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佳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吴轻言
他显然还要再说什么,陆长风止住了他。
利用难民暴动制造不利于新皇的谣言,这些都在预料之中,比不上匪徒作乱和北疆事宜会造成的震荡,五城兵马司也早有防备,除了会有流血伤亡,理应不该出现任何问题,那为何御林军都指挥使还会出现在此?
他转身折回殿中。
“月儿,你受伤了!”小群抓着蒋佳月的手,震惊地看着她往下流血的手臂。
方才,城墙之上有人投掷长矛,月儿一把推开了她,自己却被擦到了胳膊,瞬间穿透衣裳,伤及骨肉。
“我没事!”孰料她却毫不在意,甚至步子走的更为坚决,拉着小群朝着不远处的城隍庙跑去。
这都是有预谋的!
蒋佳月咬咬牙,不让自己痛呼出来。
她虽然不知道为何那人会出现在这里,按理说后妃是绝对不可能出宫的,但自城墙而下的长矛,却叫她瞬间毛骨悚然。
为何有人要趁机谋害一位妃子?
左先生和陆长风的对话攸忽滑过,她分明听左先生说过,五皇子受伤之后,舒贵妃唯一的嫡亲、镇北侯爷自动请缨,已经在北疆与那勒对峙上了。
舒贵妃一门忠烈,当初先帝怜惜他们兄妹幼年失牯,特意加封爵位,后赐婚当时的二皇子为侧妃,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感情至深……
如今那勒步步紧逼,自从五皇子受伤,军心更是不稳,北疆十分危急,本来惠宗帝并不准备让镇北侯亲往,只怕舒贵妃会挂心,影响腹中皇嗣。
那反其道而行之,如果唯一的妹妹出了事呢?或者说,被人拿捏在手中,威胁镇北侯呢?
北疆又当如何?
那暗中躲在城墙上的人,许是看出了她们二人为女子乔装,误认成了舒贵妃才会动手。
“月儿,前面有人!”
蒋佳月贴着城墙根越跑越快,衣裳和着血肉黏在受伤的肌肤上,灰尘汗水吸附在上面生疼,唯有抓着小群的手,她才能稳住步子。
前面果然有人,是三四个彪形大汉,已经离了城墙,往城隍庙摸去。
不,看来城墙上那人不是误认,而是要阻止她过去。
这般想着,她左右看了看,抄起脚下的石块,正色看着小群,“小群,我们要去救一个人,你怕不怕?”
“好。”
小群也学她的模样,手里抓着块石头,连问要救谁都不曾,便跟着她继续跑过去。
城隍庙门口原还有不少已经走不动路的老弱病残靠着,那边儿一乱,连摸带爬的都散了,有那来不及跑的,也被先前几个大汉一脚踹晕了过去。
里头静悄悄的。
俩人放轻了呼吸,脚下慢慢摸进去。
城隍庙早已成了乞者、难民遮风躲雨的场所,菩萨塑像上斑斑驳驳的掉了颜色,露出里头灰白色的模样来。
蛛网虽多,灰尘却早已被磨干净,地上横七竖八地放着许多稻草和秸秆,大多已经脏乱了。
“吱……”
蒋佳月四下去看,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忽地窜出来一只瘦不拉几的老鼠,立在二人面前,大摇大摆地爬过去。
“嘭!”小群刚松了一口气,只见一座菩萨像后面扑出来个人影,吓地她抬手就要扔石头过去。
蒋佳月一把捉住她的手。
原来却是个瘦弱的孩子,手里死死按着老鼠,眉开眼笑。
“奶,咱们晚上有肉吃了!”他压低声音朝佛像后头说道。
有个老人探出头来,一头白毛稀疏干枯,伸出一只嶙峋的手,一把攥住男孩儿,有气无力道:“快进来,别说话孩子。”
男孩又躲了回去,末了伸出食指,悄悄指着大殿后面的左偏殿,便缩回去再也瞧不见了。
待蒋佳月悄悄追过去,正听到偏殿里头传来女子的挣扎呼救声。
她心中一紧,不由握紧了石块,割的掌心生疼尤不放。
“娘的,这娘儿们细皮嫩肉的,跑起来倒快,险些叫她钻了空子。”其中一个大汉骂骂咧咧,吐了口唾沫,“这会儿外头正乱着,五城兵马司一直盯着这块,估计已经到了,索性把人打晕了,等天黑了再走。”
一阵叮当乱响,估摸是三人踢踏出一块地方在休息。
小群给蒋佳月使眼色:这下怎么办?
蒋佳月听的里头几人这般说,正打算折回去找五城兵马司的人求救,殿门却猛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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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由内被人推开了!
