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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根凶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尾鱼

    这一次,是对冲。

    说不清是谁攻谁守,只记得冲到一处时,罗韧突然心念急转,错步闪身到她身后,一手摁住她肩膀,另一手钳她咽喉,她双手迅速抓住罗韧胳膊,一个大力下拽,想把他拽个过肩翻,中途知道自己力气不够,一脚蹬住边上链网,身子上扬,蹬蹬蹬连上三步,似是想从这钳制中脱身,罗韧早料到她意图,几乎是有样学样,与她前后脚蹬住链网,然后半身翻转,借着自身重量,将她狠狠压跌在地上。

    半空跌落,几乎能听到她骨架和地面碰撞的闷响。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罗韧再无犹疑,一只手握住她两手手腕,膝盖狠狠压住她腿,另一手一翻,匕首的锋刃便压到她喉上。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罗韧咬牙,狠狠剜视她几秒,脑海中过电影般。

    ——塔莎娇憨的,红着小脸,忸怩道:“我是爹地的小女儿,国王和王后都是疼最小的孩子的。”

    ——尤瑞斯在水里兴奋地扑腾着,说:“罗,我是一条黑鱼,在中国,黑鱼很珍贵吧?”

    ——青木对着他大吼:“九条命!罗!九条命!”

    罗韧的眼前一片模糊,他握紧手中的匕首,手上一沉……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愣了一下。

    他看到身下的猎豹,那只没有被眼罩罩住的眼睛,缓慢地,流出了眼泪。

    她竟然哭了。

    这场景,似乎在哪里见过。

    罗韧浑身发抖,电光火石间,脑子里忽然浮现出那个微凉的晚上,树林,木代的泪水滴落在他持刀的手上。

    他喉结滚了一下,下一秒,几乎不受控般,一把扯掉了她的眼罩。

    看到她的另一只眼睛,含着泪,清澈,而又明亮。

    不是的,怎么会这样?巨大的恐惧、后怕,裹挟着狂喜,罗韧双手颤抖,胡乱地探向她脖颈、耳后,她脸上精妙地贴合着什么,那是取模粉倒出的脸部模具,他拭到贴合处,狠狠往外扯开……

    有低沉的、女人鬼魅般的冷笑声,经由话筒和音响效果,在厂房空旷的上空盘旋,辨不清方位和来处。

    那个声音说:“杀了他。”

    话音刚落,身下的木代眼神蓦地凌厉,伸出手臂,狠狠扼向罗韧的喉咙。

    罗韧翻身撤开,再起身时,她已经站起来了,伸手慢慢理过头发,另一只手里,握着那把蛇形刀。

    “木代?”

    她不回答,蛇形刀在手里转了个刀花。

    第191章 尾声

    罗韧知道,这架,打不下去了。

    那是木代。

    他的武器是匕首,锋利无匹,在皮肤之上轻轻一撩就能见血,她身上的伤口还在冒血,他做不到拿刀子对着她。

    除此之外呢?

    他擅长近身格斗,每一招下手都重,之前的过招,如果不是木代躲的够快够巧,残了也是有的——现在,让他的拳头往哪处招呼?她那么纤细、用青木的话说,细伶伶风一吹就倒。

    罗韧想笑,笑不出来,手一松,匕首就落到地上。

    与他不同,木代的所有思绪和意识似乎都被那句“杀了他”牵引,眼神冷漠而没有焦点,好像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

    她盯着他,攥紧蛇形刀,猱身扑上。

    罗韧左支右绌,处处受制,承她拳脚,也受她刀锋,拳脚还好,木代的力气不算大,但刀锋无眼,只要进肉就会见血,最最凶险的一次,他一记重拳到了她肋骨处,硬生生滑开——肋骨之下保护的,是全身最重要的脏器,万一勒骨折断插进内脏怎么办?身娇体弱的小丫头,她受不了的。

    她却不管,借着这滑脱之势绕开,反手向着他后背就是一刀,从左肩斜下,直豁了整个后背。

    罗韧痛的眼前发虚,恍惚中,看到木代蹬蹬蹬踩住链网,飞檐走壁样直上,然后身子倒转,膝盖猛弯,向着他直撞过来。

    这一撞几不曾翻江倒海,她的膝部顶撞他左右胸腔,罗韧胸中气血翻滚,几乎是被她压翻在地,模糊中,看到她蛇形刀高高扬起,向着他胸口斩落。

    罗韧意识飘渺,目光越过她肩膀,落到高处。

    那里,原本是没有人的,但是现在,他突然看到了黑洞洞乌漆漆的枪口。

    电光火石间,罗韧忽然反应过来。

    猎豹要杀木代。

    她对他的折磨还要延续很久很久,但木代于她,本就是累赘,如今走到这设计好的一步,她要他们相杀的目的已经达到,游戏的**她已经欣赏,所有的包袱已经抖开,木代已经没有用了。

    罗韧眸子骤然收紧,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伸手抱住木代,翻身压在身下,冰凉的刀锋刺入左胸,与此同时,“嗒”的一声,有子弹自他后颈下方射入,对穿,去势不绝,凿进地下。

    有那么一两秒,意识一片空白,像是失去了全世界。

    再然后,声响、气味、触觉慢慢回归,血腥气像汹涌的海浪把他包围,高处传来蹬蹬蹬的急下的脚步声,猎豹终于出现了吗?

