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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雨连天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沉筱之

    他将柳昀最后一个狠意毕现的眼神放在心中咂摸一番后,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最初发觉苏晋的身世与齐帛远孟良有关,还以为她只是两位老谋士的一名故旧之后,可今日看了柳昀竟不惜代价救苏时雨的样子,他忽然有点明白这位故旧是谁了——

    他想到了一个“谢”字。

    脚下的步子一顿,朱沢微凉凉开口:“苏晋二字,当真是苏时雨的真名吗?”

    身旁一个亲随答道:“回七殿下,小的查过户籍,此事千真万确,且苏侍郎的户籍是自出生当日就上好的。”

    “那也未必是真的。”朱沢微笑道。

    凭谢相的高瞻远瞩,早早地为自己的亲人后辈多留几个身份也不是什么难事。

    怪只怪谢相去世已逾十载,直至今日,他才想到苏晋的身世或可与这位大名鼎鼎的当世第一大儒有关。

    “派人追上蜀中的探子,让他着重查谢煦,往死里查,当年在蜀中只要与谢煦接触过的,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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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说过一句话,看过一眼的,都一一抓回拷问。”

    朱沢微说着,看向远天第一缕破云而出的光,缓缓笑道:“本王有预感,这个苏时雨的真实身份,恐怕有意思得很。”

    卯时三刻,沈筠自宗人府出来,看到恭旋门外,有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正等着自己。

    朱昱深一身朱色铠甲,从来深邃的眼底浮起温柔之意。

    沈筠原是有些忐忑的,怕他怪自己抛下小儿为了沈奚赶回京师。

    可一见朱昱深唇角淡淡的笑容,她便将这忐忑忘了,满心满眼都是重逢之喜,摘下背上的红缨枪,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跟前:“四哥,半年不见,你我来比一比!”

    这是她小时候追着他习武养成的陋习,明明打不过,偏生还爱比试,那时只盼着这样投其所好地追着他,跟着他,他就能多记得自己一分,在他心里,自己就能与众不同一分。

    桃花眼滟潋如春,掌中□□宛如游龙横贯而去。

    朱昱深不避不让,抬起手臂精准地一挡,枪头撞在铁护腕上发出“铛”的一声。

    他的手腕朝上一翻,反手握住枪身往回一扯,沈筠便被带到自己怀里。

    “我就要出征了,夜里才听说你回来,过来看看你。”朱昱深轻声道,又将她放开,问,“已去见过青樾了?”

    沈筠疑道:“四哥怎么知道?”

    朱昱深唇边噙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扫了她靴头的草泥一眼:“回府后,让下人帮你把靴子洗了。”

    沈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将靴头往地上蹭了蹭,笑得开怀:“还是四哥周到!”

    她看了天色一眼,又分外无奈地道:“可惜四哥这回出征,三妹没法陪你了,二姐过世,阿爹被流放,青樾也险些丧命,我与朱沢微已是不共戴天,我要留在京师,查清所有害我沈府的人,我要让他们统统付出代价。”

    朱昱深沉默地看着她,半晌,牵过她的手,温声道:“不陪也罢,随我走一段,算是相送了。”

    沈筠于是又开心道:“好。”她想了想,“四哥,等十三登基,我与他一起报完仇,立刻就回北平,珺儿和瑾儿就劳烦四哥先照顾了。”

    朱昱深别过脸看她一眼,淡淡道:“好。”

    将帅出征,内眷不能相送。

    沈筠虽也有宣武将军的封号,但因未着将军服,还没走到咸池门便被侍卫拦下。

    咸池门外,四方将士列阵,号角声声。

    此次自京师出征共万余人,并着朱昱深在北平的兵马,一共二十来万大军,即便如此,要与北凉的三十万军马作战,仍是十分艰巨的。

    大随立朝之初便与北凉征伐不断。

    景元八年以前,北凉还曾占据北平府不退,后来安定侯率兵出征,虽夺回了北平,可北凉一直扰境不平。

    直到景元十五年,也就是十年前,年仅十九岁的朱昱深自请挂帅,征战北疆,以少敌多一战成名,才将北凉大军击退到北境疆界之外,彻底守住了大随的太平。

    蓄了一夜的云团子没落下雨来,到了辰时,竟被万丈春光照破。

    饯别酒当摆在西城之外的十里亭,在宫中就前来相送的臣子其实并不多。

    朱昱深带着一众将领正祭酒敬完社稷,便见长道一头,有一身着仙鹤补子,气度清冷的人缓步走来。

    正是左都御史柳朝明。

    离得近了,柳朝明对着朱昱深一揖,清清淡淡地道:“臣奉命查案,正好要自西咸池门离开,想着四殿下今日出征,便过来送一送殿下。”

