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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洲异事录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若风95

    “公子,放我下来吧!我好了……”

    徐恪轻轻放下了赵昱的身子,却见赵昱脸上已然微微露出羞红之态,先前脸色煞白、大汗涔涔的一副虚弱模样忽然不见。徐恪不禁略感诧异,忙问道:“小昱姑娘,你真的全好了么刚才你怎么会忽然晕倒呢是谁对你动刑了吗”

    赵昱闻听,心中顿时想起了刚才裴才保等人一副凶神恶煞般的模样,便委屈道:“今天一大早,平安和喜乐刚刚送秋先生出门,就见一伙强人冲进了草堂,没来由地把我抓到了……那个……那个南什么司的地方。他们一上来就用夹棍夹我,那夹棍夹的我好痛啊!我的腿都快被他们夹断了,徐公子,你看看……”

    言罢,赵昱就撩起自己的裤腿,给徐恪看她双腿的伤势。未料,她将裤腿拎得老高,露出的却还是一双白璧无瑕的小腿,哪里还能找出半点受伤之处!

    周围的过客见赵昱无缘无故拎高裤脚,露出老长一段小腿,都不由得驻足观看,评头论足,指指点点了起来。徐恪忙上前帮赵昱松开手放下裤脚,柔声安慰道:“没有留下伤痕,那就最好了!”

    “咦奇怪了!刚才把我痛成这样,竟然一点瘀青都没留下!这是怎么一回事”赵昱万分诧异道。她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却还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恨不得再拎起裤腿好好查看一番,但此时方当闹市,她自然也是难为情。

    徐恪道:“抓你的应该是南安平司,你刚才说,领头之人是一个姓裴的你还记得他长得什么模样多少年纪”

    赵昱略一思忖,便道:“嗯!就是一个姓裴的,他五十岁左右,长得很丑,是一个胖子,还秃了顶……”

    徐恪脱口而出道:“裴才保!想不到……是他!”

    “裴才保是哪个他为什么要抓我”赵昱问道。

    徐恪回道:“他是南安平司的千户,抓你想必是为了对付秋先生……”见赵昱心中兀自思量,有些话欲言又止,徐恪便又问道:

    “小昱姑娘,你被抓进了南安平司中,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赵昱答道:“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他们对我用刑,然后……然后我好像痛得晕了过去,等我醒来时,却发现里面的人都死了。我当时也没多想,着急地就跑了出来……”

    闻听此语,这一下却轮到徐恪惊讶不已了。他心中略一思忖,便知此事必有蹊跷,不过,当此闹市,他也不好多问。他再次看了看赵昱,虽见她神色已然如常,但依然是受惊吓之后的一脸疲惫之态。于是,他顺便问道:“小昱姑娘,饿了吗”

    “饿了……”赵昱低着头,揉搓着自己的衣角,轻声应道。

    徐恪便带着赵昱,找了一家颇为敞亮的酒楼,为她点了四样有名的招牌菜,又叫来了三张大饼、一碗豆腐脑、一大盘肉包。

    徐恪已然吃过了午膳,便坐等一旁,静看赵昱用餐。他原以为赵昱一个瘦弱的少女,点的这些菜肴已足够她几顿吃喝。却未曾料到,那赵昱看上去温柔婉约一个女子,吃相却委实不甚好看。她见了那些烹饪精美的菜肴,来者不拒,双手左右开弓,如风卷残云一般,不一会儿,就将桌子上的食物,给吃了个精光。

    徐恪看得不禁愕然。他心道看不出这姑娘,吃相跟我二弟倒有的一比!他见赵昱抹了一把满嘴油光的嘴唇,以为她定然是吃饱无疑了。出于礼貌,他顺便又问了一句:“小玉啊,够不够吃饱了么要不要再来几盘包子。”

    徐恪说完,便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清茶。不过,接下去赵昱的那句回话,却差点让他满嘴的茶水都给喷了出来。

    “那就再来三盘包子吧,太好吃了!”赵昱回道。

    要知道,一个大盘里装着六个大肉包,饭量不大的人,这一盘包子就能吃撑。以赵昱一个姑娘家,竟还能吃得下三大盘肉包!

