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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浓花瘦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风储黛

    齐戎被他碰到了手指,“嘶”地一声,冉清荣花容变色,“怎么了?”

    捋开他的衣袖,那只手原来已经冻裂了,粉红的肉翻出来,照着烛光有一抹瑰丽的橘,冉清荣知道太子这双手金贵,在上京,一入了冬就要每晚擦脂膏,才能免被寒风冷雪所伤。

    “齐戎,到了辽西就不爱惜自己了?”

    齐戎昏沉沉地,头重脚轻地像浮在半空中,但这种感觉一点也不讨厌,一旦着地,白天夜里脑子里想的全是冉清荣,他怕自己踩在地面上,怕醒来时始终孤枕,连她的消息都没有。

    齐戎信手抓了一方砚台枕在了脸下,看得冉清荣目光怔怔,他咕哝道:“清荣啊……最爱我的手了。”

    冉清荣蓦地脸一红,照着这个狂傲自大的男人的手看去,要不是皮开肉绽惨不忍睹,指骨纤长,肌肤如玉,确实是美的,但是……

    一朝太子枕着一方砚台,右脸上全是墨汁,他还嫌弃睡得不够舒服,又翻过脸,将左脸也全蹭上了墨汁。

    糊了一脸墨汁闹成花猫脸的太子意识蒙昧地又抓了一张纸在脸上,盖住了。

    “齐戎,去床上睡。”

    冉清荣好言相劝,但拽都拽不动,齐戎被一扯,就哭了。

    “……”

    一个身高八尺的男人哭得梨花含雨,小声嘤嘤哼哼的,冉清荣蹙紧了眉头一脸嫌弃,她不大明白当初是怎么看上他的了,脚扬起来又是一脚踢下去,小腿中招的太子哭得囫囵用脸上的纸一揉,一擦,然后扶桌起身,乖乖地自己走到了床榻边,仰头一倒,歪在了床榻上一动不动了。

    “齐戎?”

    “清荣。”

    冉清荣吓了一跳,“认出是我了?”

    “我头疼。”

    冉清荣找回那条毛巾,俯身下去替他擦拭,沾了满脸浓稠墨汁,冉清荣擦拭得很仔细小心,却还是被碰到了某个机关,冉清荣的腰被抄住,一摁,她就疲软地倒在了齐戎胸口。

    她恼羞成怒,“齐戎?你是醒着,在作弄我?”

    齐戎当然醉着,他自嘲地一笑,“没事,反正我做不了什么。”

    男人喝醉了,浑身通红,像火一样烫。

    冉清荣不想和他纠缠,要摊开来说,等到明日他酒醒了才能说明白,本想着将他安置在床榻上了便抽身,熟料一听到齐戎说这句话,心口一疼。

    “齐戎?”

    他忙乱地伸手将她推开,冉清荣就势一滚,冷硬的床咯得腰疼,就听到这男人咕哝道:“不是清荣。”

    “……”

    “她怎么会来呢……”

    “我来了。”

    “不信。”

    “……”冉清荣深深呼吸,提了一口气,便扶着腰折转身出门去了。

    一对和离的散伙鸳鸯,宿在一房名不正言不顺,冉清荣到厢房将就了一晚,弄得腰酸背痛,她也不稀罕伺候了。从上京来一路风霜敷面,冉清荣也疲倦,一觉睡到了次日午间。

    齐戎醒来时,窗外积雪消融,明锐的光刺得眼膜疼,他揉了揉眉心,脚下横着一条冻成冰棱的毛巾,齐戎卧在床上,一时莫名。

    他有个很好的习惯,夜里冷了时,会自动给自己拉上被褥,热了则会一脚踢开,他不确定昨晚有没有人来过。

    但是,依稀记得冉清荣在。

    齐戎打了自己一耳光,大约觉得自己还没睡醒,疼得俊脸一红,他好奇地望向书房,昨晚怎么回来的全不记得了,只记得清荣……

    都说了是幻觉,还不肯认清现实么?齐戎又准备打自己一耳光。

    门就开了,冉清荣罩着一袭水绿撒花织锦羽缎大氅,鬓发挽着一个蓬松的飞云髻,斜倚葱绿孔雀眼石玉簪,眉眼之间略有疲倦,但清凌凌的水似的杏眼,还是让齐戎确信,这就是冉清荣。

    他那一巴掌还留在空中,被冉清荣淡淡嗤道:“太子殿下早上有打耳光的习惯?”

    她在门外已听了一会儿了,整顿措辞也有了一炷香的功夫,里头传来响亮一个巴掌声,她就知道他起了。

    齐戎将手拿下来,淡定地撒了个谎,“打蚊子。”

    大冬天也打蚊子?

