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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根凶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尾鱼

    电影电视里,那些偏僻不开化的村子,村民们都是情大过理一致对外的,有时候即便是警察过去解救,也得低调行事。

    曹严华急的快哭了:“我屯里人都挺好的,真不是那种人,真不是那种愚昧落后的村子……”

    罗韧想了想:“这样,曹胖胖,你今天就回去,丽江直飞重庆的航班不少,你赶最早一班……”

    曹严华赶紧点头:“明天,最迟明天,我肯定就到家了。”

    “到那能跟我们打电话吗?”

    曹严华迟疑了一下。

    村里好像一直没信号,二表弟电话里跟他提过,前两年好不容易建了基站,一场泥石流又全毁了,需要打电话的时候,要走好几里路,去附近安装了固定电话的地方打。

    罗韧又问:“你一个人回去,行吗?”

    “行……吧,我现在都会三步上墙了。”

    事不宜迟,曹严华小跑着回房收拾行李,木代心情复杂的很,总觉得他单枪匹马的搞不定,想跟了一起去,但一来自己刚从南田回来,二来这是曹严华的家事,她陪着去有点师出无名。

    做人师父,也真是挺操心的。

    她看罗韧:“真不报警?”

    总觉得报警心里更踏实些。

    罗韧说:“如果真的是拐卖,早晚都得报警。只是目前这个情况,我们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警察出不出警很难说,就算真出警,也未必比曹严华来的快。”

    木代忽然想到什么。

    “能不能问一下万烽火?”

    万烽火在很多小地方都有人,如果真担心那个姑娘会出危险,时效性来说,万烽火的人一定是到的最快的。

    罗韧觉得可行。

    木代掏出手机拨号,拨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又一个一个键删除。

    从省钱的角度出发,这个电话,似乎应该……让神棍来打。

    一万三回房,本来是想看看能帮上什么忙——想象中,曹严华忙着收拾行李,一定是人仰马翻。

    居然不是,他坐在高低床的下铺,脚边摊着行李包,手上攥着牙膏牙刷,发呆。

    这种争分夺秒的时刻,居然还有闲心神游太虚,一万三没好气踢他的腿:“曹胖胖,赶紧的!”

    曹严华一脸紧张地抬头:“三三兄,你说这会不会是……阴谋啊?”

    啥?一万三没听懂。

    曹严华说:“会不会是我家里人,变着法儿想把我骗回去?”

    这又是唱的哪出啊?

    好在一万三也算是混迹多年的,很快就反应过来。

    他皱着眉头上下看曹严华:“曹兄,你是……逃家的?”

    早些年,一万三也接触过很多逃家的混混,逃家的理由不外乎那么几种:被父母赶出家门的(比如他自己,就是被整个五珠村给逐出来的,被动逃家)、在当地得罪了人不敢回去的,或者向往外头的世界,觉得大城市的月亮比较圆的。

    曹严华脸上肉嘟嘟的,透着红,半晌才嗯了一声。

    曹兄居然也是个逃家的,一万三有点惊讶,真看不出来。

    “几年了?”

    “七八年了。”

    “杀人了?放火了?把人打的终身不举了?”

    曹严华吞吞吐吐半天:“三三兄,我跟你说了,你可别跟别人说。”

    一万三说:“那当然,我你还信不过吗。”

    于是曹严华就讲了。

    听完了,一万三的脸色比较严肃,他给出意见:“曹兄,咱们不排除你家里人有故意想骗你回去的嫌疑,但凡事就怕万一——万一姑娘被拐卖这事是真的呢?所以你还得回去,回去了之后……见机行事呗。”

    曹严华一声长叹。

    拎着仓促塞就的行李包出门的时候,他叮嘱一万三:“可千万别把我的事跟别人讲啊。”

    一万三信誓旦旦的,又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当然,我你还信不过吗?”

