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邑王妃从军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度迢迢
“末将告退。”可她仿若没见到他的失态,抱拳一礼,当真要退出营帐。
“别走。”周旷珩出声叫住她。
云月转身,侧眸不看他。
“本王不知道陵关守将是你,是本王错了……”
“王爷这话不应对末将说,末将活下来了,王爷对不起的,是三万陵关守军,是无辜枉死的平民。”为了不显出澎湃的心潮,云月尽力维持冷淡。一说起这些,那日的绝望潮水般涌上来,仿佛要再次将她淹没。那天有个平民,为了救她而死,朝夕相处的人都死了。
“你要本王怎么样做?”周旷珩的眼眶绯红。
“已经死了的人,无处弥补,王爷不必费心。只需向前看,将这天下治理好便是最好。”云月看着他,又仿佛没有看见他。
两人沉默了许久。
见周旷珩没有话要说,云月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周旷珩不敢再叫住她,她怕她说出更多无可挽回的话。
陵关以西,西越境内一片坦途,庆嘉江上游周边水草丰美,野花遍地。
仗打完了,收拾好战场,北疆王世子便要带兵回北疆,走前与南邑王谈了许久。云深不用想也知道,他定是谈条件去了。
他还未登基便要面对各方掣肘,这个皇帝当得不容易,身为臣子的他们更不容易。
云霁送来了三封信,让他们先带兵回京城,京中若是有变,云家军镇压下来,便是大功,云家便安全了。即是京中无变,他们也该回去安排护卫事宜。
虽对云霁心怀怨恨,但他说的确实有理。可云家军主将是云起,他无论如何不肯再次撇下阿月先走。
“阿月有伤在身,赶不得路。我不走。”
反正阿月也不着急,每日早出晚归。姜良和云简回来说,她只是去附近看风景。
两日后,南邑王终于决定拔营回京。出发前一晚,云月请他去营帐一叙。
知道这个邀约的南邑军将领都跟去了,还打赌他们是否会和好。
包括周旷珩在内,都以为云月要跟他和好了。谁都没想到,云月是让他签和离书的。
她把和离书拿给他看了以后,他走到她面前,脸色黑沉得可怕。
“你可是想要本王的命?”周旷珩注视着她,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给你。”
他把匕首放进她手里,握住她的手,将匕首尖对着自己胸膛。
云月呼吸停住了,她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可也仅仅一瞬。
“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个了断。”云月皱眉道。
周旷珩仿若未闻,他的神情不变,死死盯着云月的眼睛,握着她的手和匕首向胸口推进了一寸。云月的眼中终于露出惊恐,她用力握着匕首向后拉,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放手!”云月说。
匕首再次向前两寸。
“我早就不爱你了。”
匕首向前不停。
“我爱上了章行逸。”
匕首刺破了周旷珩胸前的衣袍,却终于停了下来。
云月想抽出匕首,周旷珩却仍不放手,他死死盯着她,目眦欲裂。
“离开南邑以后,发生了许多事。”云月深深吸了几口气,神色平静地看着周旷珩说,“我独自一人在西江春庭孤立无援时,是他陪着我。我第一次杀人彻夜难眠时,是他陪着我。枪林箭雨里,是他用他的命救了我。那个时候,你在哪里?”
