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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洲异事录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若风95

    杨文渊走出了几步,心中总觉哪里不对。他忽然间想到了来由,便立时叫住了徐恪,又问道:“徐兄弟,我听那两个卫卒说,你命他们搬来了孙勋的尸体,杨某倒是想问一句,你要孙犯的尸体来何用”

    徐恪心道,敢情我忙乎了半天还是没用啊!此时,他只好转身说道:“不瞒文渊兄,徐某命人搬来这孙勋的尸体么,乃是……乃是为了查案!”

    “查案!查什么案如今皇上都已下旨结案,明日孙勋全家都要被拉到午门外斩首,你这还查得哪门子案呀!”杨文渊不禁疑惑道。

    徐恪只好继续硬着头皮说道:“文渊兄,皇上虽然已下旨结案。然无病总觉此案还有蹊跷!这孙勋为何死得这般突然无病听闻,此前还有一个叫‘肖剑南’的小佐领,竟被他自己送来的一碗白粥给当场毒死。后来,还有人见到那肖剑南在我诏狱里‘诈尸还魂’!此中必然大有隐情啊……依无病看,这孙勋背后或许还有主使之人。我今日搬来孙勋的尸体,便是要仔细查看,或许……或许能被我看出端倪呢……”

    “这孙勋不就是被……”杨文渊话到嘴边又止住。他心道谁人不知孙勋就是被你一剑刺死的!沈都督护着你,皇上没有责罚你,那是你徐恪天大的运气!如今你竟还要自己查自己,你是吃饱了撑的还是疯了不成!

    不过,杨文渊毕竟是个多疑之人,他转念一想,聪明如徐恪者,又怎会做这样的傻事“难道说,孙勋之死,真的另有死因”杨文渊不禁心中一凛。他再细思从前,虽然当初他判定孙勋必是死于徐恪之手,但也无非是依据卫卒的口供和孙勋身上的剑伤罢了。毕竟也没有人亲见徐恪杀死孙勋,而且,那一道剑伤,焉知不是被人伪造呢

    想到这一节,杨文渊立马就坐不住了,他自然便要即刻向他的主子,青衣卫都督沈环回禀。

    “好好好!徐兄弟,你且好好查看清楚!皇上虽已下旨结案,若能被你查出新的线索,徐兄弟也是大功一件啊!”杨文渊立时换了一副口吻,微微笑道。qq小说

    “好!那兄弟我就去忙了……”徐恪回了一句,便重新提起了孙勋的尸袋,转身而去。

    见徐恪提着尸袋往天牢里走去,杨文渊有心跟着入内看看,不过,他一想到要面对死人便觉心中晦气,再者,那还是孙勋的尸体。这孙勋活着的时候,每日里可也没少受他的罪。如今,果真要让他直面孙勋的尸体,他杨文渊的心里,却无端地生出了一些惧意……

    直至杨文渊离了诏狱,徐恪方才拎着孙勋的尸袋步入甲字十一号牢房内。徐恪打开尸袋,与李君羡一道,将孙勋的尸体摆在了地上。说起来,那孙勋死去已有两日,或许是天气寒冷之故,身上尚无半点**之象。卫卒虽然将他的尸体作了简单的处理,但仍能看到他浑身上下布满了伤口,两腿夹断,腿骨外露,两端琵琶骨下还有两个空洞,而最为触目惊心的,便是他右眼眶里已然空洞无物。

    李君羡盯着孙勋的尸体看了长时,也忍不住喟然长叹道:“好一个鬼面孙勋,你也算是一个武学奇才!只可惜,用心不正、心胸狭隘,又投错了主子,竟落得个如此下场!”

    看着这一个僵硬冰冷的尸体,徐恪不禁面露为难之色。不想,他尚未开口,旁边的慕容嫣已然拿出了她随身携带的一个包裹,从里面取出来一个精致的小木盒。木盒里面藏着药水、黄粉、胶泥、细丝诸般物什,尽是她易容必备之物。

    “无病哥哥,你且退在一边,看嫣儿的手段!”慕容嫣笑道。她挥了挥手,叫两个男人都远远地退在一旁,便上前一步,仔细地打量起孙勋的尸体来。

    慕容嫣显然对自己的易容之术甚有信心,她略略观摩了片刻,便取过一条布巾,简单地擦拭了一遍尸体,将创口兀自外溢的一些残血轻轻抹去之后,就开始了她的“拿手好戏”……

    慕容嫣的易容之术甚为独到,除了木盒子里的工具和用料之外,大多又是她就地取材。她一会儿用小铲子刮下一些墙灰,一会儿又从桌子边缘刨下一些木屑,一会儿又从李君羡的头上剪下许多头发,粘在孙勋尸体的头上……