    冉清荣不拆穿他拙劣的谎话,将两封红笺拿了出来,这是齐戎给她的和离书,她一直以来只写了一个“冉”字,直至出发来辽西前,才借用母亲的朱砂敷上了“清荣”。

    齐戎目光凝住,“和离”两个字真是刺得眼睛疼,他藏在被褥底下的手握紧了拳,又一根一根地松开,“这个,既然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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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你来辽西做甚么?”

    “两份,一人一封,我千里迢迢给你送来。”

    齐戎修眉一攒,沉声道:“我不要。”

    冉清荣由不得他不要,“这是规矩。”

    齐戎抬起头,目光沉痛哀伤,“我们的事,世人皆知,何必还要这个?即便没有它们,我们也早完了。”

    冉清荣红唇一扬,温柔的目光略带怜悯,“我想知道太子殿下打算当一辈子躲着缩头乌龟么?在辽西冻得手足生疮,殿下很喜欢?还是辽西的美人分外风情万种,殿下深陷美人乡?”

    齐戎目光一阵挣扎,冉清荣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她不想拆穿他的谎言,只想逼他亲口承认。

    以前不觉得齐戎是个什么善于隐忍的人,他对她几乎藏不住心事,但这么大的事,他竟然瞒了她足足两年!

    冉清荣也不好受,她固然是因为齐戎的忍耐和不作为,在东宫受尽委屈,她怪他恨他,可也想知道,他有没有背叛过这段感情,他还值不值得她爱。

    齐戎又捏紧了拳,“那都不重要。”

    冉清荣步步紧逼,反问,“那什么重要?莺莺也不重要?皇上不重要?太子之位都不重要?”

    齐戎绷着一根弦,蓦地断了,他抬起头,“可我,根本没资格做莺莺的父王,做父皇的儿子,更没资格做这个太子!”

    冉清荣道:“为什么?”

    为什么……

    齐戎咬紧牙关守了几年的秘密,快要被她洞悉分明,可越到了这个时候,越应该忍耐不是么?

    可齐戎管不住自己的心,在辽西,无心政事,也无心应酬,看到衣香鬓影,脑中只有冉清荣,看到旁人璧人成双,还是只想冉清荣,梦里是她,纸上画的是她,连写封文书,心神恍惚时也会写成她的闺名。他管不住自己,哪怕再走千里的路,走到天涯海角,也忘不了她。

    青筋毕露的手,指甲掐入了冻疮,一股刺疼翻起来,齐戎脸色惨白如纸,“我不举……两年了。”

    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齐戎刺入肉中的五指,霎那之间便松了,时过境迁,终还是落得身心疮痍。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太子这个……咳咳,是病,不是太监

    会好的,躲走……

    由于作者君加班加点地更文,估计这篇文下个月上旬就能完结了,新文《骄公主养夫记》收藏还很低,木有收藏的也可以先预收一下哦,从专栏进去,轻轻点击一下就行了。这个故事是这样的——

    公主将谋士强取豪夺拐回家里,

    起初,上宾之礼待他,

    后来,娇惯纵容他,

    再后来,就连夜临幸了。

    当着他的面换衣服?没关系,谁让他眼瞎。

    坐上去自己动?没办法,谁让他腿瘸。

    来来来,“又瞎又瘸”的男主了解一下?

    ☆、同心

    男人的骄傲就像头顶的王冠, 被踩入了泥淖里。

    齐戎松开的手掌鲜血淋漓, 染红了身下雪白的褥子, 他垂下头,蓬松的乱发将五官乱糟糟地盖了个透彻,仿佛一脚踩在了悬崖, 生死,不过就是冉清荣一句话的事罢了。

    冉清荣也没想到三言两语便逼出了他的话,在房外, 她想了很多,整理了很多言辞,但都没有派上用场,齐戎却已坦坦荡荡地承认了。

    四周仿佛有一层渺渺的雾水, 人一头扎进里头, 什么都是朦胧的,冉清荣一呼吸,就吹散了齐戎眼前的雾,他后怕地闭起了眼。

    冉清荣只是提了一口气,缓缓道:“什么时候的事?”

    刚成婚时, 齐戎在这床笫之间虽然算不得是勇猛强健,但至少不能算弱,冉清荣偶尔还嫌弃过他不知节制。

    都已经被判处极刑, 齐戎反倒放开了,目光低垂,“你记不记得咱俩两年前在御花园里那次?”

    “哪次?”冉清荣一问, 只见齐戎微微抬起了眼眸,她立刻后悔了,那一次……

    冉清荣清丽的脸颊已漫过了红云。

    说他不知节制就是那一次了,非要拽着她滚到花丛里来。

    结果那日二皇子豢养的野猪失控了,钻入了御花园,到处一片忙乱,齐戎和她正在要紧关头,兵荒马乱地停不下来,结果被猛然间冲进草丛里的长鬃毛野猪的大长脸一吓,齐戎就软软地倒在她身上了,野猪从两人的背上窜了过去,倏地一下像流星似的冲出了花苑。

    他在东宫休养了足足两个月身上的伤才好全,但冉清荣也只当他是受了外伤,原来竟然还……

    冉清荣红了眼眶,往一旁绣着花鸟虫鱼的碧纱屏风瞟了一眼,将涩意一点点逼退回眼眶,“那两个良娣又是怎么一回事?”