    “店家,再来五盘肉包,三张大饼,两碗豆腐脑,精致的小菜也再去炒几样过来!”徐恪招手叫来跑堂的小二,吩咐道。

    “得嘞……客官,您可真是好胃口啊!鄙店别的不敢夸,就是这北方大包,肉馅肥美、薄皮松香,乃是本店一绝啊!”那店小二得了吩咐去了,临走还不忘夸一下自家的招牌,北方大肉包。

    见徐恪这一身湖蓝色官袍,店小二心知乃是一个五品的大官。这一家寻常小酒楼,平日里都是一帮贩夫走卒,难得来了这么一个大官,那小二怎能不格外卖力

    “徐公子……是不是点得太多了”见那跑堂不断地端上来肉包、大饼、豆腐脑……一张方桌又已经摆满了吃的,赵昱不好意思地说道。

    “无妨,这里也不是得月楼,东西便宜,没几个钱,你尽管吃,吃饱为止!今日你从一大早饿到现在,已然五个时辰了,委实也该多吃一些!”徐恪摆了摆手,笑道。

    “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肚子里特别饿,特别能吃……倒叫徐公子见笑了!”赵昱嘻嘻一笑道。她话刚说完,手里便拿起一个大肉包子塞入了口中,略微嚼了几下,就吞了下去……110电子书

    又过得一刻,方桌上再一次空空如也。徐恪不禁又感讶异又觉有趣,他又问道:“小玉,够了吗不够咱们再点!”

    “够了够了,徐公子,这回真的够了……”赵昱打了一个饱嗝,连连摆手道。

    吃罢,徐恪仍觉不放心,便亲自护送赵昱回秋叶草堂。赵昱吃得太饱,便提议两人一路步行回城南的草堂,徐恪欣然应允。

    由东市到长安城南的怀贞坊,距离甚远。两人便一路缓缓散步,一路攀谈了起来。

    听到赵昱说起她自小便没了娘亲,后来爹爹又染病离她而去的经历,徐恪不由得生出同病相怜之感。两人又说到了赵村差点被焚之事,徐恪便问道:

    “小玉,你自幼生长在赵村,那些乡邻与你无怨无仇,竟为何这般残忍,想要将你活活烧死”

    赵昱叹了一口气说道:“徐公子,他们说我八字带火,给村里招来了旱灾,又说我命硬,克死了身边的人,是个灾星。不过,我猜最大的原因,应该是族长的孙子死了……”

    徐恪不由得心感奇怪,问道:“族长的孙子死了,与你又有什么关系难道……”

    赵昱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一晚,族长的孙子带了三个人将我抓到了村外的一间破庙里。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将我用绳子绑住,对我动手动脚,还想把我给……我当时拼命挣扎,这一急之下就晕了过去,醒来时,竟看到族长的孙子就躺在我身边,两只眼珠子象死鱼一样突在外面,脖子都被人扭断了。我当时吓坏了,正要逃走,就见族长举着火把,带了一伙人过来,不由分说就把我给捆了。他们硬说我是‘妖女’,后来,就要把我给当众烧死,幸亏遇到了徐公子……”

    徐恪听了赵昱这一番过往,不禁大怒道:“这一个该死的族长!上一回当真便宜了他!早知道他人面兽心,不是个东西,当时就该把他给活活烧了!”

    赵昱笑道:“徐公子,你烧死了族长,自己不就成了杀人凶手啦!”

    徐恪也笑道:“不怕!本公子有这把昆吾剑在手,杀一个六品官,眼睛都不眨一下,何况除去一个无知乡民乎谁叫他调教出这般猪狗不如的子孙,还这么手段残忍,草菅人命!”

    赵昱听了不禁心中感动,低着头,幽幽说道:“徐公子,难为你还这么替我鸣不平。小玉能得公子相救,已然是谢天谢地了。其实,族长也没什么错,在他眼里,我自然就是杀死他孙儿的凶手了。或许……或许小玉真的是个不祥之人呢!”

