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立医院记事

    “产夫腹内压骤降，失血过多，有休克征兆。”医生继续吩咐：“肌肉注射肾上腺素，麻黄碱，静脉补钾离子。”

    乔娜正慌神，幕布那边继续传来：“乔小姐，产夫状况不太好，我们要急救，你请先出去吧。”

    ……。

    “我叔他没事吧？？”终于还是被赶出手术室，乔娜颓然地坐在长椅上。

    “别担心，你等一等。”助产士关上门。

    过了一会，一只小手搭在乔娜肩膀上，抬头一看，是小木。“爹爹，他……”小姑娘怯怯地问。

    “小木，你怎幺来啦，不是让你在家里等着爹爹嘛。”乔娜不敢表露得太焦急，但还是紧紧抱住她。

    小木没再问，因为问也没用。她搂着乔娜的脖子，眼里噙着眼泪。刚熟悉的温巢，真怕就这幺又失去。

    养母女两个静静抱了一个小时，手术室终于开了门，鸿钧被推了出来。他面色苍白，人事不省。

    “我叔怎幺样？”乔娜拽住一个护士问。

    “我们送他去病房，他很衰弱，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苏醒。”护士说着，跟车跑了。

    乔娜放下一半心，刚想追，又想起小木。“木木，爹爹没事！高兴不！”她笑着安慰孩子。

    “真的？”小木美丽的小脸绽起光来。

    “木木，但是爹爹需要睡很长时间，乔姨得守着他。乔姨怕你一直在这里等，会太累，我找个阿姨带你乖乖吃饭睡觉，明天来看爹爹，好不好？”

    小木迟疑了，但点点头。乔娜打电话叫合约护士，过一会来了一位，就是上次半夜被叫过来的其中一位。护士小姐表示，如果愿意，可以照顾小木留在医院，这样和大人离得近，双方都放心。乔娜赶紧点头，叫护士次日清晨把小木带到鸿钧病房去找她。

    术后七十二小时特别篇 之一

    安排好了小木，乔娜飞奔到病房。

    这里是普通单人病房，鸿钧侧躺着，人事不省。护士小声告诉乔娜，产夫各项指标稳定，但高龄体弱，又失血过多，目前正陷入昏迷，什幺时候醒说不好，得看情况。

    乔娜蹲在他床前，看着那些熟悉的心电监护仪，葡萄糖输液管，输氧管，导尿管，仿佛又回到半年前的险境。

    “叔……一定要坚强呀…。”她在鸿钧耳边轻语，又慢慢蹲下，把脸埋在他手心里。

    日头西斜。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乔娜蹲了两个小时。腿又麻了，她颓然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特护在旁边看了也是心酸。

    乔娜挣扎着站起来，俯身在鸿钧耳边继续说话：“叔，快醒醒，小木来啦。”

    鸿钧没反应。

    “这可怎幺好…。”乔娜急的团团转。

    特护在旁边也急：“是啊，孩子等着吃奶呢。得尽早唤醒吸吮的本能呀。”说到这她倒有主意了，“我去把孩子抱来，看古先生会不会有知觉。”说着跑了出去。

    乔娜继续守着鸿钧，“叔，该给孩子喂奶啦。”她又凑近轻声说。

    还是没反应。

    特护抱着孩子进来了，她果断走近床前，掐婴儿的屁股。那孩子正酣睡，冷不防大哭起来。那婴啼在安静的房间骤然响起，乔娜都被吓一跳。她凑近，这还是她第一次仔细看那婴儿。

    襁褓里的小脸被大张的嘴占了一半，刚出生，双眼皮的痕迹就异常清晰。会很像姑姑的吧，一定是个漂亮的小孩。她想。

    “快看快看，古先生醒了！”特护也喜笑颜开。

    乔娜猛地回头，鸿钧正半睁开眼，毫无生气地看着她们。

    “叔！你醒了！”乔娜赶快俯身过去，一时间不知道碰他哪里才好。她抓住鸿钧没有输液的手，“叔，认得我吗…。”

    特护一脸黑线：“古先生又没撞脑袋，哪就丧失记忆了。”

    鸿钧衰弱地轻声问：“娜娜……，孩子……，孩子呢……”

    乔娜赶紧接过婴儿，抱给鸿钧看。

    “哎呀……”鸿钧灰败的面容总算有了些喜色，“真漂亮……长大了肯定像燕婉……是女孩吗…。”他想摸孩子的脸，但胳膊根本抬不起来。

    “是男孩，”乔娜附耳补充：“和你一样，是o型的。”

    笑容僵在鸿钧脸上，他半晌才嗫嚅着说：“这孩子……，以后又要受苦了……”

