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栀【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沐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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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後正怀抱幼婴隐身後殿的妇人,随口淡问「谁家的孩子?没听母后提起。」
「是安女阁姊妹,上月中生了个胖娃娃,今日抱来给哀家瞧瞧。」太后匆匆说着,怕玄平多心,解释道「没告诉你,一来只是旧识姊妹,二来也怕平儿触景生情……若洁儿那婴孩未夭折,算算也该满三个月。」接着叹气强笑「不提这个,平儿刚不是说,有要事商议与哀家商议?」
玄平本想问娘亲关於檍洁误闯圣华宫及婴孩眼色之事,听她急於转移话题,後者便暂缓不提,只道「娘几日前可曾於圣华宫见过檍洁?」
太后想想回「是,洁儿似乎错认哀家仍是和妃身份。末了惊恐逃走,娘想解释都没机会。」
玄平回应「这正是孩儿今日要与娘亲商议之事,平儿还望娘亲日後再见到洁儿时,莫与她相认,或提及太后身份。」
太后蹙眉不解,偏头问「这是为何?」
「檍洁自养了白狗,心智似回到十二三岁,宫中伴读时期,故认定和妃已死,而她不日将出宫返家待嫁……而朕…希望让皇后活在这段记忆里。」
太后换置上愁容担忧「这……平儿当真想如此……」
玄平口吻带有强硬「後续朕都已想妥……只望娘亲成全平儿爱妻之心。」
太后思想一阵,叹口气沈静道「哀家心底虽不认同瞒骗洁儿,却也始终明白平儿对洁儿的用情至深。既然平儿心意已决。莫说隐瞒身份,余下的,只要娘能做到的一定尽力,毕竟娘也对洁儿感到……惋惜。」
玄平听出娘亲欲言又止的歉疚,没再多问,起身作揖道「平儿多谢娘亲成全。」
太后见玄平如此大礼,深感疏远不安,亦起身恭送玄平离去。
*
是夜戌时,檍洁胝倚窗边,仰望夜空,瞥见右前屋檐边上黑影,她斜跪卧椅双膝直立,攀窗一手高举挥舞,兴奋叫嚷「老姚,是你麽?洁儿多日未见着您了。」
明月前玄衣老者,闻声自檐顶纵身飞落,几个轻巧移步,转瞬立於檍洁窗前。
檍洁双眼睛亮,眉稍嘴角带笑。老者亦然,不,他内心更多了份久违的熟悉感动,只因此刻等待他的,是纯真欣喜笑脸,而非失望惊恐带恨的眼神。
为确实模扮檍洁记忆中的皇城巡夜侍卫老姚,玄平定定神,抚捻胡须,哑着音,掖着双手,一脸欣羡朝她道「洁儿,没想到你如此得太后欢心,竟又让你入宫,还带着小白狗。」
檍洁俯倾身子,惊喜望向老姚,不可置信问道「是吗?洁儿不是明日出宫麽?」
老姚一副大感意外,摇头叹道「洁儿,你小小年纪,竟学老姚犯糊涂啦?不记得太后前几日反悔,请圣上将你留待凤仪宫,学后妃礼仪,待你及笄……要将你许给三皇子。」
洁儿疑惑大於惊喜「三……真的麽,老姚你没骗人?」
老姚反问「怎麽吃惊成这样,不欢喜,不乐意?」
洁儿偏头想想,扭捏犹豫道「当然乐意……洁儿只是不明白,为何不似以往夜宿圣华宫偏殿,而要改到这凤仪宫?」
老姚显然有备,从容答道「圣上近日追查出令和妃坠崖的凶手,幕後指使是皇后娘娘,盛怒之下,将她贬逐出宫。而圣上无意再立皇后,这才答应太后娘娘,让洁儿你暂宿於此,熟悉为后之礼。」
洁儿觉得事有奚窍,惊慌道「老姚,您不是说圣上要将洁儿许给三皇子,怎又要熟悉为后之礼?」