    徐恪忙拉起赵昱的一只柔嫩的右手,恳切言道:“小玉,切不可说这些胡话!你父母双亡、亲人尽去,只能怪这无情的老天!这与你又有何干!我徐恪也同你一样,自小父母就相继病殁,难道我也是个不祥之人么乡野愚民无知陋见,实在是可笑之极!您怎可听信那些鬼话!你本已是一个苦命之人,今后,切不可再这般自怨自艾……”

    徐恪此际只顾温言抚慰,哪里能想到,就是这一只柔若春荑般的小手,在几个时辰前,只是一眨眼间,便已结果了七个青衣卫大汉的性命。若论谁才是真正的“杀一个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在赵昱的眼前,恐怕徐恪当真是贻笑大方了。

    ……

    两人说说笑笑,直走了一个多时辰,方才回到了怀贞坊的秋叶草堂。此时已是酉初时分,徐恪索性就留在草堂中,等待秋先生下值回家。

    “公子,你且稍坐,秋先生一会儿就到,小玉就先去厨房忙了……”赵昱为徐恪泡了一杯花语茶,朝他微笑着说了一句,便赶着跑到厨房忙碌去了。

    看着赵昱如一只灵巧飞燕一般雀跃而去的身影,一想起她非凡的厨艺,徐恪心中不觉笑意盎然。他端起青白相间的青瓷盖碗,微微啜饮了一口,顿觉如沐春风之感。

    “好茶啊!真是好……”徐恪心中忍不住感慨了一声。

    ……

    几乎与此同时,在徐府的前厅之内,舒恨天对着一桌精致的菜肴,不禁胃口大开,腹中已如雷鸣。他咽了一口口水,说道:“哎呀!不等了,不等了!再等下去,我书仙老头子都快要饿晕啦!”

    “书仙老爷爷,我们还是再等一会儿吧……徐哥哥应该下值了,说不定他马上就到呢”姚子贝却婉转坚持道。今日这一桌丰盛的菜肴,有一大半都是她亲手烹饪而成。她自小聪敏,除了喜好读书之外,这厨艺也算是出类拔萃,十里八乡都是闻名。

    舒恨天却不管不顾地撕了一只清炖老鸭的鸭腿,放到嘴里大嚼了起来。他一边啃肉,一边喝酒,眨眼间便已有十几种菜肴纷纷进入他的嘴里,吞入他的肚中……

    “太好吃啦,小贝,你可真厉害呀!我书仙老爷爷的胃,今后可就交给你喽!”舒恨天一边吃,一边也不忘夸赞道。

    “就你猴急!”胡依依朝舒恨天白了一眼,也拾起了筷子,朝姚子贝笑道:“妹妹,我们先吃吧!说不定,小无病去了秋先生那里……”

    “对对对!咱们快吃吧!你在这里眼巴巴地等他,说不定,无病老弟此刻,正跟哪一个女孩子喝着茶快活着呢!”舒恨天也忙跟着劝道。他今日在青衣卫里,可是亲耳听到卫卒们在说,徐百户背了一个漂亮女子匆匆出门……

    “就你话多!”胡依依敲了一下舒恨天的筷子,又朝他白了一眼。

    姚子贝只得也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菜梗放入口中慢慢咀嚼了起来。她一边吃着饭,一边却还忍不住地往前院的方向望去。

    穿过前院,便是徐府高大气派的门楼。徐恪此时若回到家中,一进门楼,他俊朗挺拔的身影,自然便会映入姚子贝的眼帘。

    ……




第一百四十三章、天子所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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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乾康元七十一年二月十九、酉时、长安城怀贞坊、秋叶草堂】

    秋明礼下值回家,才刚一踏进自家草堂的大门,便见一个俊秀而熟悉的身影迎面而来,当先拱手揖礼道:“老师一向可好”

    秋明礼大踏步而前,扶住了徐恪的双手,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呵呵呵!无病啊,你这次奉旨出去找寻公主,可算回来啦!怎么样……十七公主找着了”

    “总算找着了,公主被一只黑虎精困在了一个山洞里。不过说也奇怪,那一只巨怪困住了公主三日,非但没有吃了公主,还不时拿些吃的喝的给公主……”徐恪便将他们昨夜救出公主的经历,简短地告诉了秋明礼。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照你所言,那一只黑虎巨怪,应已通了人性,说不定,他对公主心生爱慕也未可知啊!”秋明礼随即叹道。

    两人随意说着话,便走到了前厅中落座。赵昱与平安进进出出,忙不迭地端上菜盘碗碟,不一会儿,前厅中的那一张榉木大方桌上,已经摆满了菜肴,旁边还放着徐恪最爱喝的两壶三十年陈“汾阳醉”。