    当天,天还没完全黑透,所有人,包括张叔,都知道了如下信息。

    ——曹严华八年没回过家,只定期给家里写信、寄钱。

    ——只跟二表弟处的不错,算是兄弟情深,所以二表弟知道他的手机号,偶尔会跟他通电话,告知他家里的情况。

    ——八岁的时候,曹老爹做主,给他定了一门娃娃亲,姑娘是同屯的,也姓曹,叫曹金花,小他三岁。

    ——那位曹姑娘,十二岁之后就比曹严华高,从此常年领先他一个头,还比他胖。

    ——为了反抗包办婚姻,曹严华有一次站到家里房顶上,敲着锣表示自己绝对不会结这个婚,这次反抗以曹老爹带领几个青壮很快攻陷屋顶而告终。

    ——曹严华终于下定决心,在一个雷电交加的晚上离开了曹家屯,走之前还往曹金花家门缝下头塞了封信,正式的、郑重的、官方的,跟她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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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系,请她去勇敢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

    再再然后,中间经历了很多波折,最终,曹严华在重庆常住,身边网罗了一群不务正业的小弟,爱吃豆花鱼、麻辣火锅,没事看看书提升文化素养,终于成为……来自解放碑的曹爷。

    第137章

    紧赶慢赶,飞机小巴拖拉机摩托车全用上,曹严华终于在第二天下午日落前赶到那个可以打固定电话的地方。

    这里不能算村子,只是道旁的几户人家,其中一户开了个小杂货店。

    曹严华遮遮掩掩进杂货店打电话,衣领拉到下巴,唯恐被人认出来,其实这一点纯属杞人忧天,毕竟他当年离开曹家屯的时候,还是个堪称孱弱的清秀小哥——岁月赐予他的丰满,基本上也冲淡了所有人对他的记忆。

    店主是个约莫六十来岁的老头,正跟边上来闲坐的邻居拉家常。

    ——曹家屯那边过几天就摆酒了……

    ——要去的吧?

    ——去,听说大厨都请好了,摆三天大席,我昨天赶集,猪肉都买不到了,说是都让老曹那边预定了……

    曹严华背对着他们,拨罗韧的号码,声音压的低低,告诉他自己的位置,顺便问问万烽火那边有没有消息过来。

    遗憾的是,暂时还没有。

    挂了电话之后,曹严华悻悻付钱,店主老头看他觉得眼生,问:“往哪走啊?”

    曹严华抬头指了指曹家屯的方向。

    这居然让店主很是兴奋:“你是曹家的亲戚?是不是过来参加婚礼的?这两天不少在外打工的人回来呢。”

    多说多错,曹严华不想随便搭茬,支支吾吾着离开。

    旁边的邻居看着曹严华的背影下结论:“肯定也是本地人,你听听,说话带口音呢。就是看着脸生!”

    店主还没来得及附和,一阵突突响声,一辆摩托车冒着黑色尾气在店门口停下,放下后座上侧坐的女人。

    那女人身材高大,二十**岁模样,微胖,一套山寨小香风的套装紧巴巴绷在身上,踩一双坡跟高跟鞋,拎一个小坤包,鼻梁上还架一副牌子叫“lu”的墨镜。

    这是谁啊,店主皱起眉头,眯着眼睛去认。

    终于,她把墨镜摘下了。

    都说美女三利器是口罩、墨镜、背影,居然并不尽然——墨镜一摘,一对丹凤大眼,眼角微微上翘,长相倒是还不错。

    店主恍然:“你是曹家那个大丫头……曹金花吧?”

    曹金花脸上原本带笑,一听这话就垮了,说:“大爷,我已经改名了,我叫jenny,曹简妮。”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万烽火那边终于有消息过来。

    算是好消息。

    简单来讲,万烽火的各地同事行事不违法,但是出于掌握各种各样灵通消息的需要,时不时也会“走暗门”,对各种水面底下的交易不阻不挡不掺和,但了如指掌。

    人家说了,开原当地及周边,基本就没有听说过人口拐卖的事儿,如果真的有,那也一定是零星的、外地来的人干的、极偶然的。

    曹家屯那头也有人去看了,说是“一片祥和喜庆的场景”,这屯里大概家家都沾亲带故,所以大红喜字都不单是办亲事的人家贴——家家清理门面,门楣上不是挂彩灯笼就是挂花,院子不够大,要在村里公开的晒场地上搭喜蓬,曹家屯很多在外头打工的人都陆续回来了。

    言外之意是:你们见过哪家拐卖媳妇,是这么大操大办的?

    没能见到那姑娘,但据说曹严华的二表弟青山跟那姑娘是自由恋爱,两人前些日子还一起去县里拍了婚纱照呢。

    ……

    暂时联系不上曹严华,不过罗韧觉得,这些消息反而让事情有些复杂了。

    如果说,拐卖不存在,发生的一切只是为了骗曹严华回家,干嘛非要用这种往村里人头上扣屎盆子的方式呢?