老姚要洁儿附耳,顾左右後悄声解释「宫内盛传,圣上有意提前退位,并改立三皇子为太子,这才将洁儿你许给他。」
洁儿放下悬心,脸上恢复笑意,殷殷问着「老姚,那洁儿明起,能日日去见三皇子麽?」
老姚挑眉高声「这可不成,虽准你待宫中,但行止如同宫外待嫁般,别说皇子,男子都不得见。」
「喔……」洁儿有些失望却未深想,倒忆起玄平生母「对了,老姚,洁儿前日在圣华宫……好似看到和妃娘娘,难道……她还没死麽?」
老姚原本笑容僵住,转而一脸凝重,低声道「……听说和妃死得冤,魂魄常扮成太后,徘徊圣华宫……洁儿没事少往那走动,明白麽?」
洁儿心有余悸「喔,愿来如此,怪不得她装束不若从前,想想那衣饰装容,真似太后多些。」
洁儿越想越怕,轻拉老姚袖子,颤声「你说,她会不会夜里来找洁儿?」
老姚趋近小声问她「洁儿怕了?」
洁儿挣扎,装镇定道「和妃待洁儿甚好,本不该怕,可不都说……人鬼殊途吗?」
老姚仰头拍胸,豪气保证「放心!老姚煞气重,今夜守这,帮你看着,安心去睡吧。」
洁儿反被逗乐,一脸眷恋,呶嘴道「不,洁儿不困,想跟老姚再说说话,看星星。」说完下巴靠趴搁於窗楞上的双臂间,抬望满天星斗,和老姚慈祥和蔼笑脸,谈说一阵方渐渐阖眼。
玄平见檍洁懵懵睡下,怕夜深露寒叫她着凉,似年少时那般,跃窗入内,抱她安躺柔软睡舖,仔细掖被。随後,他坐於床边,藉迤洒月光静静端详她恬静睡脸。
唯有此时此景能令玄平暂时忘却隐发的头疼。
095盘查
玄平离开凤仪宫後,寸长胡须易成短髭,进到与某人相约的典史库密室。
「主公,真的是你,多年不见……」女子驱前躬身,面上悸动着久别重逢的喜悦。
「苍老许多,是吧?」玄平扶她起身,自嘲後微微一笑,凝视眼前女子道「尹霓倒一样那麽清明秀丽。」
尹霓情怯,邀主公隔着茶几并坐,闲话起家常,自述三皇子登基,便调升至度验司里的验官教头,负责训练及汇编各式相验示例。她总想着两者关联,於是问「主公,调职是圣上刻意安排,思量交付尹霓任务?」
主公欣慰,了然以对「尹霓聪慧过人依旧,不枉主公向圣上举荐。」
「原来是主公……」尹霓起身深深一拜「尹霓大恩不言谢,愿为主公及圣上效犬马之劳。」
「尹霓自比犬马,可是污辱圣上与主公眼光,莫再自谦,坐。」主公等她再度落坐,自袖中取出折成两寸方正书纸,交予她道「这事,世上仅兆王及你我三人知晓,绝不可外传,里头所及人事,务必仔细盘查,结果隐入提训验官事蹟录,例送予圣上批阅。尹霓,此事牵连甚广,圣上只信任你我,定要防密得滴水不漏。」
「圣上重托,尹霓自当竭力……」尹霓将纸张妥善收好,见主公似未以往闲定,面有倦色,怜惜问「主公这些年一直跟在圣上身边,定是劳心劳力。」
主公吁气淡笑「劳累事小,身为见不得光的暗臣,早有自知。尹霓还记得主公曾,想让你置之度外,长保安泰。」说着主公抬眼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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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霓,语有歉疚「可这些年朝政方兴未艾,迟迟未与你联系,也是怕将你牵连进来。如今……主公真是老了,力有不逮,无法信守对尹霓的承诺。」
尹霓不忍主公自责,攀身回应「不,主公并未对尹霓食言,反而处处为尹霓着想。就算遭牵连,为了主公,尹霓绝无怨言,更无畏惧。」
「好,不愧是主公的好尹霓。」主公激动地握住尹霓搁放几上手背。
