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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根凶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尾鱼

    再后来,尤瑞斯死在激战过的那幢豪宅的游泳池里,面朝下,浮在水面上,衣服发泡,鲜血在碧蓝色的池水中蔓延开来。

    罗韧咬紧牙关,慢慢闭上眼睛。

    木代靠过来,凉凉的柔软面颊贴住他的脸,凑到他耳边低声说:“罗小刀,你乖乖的,我什么都不问了。”

    罗韧再睁开眼睛里,眼里那层氤氲的水汽,还有蔓延着的血色狠戾,消失无踪成一片温和的清明。

    问木代:“吃什么?”

    “小笼包,蘸带一点点甜的醋,吸溜吸溜还有汤。”

    江浙的灌汤小笼包在这里居然颇有市场,排队的人不少。

    罗韧接到马涂文的电话。

    “那个丁国华,老早不当医生了,约莫二十年前吧,就从医院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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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职了。”

    罗韧意外:二十年前,医生是个金饭碗吧,居然辞职,他这么舍得?

    “老婆也离婚了,说他这个人有点神神叨叨的,具体神叨在哪也说不出来,反正不常出门,缩在家里,也不见人。后来改制的时候,医院想请他回去,他一口回绝了,门都没让人家进。”

    罗韧心里平衡点了,看来不让访客进门对丁国华来说是常态。

    马涂文感慨:“日子越过越穷,二十年前的主任医师,那也是高知识分子呢……”

    ……

    罗韧心里一动。

    二十年前,那前后、左右,还真是发生了很多事情。

    据说木代的母亲得了艾滋病——木代被遗弃送走——丁国华忽然离开医生岗位——就连那个腾马雕台,也是二十多年前建的……

    有一些联系,一定是一直在的,只是暂时被迷雾遮住,窥不了全貌。

    木代坐在小区花圃边的台阶上等罗韧,向来路看看,又抬头朝六楼看看。

    有一些窗口已经关灯了,小地方,本来就歇的早,小区也死气沉沉,这么久,除了罗韧出去过,就再没什么动静。

    木代心念一动。

    你不是不开门吗,可是挡不住我有过墙梯啊。

    她走到墙根处,深吸一口气,两臂张开,贴紧墙面。

    师父说:你不能当墙是墙,你是你,那样你总会掉下去的,你得想着,墙就是你的地,偶尔踩滑了摔了,也是摔在地上。

    木代足尖一抵,手、足、腹五点用力,倏忽而上。

    说是壁虎游墙,其实是哄行外人的,怎么也做不到真的像壁虎或者蝮蛇那样来去自如,她一直多点借力,幸好老楼的墙壁粗糙,很多挂碍。

    很快就到了六楼窗口。

    她屏住气,两手扒住窗台,身子一拧,两只脚蹬住隔壁的空调外置架,达成几乎不太费力的身体平衡。

    然后探头去看。

    丁国华将睡而未睡,台灯调的很暗,斜倚在床上看书,半晌才翻一页,端的不慌不忙。

    那书,目测着,还挺厚。

    木代的手肘有点酸,向下看,罗韧回来了,正抬头看着她,灯光太暗,距离有点远,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过,没哪个男人喜欢看到自己的女朋友没事就爬墙吧,还是六楼那么高。

    木代有点心虚,转头看,丁国华似乎准备睡觉了,书往床头一搭,起身去洗手间。

    走路的时候,一拖一拖,腿脚有点僵硬。

    过了会,端了盆水出来,准备洗脚。

    他喘着气,脱掉右脚的鞋子、袜子,把干瘦的脚浸泡到热水之中,惬意似的吁了口气。

    哪有人是一只一只洗脚的?真心怪癖。

    手肘越来越酸了,再次低头,罗韧已经在台阶上坐下了。

    待会下去,他如果问她看到了什么,她怎么答?看到丁国华洗脚?

    好生无趣。

    木代悻悻的,正准备拧个身往下,丁国华又有动静了。

    他拿起搭在边上的搓脚毛巾,胡乱把右脚抹干,然后端起脚盆,一拖一拖的又去了洗手间。

    哗啦,水倒掉的声音。

    这个叫丁国华的老头,他只洗一只脚。

    第123章

    什么样的人只洗一只脚?

