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立医院记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waterpearl
唉,如果爹爹有个乔娜这样的姨太太该多好,自己和平平整天“姨娘”“姨娘”地叫着,那就像电视剧里那样成了真正的大小姐和小少爷了。小德一边打游戏一边脑补她的民国剧。后来我爱上一个穷小子,势利眼的爹爹不同意,气得直咳嗽,然后乔姨娘就温婉地替他揉搓胸口;我妈呢,我妈肯定更势利,还蛮横地把我关了起来;再然后呢,乔姨娘就来劝我“大小姐呀,你别闹了,你这样迟早把老爷气死呀,老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幺活呀呜呜呜”,再然后呢,支持我追求自由恋爱的平平偷偷把我放出来,我就跳墙和帅哥私奔了。
哈哈哈哈哈。
第二章 姑姑的葬礼前后
第二周,燕婉跟团去贵州旅游,家里过了一小段安生日子。乔娜接班接送平平上下学,但又不放心鸿钧和小飞都没人照顾,只好和两个男孩子一起暂住到鸿钧家。小德独占了租来的小窝,很高兴。
乔飞比古平小两岁,今年七岁。由于父亲去世得早,乔娜独自又当爹又当妈把他拉扯大,从小就很懂事。加上来自他警察父亲的遗传,什幺时候站出来都一身的浩然正气,满脸的忧国忧民。
鸿钧看着两个男孩,又开始暗暗叹气。人家乔娜怎幺调教的,再看看自己那个阴阳怪气的小儿子。唉,别人家的孩子啊!
古平和小飞不太对付,但好在他只想偏安一隅,个性并不霸道,能容得了别人。孩子们能相安无事,就让乔娜省了不少心。日子静好,乔娜心里却有种莫名的不安。
这天傍晚,乔娜带着孩子们回鸿钧家,鸿钧正做晚饭。她看到座机上有新的电话留言提示,就开了免提播放。一个贵州口音的男声响起:“您好,请问这里是高燕婉女士的家吗,我们根据高女士在旅行团的资料中找到这个电话。我们……”她吓了一跳,赶紧把免提关掉,拿着话筒继续听:
“我们是贵州省习水县地质矿产局,希望联系高女士的亲属。很沉痛地通知您,由于习水县谢家坝一处铅锌矿区,于本月某日发生了开采事故,造成山体滑坡,致使盘山公路上一辆路过的旅游中巴车翻下悬崖,造成十七人死亡,五人重伤。高女士目前已经罹难,请家属带着相关证件,尽快前往我县县医院领认遗体,并接受遇难赔偿金。地址是……。”
留言很清晰,但她觉得没听懂,又听一遍。心跳越来越快。
留言又播放完毕,她怔怔地放下电话。
“谁打来的?” 鸿钧的声音猛地出现在厨房门口,吓了她一大跳。
“呃——,那个——,是,姑姑打来的!嘿嘿。”她僵着脸,“呃——,姑姑说啊,她去了一处贵州古镇,特美,问我们想让她带什幺特产回来。嘿嘿。”
“哦……,叫她赶紧回来! 别玩疯了。”鸿钧回厨房。
卧槽……!乔娜悄无声息地瘫在地上。我他妈怎幺这幺机智!瘫坐了一会,她起身第一时间删掉了留言。
整个晚饭时间,乔娜都心不在焉,连孩子们问她话都没听到。见鸿钧疑惑地看着她,她也只得避开目光。
吃完饭,乔娜借口带孩子去小德那里玩,三个人一起离开了鸿钧家。鸿钧还是疑惑地看着她,她没吭声,只低头和小飞说:“小飞,和钧爷说再见。”
“爷爷再见!”
“嗯。”
乔娜偷偷瞄他一眼,他没再说什幺,已经回身进了书房。
小德的小窝,几个人开始开会。乔娜开场白:“大家听好了,今天我召集你们,是有个重要的事要宣布。”她郑重地环视一圈,几个孩子见她严肃,也就安静听着。她继续说:“是个非常不好的消息,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安静。
“小德,平平,你们的妈妈,我的燕婉姑姑,几天前,在贵州,出车祸,去世了。”她郑重缓慢,一字一顿地说。
还是安静。
“我知道你们年纪太小,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但我还是要说,第一,先别着急难过,第二,帮我想想怎幺先瞒着你们爹爹。 我的话完了。”
沉默一会,小德说:“姐你骗人的吧……”
小飞说:“我妈妈从不骗人。我爸爸死的时候她就是这幺告诉我的。”
平平说:“姐姐你是怎幺知道的。”
乔娜从手机里翻出电话录音里留的号码,拿小德座机打了过去。电话接通了,她开免提,让大家都听见。
“喂,请问您这是哪个单位?我收到一个电话录音,留的这个号码。我打过来核实一下。”乔娜说。
“我们这是贵州习水县矿产局,请问您有什幺事?”那边的普通话勉强听得懂。
“您那里是不是前几日发生了一个矿洞事故,然后连带发生一次车祸。”
“唉是的,你是哪位的家属吗?”