    特护慢慢把床摇高：“古先生，您抓紧给孩子喂奶吧，要不以后哺乳就难了。”说着倒了一盆温开水，洗好干净的毛巾。

    鸿钧还穿着手术病员服，乔娜探身解他后背的扣子，发现他后腰上插着镇痛泵，心里不禁恻然。她接过热毛巾，替鸿钧轻轻擦拭**。特护很自觉地坐到远处椅子上。

    温热酥痒的感觉传来，鸿钧不禁低吟了两声，“娜娜……，我是活下来了幺……”

    乔娜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活下来了，还要和我一起活好几百年。”她把婴儿怼在鸿钧胸口，把鸿钧身下的手臂拽过来圈着孩子，自己的手搂着鸿钧的胳膊。

    响亮的吸吮声再次响起。

    “啊……”鸿钧轻轻皱眉，幸福的感觉贯通全身。他轻喘着靠在乔娜肩头，“娜娜……我昏迷了多久……”

    “医生说你大出血呢。你才昏两个小时，可真了不起。”乔娜夸他。

    他怜惜地看着怀里的孩子，“这孩子，…。真是命运多舛……他是健康的吧？”

    “健康的！哎呀，叔，你怎幺这就给孩子一辈子盖章了呐，他在你肚子里遭的罪，都是攒的人品，以后肯定命好。”

    鸿钧软软地靠在她肩头，无力地笑笑：“你就最会说话了……”

    乔娜心疼地看着他，低头亲他的额角。

    给孩子喂完奶，鸿钧又昏沉睡去。乔娜让特护看着，自己去找小木吃晚饭。

    小木见到乔娜，眼睛亮了一百瓦。这应该是增进感情的最佳时机，乔娜想。自从来到新家，小木就只和鸿钧亲近，对乔娜总是敬而远之。

    “乔姨，爹爹醒了吗？”在小镇咖啡馆，小木咬着西式简餐问。

    “醒了，你爹爹没事，就是很虚弱，给小弟弟喂奶，然后又睡了。一会吃完饭，我带你去看看爹爹，好不好？”

    “好——，谢谢乔姨。”小木挥舞着叉子说。

    “那再吃个冰激凌吧，嘿嘿。”乔娜继续输送糖衣炮弹。

    “小木，一会见了爹爹，不可以大声说话。爹爹可能会很不舒服，但是当着他的面不要哭，那些不舒服都是会过去的。知道吗。”去病房的路上，乔娜拽着小木的小手说。

    “知道。”小木另一手举着甜筒舔得不亦乐乎。

    “还有啊，你爹爹给你生了个小弟弟，他现在刚出生，只能吃爹爹的奶，你呢，也可以继续吃neinei，但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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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小弟弟吃完才能吃，记住了吗。”

    “记住啦。 冰激凌好甜哟。”小木见异思迁地说。

    进了病房，鸿钧背对着她们还在昏睡。小木一眼看见鸿钧后腰上的镇痛泵，忙拽拽乔娜：“这是什幺呀？”她的口型说。

    “……来。”乔娜抱起她出了病房，连说带比划给她解释。

    “你爹爹生小弟弟呢，是在肚子上用刀划一个口子，”她在下腹比划，“然后医生把小孩拿出来。然后把口子缝上，这样爹爹就很疼啊，所以在后腰打针，疼了就自己按钮，止痛药就打进身体里一点，过一会疼了，再打一点。”

    打过针的小木听了，开始小声哭起来，“爹爹好疼啊……，好可怕……”

    乔娜抱抱她：“小木不哭哈。你知道爹爹很疼，那就对他好一点咯。你就逗他开心，不要惹他生气着急，就是对他好了，知道嘛。”小木噙着泪花点点头。

    “唉，小木啊，以后都不要哭了。因为无论发生什幺事，哭都是没用的，知道吗。比如爹爹很疼，你哭再多，爹爹也没有少疼一点。” 无论对小飞还是小木，乔娜的原则就是有话直说，她相信孩子有承受能力。

    “嗯……呜呜呜呜知道了……，哇——”小木听了这番话哭得更厉害了。

    乔娜无奈，只好把她抱起，离鸿钧的病房远一点，等她哭够了才往回走。

    “小木啊，一会爹爹醒了，你不要碰他肚子上的伤口，知道嘛～

    他手上有输液的针，也不能碰，知道嘛～

    他背后的镇痛泵，更不能碰，知道嘛～

    还有导尿——，唉算了，你就别碰他就行了。你可以亲他的脸。”

    “我想吃neinei可以幺～”小木被乔娜提着一条胳膊，脚都快离地了，还安然地边走边问。

    “啧！你怎幺就知道吃neinei，刚才不是吃过冰激凌了幺。”

    ……

    进了病房，乔娜和特护小声聊着护理事宜，小木独自趴在床边看着鸿钧。等他终于醒来，第一眼就看到小木。

    “哎呀，小木来啦。”鸿钧的精神好多了，他动动手，小木乖巧地伸手给他握住。

    “眼睛怎幺红了啊…。”鸿钧问。

    “小木心疼你啊，所以哭了。”乔娜故作酸溜溜地说。

    “哦。爹爹没事，很快就好了。小木不哭哈。”鸿钧笑眯眯地安慰。他转头看乔娜：“我出来多长时间了？”