    齐戎低着头,“我知道,我身体这样了,母后一定会为难你,旁人也会看笑话,我……没法承认是我的问题。那时,我心里还存着希冀,以为能治好,只能一边私底下看大夫用偏方,一边迎合母后,答应让她们两人留在东宫。”

    很坦诚。

    “后来呢?”

    齐戎不肯对众承认身体缺陷,一是因为那时只是初染怪病,也许有机会治好,二是因为一旦承认,朝里朝外,阖宫上下,都会陷入巨大的一波风浪之中,齐戚和齐咸必定群起攻讦他,后果不堪设想。

    冉清荣不怪他将责任推到女人身上,但是,为什么要瞒着她!

    齐戎自嘲道:“清荣,没有哪个男人肯在心爱的妻子面前承认这个的。”

    冉清荣莫名其妙地有几分好笑了,“所以,你瞒着我,一个人承受这些?这几年,皇上、还有那些拥护太子殿下的大臣,是不是给你多重施压了?你一个人受着,却从来不告诉我?”

    齐戎皱眉。

    冉清荣冷冷地背过了手,“所以,你和你的两个侍妾寻欢作乐,是做给皇后看,做给我看的?”

    齐戎道:“我渐渐地发觉,我是真的治不好了,就一辈子……这样了,我不想耽误你。”

    冉清荣道:“你可以把你的状况告诉我,是去是留,给我决定。不要以为你自作主张地逼走我,就是为了我好,你隐瞒我,欺骗我,难道就因为你这个病我就要全部原谅你,觉得你无私伟大?”

    “不,”齐戎抬起了头,目光贪婪地在她脸颊上逡巡,“既然如此,我们就……了断了的好,你还有大把韶华,不必原谅我,我不值得。”

    这个男人,一边说着什么不值得,一边唯恐看她不够似的打量着她,冉清荣红着脸,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话说开了,就这样了。”

    冉清荣转身就走了出去。

    留下齐戎,沉默地一个人坐在胡床上,自失地将脸埋入了衣领之间。

    什么都已经告诉她了,这一回她可以走得彻彻底底,彻底走出被他耽误的几年光阴,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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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少女时端正而恣意的模样。

    冉清荣只是觉得,从齐咸的书房里走出之后,连辽西阴冷的东北风也柔和了不少,扑在脸颊上是一种温柔的湿意,她拍了拍脸,为了降火,去前屋喝了点茶。

    她靠着透风的木牖,手指不疾不徐地点着檀木几案,思绪一点点冷静下来,抽丝剥茧,两个良娣不是齐戎招进宫的,那时他已落下病根,因而这两年来他压根没碰过她们,那么素日里如胶似漆的情状,全是装的,用来骗她的。

    只要太子偏宠小妾,都不去太子妃的房里看一眼,生得出生不出孩子,自然与她无关,何况她已经有了莺莺,旁人自然不会背地里嚼她什么舌根。

    只是两个良娣……难道太子对她们反复无常,她们心里就没有个底么?

    她们知道不知道齐戎的隐疾?

    冉清荣没法顾虑太多,将青瓷茶盏倒扣在几案上,便踅回了齐戎房间。

    齐戎将脸埋在衣领里,手里攥着那封红的和离书,死一样的静默。

    白皙的手掌上全是冻疮,还有殷红的血,一缕一缕地沿着雪白的被褥滚落,这画面怎么看都有种凄凉和哀艳。

    冉清荣怔了一瞬,疾步走了上去,一把抓住了他滴血的手,“齐戎!你这是做甚么!”

    想自残?

    想博取同情?

    齐戎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回来,“清荣,我……就这样了,和离书我收了,你回去罢,好好对莺莺,我很爱她,但我不敢说,请你转告她。”

    越说,竟越荒谬得像是临终遗言,冉清荣的眉心狠狠地一跳,二十年来被逼得沉着矜重的一颗心像被碾在磨盘底下的一盘豆子,噼里啪啦地乱溅,“你竟敢说你爱莺莺?这两年,你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好好爱她好好保护她?莺莺哭着要父王带她去关外看羊,你知道么?她生了病,浑身滚烫地躺在我怀里的时候,你知道么?她会叫第一声‘父王’的时候,你知道么?你在哪?”

    “……我,我不是一个好父亲。”

    冉清荣没忍住,刷地两声,滚烫的泪吊在了齐戎背上,他一怔,扬起了头,冉清荣哭着给了他一个耳光,“啪”地一声脆响,齐戎被打得歪过了头,宿醉酒醒,加上一记耳光,齐戎闷头闷脑地险些倒地不起,冉清荣将他拽起来,搂住了他的脖子拥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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