    朱昱深伸手将他一扶:“柳大人不必多礼。”

    这时,人群另一端有一人道:“柳大人也在。”

    柳朝明循声望去,只见朱弈珩越众而出,走得近了,他笑了一声,用仅三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了句,“真是巧,柳大人与我顺路顺到一起了。”

    第137章 一三七章

    群臣早已退得远远得去了。

    朱弈珩又道:“我今早跟七哥请了个旨, 带着府兵与一支羽林卫去追一追十三,看看能否把我这个丢了的十三弟寻回来。七哥准允了,现下我也正是要离宫,想到四哥出征,顺道过来相送。”

    朱昱深与柳朝明一时都没回话。

    朱弈珩回头看了一眼随他而来的内侍。

    那名内侍会意, 随即奉上来一壶烈酒。

    朱弈珩取了杯盏斟了三杯:“既这么巧都来了, 柳大人不如与我同敬四哥一杯, 为四哥践行?”

    柳朝明默了默,自他手里接过杯盏, 与朱昱深朱弈珩一起往酒里浇过黄土, 三人一同饮罢。

    出征时辰已到,号角吹彻西城。

    朱昱深放下酒盏, 看了柳朝明与朱弈珩一眼, 说了句:“本王此去不知何时来归, 二位自当保重。”

    言讫, 回头翻身上马,领着出征的兵将起行。

    锦旗飘飘, 出征的卫队犹如长龙, 映着苍天春|色,缓缓自咸池门而出。

    柳朝明与朱弈珩就站在城门处, 一直等到卫队在视野里消失,才一同折回身, 并肩往宫内走去。

    长道深深, 两旁的内侍见了他二人都远远行礼避开。

    好半晌, 朱弈珩才似是而非地说了句:“柳大人,第一回了啊……”

    柳朝明虽听得明白,却没有回话。第一回,他因一己私念,让苏晋去通政司送信,险些损毁大局;而这第二回,他舍命去城西寻苏晋,自己却落入危境,是朱昱深赶来救了他。

    朱弈珩笑道:“如果说柳大人从前帮四哥,只是因为十年前的一场君子之约,因为一环碎了的玉玦,那么时至今日,大人既然肯在四哥出征之日前来相送,是否说明你承了四哥的恩情,自此往后,与在下彻底算是同党之友了?”

    柳朝明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袖口,说道:“十殿下以天下为盘,屠刀为子,翻手覆手之间,与四殿下一齐布下十年之局,将太子,三王,十四,以及不日后的朱沢微甚至朱南羡斩落其中,此心缜密,惊才绝艳,柳某莫不相及,做个看客倒也罢了,无心与你一齐搅浑水。”

    “柳大人说笑了。”朱弈珩道,“大人手握大权,半身都已在浑水之中,若不在水里搅动搅动,岂不平白少了三分美景?”

    他说着,又笑道:“时局如旋涡,顺势而昌,逆则亡,我与四哥虽能布局,也非时时事事都在牢握鼓掌,就譬如今日,四哥最后一句‘二位自当保重’,正是意外得知十三手握立储密旨,让我二人在十三手里找一条后路。”

    “你的后路不是已找着了么?”柳朝明勾唇一笑,“你自请带着兵卫去追朱南羡,难道真是为寻回他?还不是为了打着追捕的名号暗自助他回南昌,让日后新任的太子殿下,大随储君记你这一恩,留你一条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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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朱弈珩道:“彼此彼此,大人与苏时雨结盟,难道真只是为了救她?不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

    柳朝明又笑道:“随你怎么想。”

    长风拂来,二人说话间已至奉天门,巍峨宫楼矗立无声,门楼的铁马却叮当作响,有宫人躬着身自廊阁间匆匆穿行,带着满目的忧色与惘然。

    这沉沉的,无尽的深宫。

    柳朝明在墀台与朱弈珩分道后,回头看了眼庑殿顶上欲气势如虹的飞龙石雕。

    明明欲腾云而去,却又被缚于重檐。

    不知怎么,他就想起十年前,年仅十六岁的自己站在充斥着冷铁之气的四王府,听得朱昱深问:“柳昀,你可有什么珍贵之物?”