尹霓感受那热度随着话语烧至心头,瞬间缩束长日生疏。唯一改变的是,尹霓不再羞涩低头,直直望向主公黑白分明透着温情的澄澈双眼。
她眼里,那决不是垂死老朽的呆滞眼神,而是年盛有为的神炯锐目。
尹霓不自觉深掉其中,呼吸心跳失速俯冲,彷若溺死那眼波亦无憾。她不自觉另手交叠上主公手背,似等着他更进一步。
主公收回踰矩眼神,改似对亲人般,温握尹霓双掌於手中轻拍。
尹霓有些失落,羞赧渐升,尴尬垂下眼。
玄平不是不明白眼前女子心思,她想要的并非主公给不起,只是他心里时刻萦绕檍洁那番话,每每提醒着他,是否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终归有心无意地错伤原不想伤害之人。
这分寸拿捏本不在主公顾虑之内,如今面望痴诚如一的尹霓,恻隐怜惜之心油生。
沉默良久,主公终於开口唤她「尹霓,告诉主公,在度验司多年,看尽嫔妃进出,争宠、老死,一生为帝王淫乐繁衍而生……可还相信世间男女有**交欢外的真情挚爱麽?」
尹霓猜想主公这试探别有用意,百般犹豫,不知该怎答合适。巧妙转移话题问「主公可是在悲凉身不由己的嫔妃们。」
主公不料心事遭看透,亦不避讳,坦言「的确,原以为攀龙登贵,实受男子摆布终身,是挺可悲,好在尹霓不似她们。」
尹霓点点头有感而发「不过,和妃当上太后以来,革去诸多皇室纵情享欲的陋习。促使圣上将民间妓院纷纷收改成习艺女阁。尹霓坚信,在圣上及太后德政下,中土女子终能自在自主……」尹霓觉着在主公手心的指头收紧了些,心似被掐住而语顿。
主公宽慰回应,语气欣然「依你所言,圣上与太后倒也称得上明君贤主。」
尹霓点头续说「主公……尹霓也是过来人,深知女子遭压迫,却又逃不开宿命的无奈,尹霓也曾自怨自怜,直到得主公赏识,这方明白,即便命运乖舛,仍有一半掌握在手里,世道好坏逆顺,端看各自人心如何面对与抉择,一昧怨天尤人只是徒增愁苦,倒不如蓄养正念以招良机。」
主公先前的愁苦,为这鼓舞驱散,他朗笑赞道「尹霓,听君一席话,解主公无数烦忧。」
尹霓感染那舒畅,喜不胜收道「尹霓愧不敢当,能令主公解忧,尹霓同感欢欣。」
主公见其真诚,更是欣慰,立道「好,且说说主公可回报尹霓些什麽?」
尹霓见主公开怀,如获大礼,谦回「尹霓无亲无故,亦不求富贵,只盼主公常保安康,多与尹霓聚首相会。」
主公知道尹霓幽微心思,轻声道「尹霓,来主公身边。」
尹霓听那熟悉唤词,内心一廪,细辨主公语气和蔼多过亲昵。原本羞思男女情爱也转为坦然自若,她明白,主公眼里,她似亲人,无涉男女情爱。
主公让尹霓熟稔轻巧移坐膝上,臂环着她,跟着斟茶端至她眼前。
尹霓思想接过,主公却未放手,她娇柔一笑「多谢主公」跟着凑唇贴杯,随他手势缓缓啜饮。
主公见她喝尽,落至茶杯於几上,在她耳边轻道「尹霓,主公珍视你,故能为你做的就仅於此。」说完护她侧脸斜靠胸前,落入不轻不重恰好安稳的温拥怀中。她耳畔响起传自主公心间低语「不怪主公吧?」
尹霓明了主公意思,缓缓伸手滑过他两脥交於腰背紧緮「无论主公给什麽给多少,尹霓满心感激承受。」
尹霓感觉额间为胡渣磨刺,搔痒中带甜蜜,叫她晕眩昏沉,垂睑阖眼,嘴角含笑入梦。
隔日,尹霓默记密函名录,自入宫时日最短者查起,着手翻找相关录事。不单就录事所载化名详记於提训验官事蹟录,更大胆推敲演释当中纠葛关系。
尹霓透过追查名单发现的真相,令她日渐心惊,却也难抑好奇,思想挖掘更多皇室深埋秘密。
首位盘查者是入宫不及五年的谢宛。
