会,心情却奇迹般地好了许多。快要回去时他终于雕好了手里的东西,将其递到我眼前给我看。

    我心里其实一直都很佩服艾赛里斯作为匠人的天赋,并且敢说亲眼瞧见过他作品的人没有一个会不承认他灵魂中涌动的才华。他能够把最精致的图案与纹样绘饰在极小的石粒上,他雕琢出的神像都仿佛是鲜活的精灵,每一尊都独一无二。确实,如若依我先前怂恿,要他去凿刻那些用来显示王家气派的巨像——那种与他人一道完成的奢华而无趣的东西,只会白白折辱掉他的智慧——除非他哪一天真的缺钱缺到了那个份上。

    可眼下我只看一眼他掌心里的成果,便吓得赶紧将它捂住了。

    “你什么毛病!”我直勾勾地瞪着他,四下打量一圈,压低嗓音咒骂了一声,“这还是在大街上,你怎么能明目张胆地雕刻阿蒙神的双羽冠——你想死吗!”

    一时间我甚至开始怀疑他懂不懂先前那一纸王令的下达究竟意味着什么。如今国王已明令禁止埃及人供奉阿吞以外的神像,轻则销毁罚金,重则抓捕投牢——阿蒙是旧教之首,作为一个与阿吞生拉硬碰的存在,崇拜祂必将造成重罪,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可罪魁祸首却一脸无辜:“我觉得自己雕得还挺好看得,难道你不这么认为?”

    “这跟好不好看有什么关系?!”我无可奈何地阻止他再把石雕拿到光天化日下自我陶醉,“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他微微叹了口气终是作罢,只不过仍不死心,还是用双手遮掩着执拗地央求我细看。

    我憋了股气不情不愿地偷瞄着看去几眼,沉默了一会,最终也只得勉勉强强地说一声好看。

    听我这样说他似乎很是高兴:“等我在顶上钻个小孔,再找根银链条穿起来,然后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我愣了一愣,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不好,我才不要这种东西,被娜芙蒂蒂看到她会杀了我的。”

    艾赛里斯却只是狡黠地眨眨眼:“你不要的话我就把它砸了。”

    我下意识地扒拉住他的手:“你不能这样对待太阳神的圣物!”

    话音刚落我就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圈套,可对方却得偿所愿,幸灾乐祸地挑了挑眉道:“看吧,你与我一样,与所有普普通通的埃及人一样,还是很想念阿蒙神的——所以又何必口是心非呢?”

    “接受它吧,伊西尔索娅。”他偏过头来,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你跟我不一样,你生活在那个狂热而冰冷的王宫里,我希望在你茫然或者孤独的时候,它能带给你一点点安慰。”

    我沉默了好一会。“不要。”最后终于如是宣布道,“我不要银制的链条,那跟石头一点都不搭,你有没有审美?”

    于是我瞧见他



分卷阅读13
    开心地笑了。

    我想艾赛里斯虽然作为终日生活在王宫大门外、为自己生计奔波劳碌的埃及人当中平凡无奇的一个,他也确实将眼下王宫之内这喧嚣而无趣的图景远观得十分透彻了。

    如今偌大的宫中陆陆续续多出了许多人的身影,大都是慕名前来向埃赫那吞拼命举荐自己的新阿吞派份子。我始终觉得这光景实在太过奇特,这些人大多数原先根本就不是底比斯的住民,甚至有好些身份来历都不堪深究。我敢打赌他们甚至没法堂堂正正地交代自己的血统,可归于贵族谱系的恐怕是凤毛麟角,而有一部分,说不定往上追溯三代都可以查出其身为奴隶的祖上。可国王与王后承诺欢迎任何一位追随阿吞的信徒,这便导致一群鱼龙混杂之辈却能够轻而易举地谋到朝臣与祭司的位置,他们嘈杂活泼又不守规矩,在埃赫那吞的默许之下,甚至是刻意地一点点把旧派元老们挤到了无人问津的逼仄角落里。

    即使是我,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廷侍女,也没法与这场声势浩大的变动隔绝。这种变化犹如阿吞神灿烂夺目的光轮降临到世间每一个人头上,你躲都躲不过去。我行走在王宫一座座殿厅与一道道长廊里,哪里都有陌生的面孔在热烈探讨日晕之神主宰阳世的伟大,他们几乎是全神贯注地力争阿吞至高无上之存在的缘由与意义,即便原本子虚乌有,动用全部的想象与精力,杜撰也得以杜撰出一部鸿篇论调。或许我不该去质疑他们内心深处的虔诚,这些新来的朝臣大多年轻,他们似乎与国王一样思想天真且情绪高涨,性情如此契合,也难怪能得以留用。于是我竟愈发困惑,这些热忱者当中究竟有多少假意抑或真心,他们是否与旧教祭司一样只是在利用神明,还是在无形无知中,被神明利用了自己的灵魂。

    娜芙蒂蒂老是同我抱怨埃赫那吞艺术方面不堪品鉴的天赋,而说实话我与她的想法也并无二致。问题是这小子总是满心欢喜不肯放弃,被妻子指责过一回“亵渎高雅”,下一回又能够忘得一干二净。眼下他往王宫里新召进一批诗人,不吝给人人都颁发一道祭司头衔——虽说阶位不可能有多高,但这是他如今惯用的手段。祭司这一个种群不再是令人艳羡抑或仰慕的存在,起码在阿吞教这里,人人都可以获得与神明沟通的权利——这是一位普照万众的神,只要信仰忠诚,无论君王还是蝼蚁都将得祂垂青。这种亲切而略显随意的态度却得以造成对信奉旧教者不可估量的打击,他们的教义仿佛是一场笑话,他们的祭司自视甚高,却再难得到其他人的尊重。国王在潜移默化中用自己独特而张扬的方式将敌对者一点一点拉下神坛,这方式并不稳重,但不得不说,它确实十分有用。
1...34567...14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