    此生寥落,只有两人待他深情厚谊,一个是早早过世的母亲,一个是后来收养他的老御史。

    他自腰间解下一枚玉玦,往前递去:“这是我母亲唯一的遗物,殿下若看得起,聊报当年自柳府逃出,殿下的相救之恩。”

    玉玦温润,淡白色泽微微生光。

    朱昱深却道:“本王不要你相报,本王只愿以此为信物,与你立下一个君子盟约。”

    说着,他接过玉玦,往地上一砸。

    在柳朝明怔然而无措的目光下,那枚几乎与他性命一样重要的玉玦碎成四块。

    朱昱深将碎裂的玉玦收起,然后自身后的剑台上取下一柄通体如墨,嵌着鎏金暗纹的佩剑递给他:“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这是本王的信物。”

    ——本王今日,与你柳昀立下盟约,日后登极,愿得你相助四回。

    ——而本王也当许你三诺

    ——北境战乱,民不聊生,我明日清晨,会自请挂帅征战,这第一诺,本王便许你北疆太平。

    十年前朱昱深出征的号角声与今日如出一辙,隔得很远了,很久了,也响彻宫禁。

    收在袖囊的三枚残玉一如当年温凉,柳朝明取出一块握于掌中,反复摩挲出些许热度,忽然就不想要最后一枚玉玦了。

    世间事本不圆满为何还要求圆满?

    就像眼前这无悲无喜的宫禁,走到江山易主的这一日,恐也是满心落索吧。

    早上还盛烈的春光到了午时被风吹散,层云压境,在深殿之上铺开一蓬又一蓬暗色。

    又要落雨了。

    (第三卷 完)

    第四卷 :借月色落吻过你眉心

    第138章 一三八章

    暗夜一场雨落,归云山两旁的山道被淋得泥泞不堪。

    囤了一夜的暑气终于消褪, 朱南羡披着蓑衣, 与身后数千名南昌军匍匐在背山处,屏息凝神地盯着东侧山道的隘口。

    若他所料不错, 半个时辰后,凤阳军的先行队就会从隘口经过。

    这已是景元二十五年的六月末。

    三个多月前, 朱南羡自宫中逃出,遭遇羽林卫追捕, 万分危急之时, 正正撞上了朱弈珩所带的追兵。

    朱弈珩自伤一刀, 帮他将羽林卫引向了别处, 朱南羡这才得以彻底逃脱, 带着为数不多的护卫回到南昌,与朱旻尔汇合,仅休整了半日, 就集结南昌军,取道湖广,直奔归云山,拦截赶赴安庆取马的凤阳军。

    其时已是破晓时分, 朝阳却被掩在云后,漫天漫地的雨水将巍峨山岗浇得混沌一片。

    朱旻尔伏在朱南羡身侧, 犹自不安地问:“十三哥, 凤阳军怎么还没来, 该不会是发现我们的埋伏了吧?”

    过了一会儿, 他又问:“要不我们再派一个探子?”

    朱南羡扫他一眼,笑了一声:“都如你这样没耐心,再无准备的敌人也该被打草惊蛇了。”然后他将声音压低,目光直视着隘口方向,“等着,就要来了。”

    这里是两山夹道的狭路,是凤阳前往安庆驻地最近的一条路。

    两个月前,从京师传来的邸报说,年初在西北马市所买的三千战马因粮草耗尽,被转至安庆驻地,令凤阳军前去取马。

    凤阳军的统领章翙得知这一消息,心中觉得蹊跷——马既是从西北运来,为何要先转至更南方的安庆驻地呢?

    而此时此刻,章翙看着眼前的隘口,心中的蹊跷之感更甚了。

    或许是常年领兵积累的直觉,归云山的地形让他不安,隘口之后是两山夹道的狭路,而隘口之前,是一条湍急的河流,渡河的方式只有一种——穿过一座架在两岸的吊桥。

    “统领大人,前头有什么不对劲吗?”跟在身旁的一个兵将问道。

    这里是大随境内,谁会对他们一个取马的先行队动手?

    章翙摇了摇头,觉得或许是自己想多了,说了句:“让后面的人跟上。”率先穿过隘口。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到三千凤阳先行队全进入山道,雨水已不复初时磅礴了。

    阳光就要挣破云层,朱南羡的目光在这一刻格外沉静。

    他知道,山下的三千凤阳军,是他夺储之路上所要歼灭的第一支军卫。

    只有先发制人地将这支先行军阻在这里,他才能彻底阻扰朱沢微让凤阳军进京的计划,才能先一步率兵赶往京师,不辜负那些信任着他,等待着他的人。

    云散得很快,不多时,天边有一丝微明的光照下。

    似是有一阵风袭来,将山端的一颗小石子吹落。

    小石子顺着山坡,跌跌绊绊地滚落下来。

    朱南羡十分无言地看了身旁那个耐不住性子的朱十七一眼,在章翙反应过来,带着凤阳军要撤离之前,毅然决然喊道:“动手!”

    这一声恰如霹雳弦惊,方才还寂然无声的山道忽地出现了无数身着墨绿蓑衣的兵将,一个个比人高的山石从山坡上滚落,朝狭道上的凤阳军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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