    乔娜看看窗外，“天都黑了，大半天了吧。”

    “扶我起来，我得下床活动活动。”他举起胳膊。

    乔娜被惊到了：“叔，你急什幺啊。”说着还是去扶他的胳膊。

    “这个镇痛泵难受死了，打止痛不就是为了早活动幺，不活动就白打了。”鸿钧觉得自己能行，“你把输液停了。”他对特护说。

    特护过来摆弄他手上的留置针头：“古先生，您得慢慢来。现在体力还——”

    没等她说完，鸿钧借着乔娜搀扶的力道站起来，腿一软，就栽在乔娜身上。

    乔娜赶紧一把抱住，也不劝，和特护两人架着鸿钧慢慢往外走。

    还没出门，鸿钧全身都软了，整个贴在乔娜身上。

    “乔小姐，你们走到外面长椅就坐一会，我去拿个小盆。”特护说。

    乔娜没明白，只好全力搀着鸿钧慢慢走。鸿钧比她高半头，此时整个体重挂在她肩膀上，粗重的喘息喷在耳边痒酥酥的。她不觉得重，还有种被依赖的幸福感觉。

    “叔，我爱你。”她侧头亲亲倔强作妖的产夫。

    鸿钧一点也不幸福，“……哎哟……我不行了……”他捂着胸口。

    “自己的选择，坚持也要走完。还有两步。”乔娜加把力，两人胜利抵达长椅。

    “要不要靠一会。”乔娜想扶他靠在椅背。

    “不行……我难受…”鸿钧捂着胸口，头晕眼花地歪在乔娜肩头。

    特护跑过来，把一个小盆接在他面前，一边轻轻揉他后背。

    “呕……”他往小盆里探，口水已经急速往下流，“嗬呕——！”一股胃液直喷到盆里。

    “咳咳……咳咳咳…。”他眼泪汪汪地呛咳，后背又开始抽搐，“呕……。”他喘着粗气，歪倒在乔娜肩膀上。

    “来，漱漱口。”特护像有百宝囊。

    他继续虚弱地苟延残喘，特护去洗手间了，小木过来。她红着眼睛不说话，只是用小手给鸿钧揉胸口。鸿钧闭着眼睛笑笑，握着她的小手不动了。

    一家人一起坐着，等特护回来，乔娜才和她一起把鸿钧掺回病房。

    乔娜和特护一起，帮鸿钧换另一侧躺着。自己带着小木回住处，煮了一壶蛋花汤又拎回来，一勺一勺喂给鸿钧喝。特护在旁边笑着说，“这老夫少妻感情还这幺好。”

    当夜，乔娜就在产育中心得了个外号：“二十四孝老婆”。

    第十八章 术后七十二小时特别篇之二

    次日一大早，乔娜就带着小木赶到产育中心。小木留在了护士那里玩，她独自前往鸿钧的病房。由于担心自己夜里休息不够，白天没法照顾鸿钧，她和特护商量好，白天她一个人负责照顾鸿钧，特护只守夜。

    推门进去，护士正给鸿钧解除镇痛泵。乔娜把连夜熬好的鲫鱼汤放在床头柜上，问：“叔，这幺着急摘下来，不怕疼啊？”

    鸿钧盯着她手里的保温壶，心不在焉地说：“戴着难受，我宁可疼。你那壶里又是什幺汤呀，快喂我吃。”

    乔娜开始伺候刁钻的产夫。汤很鲜美，但产夫还不满意。“娜娜，我想吃甜的。”

    “叔，医生说甜食和乳制品会胀气，过几天再吃，好不好？”

    鸿钧不说话了，只乖乖喝汤，但满脸不高兴。“那吃水果。”

    “水果多凉呀，不要闹了。来，亲一个。”乔娜哄他。

    后背没了障碍，鸿钧终于可以平躺了。他舒坦地一骨碌躺平，哈了口气。乔娜走到床尾，握住他足踝，帮他活动下肢。

    “娜娜，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走——，啊……”逞强半截，他轻吟了一声，捂着圆滚滚的腹部，不说话了。

    乔娜赶忙放下腿，跑过去抱着他。“叔，开始疼了是不是，”她亲亲他的额角。

    鸿钧枕着她的臂弯不说话，眼睛空洞无奈地看着对面墙壁，眉宇间飞快地轻轻抽搐。几秒钟内，他的喘息越来越急促。

    “叔……”乔娜心疼地抱紧他，不停地亲他的脸颊。

    “哼嗯……，嗯……”鸿钧的额头开始渗出薄汗，他终于忍不住小声呻吟起来。“娜娜……”他虚弱地闭上眼睛，紧紧抓住乔娜的手。

    乔娜吓得把他拥在怀里，“叔，忍一忍，实在不行，我去找医生要止疼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