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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根凶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尾鱼

    所有人都在往场内蜂拥,垫着脚,伸着脖子,唯恐错过一丁点热闹,只有那个女人,慢慢向着外头走,像一滴离心的水,划过一条无人察觉的水渍。

    炎红砂嘀咕了句:“还真有人这么不爱看热闹呢。”

    曹严华举着身份证。

    身份证上的男人叫孙海林,秃顶,稀疏眉毛,大眼袋,眼神里只露一个字。

    垮。

    他把身份证从眼前移开些,露出不远处那个正在保安室门口接外卖的保安的脸。

    一头浓密的假发,身板被保安制服衬的挺直,一张脸居然堪称精神了。

    曹严华感慨万分:在中国,身份证照片若是遭遇真人,必有一场厮杀,要是哪天遇到美图秀秀,真是两个只能活一个的惨烈节奏啊。

    曹严华看罗韧:“小罗哥,你上还是我……”

    “你上。”

    一想到要割破手,曹严华真是一万个不情愿,毕竟是疼的。

    他拿着罗韧的刀子,刀尖颤巍巍在掌心比划。

    这手胖嘟嘟,肥厚是肥厚,然而灵巧,出入衣兜,如入无人之境。

    罗韧斜乜了他一眼,说:“男子汉大丈夫……”

    说话间,忽然伸手过来,把刀柄只那么往下一带。

    曹严华尖叫。

    皮破了,血出来了,鲜红的一滴,饱满。

    罗韧推了他一把:“还不快去,等血干了吗?”

    曹严华一溜小跑,在孙海林后头叫:“老孙!”

    孙海林提着外卖疑惑回头,不记得在哪儿见过这个胖子。

    曹严华不管不顾的,上去就握他另一只手,掌心紧紧贴住,唯恐那血不能充分利用:“好久不见了啊!”

    意料之中的,孙海林顷刻间脸色大变,痉挛样推开他,一直甩手,外卖也摔到了地上,外点是麻辣烫,汤汤水水,一地狼藉。

    曹严华注意到,他的掌心里,有灼起的红色一圈。

    孙海林怕不是以为被烫了,快步回到保安室,拧开角落的水龙头一直凉水冲手,想朝曹严华发脾气:你谁啊你,手里什么东西?

    谁知道一转脸,人已经不见了。

    真是见鬼了。

    再一低头,看到门口汤汤水水的一摊,不觉心疼:就这样浪费了?花了他十好几块钱呢。

    他走到门口蹲下,两只手指拈起塑料袋,想看看能不能换个汤碗再利用。

    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以为是那胖子,孙海林揣了一肚子火抬头,这才发觉不是。

    做保安这行的,知道看菜下饭,来的人高大英挺,穿着气场都不一般,怕不是重要的客人。

    孙海林赶紧起身:“您是……找人?”

    单位有规定,如果是重要客户,称呼上一定要用尊称,您。

    罗韧笑笑:“向你打听个事。”

    “您问。”

    “昨天晚上,十字街口那里,出了车祸。”

    怎么问起这个了,孙海林有点奇怪:“是啊。”

    “你作为目击者,看到有人推了受害人?”

    “啊?”

    罗韧盯着他看。

    这个人他见过,昨天晚上,他在交管局门口和炎红砂争执,还大摇大摆搡开了她离开,说:“事情出那么快,看错了也是有的。”

    但是现在,他一脸的茫然。

    罗韧心里生出异样来,有什么念头忽然自脑际闪过。

    他很谨慎地,试探性地换了一个说法:“你当时看错了?”

    孙海林说:“我没看见啊。”

    “那你为什么会被交管局请去协助调查?”

    孙海林迷茫着自言自语。

    “我没看见……我看了监控,交警说我看错了……我说了我看到人家推人了?但是我没看见啊……”

    百思不得其解,他不自觉去挠头发,掌心的灼痕慢慢消退,假发被他一挠二挠的挪了位,露出白茬茬的头皮。

    罗韧掉头就走。

    身后传来脚步声,先前躲了开去的曹严华小跑着跟上:“小罗哥,那姓孙的说了什么了?”