    徐恪与李君羡见慕容嫣来回奔忙,他们除了心中歉疚之外,却是一点忙也帮不上,只能干坐床边,呆坐苦等。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之后,忽听得慕容嫣欣喜地说了一声:“成了!”二人忙上前一看,却见地上躺着的,哪里还是孙勋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的一个“李君羡”……

    徐恪看看地上躺着的“李君羡”,又看看身旁站着的李君羡,忍不住笑道:“君羡兄,眼前到底哪一个才是你,就连我也分不清啦!君羡兄能认得出来么”

    此时,地上躺着的“李君羡”,面目栩栩如生,右眼眶里也不再空洞无物,而是巧妙地装了一个眼珠子,除了尚不能动弹之外,与真实的李君羡,几无二致。

    李君羡望着地上的“自己”,却别有一番感慨。他朝孙勋的尸体略略拱手,兀自叹道:“孙兄,你虽然对李某用尽了酷刑,这一个月来将李某折磨得生不如死。不过,想不到此次,竟是你来代李某受斩,我李君羡承你之情,咱两的恩怨,也从此一笔勾销了吧!”

    “咱们抓紧时间!君羡大哥,接下来,该轮到你啦!”慕容嫣催促道。

    虽然徐恪早已吩咐卫卒,外人一律不得入内,但此刻已接近午时,多耽误一刻,便多一分危险。此时若有人遽然闯入牢房,一见两个“李君羡”之后,假李君羡就立即会被戳穿,一切谋划便都要付之东流了。

    李君羡自知时间急迫,当即和身躺在了床上,任由慕容嫣上前“摆弄”。慕容嫣这一次上手却甚为快捷,只半个时辰不到,便已将李君羡化好了妆容。

    徐恪上前仔细打量,发觉眼前的“丁春秋”较之当日落阳假扮之人,微有不如,但不仔细看已然很难分辨真假。毕竟,慕容嫣是凭着心里的记忆,加之时间仓促,这“丁春秋”的易容效果,便没有“李君羡”那般,惟妙惟肖、如假包换。

    徐恪让眼前的“丁春秋”脱下了一身牢服,换上了自己早已带来的那一件自丁春秋身上夺来的深青色长衫。

    “嫣儿,你这易容之术也太厉害了!就在这片刻之间,你竟然化好了两人,便都跟真的一般!这易容的本领,你是跟谁学的”徐恪一边给地上的“李君羡”穿上牢服,一边再次夸赞道。

    “无病哥哥,这易容术我是跟‘牛老大’学的,其实,我也不过是跟他学了点皮毛而已呢……”慕容嫣笑道。

    “牛老大……是谁”徐恪不禁奇道。

    “牛老大么,就是我天宝阁里一个打杂的……无病哥哥,我们还是快些出去吧!”慕容嫣道。

    说话间,徐恪已然给地上的“李君羡”穿好了牢服。徐恪又拿出李淳风昨日交给他的三张黄纸符,一张紧贴于“李君羡”的前胸,一张贴在“李君羡”的后背,俱是贴肉而藏,再用衣服盖住,最后一张,又卷成一团,塞入“李君羡”的口中……

    不想,三张黄纸符刚刚放置好,那“李君羡”就“腾”地站立了起来,倒把那身边的慕容嫣给吓了一跳。

    不过,那“李君羡”虽然能站立行走,但眼神木然,口里不能发声,脸上也是毫无表情,便如一具傀儡一般。慕容嫣见“李君羡”恰如木偶一般,摇摇晃晃,在牢房内游走不停,又忍不住抚掌大笑道:“无病哥哥,这个什么‘控尸符’实在太好玩啦!下一回,你帮我再跟李道长去要几张来……”

    “嫣儿,你要这‘控尸符’作甚”徐恪随口问道。他看着这兀自在牢房中走来走去的“李君羡”,心中却有点发愁。

    “嗯!自然是……给你贴上呀!下一次无病哥哥若不乖,嫣儿就偷偷地给你贴一张,叫你象个木头人一样,就听嫣儿一个人的指挥……!”慕容嫣嘻嘻笑道。此时虽隔着一张面皮,看不清她脸上表情,但徐恪亦能想象,她此刻脸上的风景,定是如百花绽放一般娇美无限……

