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偏要以身相许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延琦
房中沉默片刻,张氏上前握住玲珑的手,叹道,“傻孩子,你怎么这般没自信?自小到大,你便是咱们侯府最好的姑娘,便是放眼临安,也没有能与你比肩的,那徐贵妃把持后宫,终不是正道,陛下岂会一直由她蒙蔽?俗话说好事多磨,兴许再等等,陛下便会注意到你了……”
虽然料到家中人会有此反应,但当真的听到大伯母说出此话,还是叫人难免心寒,就连明月,在旁听得也是愤愤不平。
再等等?说得轻巧!小姐已经等了三年,还要再等几年呢?那宫墙内的岁月岂是好过的?能说出此话的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但此时主子们谈话,她没有插嘴的份儿,因此只能立在一边,忧心忡忡的看着小姐,生怕玲珑会无法招架。
却见玲珑几声抽泣,哭的更加梨花带雨,“大伯母不知,那宫中险恶,步步惊心,在里头的每一日,无论说话行事,处处都须小心,稍有不慎,便会引来天大的罪过……我已经熬了三年,三年里头,每一日不是提心吊胆的过来的,日子没有盼头,我度日如年啊……”
眼见她声声泣泪,极度的委屈,张氏犯难了,再劝下去又强人所难之嫌,她只好停住嘴,去看自己的夫君。
孟侯爷其实向来仁厚,此时眼见侄女如此痛哭,重叹一声道,“昔日你年纪还小,有些话,伯父怕你不懂,所以一直不曾说过,我孟家其实从未有过攀附之心,然只无奈那时皇命难违啊……现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玲珑,你此番回来,是怎么打算的?”
玲珑摇了摇头,小心作答,“我,我并未有什么打算,那时我落水,唯有明月不畏死的下水来救我,其余那些人,不过走个过场罢了……我现如今对宫中已是心灰意冷,不想再回去了……”
此言一出,只见孟侯爷神色沉重,并不轻易应下。
玲珑虽有些微微失望,但亦明白此不是小事,也能理解大伯父的反应,此时,却听大伯母道,“可是人活着,却不回宫,一旦传扬出去,可不是小事啊……”
玲珑虽一心谋取自由,但此时,她身单力薄,不得不要先依赖娘家,所以大伯父的表态至关重要。
担心他会被张氏说动,玲珑赶在大伯开口之前道,“不瞒大伯母,听说宫里连丧事都为我办了,此时不管回不回宫,都已不是小事了。”
的确,她活着,却没第一时间联系皇宫,而是选择回临安,这已等同于欺君重罪了。
张氏被她一击,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此时,却见一家之主的孟侯爷在思虑过后,点了点头,“罢了,不论如何,你还活着便是天大的好消息,你爹娘在天之灵,想必也能安心了。祖母前些日子惊闻你噩耗,深受打击,已经卧床多日,你既已回来,该去向她报个平安,好叫她老人家安心才是。”
话中虽未直接应允,但玲珑一听此话,便知大伯父这关已过,心下顿时松了口气。
有道是血浓于水,大伯父果然还如记忆里一样的宽厚。
然宽厚是宽厚,该当心的还是得当心,孟阔又对张氏道,“此事事关重大,暂时不要泄漏什么风声。”
张氏赶紧点头应是,而后便随着夫君,领着这从天而降的烫手侄女儿,出了院子,往婆母那边去了。
为了不引起下人们注意,孟侯爷先往孟老太太院子里去了,玲珑则跟着张氏后行。远远望去,只道是大夫人带着娘家侄女去给婆母请安,合情又合理。
一路辗转,才一进老太太的院子,就隐约闻到一股汤药的苦味。
等入了房中,鼻尖闻见的汤药味道更浓了。
玲珑打眼一望,眼见老太太正半躺在榻上,有一妇人立在床边,床头小桌上有一只瓷碗,装着黑乎乎的汤药汁,汤药味便是由此而出。
那妇人正同才到的孟侯爷说话,眼见张氏,又打了声招呼,“大嫂来了。”
玲珑知道,这是自己的三婶,孟家三房夫人郑氏。
郑氏比张氏要年轻些,但也已有三十多岁,不过生的貌美,又会保养打扮,因此显得还挺年轻。她与三叔孟津膝下育有一双儿女,女儿孟芷心比玲珑小两岁,儿子孟林淼才刚十岁。
张氏同郑氏颌了颌首,道,“弟妹过来了。”又见夫君慰问榻上的老母亲,“娘,今日可好些了?”