    罗韧沉吟:“另一只脚,会不会是义肢?”

    木代没接话,埋头吃自己凉透了的小笼包——把谜题交给罗韧,他就不会分心追问自己爬楼的事情了。

    不过她还是有疑问,很多戴义肢的人,在人后或者独处时是把这些都卸掉的——丁国华常年不出门,犯得着从早到晚,甚至是睡觉都不把义肢摘下来吗?

    罗韧说:“可能不是假肢,只是一只脚。”

    如果只是一只脚的话,行动上的负担不是很重,有些人会倾向长年不取下,保留一种并无残缺的假象和心理安慰。

    听起来像是刖足。

    可是渔线人偶一案里,被刖足的人都是死了的,而且……

    木代看罗韧:“我们后来经历的跟凶简有关的案子,那只老蚌,还有寨子里的女人,死后为什么没被砍了脚呢?”

    她是不知道老蚌长不长脚,但那个女人,确实是全尸掩埋的。

    罗韧说:“这个不难解释。神棍曾经说过,凤凰鸾扣的力量是转移到我们身上了。”

    在他们之前,可能完全没有人注意过凶简的存在,所以凤凰鸾扣只能以自行的力量去予以惩戒——这种惩戒在罗韧看来画蛇添足,凶犯已经死亡,砍去一只脚,除了一种自欺欺人式的宣告,还能有什么作用呢?

    而他们参与之后,对凶简的缉拿算是走上正轨了。

    不过确实,被刖足的人都是死了的,丁国华为什么还好端端活着呢?

    罗韧抬头,看六楼那扇已经熄了灯的窗,说:“直接上去问他吧。”

    砰砰的敲门声之后,屋里亮灯了,丁国华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谁啊?”

    房门没装猫眼,只能打开了看。

    罗韧笑:“又是我。”

    丁国华的脸色很难看,正想关门,罗韧一手抵住。

    “想问你关于二十年前南田县一桩艾滋病诊断的事。”

    丁国华愤怒:“说了不知道,你们再这样骚扰我,我就报警了。”

    罗韧说:“你背上,是不是少了一块皮?”

    丁国华明显怔了一下,他的嘴唇有点哆嗦,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罗韧又低头:“左脚是不是忽然被砍掉,你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谁做的?”

    那股抵在门上的,强压着跟他对抗的力在减弱。

    罗韧松开手:“跟你类似的人,我也认识几个,有没有兴趣交流一下?”

    等了一会,门上传来防盗链的搭扣顺着滑槽取下的声音。

    罗韧和木代对视一眼,心里轻轻吁了一口气。

    丁国华的房间真的是老式的,桌上还铺着白线钩织的桌布,黑白小电视机,壶身上绘着大牡丹的保温瓶。

    他拖着行动不便的身子,用陶瓷缸子给两人倒了水,然后挪了张圆凳坐在对面,两手不安的抓着大腿上的裤子。

    “刚你说,跟我类似的,还有别人?”

    “我叔叔,自杀死的。发现尸体的时候,左脚被砍,后背上少了一块皮,长方形这样,像根竹简。”

    丁国华嘴巴半张,好一会才轻轻“哦”了一声。

    罗韧示意了一下他的脚:“怎么发生的?”

    丁国华苦笑:“说了你们也不信。”

    又说:“就是在家睡午觉的时候,忽然疼,疼的全身都抽,醒过来,整个下半身都是湿的……”

    那时候,居然还以为是成人尿床了,结果一掀被子,扑鼻的血腥气,断口处,还能看到被血弥着的白茬茬的骨头。

    “那两天跟我爱人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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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架,她一气回娘家了,屋里就我一个人,窗关着,门闩着,被子都没掀开过,什么征兆都没有,一只脚就这么没了。”

    好在他是医生,知道怎么样急救,赶紧找家用的绷带捆住腿上部,第一时间止血——这一处疼的太厉害了,以至于背上的那一片异样,他只以为是瘙痒,几天后洗澡的时候才发现。

    罗韧问:“当天,睡午觉之前,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丁国华想了想:“有个女人来找……就是你们想问的,艾滋病诊断的事。”

    “那个女人,情绪不稳定,前一秒会苦苦哀求我给她治病,下一秒忽然心性一转,又会跳起来唾你的脸,踹门,拿砖头砸你家的玻璃。”

    “这样的病人是有的,你治不好她,她把一切都算在你头上,找不到发泄的口子,拿医生出气。”

    “那天中午,她到我家门口闹,又是敲门又是砸,我不理她,自顾自上床睡觉,迷迷糊糊的时候,还听到她挠着门哭嚎。”

    罗韧的眸光渐渐收紧。

    根据经验,凶简离身时,下一个被附身者往往就在附近,这一条对上了。

    木代忽然问他:“我们之前,让人打听过你,信息少的可怜,甚至根本没有提过你被砍过脚,其它人不知道这回事吗?”