    “小嫣妹子,这‘控尸符’只能对死人有效,对活人可是不管用的。除非,那个人中了‘尸血毒’体内有尸气……”身后的“丁春秋”也不禁上前笑道。

    众人言笑之际,忽听得“咔嚓”一声,那“李君羡”却因为腿骨断离,身体失去了平衡,突然间扑跌在地上。不过,就算“李君羡”已经倒在地上,手脚却还在摆动不休,这一副场景若在普通人看来,实在是怪异非常。

    昨日,那李道长给徐恪“控尸符”之时,却并未交代中间的细节应当如何应付。此时,徐恪眼见倒地的“李君羡”做出的种种怪异举止,忽然灵机一动,心中便有了对策……

    徐恪便取来绳索将地上的“李君羡”手脚捆住,扔在了床上。他又走到了卫卒的值事房中,向一众卫卒吩咐道:“那钦犯李君羡,自知明日便要命送法场,如今已然失心疯了!这一日一夜,尔等便莫要管他,饭菜也不必送了,单等明日时辰一到,将他带至午门外处斩即可!”

    众卫卒听得百户有令,虽觉蹊跷,但都齐声领命。

    待徐恪与“慕容桓”“丁春秋”离了诏狱之后,有两个将信将疑的卫卒,走进了甲字十一号牢房内。他们见“李君羡”浑身被绑,躺在床上,不由得心中奇怪,便慢慢地靠近“李君羡”的身边,轻身唤道:“李将军……李将军!你果真是疯了吗”

    突然,那“李君羡”转头朝两个卫卒看了过来,只见他一双死鱼一般的眼珠凸在外面,那一双眼珠白多黑少,此刻直勾勾地盯牢了两人。他非但整个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而且浑身上下都弥散着一股死人一般的阴寒气息……

    “鬼呀!”不知哪一个卫卒大喊了一声,那两个人争先恐后,连滚带爬着,没命一般跑出了甲子十一号牢房。




第一百二十二章、本名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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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乾康元七十一年元月三十、午时、青衣卫】

    徐恪与“慕容桓”“丁春秋”出了诏狱之后,自不敢耽搁,一路疾走,均想着快点离开青衣卫这个是非之地。

    这“丁春秋”尽量低着头,三人一路无语,终于走至了青衣卫的大门处。徐恪吁出了一口长气,正要大步迈出之时,忽听得身后有人喊道:“徐兄弟……留步!”

    三人只得停步,徐恪转身拱手施礼道:“南宫千户,有何吩咐”

    来人正是北安平司千户南宫不语,他心里还是对慕容桓念念不忘,听闻他们正要出门,赶紧快步跑来,急匆匆地言道:

    “徐兄弟,目下已是午时了,就由南宫做东,请徐兄弟与慕容少阁主至得月楼中小坐片刻,如何”

    徐恪面露难色,他看了看旁边的两人,心中立时有了主意,急忙道:“南宫兄盛情,愚弟自然求之不得!只是慕容兄家有急事,须当先走一步,得月楼这一场酒,便只好由愚弟来陪你了……”

    不等南宫不语答话,徐恪便朝“丁春秋”吩咐道:“丁春秋,你还愣着作甚本官要陪千户大人喝酒,慕容少阁主便由你代本官送他一程……”

    “丁春秋”便急忙躬身行礼,领着“慕容桓”往前去了。“慕容桓”行经南宫不语身边之时,还不忘向南宫不语与徐恪两人略略拱手,虽没有只言片语,但也算挥手作别……

    见南宫不语兀自盯着“慕容桓”与“丁春秋”离去的背影,心中似若有所思,徐恪忙上前一拍南宫不语的肩膀,哈哈笑道:“南宫兄,走吧!兄弟我这肚子里的酒虫可都要犯了,今日少不得要让南宫兄破费一场……”

    南宫不语淡淡一笑,两人便径自往得月楼而去。

    到了得月楼中,店掌柜一见这两位青衣卫中的“熟客”,自然更是殷勤招待。两人便亦如前日一般,开怀畅饮,又喝掉了好几壶名酒。

    不过,到了最后付账之时,却还是徐恪不顾南宫阻拦,抢着先付了银子。

    看着徐恪付完酒账匆匆离去的背影,南宫不语却不由得心里叹道:“想那名动天下的慕容家二公子、天宝阁真正的少阁主慕容桓,又岂能与一个下等的皂吏并肩而行神态还这般谦和!贤弟呀,你究竟瞒了我什么事!”