孟老夫人叹了口气,“好不好,也就这样了,我没事,叫她们不必再拿什么药,她们偏不听……”
郑氏闻言忙哄道,“娘说得什么话?身子不舒服哪能不吃药呢,三姑娘虽然走了,但您还有我们呢,芷心还未出嫁,云哥儿还等着您给他娶媳妇儿呢!”
孟老夫人苦笑了一下,叹道,“你太高看我了,云哥儿娶媳妇,少说还得有个十年八年的呢……”
郑氏一向会卖乖,又欲说什么,张氏看在眼里却心生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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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轻轻扯了扯夫君的袖子,孟阔得了提示,便开口道,“弟妹说的是,娘该吃药还是得吃的……”又试着道,“娘,儿子知您为了玲珑难过,现如今儿子想告诉您个事儿,您莫太惊讶啊……”
老太太年纪大了,又正值心里难过的当口,便是有天大的喜讯,也得缓着来,孟阔生怕老母亲一激动,再出些什么事。
历经丧孙之痛,孟老夫人似乎已经心如死水了,闻言叹道,“还有什么事儿?你们要说便一下全说吧。”
老太太只以为家中又有什么不好的事,正揪着心,却见长子道,“娘,您不必难过了,玲珑没死,她已经回来了。”
第24章
“什么?”
只听两张嘴异口同声,郑氏抢先问道,“大哥说什么?玲珑没死?”
老太太也颤声问道,“老大,你莫不是在哄为娘?”
却见孟侯爷露出笑来,说,“儿子并未哄您,玲珑真的没死,那时掉进水里后被丫头救了上来,只是宫里的人搜救不严,没发现她,便全以为她去了。”
只见孟老太太楞了一下,而后陡然问道,“那,那她在哪儿呢?”
此时无需大伯父再说什么了,玲珑颤着声音上前道,“祖母,我在这儿,我回来看您了……”
孟老太太看着忽然凑到床前来的姑娘,一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玲珑红着眼眶道,“我死里逃生,日夜念着祖母,便辗转一路,回来看您了……”
眼前的孙女儿有血有肉,再不是平日空想的那个名字,孟老太太百感交集,一向将人拉进怀中,也颤着声道,“哎呀丫头啊,你要把我给吓死啊……”
祖孙俩忍不住一阵抱头痛哭。
孟侯爷在旁看得担忧,想上前去劝劝,却被张氏拉住,张氏悄悄道,“老太太憋了这么多天,哭出来也好,反正人已经回来了,这是喜极而泣。”
孟阔于是点了点头,顿足旁观,心中一时间也是百感交集,他心知老娘是个倔强要强的老太太,常年绷着,此时释放一下情绪也好。
眼见着场景,郑氏可是彻底懵了,忙来到张氏跟前,问道,“大嫂,这是怎么回事?宫里不是说玲珑没了吗?”
张氏只是道,“等老太太缓过这股劲儿,听玲珑自己说吧。”
连张氏也卖关子!郑氏心里谜团不解,跟猫爪挠似的,好在孟老太太也奇怪着呢,等缓过来,赶紧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快跟我说一说。”
玲珑面不改色心不跳,将之前讲述给大伯夫妇的话又说了一遍,老太太听了,直念阿弥陀佛,“老天爷开眼,真是万幸万幸,救了你的那丫头呢?可跟你一起回来了?我可得好好谢谢她!”
玲珑擦了擦泪,连连点头应是,没了爹娘,所幸还有祖母,世上总归有人疼她的。
心间正温热,却见一旁得郑氏眼睛一亮,“玲珑既然好好的,那咱们该同京中去信,叫宫中来人接啊,还有那些救人不力的,也得好好说道说道!”