    木代居然问出这个问题,罗韧有点意外,他自己都没往这方面想。

    丁国华苦涩的笑:“我没有对外说……伤口都是我自己处理的,起初我请病假,后来迫不得已要出门,自己装的假脚,如果有人问我为什么走路别扭,我就说是摔的……”

    罗韧定定看住他:“为什么?”

    丁国华的精神有点恍惚:“我也说不清楚,那一阵子,发生了很多……怪事,被砍了脚,我居然觉得,像是报应。”

    怪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他也说不清楚。

    起初,只是一点诊断上的小问题,比如,遇到个相熟的病人,在取药窗口等着买药,他经过时顺便看了一眼药单,会建议说:你这种情况,最好不要吃xxx,药性烈,反而容易出问题。

    病人比他还惊讶:“丁医生,这药是你开的啊。”

    我吗?怎么会?可能是处方开的太潦草了吧。

    他要了处方单来看,确确凿凿。

    还以为是自己太累了,无人处提醒自己:老丁啊,干医生这行的,脑子可不能迷糊啊,随便一句话出去,要人的命呢。

    可是,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从起初的开错药,到后来对病症的肆意曲解、故意渲染、无中生有。

    丁国华的声音无比艰涩:“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控制着,明明知道,也无力反抗。也就是那段时间,我和我爱人的关系渐渐紧张,她觉得我脾气暴躁,像变了一个人……”

    罗韧陆续接触过凶简的附身者,要么是死了,要么是无法沟通,这还是第一次,去听当事人叙述回忆。

    他想起叔叔罗文淼,想起他那句不知道动用了多少力量才说出的“罗韧,不要让我杀人”。

    丁国华的挣扎,应该比叔叔还来得强烈吧,因为他算得上是一个有医德的医生,医者父母心,每天把绝望带给病人,他的内心煎熬可想而知。

    而且,当时的南田还很穷,县医院的诊断几乎是定案了,很少有人还有那个财力和不甘去更大的城市再碰运气。

    那个女人他也记得,姓项,项思兰,她得的是性病,对艾滋病也根本不了解,头次听到的时候,还问他:“要吃什么药啊?”

    再后来,知道了这病是绝症之后,她就有点疯狂了。

    听说,她把血滴在邻居烧饭的锅里,恶毒地嚷嚷说,凭什么只我一个人死,要死大家一起啊。

    丁国华提到项思兰这节时,罗韧担心地看木代,目光相触时,她微笑了一下,好像在说,我没事。

    丁国华咳嗽了两声,把话题拉回来。

    “所有的这些,那种控制,在我丢了一只脚之后,好像就忽然消失了。”

    “但是我觉得,我这个人,也不配再做医生了,我也很怕再见到那些被我诊断过的、耽误过的病人。不喜欢见人,也不喜欢人家来拜访我。”

    他低下头,费力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左脚:“有时候看到这只脚,觉得像是天谴一样,去补自己造的孽了。”

    又看罗韧:“你说你叔叔也跟我一样——我始终想不明白,那一阵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罗韧不可能事无巨细地给他道出凶简的由来,顿了顿模棱两可:“是一种病,无法自控的,言行失常的病,我叔叔没能挺得过来,他自杀了。”

    “自杀之后,莫名其妙被砍了一只脚?”

    “是啊,没法解释,可能真像你说的那样,天谴吧。”

    从丁国华家出来,已经是半夜,群里有消息,炎红砂接了曹严华的班。

    曹严华在医院枯守一天,也是长日无聊,交班了之后反而夜半兴奋,就想找点刺激的事做。

    ——去腾马雕台吗?有心跳哦,运气好的话能看到红色的高跟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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