    原来,今日徐恪的筹划百密一疏,慕容嫣的易容术虽然精妙,但没有学到她兄长半分冠绝天下的王者神采,而李君羡日常走步,惯于从容昂扬,却也装不出半点丁春秋的唯唯诺诺之态。是以,那“慕容桓”与“丁春秋”在南宫不语面前走过,虽然各自未发一语,但两个人的身形步法所流露出的差异,仍然没有逃过南宫不语的法眼。

    ……

    李君羡与慕容嫣离了青衣卫之后,慕容嫣便邀李君羡先到她天宝阁中暂且避一避风头。李君羡谢过之后,便道自己还需去玄都观中,他李道兄必有安排云云。

    当下,两人不待“卸妆”,便由李君羡先护送慕容嫣回了她自家的慕容府。慕容嫣将进大门之时,李君羡向慕容嫣俯身行了一个大礼,两人道别之后,李君羡便疾步赶往长安城西的玄都观。

    到了玄都观里,希言已然做好了一大桌新鲜可口的饭菜。李君羡二话不说,拿起饭碗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用罢午膳,希言看着眼前“丁春秋”的一副面容,兀自啧啧称奇道:“这位慕容姐姐的易容术恁地了得!要不是君羡哥哥的声音,我无论如何都认不出来……”

    李君羡笑道:“小希言,你且等一会儿,哥哥这就把妆去了,困在别人的脸皮里,我自己都难受得紧!”

    不料,一旁默然无语的李淳风却摆手道:“君羡,不可!”

    李君羡不解道:“道兄,我已经出了青衣卫,还要贴着别人的脸皮吗”

    李淳风道:“你虽离了青衣卫,可这里还是京城!离开长安之前,你这张脸皮,可还不能脱!”

    李君羡问道:“离开长安李道兄……君羡的去处,你已安排好了”

    李淳风道:“嗯……苏州府有个玄妙观,观主刘承鹤此前派他师弟送来一封信,说太湖中有巨鼋作怪,请我前往除妖。你拿着我的信,先去苏州玄妙观里投靠,到了那里,你便说是我派你来捉妖的即可。”

    李君羡愁道:“道兄,你这法子虽好,不过,若他们真让我去捉妖,那太湖中的巨鼋,你让我如何降服呀我又不会你那些降妖驱魔的本领……”

    李淳风长长的白眉一挑,不耐烦道:“师傅的那些本领,你不是也学了一些么我又没叫你去抓龙王,只让你去对付一只太湖里的王八,你还办不成么!”

    李君羡苦道:“君羡不过是师傅的一个记名弟子,哪儿比得上你,得了师傅的一身真传呀!再说了,师傅他老人家可也一直没答应我正式入他门下呢……”

    李淳风细眼一翻,道:“少啰嗦,我叫你去你便去!到了那里能不能捉妖,就看你自己了……就算你不会捉妖,在那里混吃混喝总会吧”

    李君羡迟疑道:“这……”

    李淳风不以为然道:“这什么这!你这也不行那也不去,还想回去做你的大将军不成!”

    李君羡仔细思忖眼下的情形,心中也已明了,自己目下除了远远地逃到千里之外,去苏州府做一名道士之外,却也无路可走。若非如此,自己以一个钦犯之身,虽侥幸出了诏狱,若还留在长安,万一哪一天不慎被人查到自己的行踪,到那时,非但自己要人头落地,可还要连累眼前的李淳风、希言以及为自己奔忙不休的徐恪,甚至还有慕容嫣……

    “好吧!君羡但听道兄的吩咐就是!此次,君羡能侥幸不死,再世为人,多谢道兄仗义相救,君羡永世铭记李道兄大恩!”李君羡又俯身到地,向李淳风行了一个大礼。

    “嗯……到了苏州之后,你这君羡的名字,恐怕也不能用了。” 李淳风思忖了一会儿,又悠然说道:“你这次被打入天牢,身受一月酷刑,尝尽人世苦楚,终于死里逃生,就仿佛是‘金蝉脱壳’一般……金蝉脱却一层外壳,便是‘大成长’!你历经一重生死,亦是‘再飞升’!……我便送你一个道号,从此之后,你就叫作‘金蝉’吧……金蝉脱壳、性命元修、得成‘胎儿’……亦我辈之所求也!”

    “金蝉……好!索性……我这李姓也不要了,以后便叫‘金蝉子’罢了!”李君羡不由得苦笑道。

    “嗯……这时辰业已差不多了,等他一到,你便随他出城去吧!”李淳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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