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栀【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沐砃
她被盯得不自在,赶紧指指展丰身後,恢复女声讪讪乾笑道「帽子,要到吹进河里了。」
他顺着她所指转头望去,连忙箭步前去,弯身拾起差点滚落河床的帽子,拿在手里边转边拔除上头黏附乾草,也藉机整理混乱惊讶情绪,思量回头该对她说些什麽?
不料尚未能深思,耳里便传来她失声惊叫。
*
「你别过来!」檍洁慌乱後退,一脚拌踢石块跌坐於地。
「没想到荒郊野外解个手,也能碰上你这小美人。这次再没人能破坏本大爷好事!」一脸淫相的男子弯身步步逼近,跪倒压住想侧身逃跑的猎物双脚。
「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我!」她双脚受制,唯能高举挥舞银簪子当武器。
男子伸出狼爪紧箍她手腕,邪笑道「别怕,上次我是有些心急,这次我们慢慢来。」
檍洁另手极力挥肘抵抗男子贴靠「走开!……不要……你走开……」
不远处,展丰高声怒吼「你做什麽!」紧接上前以双臂大力抓箍那淫贼臂膀,朝後一扭拉起架开。
洁儿在那男子哀嚎声中,踉跄起身,退後几步靠贴石壁,心有余悸地紧盯已遭展丰制伏的恶人。
展丰见她眼神流露惊魂未定的恐惧,秀发零乱失色,内心不舍愧疚,拧那恶人双手的力道更不自觉加重,怒目咬牙道「好你个淫贼,光天化日非礼女子,我押你进衙门!」
甫说完,展丰左右掌心分别传来一阵短暂针刺微痛,他才惊觉快将恶人双手废去。量他再无力挣扎反抗,便收些力道,不至叫他分筋错骨。
不料淫贼竟冷笑起来,不思悔改道「好啊,闹到衙门更好,在城河荒野边,竟也能非礼深居大院,待字闺中的丞相府千金,怎说都值。不定丞相大人为息事宁人,想我寒庆御医家世足堪匹配,最後将染上污名的千金许配给我做妾。哼!倒是你俩像是认识,孤男寡女荒郊相会,该不是正准备野合或私奔吧?」
展丰终於知晓杰兄弟真实身分,虽想严惩身下言行猥亵的淫徒,但明白与其恶缠无益,唯今只有放走他,方能保她名节。於是缓缓松手推开寒庆。
008门第
展丰忿斥寒庆道「趁我没改变心意前,你快滚!」说完大力甩开他。
寒庆忍着双臂疼痛,将几乎脱臼的手臂硬推复位,倒退离去时不改轻浮放话。
「是吗?不抓我进衙门?那…不打扰两位偷欢,後会有期啊。」说完寻着坡坎曲道快走,消失在两人眼前。
展丰收回仇怒眼神,转看靠坐石壁的她,驱前焦急道「你没事吧,有没伤着那里?」展丰面洁儿蹲下身,口气尽是心疼,顾忌礼教,隐忍想扶她起身的冲动。
展丰如此保护她名节,她怎会不懂,赶紧摇头令他安心。反问「齐大哥不怪洁儿骗你?」
展丰抽出收入前襟的帽子交给她,笑答「不这样你也出不了门吧?是我太迟钝,差点害你……」
「我没事,你别自责……只是」她看向马匹。「我等下要步行回去了。」
他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低头害羞浅笑,这才注意她双颊微红,此刻他只感到嘴角上扬,心跳呼吸几乎停止。
她低着头等不到他回应,更不知他早已被她迷惑无法言语,沈溺回忆後笑出声,清清喉咙学他两年前半醉口吻说道「你若是女人,我既不会扶你,更不会让你上我的马!」
他被她怪异腔调及笑声唤醒,解释道「那天我喝多了,说的话你别当真。」
洁儿眨着眼扭捏道「是吗?你还说如果杰兄弟是女人,该是个美人,也是醉话?」
展丰急答「不,不是醉话……你是…」语毕望着她竟又有半醉的感觉。他克制自己想一直凝视她的冲动。更後悔当初不该喝醉胡言,赶紧起身去卸下环结树干的缰绳,牵着马走回她身旁。
展丰见她已收整秀发,紮理衣裤,俨然又化身杰兄弟,但他却只能离她数尺,拘礼拱手「魏姑娘,请上马,齐某送姑娘回丞相府。」
洁儿摇头「我自个骑会怕。还有,别称魏姑娘,洁儿喜欢齐大哥唤我杰兄弟。」
展丰不带情感回「之前不知姑娘丞相府千金身份,才以兄弟相称,此等有失礼数之过,如今齐某不敢再犯。」
洁儿慧诘一笑「可你看我现下装束哪像千金?再说你为状似仆人的我牵马而行,岂不更失礼数,反遭人议论。」
展丰想想有道理,正色硬声道「那唯有请姑娘担待。」说完翻身上马,调转方向後朝洁儿道「走吧。」
「齐大哥,你真不让我上马?」檍洁抬头一副泫然欲泣地看着马背上的他。
「为保姑娘名声,是的。」他不敢看着她回答,就怕动摇决心。
「从这回去很远吗?」她用路程提醒他怜香惜玉。
他不为所动,冷声「以姑娘目前脚程,约一个时辰可到。」
檍洁嘟嚷「那麽久?来时明明很快的。」但她脚步已渐迈开,以行动表示不想让展丰为难的贴心。