第二五九章 一种相思
得了消息的陆长风,脸色一瞬就变了,险些就在新皇面前失了仪态。
惠宗帝还是头一次见他这般,心下虽也担心舒贵妃,却还制的住,到底是没笑话他,放了人回府。
陆长风脚下步子一刻也没停,风一般赶回了国公府,见着脸色苍白羸弱的人儿毫无声息地躺在床上时,胸口一滞,竟有些不敢迈步子了。
若不是惠宗帝的圣旨紧跟而至,他竟不知自己会怕成这般模样,连近前都是不敢的了。
他忽地想起头一次遇着蒋佳月时,分明是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脾气倒倔,如何也不肯吃他给的果子,当时便气地他心口疼,想着如何也要她吃了才罢休。
便是大了,性子也还未改,横冲直撞地得罪人,每每噎的他恨不能把人提过来打一顿,偏生又无可奈何。
细想来,却不知自己为何会对这样一个小丫头起了心思,也难怪总被顾滕取笑。
他接了圣旨,对于小丫头用命换来的尊荣并不如何高兴,一步步慢慢靠过去,看着那往常说句话气死人不说话又梗着你的唇失去了血色,苍白地几近透明一般。
走的近了,便能瞧见她呼吸很轻很弱,薄薄起伏的胸脯单怜纤细。
不堪一握的手臂垂在被子外头,似乎察觉到有人来了,食指微微动了一下,陆长风立时就奔过去,将她小手握在掌中,慢慢包裹着,却不敢用力。
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他看着那张宜嗔宜喜的脸儿,分明是极好看的,却不爱抹了脂粉装扮,也常肃着一张脸儿,没个好声气,便是笑,也极难得的。
到底是什么时候,一个错身不见了就总念着挂着,心不能已?
陆长风百思不得其解,想自个儿从小到大都是极霸道的,向来没什么得不到手的东西,如何就一头栽在这么个丫头片子的手中,从不曾想过脱身,待她一心要远离了去时,才惊觉自己竟那般不舍,甚至一度想着:若是她实在不愿,那自个儿便放了手,由着她去倒也罢了。
至于他如何,倒不那么重要了。
“四哥……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拉着月儿出去……她、她也不会……”小群进了屋子,抽抽噎噎地抹眼泪,伏在蒋佳月床头哭。
哭地人心烦。
陆长风便是脾气大,但却从未对小群发过火的,这会儿却有些不耐,深深皱着眉头,不发一言。
王二跟着进来了,瞧的心急,不时探头探脑地张望,见状悄悄给小群打了个眼色,意思是有什么话过后再说,现在还是别在这里碍爷的眼。
“眼不好就趁早滚去找左先生看看!”陆长风早听蒋佳月说了俩人间的小心思,此时看来更是不得滋味,骂了王二一句,心里舒坦些,想着蒋佳月向来与小群最好,若是自己在她面前骂了小群,醒了还不知如何要和自己置气。
他摇摇头,火气已去了一半,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小群先是替王二担忧了片刻,见并没什么,这才道:“是、是我觉得府里闷,想出去转转,才拉了月儿陪着。”
她不敢说是想去打听亲人的消息,一来怕又给陆长风添一桩烦心事,二来亲眼看着那些人在自己面前没了,心里头刚冒出来的一点希望也彻底凉下去,干脆以后再也不提就是。
原来她与蒋佳月正在偏殿外面商量,里头的人早已察觉有人跟在后面,故意叫她们放松了警惕,趁着不备闯出来,正碰了对面儿。
那三个大汉一看相貌就识破了,不过是两个瘦弱的女子,心底没当一回事,为防节外生枝倒也不介意多沾点血,便要把人捉到屋里去解决。
不妨蒋佳月猛然把手里的石块砸下去,大汉顿时倒在地上,头上被砸出了个血洞来,哀嚎不止。
里面的人听了动静,奔出来就抓了蒋佳月头发一顿拳打脚踢,小群在一旁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对着那人后脑勺又是一下。
但到底人小力微,蒋佳月又受了伤,这两下已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第三人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
末了却是那躲在佛像后面的孩子冲出来,两手举着佛像跟前的童子像,朝那人当头劈下去,看都不看一眼,转身又冲进偏殿,再次举着神兽出来,给先前那两人又一人来了一回。
小群看的呆了,却还没傻,先扶了蒋佳月起来,进去见舒贵妃和两个宫婢只是昏过去了,这才连滚带爬出了城隍庙,朝五城兵马司的人求救。
城墙上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外头的骚乱哭喊还未完全平息下来,朝廷的兵马好歹算占了上风,最后是朱三远远看到她,这才带了人过来。
陆长风摆摆手,“你也受了惊吓,找左先生看过没有?”