周旷珩一震,眼角红如鲜血。他拼命护着她,不让她孤立无援,不让她杀人,不让她陷入险境。可是她不要。在云家和他之间,她选择了云家,因为云家她又一次又一次奔向别人的怀抱。
他曾经害怕她的爱。他怕得到她的爱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原来,这便是他想象不到的代价,无法承受的痛苦——被她亲手推向深渊。
“他希望我此生幸福快乐,如果你死在这里,我也活不了。还请王爷给我一条生路。”
周旷珩仍然紧紧握着云月的手。
云月迎着他的目光,终于还是说出了她最不想说出的话:“从我决定放弃我们的孩子那一刻起,你我便没有了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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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没有未来,也回不到过去。”
一大颗泪水从周旷珩的眼中流出来,滚烫的泪水滴在匕首上。
“和离书,你不签,也可以。”云月觉得呼吸困难,心口仿若窒息般痛楚,“既然,我已经把话,说清楚了。你我就此恩怨,两清。”
又是一滴泪水落在匕首上,与第一滴泪水融合,滚下了匕首,渗入了土壤里。周旷珩的手松了。
云月趁势夺回匕首。刚抽出一点,周旷珩的手突然收紧,握在了刃上。而云月收势已起,匕首刃薄如蝉翼,生生划过了他的手心。
鲜血如断线珠串般不断滴落,越来越密集,最后流成了线。云月愣怔地看着他的手,一时失了魂魄。
周旷珩摊开手掌,露出血淋淋的伤口,最深处可见白骨。
“怎么能不签呢?谁敢要南邑王的女人。”周旷珩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几日未曾饮水。他抬起受伤的手,往桌案边走了几步。
“云月,本王多想从来不曾遇见你。”
周旷珩将手拍在和离书上,那上面的字迹与他的如出一辙,形似,神更似。
再抬眸时,他的神情已恢复冷峻。直到走出营帐也没有再看云月一眼。
营帐外聚集了许多人,大小将领都看着周旷珩走出来。
“王爷,你受伤了。”吴缨沉声道。
所有人都看向周旷珩仍在滴血的手,再看一眼他的神色,比进去时冷了许多,还多了些不可言说的情绪,他们从来没见过的情绪。方才乱七八糟的赌约全都抛到了脑后,一群人四散开去找军医,一群人围拢来,还有两人冲进了营帐。
营帐里只有一人,云月紧紧握着匕首,还站在原来的位置。相非几步走到她跟前,看见她神色不对。侧眸一看,便看见了桌上沾满鲜血的和离书。
相非转头看着云月,眉头紧皱咬牙道:“你究竟如何狠得下心?”
云月没有反应。
相非气恼,压抑不住情绪,“若不是因为你,王爷怎会一时冲动做了错事!何况他根本不知道陵关守将是你!你对王爷做过多少过分的事,王爷没说,但已经原谅你了。若是一切顺利,只要你一句话,回京后,你就是皇后!”
“是吗?”云月终于开口了,“那魏如回呢?”
“在王爷心中,丰林郡主根本不能与你相比!”
“却也有得一比。”云月想笑,却只是干巴巴地勾了勾唇,“他是我伤的,你要如何?”
“云月!”相非气得呼吸不畅,瞪着云月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
“相非。本将虽不是南邑王妃,却是定西将军。”云月冷了语气,声音很低却字字清晰,“王爷若是不治我的罪,你可以走了。”
相非看着云月,像是从不认识她。
陵关城失后不过半月,她瘦了好多。她的颧骨突出,眼睛仿佛比以前更大了。
“你不考虑王爷的感受,难道你连云家都不要了?你到底想干什么!”相非大吼道。
“相大人!”云起皱眉叫住他,“请注意你的身份,这是定西将军,也是家妹。”
相非看向身后的云起。一瞬间他觉得物非人非,面前的这对兄妹已经不是过去他认识的他们了。
相非拂袖而去,留下云起陪着云月。
“阿月,你瘦了……”云起说。
云月抬起头,早已泪流满面。
云起心如刀绞,抱着她红了眼眶。
“阿月,为什么不要王爷了?我们都看得出来,就算你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去给你摘。”
“是。”云月哽咽道,“可天上的星星,他摘不到。”
他们都不知道,云月如今到底在想什么。他们还不知道,她的心死了快一半
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有多少嫌隙,她对他做的那些事,为了让他登上帝位坐的那些事,不可以解释。在他看来,她曾经背叛过他,他永远不会再全身心相信她。她不可能承受得了他的疑心,这件事在,他们无论如何回不到当初。而他们的未来……也极其渺茫。