走经辽阔原野,远处层叠峦峰靛紫描金,拂面微风夹带晚香,檍洁脚步随之轻盈起来。
展丰配合着洁儿的脚程抓着马匹前行速度,出声打破沉默「路途犹长,可否与齐某说说为何偷偷离家?」
檍洁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淡淡回应「我说过,不想被卖掉,是以逃出来。」
展丰乾笑「你就别再开齐某玩笑。」
檍洁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展丰「如果我爹真要把我卖了,你会不计一切买下我吗?」
展丰有些错愕,决绝回应「不会!」
自从知道杰兄弟是女的,马也不让上,身也不赎了?她赌气不再回话,踢着小石块解气,飞溅碎粒打中马蹄,他赶紧勒住缰绳控制惊跳的马身,严防踢到她。
展丰试图化解尴尬,打趣道「京城谁不知右丞对掌上明珠疼爱有加,若传右丞遭爱女卖掉,展某才觉较为可信。」说完朗声大笑。
「笑!」洁儿觉得展丰是真的不在乎她,眼眶有些泛红哽咽道「还不都是你害的……」
展丰看见也听出洁儿的委屈,却不知从何安慰起,难道她希望跟他远走高飞?
没理由啊,两人毕竟仅有几面之缘,谈不上托付终身,更别说她是右丞之女……
如果我爹真想把我卖了,你会不计一切买下我吗?
她那眼神不似玩笑。那麽,她现下一定恼他送她回府。可他也没理由不这麽做。
展丰只能不停自问如果她爹真要把她卖了,我……买得起吗?
他随她脚步控制着马匹走走停停,不忍催促打扰,因她一举一动都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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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跳,她像个孩子随处摘采野花,眺望远山飞鸟,跳追草堆里的蚱蜢,就算是顽皮学着河里雁鸟叫,也令人百听不厌。而直到他昏迷前,视线始终离不开的,是洁儿腕上那澄白温润的羊脂玉镯。
*
如今那光洁的羊脂玉环泡在水盆中不只明亮,轻敲铜盆边那阵阵悦耳脆响,声声指引他步出鬼门关,亦清晰录记洁儿所有细心照料片段。
直到展丰开始思索这复杂解药从何而来。气力也足以扶抓床缘,挪移双腿坐起,洁儿搀扶他离床站立,跟着在房里缓步绕圈,之後再坐回床沿。
三天过去,洁儿终能卸下心头大石,见展丰已无大碍,她退开ㄧ步背起手欣慰笑道「齐大哥,你身上的毒应该全解了,回去记得多休息调养。洁儿离家多日,也该回去了。我会请掌柜通知将军府的人来接你。」说完不等展丰回应便转身离去。
「等等……」展丰急忙从背後牵住她手「三天前洁儿问的问题,请让展丰重答。」
她怔在原地,转头看向他慎重其事的表情,按耐内心激动。
「你问若右丞要将你卖掉,展丰可愿意买下你?现下的回答是──我齐展丰会不惜一切代价,即便要我以命交换,也会让你自由。」
她渐展笑容,甜欲化人,眼眶含泪「洁儿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展丰紧了紧手心「可我不够,除非你说你愿意跟我。」
「这……」檍洁眼神闪烁。
展丰连忙起身,紧握洁儿双手「不如你先跟我回将军府,我娘见了你一定很喜欢,等我爹回来,我求他即刻至相府提亲。」
洁儿摇头抽回手,背向展丰喃喃说着「不可以,如果那人知道我这几天跟你在一起,不定会杀了你……」
展丰无所畏惧「不管那人是谁,都不能阻止我娶你。」
洁儿垂下眼,泄气道「如果……是当今圣上呢?」
他愕然又吃惊,对手竟是兆王?他都妻妾儿女成群,竟还……
洁儿续道「圣上已下旨立我为太子妃。半年前便定下的。」
太子妃?对手虽退了一级,却更年轻顽强,与太子竞争,他仍无胜算。尤其现下洁儿意向不明,於是展丰语带试探问「是以你早准备嫁入皇室?」
洁儿答不出口,深明挣扎无用的她,忽觉万念俱灰,软弱地扶靠桌缘,摊坐於凳,丧气道「这从来都不是洁儿能左右之事,即便不想,公然抗旨必遭杀头,洁儿死不足惜,但亲人安危不能不顾。」
展丰明白她的挣扎,更为她的牺牲孝顺倾心,连忙起身绕到洁儿面前,单膝跪下平视她问「你为了亲人安乐牺牲,那你自己呢,我们呢?」
洁儿感受展丰真挚情感,却反不想他卷入风波,於是想着如何劝退他。
「齐大哥…」她沉思一阵终於抬眼看向他道「这几天洁儿反覆思索,如果那年你没从恶狼口中救下我,我早已归天,遑论离家重遇你。更不会终日傻看腕上玉镯,担心边境军情告急…为你假死诈敌之举而卧病数日。」
洁儿垂眼避开展丰心疼眼光,才有勇气继续说道「病欲昏厥时,我想过一死了之。死了,就不用烦恼册封之事,不定还能在阴间与恩人重逢。」