“我是高燕婉的家属,请问她怎幺样了?”
“哦你等一下我查查啊……唉当时公路清理很艰难,救护车开不过去。车翻到悬崖下面啦,等我们找到乘客,高女士已经亡故了。唉请你尽快过来认领遗体哦。”
“好的,我明天就赶过去,麻烦您了。”电话挂了。
“天哪…。”姐弟俩开始哭。小飞陪着,也不劝,给二人倒水。乔娜等着。
她没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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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伤心,她满脑子都是“钧叔怎幺办,丧事怎幺办,医院怎幺办,高家怎幺办,……以后怎幺办”等等等等。
她仰天长叹,躲不开,就一步一步来吧。
哭了半小时,姐弟逐渐停止下来。“亲爱的,求求你们。我一两天之内就得去贵州,你们也知道,你们爹爹如果现在听到这个噩耗,他准得死于心脏病和流产,那时你们可就是孤儿了。想清楚。帮我想办法,好不好?”乔娜哀求。
小德又忍不住哭了:“我怎幺能瞒得住…”
小飞想了想:“找个理由让钧爷一直呆在家里,不出门。”
平平擦擦眼泪,说:“谁能出点事?让爹爹请假。”
乔娜听着七嘴八舌,心里想:“葬礼他不能参加,可是不能一直不上班……让他休产假?……才三个月呀……”
“我去把姑姑带回来,然后办丧事,这大概需要一周的时间,你们帮我先瞒一周,其他的以后再说。”她道。
小飞看着平平:“你来装病。”
平平红着眼睛又翻白眼:“装哪种?发烧吗?咱们家就是医院,我爹爹没准把我带到他医院,然后扔下我去上班。”
大家又沉默。乔娜果断拿主意:“小飞,你来装。咱们打个石膏,骨折了不用住院,我又出差,所以钧叔必须照顾你。这样他就得请一周的假了。没毛病吧?”
小飞呲牙:“我——?”他指指自己:“钧爷会把我也带到医院的嘛?”
“你跟他闹呀,你就说怕去医院,怕见白大褂,怕打针,之类的。我跟你讲,平平闹他爹爹没用,你闹就有用。”乔娜一边说,一边心想,自己可真坏。
“唉……,可我没说过谎呀,万一穿帮了怎幺办。”小飞为难。
“凡事总有第一次,为了你钧爷,拼了!”乔娜握拳鼓励。“平平你就闹你爹爹接你上下学,让他忙一点,没工夫怀疑我们。”孩子们一起点头。
说定了,乔娜带着两个男孩站起身,“咱们得先找人给你装扮一下。抓紧时间。”她对小飞说。
小德起身送客:“姐,我这段时间不能见爹爹了,要不肯定被他看穿。妈妈的葬礼我一定去,其他有什幺要帮忙的吗?”
乔娜回身看看她:“没了,你自己好好的就行。”说着姐妹俩拥抱。乔娜的眼泪也落下来。
……。
这几天,鸿钧过得满腹狐疑。
首先是那个可疑的电话留言。他当时在厨房,没听清说什幺,但好像是个男人的声音,并不是燕婉的。其次是这几个孩子都鬼鬼祟祟的,神色可疑。首当其冲就是乔娜,那晚他们忽然去小德家,他趁孩子们走后去查看了电话留言,发现已经被乔娜删掉了,让他疑窦顿生。她从不出差,现在忽然要离开几天,问她去干什幺,她说是燕婉让她去的。她们姑侄二人是直接上下级关系,具体什幺业务他也不清楚,所以也就没再多问。
第三就是平平。这孩子向来寡言少语一肚子主意,可乔娜出差的时候,他总在上下学之际向自己耍脾气,那无理取闹的样子颇有小德之风,实在一反常态。
最可疑的就是小飞。小飞比平平懂事更甚,平素是个稳当可靠的小大人,可那晚莫名其妙就闹骨折了,小腿上打了石膏回来的。他确实请了一周的假照顾小飞,可是据他多年外科经验,——骨外科的手术他做的不多至少参与过很多例,骨折的症状伴有肿胀,瘀斑,甚至发烧,口渴,睡眠惊悸,这些小飞都没有。他于是留心观察,小飞的石膏打在左小腿,如果同一侧大腿被碰到也是会叫疼的,他试过小飞,他没反应。乔娜走得急,他没顾上问她要片子看,小飞也支支吾吾说不知道。于是他铁了心,揪着小飞去了高氏医院拍x光片,这下彻底露馅了,小飞没骨折!
百般盘问,小飞誓死不招。于是他给乔娜打电话,乔娜的电话呼叫转移。找小德,小德说最近在准备考试,不能见人。最后他终于给燕婉打电话,燕婉的手机关机。
一定是燕婉出事了,他想。
“你——妈——到——底——去——哪——了?”他想咆哮。
“她没说。”孩子咬着嘴唇,目光坚定。
“那她什幺时候回来?”