魏归她爹什么都不做,周旷珩就没有理由不娶她。按云家处境,皇后之位,非魏归莫属。为了云家,她应该继续做他的妃子,但她除了小心翼翼不敢奢求什么。周旷珩现在在乎她,可是等他真的君临天下,朝局四野接踵而至,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到了那时,若他想起来追究云家今日之罪,要铲除云家,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无论为了云家还是她自己,她不可以进宫,不可以回到他的身边。让他失去她,永远留着遗憾,或许他还会顾念旧情,留着云家。即使她此生都只能与他君臣相称,也好过爱恨殆尽,只剩利弊。
她舍不得,舍不得那个把她捧在手心里的周旷珩。她想留住他,哪怕只在记忆里,她不想破坏这份美好。可她还是爱他,想到从此与他君臣相称,还要看着他迎娶魏归,看着他们的孩子出生,她就不能呼吸。
她还记得对章行逸说过的话,若是此生没有他,她不知道该怎么活。
她想,她不欠任何人了,她可以自私这一回。
☆、乌夜啼一
云霁写了一封信来。说他已经到了京城。他让云起带着云家军即刻回京,让让云深向南邑王请命,去大夷接回云家众人。
与周旷珩和离后,第二日见到云月,云起吓了一跳。她的脸色毫无血色,眼下的青影一夜之间渗了出来,整个人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
“我不走!阿月都这样了,我哪里也不去!”云起说什么不肯走。还是云月劝的他。
“哥,这里这么多人,我要出什么事多的是人帮忙,不差你一个。”云月对他笑道,“我们已经走到今日,还差一步就能回家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带云家军,带出大岳最好的军队。”
云起犹豫了很久还是去了。周旷珩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两兄弟对云月叮嘱良多,留下了姜良和云简,还有几个云家军的亲兵。云起找到申应,让她照顾自家妹子。
“军中没有女子,家妹身体虚弱,求姑娘帮着照顾起居。”云起对他抱拳一礼道。
“何必用一个‘求’字。我申应不是那种人。”申应冷冷道。
“多谢。姑娘恩德起必铭记在心。”云起再行一礼。
看着云家两兄弟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几年前在黄龙驿的心情又出现了。她很羡慕她。
八月,天高气爽,秋草金黄,在风中摇曳。十万人的部队踏来,掀起漫天尘雾。
大军得胜回京,大将都骑马走在前头。云月跟南邑王没关系了,她时定西将军,也走在前列。
她身上的伤口愈合了,但身体确实虚弱。云简本不让她骑马,可她坚持。
“我是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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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不骑马走路不成?”
“那丰林郡主不是有马车么,我去求她分一半给咱们。”云简说着就要去。
“回来!”云月叫住他,“要我乘马车,除非你找个人用刀把我从马上捅下来。”
“小姐……”
“嗯?”
“将军。求你。”云简说着跪下了。
“起来。”云月叫他,中气不很足,“别跟这儿磨叽,我云家军说一不二。我哥不在,你就听我的,我说骑马就骑马。这么多人面前,不许再跪!”
云简爬起来,看着云月上了马,看起来动作还算矫健。可他还是担心得不行,只好跟一个南邑军的亲兵换了位置,跟在大将们后面。
走了一日,云月还好。不想第二日,走到一半,她伏在马上许久,终于从马上跌了下来。
她倒在路边,她的马停了下来,队伍也停了。
好几个南邑军的将领跳下马,却不敢去扶她。她在地上趴了一会儿,撑着剑站起来,捂着腹部站了一会儿。
云简很快飞奔过来,扶着她,他能感觉到她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王爷,末将有些闹肚子,恐怕要耽搁一会儿。”云月抬头看向周旷珩,他背后的阳光刺眼,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继续走。”他的声音冷冽霸道。不容置疑。
跳下马的郑雪城奉姜等人上了马,亲兵把云月的马牵出来。南邑王率先打马,大部队继续往前走了。
云简知道她的身体没这么简单,她几乎走不动路了。他扶着她,眼眶发红,急得满头大汗。
过了半晌,她能说话了。
“我怕是骑不了马了。扶我去后面伤兵营。”她说话很是艰难。
“小姐,听属下的,坐马车吧。”丰林郡主的马车正走来,只要他一招手就能停。
“云简,你记住。我不是一个人活着。我身上的骨头,是死去的西越军和云家军,用血浇铸的。”云月说,“即使要死,要么死在战场,要么死在没有人的地方。”
云简哽咽着使劲点头。
“不许哭!”云月吼道。吼完急喘了几口气。
云简擦干眼泪,把她扶正了些。
魏归的马车经过,里面的人掀开帘子看了一眼。魏归的脸一闪而过。她还是那么高傲,仿佛目下无尘,目中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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