亲生爹娘不详,十二经礼部祭司收为女婢,十四入宫,十五过凤仪宫服侍皇后娘娘,十七陈屍竹林。验屍有中毒徵状,其毒经查来自南蛮,使人四肢神志麻痹,与狱中前太子毒瘫徵状相似,推断是其刻意混入酒水中,好让两人同归於尽。而两人身上同时验出另种药毒,集中两人胸部及私处,死後发黑溃烂。
尹霓同时经数位德女口供查到,兆玄垣与谢宛生前日日淫乐,不少德女亦被迫擦食那国师给予两人的白膏状毒物助兴。
谢宛死後,由引荐她入宫的祭司代为埋葬。隔月祭司自提辞官归隐,後国师查出祭司每夜化名大爷与谢宛幽会,图谋陷害他与皇后,瞒着谢宛要她在回春药里加毒,祭司回乡路上得知东窗事发,拒捕自缢。
尹霓某夜亲赴宫外埋葬点,寻至墓碑,弯身检查墓穴,下葬数年理当荒草蔓生,此时铺盖处杂草稀疏土石松散,推测棺木近年曾遭挖掘。
尹霓藉那白药为线,寻索出最早是国师为前皇后叶歆娴炼制,用於重拾皇后**美态,据凤仪宫其他侍女所述。皇后早晚均由谢宛伺候沐浴擦药,一日稍迟即大发雷霆,恐惧身形走样。
当时兆王陷入昏迷,叶皇后更与佟国师两人假藉祈愿兆王康复为由,日日於祭室密会。兆王判叶下狱,她仍不思悔改,丈其美色诱使狱官,後於兆玄垣瘫痪同日遭药哑。唯仍嗜色如命,非与死囚交欢淫乐,即脱衣自淫。
据狱卒所述,叶歆娴死前数日反常静默,最後遭强盗死囚於交欢时疯虐啃咬胸穴致死,屍身相验亦有长期中毒徵状。
最後是佟国师身旁亲信口供,见闻国师长期制药予皇后,设计陷害和妃、三皇子,更藉皇后之手向兆王下毒。加上太子生性沈迷逸乐好控制,顺势堂皇把持国事,篡谋大位。
可他没料和妃未死,竟与齐将军联手救治兆王反攻。佟烨与和妃均是秖人,少时恋慕和妃未果,因爱生恨,誓言杀兆王灭兆国,报复两人为私情导致秖国覆灭。後见复归兆王立和妃为后,妒火中烧,再次萌生杀机。
是以,佟烨见时机已成,於殿前欲杀兆王,後与救驾的齐老将军厮杀,两人遗体刀剑伤处泛黑,应为中毒失血身亡。
尹霓揣测,当时已是皇后的和妃,曾遭佟烨多次示爱拉拢,兆王恐国师叛变,派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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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丰私寻三皇子玄平,带回齐老将军隐於南蛮的兆国精兵回朝。
国师死後不久,兆王龙体日渐衰败,目不能视,体弱健忘,隔年便下诏退位,由三皇子继位。太上皇最後因水土不服,死於偕同太后巡视南蛮路上。屍身经验官细查,私处亦残留与叶歆娴相似之毒,另全身血脉含有慢性奇毒,推测是南蛮特有瘴气毒粉所致。
096最初
玄平扫视度验司呈上的奏章,深陷已死六人之间未解纠葛,几度掩卷沉思。或许亦是逃避推测最有可能的幕後主使者。
若主谋尚在人世,该不该主动揭穿,了解动机化解恩怨并阻止再有人无辜牺牲。
但这一切若与自身有关,如何能大公无私置之度外。
依尹霓所述,这些人或遭陷害利用,但均为满足私慾所致,严格说来亦不算枉死。
如此追查逼出真凶,满足好奇**,却可能破碎原有情感连结。
耗费心力无法挽回既成定局,又有何意义?
正如檍洁选择退缩回出宫前的单纯岁月,不也是求存自保的最後生机。
玄平甚至一度想再用忘忧铃为檍洁施咒,但他终究敌不过内心谴责,亦害怕自忖聪明再次伤害两人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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