“看了,没事。”小群点点头,眼看他不错眼只盯着蒋佳月看,满面愧疚地出去了。
“真没事?”方一出门,王二就跟上来,“你别扛着了,左先生一进府就忙着里头那位儿,如何顾的上你?我这就去找他过来。”
说着就要走,小群却拉了他衣摆,站在那里不肯动,“月儿真的没事吗?”
“不好说。”王二便有些气她不顾自己身子,故意吓唬道,“左先生说失血过多,脑子又受了震荡,也许今儿就醒过来了,也许……他明日还要再看过情况才知道。所以你也要去看看才……”
“哇”
他后头的话还没说完,小群蹲在地上就大哭起来,眼泪簌簌地往下落,“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月儿,都怪我,呜呜……”
一时哭的王二手足无措,慌了心神,不知该如何是好。
“哎你别哭啊,别哭。”
他上前一步,手落在小群肩头轻轻拍了两下,见她还是一味地落泪,神使鬼差地,弯腰就将人搂在了怀里,哄着,“是我不好,我不该吓唬你,左先生说没什么大碍,你别怕,真的不要紧。”
“真的?”小群抬了朦胧的泪眼,像是抓着最后一缕希望,殷殷地瞧着他。
王二心都化了。
第二六零章 两处闲愁
再醒过来,蒋佳月只觉得一阵阵发虚,身上全没了气力。
她隐约瞧着屋子里有人出去了又进来,却没出声,只静静看着外头落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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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余晖,照着几粒细小的尘埃慢慢起落着,心头掠过一丝暖意。
她这几日虽睡着,却是昏沉一阵清醒一阵,外头的消息都听得到。
陆长风每每回了府,总要在她床头说些话再去忙,夜里也不肯独自歇了,只躺在她身旁,就怕夜里她醒来没人伺候,任凭旁人说什么,也不去理会。
这下人人都晓得陆长风的心意了。
若此前是怕他发怒,这才给了蒋佳月两分体面,如今是正儿八经打心里高看她了。
无他,蒋佳月和小群救了舒贵妃,惠宗帝亲自拟的旨,夸她勇气可嘉,至纯至真,实为嘉敏善德之女子。
因蒋佳月已是陆长风的妾室了,惠宗帝思来想去不知该如何嘉奖,最后还是听了舒贵妃的建议,赐了蒋家一门忠勇子爵府,虽未有实权,这荣耀可是实打实的。
蒋大郎既封了爵,蒋佳月再做妾便有些说不过去,只是陆家门楣高了些,若提做正室又不妥,楼氏为此不知和陆老夫人商谈了几次。
若陆长风不放心上也就罢了,抬个如夫人也算得体,毕竟是皇上亲封的子爵府之女,外人就算诟病陆家规矩体统,那也是大不敬,着实对陆长风日后娶妻妨碍并不如何大。
这是天恩,圣宠。
难就难在陆长风自个儿的意思上了。
楼氏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又是放在身边长大的,如何不知晓他的心思?以往便护着宠着,连个名分都没坐实,就不准叫人欺辱了去,经了田家的事情后,更是捧在心尖尖上的疼。
楼氏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如果陆长风和当初璇娘一样,明着抬举她倒不算什么,可陆长风偏偏巴巴儿地往人家家里跑,转过头又把人放了回去,再巴巴儿地接回来,这一来二去,若是没用情至深,断不至如此做派。
因此楼氏才犯了难。
这日她刚料理了家务,向陆老夫人请过安,心中想着事,便不觉中到了萃院。
但见里头静悄悄的没有人声儿,不止念波这样的大丫头,荷香等管洒扫的也不在,她正要问,初蓝轻声说:“这是四爷吩咐的,不叫人搅扰了。”她也拿不准该怎么称呼蒋佳月,只得这般带过去。
楼氏听罢,半笑了一声,无奈朝棠锦轩去了。
她鲜少管棠锦轩的事,没成想陆长风为着那丫头,连自己给的念波都不愿用了。
及至进了屋子,见玉莲和碧露正捧了支半开的荷花插瓶,便朝初蓝道:“这个时节竟还有荷花吗?”
“夫人来了。”玉莲闻声,忙扭转了身子行李,回道,“这荷花是四爷方才叫人送回来了,奴婢也不知是哪里得来。”
这俩个是极温厚老实的性子,倒也得用,但楼氏瞧了心里总归有些不舒服。
旁人奸滑或是备懒也就罢了,念波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也这样防着,难不成还怕她吃了那丫头不成?
初蓝眼明心亮,知晓楼氏来全是一片关切,又是全心听儿子丈夫的,并不是心胸狭窄的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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