    罗韧停下脚步:“我们最好轮班派人在马超身边盯点,这个人不能出事。”

    曹严华听不懂。

    马超?那个前一晚被一万三往死里追打的马超?现在怎么忽然成了受保护人物了?

    罗韧没有说话,心里面少有的翻江倒海。

    木代的希望,在马超身上。

    孙海林的反应证实了一件事:他们的血对这些可能受到凶简影响的人的确有作用,他的那部分被强行置入的、虚假的记忆、空穴来风的说法,被消除了。

    孙海林的记忆缺失了一部分,所以他忽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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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言自语着理不清事情的顺序。

    如果马超的情形也是一样的,那么他醒来之后,会下意识翻供——因为他根本不记得在桥上见过木代。

    罗韧吩咐曹严华:“给木代,不是,给我的手机打电话。”

    曹严华不太明白,但还是依着他的吩咐拨了号码,凑到耳边听了会,又拿下来。

    “小罗哥,占线呢。”

    第121章

    罗韧和曹严华先赶到马超的病室门口。

    还好,一切正常,白天的医院比晚上要热闹很多,走廊里人来人往,病室外的排椅上坐着的应该是马超的家人,病室门打开的间隙,他们会忍不住往里头张望,脸上掩不住的忧心忡忡。

    会有人为了继续陷害小师父而让马超醒不过来吗?也许吧,曹严华觉得盯点是必要的,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他说:“既然是轮班,我打头好了。”

    又摇摇手机:“小罗哥,有事就发群里。”

    说着点开群,讲了之前的发现,又报告自己盯点站第一班岗的动态,炎红砂很快回复,说:第二班我来顶你,咱们只能三班倒吧?

    马超的家人对一万三多少有点愤懑,他是不方便露面的,木代也指不上,能有效轮值的,也就曹严华、炎红砂,还有罗韧了。

    木代顶着罗韧的账号回复,一个感动的不行不行的卡通美女头像,眼睛里还噙着泪花,说:辛苦大家了,么么哒。

    这些和罗韧的头像搭配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违和。

    曹严华还没来得及偷笑,炎红砂的第二条回复又来了,发的是一段视频。

    罗韧也过来看。

    监控的清晰度实在是一般又一般,俯视的视觉,大多是脑袋,手机翻拍就更加勉强了,堪堪看完,曹严华印象深刻的,除了一万三,就只有一个突兀离场的女人。

    他跟炎红砂一样的感觉:“还有人这么不爱看热闹呢。”

    他在群里发问:“有可能是这个女人吗?”

    炎红砂说:“你不能因为只能看清楚这个人就认为人家有问题吧?”

    一万三发:同上。

    居然有一个多日不发言的人乱入。

    神棍:“发的什么啊,信号不好,看不了。”

    曹严华激动了:“神先生,你在函谷关吗?”

    神棍回:“函谷关不好玩。”

    看来是到了,曹严华眼巴巴等他再回,他又像从前一样杳无音讯了。

    曹严华感喟:高人就是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发言都这么没头没尾的任性。

    一转头,看到罗韧皱着眉头。

    “小罗哥?”

    罗韧说:“其实,特别爱看热闹和特别不爱看热闹的,一样可疑。”

    什么?经了中间神棍那一搅和,曹严华已经差不多忘了这回事了。

    罗韧笑笑:“没什么,你先值班,我回去看看木代。”

    回去的路上,给木代打包了份饭,付钱的时候,想着:他们这些在外头的,都是随饿随吃,只有木代,在宾馆里等着,眼巴巴等着被定时投喂。

    忍不住笑。

    回到宾馆,去敲木代的房门,听到她说:“进来。”

    原来门没锁,拧了把手进去,看到她坐在沙发上,昂着下巴,手里拿着他的手机,抛起了,又抓住,间或纤细的手指间掉个个儿。

    这是三堂会审的架势呢。

    罗韧关了门,走到茶几前放下外卖,伸手去拿:“给我。”

    没抢到,她动作好快,倏地手一收,就藏到背后去了,还用后背紧紧抵着。

    斜着眼说:“这次被我抓到了吧?”