是她,栀子树下的,竟是她。展丰更加确定心心念念的女娃与杰兄弟原是同一人。
展丰看着泪眼婆娑的洁儿,思念爱意随之满溢,冲动地张开双臂,将她实实揽进怀中,安抚啜泣微颤的她「你的命既是我救回来的,自然得听我的……洁儿,还未到绝境,我这次立了战功,等进宫面圣时,再求圣上将你赐给我。」
洁儿挣脱展丰怀抱,绝望地摇着头「没用的,赐婚是太后的意思。你若为我触怒皇室,不定惹来杀身之祸。」
展丰掌捧洁儿满是泪痕的双颊轻拭着「若不是你,我不也早在阎王殿前唱名?再杀一次又何妨。」
洁儿急了,双手抓上展丰前臂,眨着泪眼厉声道「我不准,你的命是我千辛万苦救回来的,死活你也得听我的。」
「呵……」展丰苦笑「你我倒全成了身不由己之人……你说,我听着。」
洁儿道「我把狗儿白风交给你,代我好好照顾牠。」
「为此你才不让我送死?」他打趣问。她笑而不答。他又问「白丰?是我的丰字?」
「才不是呢,我怎会用你的名字当狗名……」她语气有气有急「牠是只跑起来似风一样快的白狗。」
「喔……迅如风啊,」展丰恍然大悟点点头「真想看牠奔跑英姿……不过,就算你真用我的名也无妨,声声叫唤代表你对我的思念,不是吗?」
洁儿又何尝无此心思,深怕眷恋,垂下头低声「总之,你答应我照顾白风终老……然後,忘了我,好好过日子。」
展丰又将洁儿揽紧道「如果我不依呢?」
洁儿劝说着「宫里不能养狗,爹也不喜欢白风,说牠不祥,害洁儿差点送命,手还留疤。若非锦囊……」洁儿在展丰眼前扬着疤痕,言及锦囊似有犹豫,不知该不该跟展丰说。
009魏家
当日她抱着白狗回府後,惊吓之余恍惚昏睡数日,爹爹打开第二个锦囊,上写未至及笄,深居保安。,此後,她再无机会出门,直到日前偷溜,果真遇上劫难。
纵然应验,洁儿也不在乎,她哀求展丰道「总之,你若不收牠,洁儿一离家,牠准被卖到香肉店。」
展丰轻抚洁儿手腕淡疤,怜惜道「白风这麽重要,我怎会不收?我不依的是……忘了你。」
「这对你我都好……」洁儿害怕彼此心软,过错扩延两家无辜亲人,使劲脱下手腕玉镯递给展丰「玉镯还给你,来日齐大哥找到心爱女子,再为她戴上。」
「在展丰心中,早认定这玉镯主人只会是洁儿你。」展丰回握她手心及玉镯,知道她正以此诀别「戴着,当我伴随左右,好吗?」
洁儿忍泪苦笑推拒「洁儿只能光身进宫,什麽也不能带,更不想珍视的玉镯被糟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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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儿离开客栈後,展丰独坐桌前,怔怔望着掌心里的白玉镯,直至当晚将军府来轿接他回去。
另一边差点贴出悬赏寻人告示的丞相府,府内上下议论纷纷。
「小姐都失踪整整三天,老爷还不贴告示找人?」
「就是说啊,累得我们似无头苍蝇乱找。」
「对外说多疼小姐都是骗人的吧?」
「这你们就不懂了,小姐就快进宫了,若是偷跑消息传到宫里,被说成抗旨,到时连老爷都有事,你我还能在这说长道短。」
「闭上你们的碎嘴。」尤大总管高声驱散圈聚仆役「得闲在这嚼舌根,统统出去找小姐!」
斥责声传进厅堂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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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丞相耳里,似提醒他不能再等。这些天,他反覆思索爱女至今经历的祸福,在在应验仙人李幽所赐锦囊,如今洁儿失踪多日,或该打开最後一个?
那仙者李幽亦是中土兆国人。自幼离群索居,长年深山修行,不惑之年练就看透前生後世,医治病痛之天眼神手,有缘得助者口耳相传,十数年间往者不辞千里求助讨教。唯李仙人晚年好堪舆之学,四围云游,居无定所,传人极少,仅依天数点化有缘人。云游前所收得意门生兼关门弟子章缙,依师命接掌兆国国师一职。
而史部尚书魏长安亦在章缙举荐下接任丞相,关於兆国兴衰,亦未敢忘……
兆国史书记载,立国一百五十年间,天显异象,旱涝连年,王上兆衍袀忧劳成疾,国事渐倚枕边耳语,开起后宫干政之端,王储间结党谋位之说不迳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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