然话出口却未见有人回应,玲珑委委屈屈的看了眼祖母,又把脑袋覆在老人家腿上,道,“我离家三载,日夜思念家中,而今死里逃生一回,已对那个皇宫心灰意冷,只想陪在祖母身边……”
“不回去了?”就见郑氏一脸惊讶,看了看大房夫妻,道,“这……宫里头还能说不回去就不回去了?”
却见张氏无动于衷,唯有孟侯爷上前两步,俯身同孟老太太道,“娘,玲珑此番回来不是小事,其中诸多事宜,需要与家中商讨,您看,把三弟叫来,咱们一起商讨一下可好?”
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孟老太太自然明白长子话中之意,眼见那失而复得的孙女泪眼灼灼望着自己,叹了声气,点头道,“说得是,去,把他们都叫来吧。”
日头西斜,一家人终于聚齐了。
老太太的院里,大房孟阔夫妇俩及他们的儿子,十八岁的侯府世子孟林皓,三房孟津夫妇带着他们的女儿孟芷心,儿子孟林淼,六人齐聚一堂。
其实大房孟侯爷夫妇除过儿子,还有两名女儿,孟兰心与孟蕙心,只是都已出嫁,今日事情突然,孟侯爷并未知会她们。
晚辈们到齐不久,便见老太太从里间走了出来,众人纷纷立起身来。
眼见老太太精神头比前些天强了许多,长孙孟林皓眼睛一亮,几步上前道,“祖母,您今日好些了?”
见此情景,三房那边,郑氏眼疾手快,在小儿子耳边嘱咐了几句,又将其往前推了一下,就见小公子孟林淼也站出来,学着堂兄的样子说,“祖母,您今日可好些了?”
小家伙被娘推的,连脚步都有些踉跄,孟老太太只当看不见,点头说,“好多了,好多了。”便在圈椅里坐了下来,又伸手叫众人坐下。
人已经来齐,孟侯爷身为一家之主,发话道,“今日请大家过来,乃是有件事要告知你们,宫里的消息出了差错,咱们的三姑娘并没有淹死,她被丫鬟所救,重获生机,只无奈没被宫中搜救的人发现,她现如今已经回了侯府……”
大房夫妻自然是知情的,归功于三房夫人郑氏的宣传,三房那边也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因此现如今场中,唯有刚刚从书院回家的勇毅候世子孟林皓才得知此消息,一时惊讶非常,“爹,您说的可是真的?”
孟侯爷点了点头。
然没容孟林皓说句什么,三老爷孟津便抢先问道,“依大哥之见,这事该怎么处理?宫中人才走不多时,咱们派人去追,应该还能追上吧?到时候好好与人家说一说,应该能将此事弥补回去。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玲珑嫁得可不是一般人家,这事往好了说,是玲珑走投无路自己找了娘家来,若是往坏处想,便是宫中要给她安个欺君的罪名,咱们恐怕也无力辩驳啊!”
自打从郑氏口中得了消息到现在,这些话已在孟津肚子里憋了许久,玲珑回来,于他而言弊大于利,所以他无论如何也得把这丫头给劝回去。
除过小公子孟林淼还一脸懵懂,三房几人都支持孟津的说法,一同期待的望着孟侯爷。
而侯夫人张氏虽然一向不喜欢三房那一家子,但对孟津的说话也是不无赞同,毕竟玲珑此番胆子太大了,稍稍不慎,必定要连累家人啊!
面对众人的一片期待,孟侯爷却神色凝重,正待说话,却先听内室中先传来一女子声音,“我此次回来,便没打算再回去,三叔,你还是抿了这想法吧!”
众人一愣,循声望去,瞧见一女子由内室里出来,正是玲珑。
孟津已经料到玲珑就在一旁,然而此时见她出来,脸上很是难免难看。
孟津自认占理,耳听她说不打算回宫,立刻便问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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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何况你是受了册封的娘娘,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回宫?你可知道这事一旦传扬出去,会给咱们孟家带来什么影响?”