    合情合理的借口可以很多啊,父母病重、家里遭了灾,没人会思维清奇到用拐卖人口这个理由吧?

    一万三也是这个看法,而且,他的想法里,事情的真相更可怕。

    那个姑娘可以活动自由?说不定她除了被拐卖之外,还因为某种不得已的理由,被迫着强颜欢笑,人前人后的装出一副喜气洋洋自由恋爱的模样。

    她周围的所有人,都是不可相信的,所以她才冒着极大的风险,向青山那个自己素未谋面的,但是是个“城市人”的表哥求救。

    曹严华是不是也跟村里沆瀣一气她已经管不了了,可见她是多么的绝望和无助。

    一万三分析至此,唏嘘不已。

    罗韧苦笑,但也找不出话来反驳,而且跟曹严华失联,那头什么情况也不清楚。

    不过,曹严华如果一个人搞不定的话,一定会再想办法跟他们联系的。

    所以末了,罗韧说:“咱们再等等看吧。”

    一天没消息,两天没消息,三天……还是没消息。

    最先耐不住的是木代,曹严华虽然没有正儿八经起香案拈香叩响头认她做师父,但是,她口头上也认了的,要是他真出什么事,理论上,她都可以向大师兄郑明山和师父求助的,用师父的话讲,因为是同门,同出一门,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也该守望相助。

    她给那个小杂货铺打电话。

    店主问:“曹严华是谁啊?没听过啊。”

    木代急的跳脚:“就是那个要结婚的青山的表哥,当年他不想跟曹金花结婚,上房敲过锣的。”

    这一幕想必早已在十里八村传为“佳话”,店主惊怔失语半晌,忽然莫名兴奋:“你是说大墩儿?”

    大墩儿……

    如此响亮的名字,真是来自于自己认识的某个人吗?这次,轮到木代说不出话了。

    店主激动极了:“就是曹土墩啊,那小伙,好家伙,当年在屋顶上敲锣,他爹带了四个人上房才扑住他……”

    据说这件事之后,曹家屯周遭再造房子,都尽量避免平房,倾向于造滑不溜角的檐山尖顶——这也是小人物以一己之力,改变了地方风土建筑结构习惯的典型。

    木代结结巴巴:“那曹……土墩回家没有?”

    没有,必然没有,如果阔别八年多的曹土墩忽然间公然回到了曹家屯,那必然是比青山结婚还要轰动的大事。

    再一打听,曹家屯依然弥漫着婚礼将近的喜庆气氛。

    放下电话,木代忧心忡忡。

    喜庆气氛既然还在延续,就不大可能存在“新娘被曹严华救跑了”的情况,那曹严华去哪了呢?

    当晚大雨,酒吧里人不多,木代独占一张角落里的桌子,明知道曹严华不大可能发信息来,还是一遍又一遍地刷手机页面。

    一万三心情不错,摇风摆柳地端着托盘过来,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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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送上一杯拉了花的拿铁。

    上头写着“反对包办,支持婚恋自由”。

    木代真是一肚子没好气,低下头,嘴巴在咖啡边处啜吸,“自由”两个字瞬间就被她吸进了嘴里,嘴唇上泛着咖啡沫的泡泡。

    一万三很嫌弃地看她,有些人,天生就不应该与之论艺术、情调、意境或者精致。

    木代说:“你说,曹胖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真是应景,刚说完这话,外头一道迤逦电光撕开天幕,密集雨声中,传来轰隆隆雷响。

    一万三说:“可能被抓起来了。”

    “关在曹金花家的地窖里,遭受严刑拷打,最终不得不忍辱偷生——小老板娘你放心,一年后他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憨厚的笑,怀里抱着一个娃,背上驮一个娃,手里还牵一个……”

    气的木代拿座椅上的靠垫挥他。

    酒吧的玻璃门被推开,有人停在门口收伞,伞骨并起,伞面上的雨水溪水般流下。

    是罗韧。

    一万三啧啧:“风雨无阻啊。”

    他很识趣,托盘往胳膊下头一夹,回吧台根据地。

    和木代相比,一万三暂时还不怎么担心曹严华:做事情总是需要时间的,没准曹兄现在正在筹划、思索、布局、等待时机,哪有今天过去明天就大功告成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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