    “小玉,你这一眨眼的工夫,怎地做了这许多菜啊!厉害厉害!”见赵昱做菜如此之迅捷,徐恪不禁由衷赞叹道。

    “咳!有平安弟弟和喜乐师傅在厨房帮衬,自然是快喽!再说,这都是些家常菜么……秋先生、徐公子,那你们慢用!小玉去那边收拾一下……”赵昱脸含微笑,客气道。

    “小昱啊!别去收拾了,就陪我和无病喝上两口吧……”秋明礼笑着言道。说完他又挥手示意赵昱找个位置坐下。

    “秋先生,我这……刚刚吃得太饱了,呃……这会儿实在吃不下啦!”赵昱打了一个饱嗝,见徐恪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想起之前在东市酒楼中的一番“饕餮大食之状”,不由得脸颊一红,急忙低着头跑了开去……

    见自己的贴身丫鬟今日这一番情状,秋明礼不禁略感心奇,便问道:“她刚才吃得很多么”

    徐恪忙道:“老师,刚才是我带着小玉,在东市先吃过了。”

    “哦……”秋明礼端起酒壶给徐恪和自己的酒杯倒满酒,坐了下来。

    徐恪端起酒杯,与他老师对饮了一个满杯,随即言道:“老师可知,今日那南安平司的千户裴才保,一大早就将赵姑娘给抓进了青衣卫”

    秋明礼刚喝完杯中之酒,闻听之后不禁脸色一变,反问道:“有这样的事”

    徐恪便将自赵昱口中听来的,裴才保抓了赵昱严刑逼供,后被赵昱趁隙逃脱之事,又跟秋明礼说了一通。

    当然,裴才保到底向赵昱刑讯逼供了什么事赵昱究竟是怎么逃出密室的对这些,因为赵昱也没有细述,徐恪也只能仅凭猜测了。

    秋明礼听罢,沉思了良久,方道:“此事不简单,他们处心积虑,想必是冲着老夫来的!”

    徐恪问道:“老师与那裴才保可曾有什么过节么”

    秋明礼冷笑道:“我与那裴秃子向无往来,更谈不上什么恩怨纠葛,那个要对付老夫的,必然是裴秃子背后之人!”

    徐恪又问道:“裴才保身后……还有人么”

    秋明礼道:“无病啊,我大乾如今以诸多皇子为首,朝中已是派系林立,纠葛纷争、错综复杂……前面太子倒了,又冒出了楚王一党,如今,楚王也倒了,却又冒出了个韩王……”

    徐恪问道:“韩王……”

    秋明礼道:“你不知道么,最近,这裴才保与韩王李祚走得很近”

    徐恪略作思忖,便道:“老师与韩王之间,从未听闻有甚来往,想必更无仇怨,那么,这个韩王真正要对付的……恐怕就是魏王殿下吧”

    秋明礼捻须笑道:“嗯……除此之外,也无他人了!”言罢,他夹起了一块不肥不瘦、不大不小的红烧肉,放入口中咀嚼了片刻,又朝徐恪问道:“无病啊,你可知这历朝历代的君主,最为头痛的是什么吗”

    徐恪喝了一口酒,轻笑道:“便是这党争吧!”

    秋明礼也抿了一口酒,吃了些菜,方才叹道:“自古这庙堂之上,有人的地方就有派系。你若在朝为官,不从属于某一个派系的话,那么所有人都会将你当作敌人。你有功劳,没有人会提拔你,一旦你稍有过错,立时便会遭到各方打压。因此,一旦身入朝堂,每个人都会争相挤着去加入某一个派系。派系一旦形成,势必就会因为抢夺更大的权力和资源,而群相攻伐、争斗不休……这便是党争啊!”

    徐恪一边吃,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老师不是曾经说过,自古这帝王之术,便是御下平衡之道么那么这些大臣们斗来斗去,皇上的龙椅自然也就坐得安稳。作为一国之君,又何须头痛这个党争呢”

    秋明礼却笑道:“无病,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皇上御下平衡之道,其要者,在于平衡也!天之道,孤阴不长、独阳难生!天地循环、生生不息之道,皆在于‘平衡’二字。朝中派系,若能处于一个相对均衡的态势中,各方势力谁都撼动不了对方,便都各自相安无事,此种暗斗与朝堂不损,于人臣无伤,此正天子之所需也!若朝中力量失衡,一方独大,各方群起而攻之,交相挞伐、乱斗不已,此诚君主之所忧也!若党争一起,愈演愈烈,轻则祸乱朝纲,重则灭国丧邦,自三皇五帝以来,毁于党争之祸者,已不知有几朝几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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