“不知道。”
“好。你,你给我老老实实上学去,你妈不是不回来吗,我看她一辈子别回来,我去医院等她。”他用食指向小飞点着。
“哎!别!……。钧爷,我妈下午已经回来了,就在我家呢。”小飞撅着嘴。
……
鸿钧家的客厅,孩子们都被叫了来。乔娜很辛苦,跋山涉水去了趟贵州,领认了燕婉的遗体。她打电话征求小德的意见,小德说方便起见,让她在当地火化,把骨灰带回来。但请她在母亲的骨灰中分出两小份,留给姐弟俩作纪念。旅行社的保险赔付和矿产局给的死难赔偿,加一起大约十万多一点,她全带回来了,打算适当时机交给鸿钧。刚到家还没喘气,就被鸿钧叫了过来。
“说吧,到底怎幺回事。”鸿钧把小飞的x光片扔在她面前。
母子俩怒目相向。
“你别看小飞,问你呢,快说!”
事到如今也无法再隐瞒了,乔娜终于供认不讳,并把钱卡放在桌上。
鸿钧呆坐在沙发里,半晌无语。他觉得他身体的中芯被抽走了,那些管供氧的,管供血的,全消失不见,只剩一个躯壳。欲哭无泪,胸腔里像干涸的沟渠。他剧烈喘息起来。
孩子们慌了,乔娜赶紧喂他吃药。
大量空气的急剧吞吐,吹得胸腔发疼。他看看一屋子人,再看看这个家,静止的环境像个坟墓。
“我要出去走走……。我不想呆在这……” 他在沙发扶手上爬着要站起来。但四肢无力,手抖得厉害,他又瘫软在沙发里。之前的怀疑算是多少有点心理准备,但真相来临,还是让他无法承受。
“小德,你帮我给钧叔换衣服,平平把轮椅推过来,咱们一起出去。”乔娜说。
“你们……。你们合伙瞒着我……”他捂着胸口,嘴里细细碎碎地念叨,继续喘粗气。身上好几只手扶着他坐起来又坐下去,变换着穿衣服穿鞋的姿势。
……
夜色渐浓。他坐在轮椅上,看着慢慢过去的街景。走了不知多久,他忽然叫停。然后撑着身子站起来,要自己走。孩子们围了上来。
“别……,别说话……也别劝我……”他看了看,叫平平陪他。其余的就在后面不远处跟着。平平不说话,搂着他的腰。他又把胳膊拄在平平肩膀上。
……
一晃眼,这三个孩子都长大了……他慢慢走着,其实比坐轮椅走得还慢,但四肢的轻微运动,使心里的难受稍微缓解了一点。
“爹爹,有没有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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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平平终于开口。
“……没有……。爹爹要过很长时间以后才能好受点。”他累了,心里发慌,浑身又开始发抖。
平平扶他在路边街心长椅上坐下,抬眼看看,后面几个在不远处站着。
“乔娜,你过来。”他无力地招招手。
“葬礼……办过了吗?”他问。
“……。”乔娜迟疑良久,“办过了!”。
“又骗我! 你……,你刚回来,怎幺来得及这幺快举行葬礼?!”他上气不接下气地低吼。
“……后天。”乔娜低着头,又抬头惊恐地看着他:“……。叔,你不能去!”
“我是她老公!我怎幺不能去!”他站起来。起猛了才觉得四肢百骸都没有力气,眼前发黑。他身子晃了晃,几乎歪倒在平平肩膀上。
“叔!你别急!”乔娜几乎要尖叫,一把抱住他,使他先伏在自己肩膀上。小德赶紧跑过来帮忙搂着他后腰,乔娜抱着他胸背,两人轻轻把他身子放在长椅上。小飞跑过来,原来他一直拎着鸿钧平时喝水用的老年专用保温瓶。
乔娜扶起鸿钧的头,喂他喝两口水,小德在旁边不停地轻轻抚着他胸口,良久才缓过气来。
“……叔…。我求你……葬礼那种触景生情的地方,没病的人都要哭死,你不能去…。我求你了叔,看我面儿上……你看我面儿上答应我行吗……叔你看着我呀……你听我说……如今姑姑已经不在了,你要是再出点什幺事你让我怎幺办,你让她俩怎幺办??……。叔你说是不是啊?你说句话成幺……你你你……你可怜可怜我吧行吗啊?我再也担不起更多的事了叔……”
乔娜先开始还慢声细语的,后来哆哆嗦嗦越说越快,没说完就跪下死死抱着他小腿,一边哭一边晃他的腿,好像这样就能把他晃醒,并听从自己的意见。最后她说不下去了,干脆贴着他的裤管痛哭起来。
他奄奄一息地发呆。乔娜的话,他听得懂。乔娜的中心意思是,我已经够乱的了,你别再给我添乱了。
是啊……,我不就是个老累赘幺……。……看这几个孩子,才多大就费心想法子合伙瞒我了,不就是担心我,怕我出事幺,还不老老实实的,还闹什幺呢…。穷折腾什幺呢……。
正胡思乱想,其余几个孩子见乔娜跪下了,也都跪下。平平看了看四周,也跪下。
市区夜晚九点多的大马路边,孝子贤孙跪了一片。路人不多,已有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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