郑氏也在旁帮腔,“你三叔说的是啊玲珑,便是寻常的人家,出嫁的女子若想回娘家,要么和离,要么拿休书,没有不明不白的回来的,你既已是皇家的人,哪有这样悄悄回来的道理?咱们侯府若是知情不报,那可是要获大罪的。”
“哦?”玲珑冷笑一下,“三婶的意思,要去告我的状,叫宫里把我抓回去?”
郑氏一噎,左右瞥撇周围人的脸色,摇手道,“我可没这样说。”
见她语气不善,孟津便更加不客气起来,又道,“你三婶是在好言劝你,哪里是要叫人来抓你了?玲珑,做人不可太自私,你的去留关系咱们整个孟家,你祖父辛苦打仗挣下的爵位,咱们孟家上下几十口子的人命,可都握在你手里呢,你岂能只为了你自己想?”
三老爷习武读书都不出色,歪理倒是很有一手,譬如当年入宫,圣旨原只要求从孟家选一名女儿,并未指定是谁,当时二姑娘孟蕙心,三姑娘孟玲珑都适龄,论理,大房孟侯爷嫡出的二姑娘比二房的三姑娘更名正言顺些,哪知玲珑听了三叔的一番忽悠,竟主动要求进宫,而二姑娘本也不愿进宫,于是才有了玲珑那悲苦的三年。
那都是前尘往事,已然发生,再纠结无用,而现如今的玲珑不是昔日软弱没主见的玲珑,不会再轻易被他唬住了。
玲珑笑了一声,又流出无限悲哀,叹道,“我此番好不容易从阎王手底下捡回一条命,吃尽苦头回到临安,见到各位亲人,三叔一句关问没有,张口就拿家族大义来压我,实在叫人心寒,我竟不知自己何时有这么大本事,能左右咱们孟家的命运了?”
她拿帕子遮脸,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还记得当年三叔劝我进宫,把那个地方描述的多好,我年幼无知,一时轻信,等入到宫中,才知那是什么情景。皇上独宠徐贵妃,连皇后都甚少理会,更别说我们这些后入的嫔妃,三年来,竟连同皇上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眼看着我到了这个年纪,日后只会年老色衰,愈加引人厌弃,你们觉得,我这一辈子还能有什么希望吗?”
眼见众人无语,她再接再厉,继续道,“临安远,你们或许还听说吧,就在前些时候,皇上终于决定要临幸别人,那时我病了几个月,自然没这个福分,然而那位被选中的贵人,却在当夜就暴毙而亡了,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那宫中险恶,绝非一般地方,如若选中的是我,我恐怕也难逃蹊跷死因,此番是我命大,有明月救我,如若明月不会游水,我恐怕就真的死了,也不会有同你们说话的机会了。”
她声声泣泪,叫闻者伤心,张氏来到她身边轻拍她后背安抚,而被指责的三老爷孟津,终于一时无话了。
忽听哗啦一声响,侯府世子孟林皓一下立起来,握拳道 ,“没料到三姐姐这些年过得竟是这样的日子,常听说宫中凉薄,居然如此冷酷,依我看,姐姐好不容易回来,若不想回去,就算了吧。我身为孟家儿郎,更有责任撑起家族重任。”
少年郎年轻冲动,却是真心为姐姐着想,此话一出,孟老太太点头道,“皓哥儿说的还像话。”
这摆明是说刚才孟津说的不是人话,孟津一噎,“娘……”却没说出什么来。
郑氏也很不乐意,开口道,“玲珑,你三叔是心急了些,可并没有恶意,还不是再为咱们孟家着想?毕竟你嫁得可不是一般人家,若是叫人知道你不愿回宫,那可就麻烦了!”
玲珑擦了擦眼泪,问道,“你们不说,谁会知道?”
她丝毫不为所动,简直与从前判若两人,孟三爷急了,语气更加直接起来,“就算我们不说,这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难保别人不会发现,这家里下人谁不认识你?听长辈一句劝,不如早些回宫吧,将这里头的误会解释清楚,你还是你的贵人娘娘,要知道一旦被人发现告发,那可是无可挽回的大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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