    这睥睨的小表情,罗韧恨的牙痒痒的:你抓到什么了啊?

    他单膝跪上沙发,手臂绕过她身子去掰她胳膊,木代耍赖,身子左拧右拧的,反正他拿不到。

    说:“小妹妹给你打电话了。”

    罗韧奇怪:“聘婷给我打电话了?不应该是郑伯打吗?”

    “别装,另一个漂亮小妹妹。”

    这样啊……

    罗韧笑的意味深长,他凑近木代,伸手捏捏她下巴:“女朋友,你要是想诈我,还嫩了点吧?”

    木代笑起来,顿了顿手机扔下,伸手环住他脖子,把脸埋到他肩窝里。

    罗韧单手抱住她,另一手把手机拿起来看,是有一个接入电话,没猜错,马涂文的。

    听到木代在他耳边低声呢喃:“你让万烽火帮忙找我妈妈了?”

    罗韧点头:“你那种找法不对,现放着万烽火在这里,他有资源。”

    他在沙发上坐下来,木代也坐起来,刚刚在他怀里那么一窝,长发也搅乱了。

    罗韧说:“过来。”

    他轻轻摁低她的头,顺着发线分路的印儿,把她的头发一缕缕拨回去。

    木代说:“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因为对你母亲实在没有好感。”

    那样一个母亲,只带了木代三四年的时间,对她性格的影响却蔓延至今。

    不管能不能找到,不管找到一些什么样的信息,他都想赶在木代之前看到,必要的话,做适当过滤。

    木代坐直身子,想了很久,才说:“有些事情,我是能接受的,你也不用太担心我。”

    罗韧说:“你能接受管你能接受,我不放心归我不放心。毕竟,我虽然满世界的漂亮小妹妹,女朋友却只有一个。”

    木代笑出声来,顿了顿说:“马涂文说,一时之间,没有找到太多信息,但是,他给了我一个人名还有地址。”

    她示意了一下茶几,杯子下头压了张记事的纸。

    罗韧拿起了看。

    名字是丁国华,地址就在南田。

    他抬头看木代。

    木代说:“这个人已经退休了,但是二十多年前,他是南田医院的医生。”

    往事很难完全淹没,一个时代的人会有共同的记忆,二十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南田县,还是有不少人记得那片黑不溜秋四四方方的旧楼,也记得那个穿着暴露搔首弄姿的女人——毕竟在那个时代,这样的女人与世风世俗格格不入,她是不少母亲对女儿耳提面命的例子。

    ——不要学的像那个女人一样……

    有人提供信息,曾经见到,丁国华医生在医院门口被那个女人拉扯,那个女人头发蓬乱着,拽着他衣袖说:“丁医生你想想办法,你是主任医生啊,什么病治不好啊。”

    这想法多天真,绝症听了,会朝每一个医生冷笑的。

    按时间推算,之所以去拉扯丁国华,应该是知道自己得了绝症。

    罗韧重新看了一遍纸条上的地址:“是要去找他吗?”

    “你说,他还会记得我妈妈吗?”

    罗韧沉吟了一下。

    “我不是医生,医生见了太多死亡,我不确定他们是不是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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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每一张病人的脸。但是二十年前,艾滋病应该还算十分罕见……”

    说到这里,心里忽然咯噔一声。

    木代察觉到了:“怎么了?”

    罗韧说:“现在我们讲艾滋病,觉得司空见惯,但是二十年前,还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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