    他只看着身下的木代,嘶哑着声音,带着笑。

    说:“木代,你看,你那么想杀我,可我始终,都舍不得你死。”

    又问她:“小口袋,你认得出我吗?”

    木代狠狠把他推搡到边上。

    罗韧倒在地上,伤口处的鲜血如同热流涌出,他用手去堵,眼前渐渐弥开血雾,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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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糊中,看到木代翻身站起。

    梅花九娘调教的好徒弟,身姿利落,无可指摘。

    木代提刀上前,远处,猎豹怒喝:“先住手。”

    于是她住手,停在原地不动。

    他的姑娘,跟他的小女儿一样,现在,只听猎豹的话。

    罗韧笑着咳嗽,血沫从口中翻出,按住伤口的指腹下,有极细的链子。

    那是他送给木代的、又被猎豹送还的口哨,已经浸透了血,白色的珍珠,裹着血衣。

    罗韧攥住口哨,慢慢送到唇边,意识像流水一样倾覆开去。

    那一晚,猎豹说他的话没有错,他从未输过,却在她那里折戟沉沙,他也许自己都没有发现,从心底里,他其实惧怕猎豹——她逐一拿走了他生命里最珍视的东西,一次,又一次。

    罗韧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微微颤动着,缓慢的,攥住了身侧遗落的匕首。

    猎豹向这里走来了,她不会错过他弥留的时间,她会亲眼审视他这头拔掉了猎牙的兽。

    那是他救木代的最后机会。

    罗韧微笑,血在身后蕴开,木代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了,他像是回到了在菲律宾时常做的那个梦里,他的姑娘,披荆斩棘为他而来,可突然,又从他的怀中惊起,越走越远。

    最终,他也没留住任何人。

    ——罗小刀,你要是想我的话,就吹响口哨。

    吹什么呢?

    ——“给你吹个好听的。”

    ——“世上独一家,青木和尤瑞斯他们想学,永远学不会。”

    ——“我早就打定主意了,传男不传女,传子不传媳,你想知道,以后问你儿子去。”

    细细的音律,像微颤在充满血腥味空气里的一道波线,又像一缕最细弱的希望,一音三转。

    宁静,平和,穿缀起他和她的每一帧片段,回溯到最最初时,两人确认关系的那一刻。

    ——“过十二点了,我们就从今天开始,好不好?”

    高处,窗外的夜色似乎要化开了,黎明将至。

    始于午夜,终于晨曦。

    小口袋,以后这世上,就没人吹口哨给你听了。

    ……

    猎豹打开锁。

    她听见哨声了,开锁的时候,手下稍微迟疑了一下。

    吹响口哨,总像一个无从摩挲的谶语。

    她用口哨试探过木代,不管怎样的吹法,短促或悠长,她都没有反应。

    罗韧的哨声,在她听来,无甚不同,她狐疑的目光扫过木代的脸,她还是那样站着,眸光没有焦点,手里的蛇形刀,泛着清冷的光泽。

    很好。

    猎豹打开锁进来,绕着罗韧,慢慢地转了一圈,再一圈。

    然后,面上忽然露出狰狞,一脚踢飞了他手里的匕首,然后伏下身去,慢慢凑近他耳边。

    罗韧的胸膛起伏的厉害,身体开始出现时不时的痉挛。

    猎豹跟他说话。

    “罗,大家都是聪明人,都给自己留了后招,你的后招就是这把刀吗?想和我同归于尽,最后一搏?”

    “你知道我的后招是什么吗?”

    “你给你的小美人儿挡了枪,你以为,我是想杀了她吗?你真不了解我,罗,一颗子弹结束一个人,多么无趣。”

    她的声音低的像耳语:“我喂她吃了一粒巧克力豆,罗,你要上路了,我让你看最美的礼花绽放。”

    罗韧额上青筋暴起,眼睛瞬间充血。

    在菲律宾时,“巧克力豆”是他们对微型炸弹的戏称,杀伤范围不算很大,但进入人的体内,足以把腹部炸的四分五裂。

    这叫“礼花绽放”。

    罗韧嘶吼一声,奋尽全身力气,想去扼猎豹喉咙,猎豹扬声大笑,伸手去掏起爆器。

    就在这个时候,伫立一旁的木代,忽然猛冲过来,没给猎豹任何反应时间,一手搂住她头,另一手的蛇形刀向着她咽喉刺落,猎豹反应极快,往后急仰,刀尖从胸上划过血道,四围枪声骤起,夹杂着英语和土语的“小心!”。

    突突声响,击在链网上的子弹爆出金石火光,有些打在地上,击的水泥屑乱飞,木代抱头就地滚翻到罗韧身边,急趴到他身上,叫他:“罗小刀!罗小刀!”

    罗韧瞳孔放大,身后浸着血泊,竟像是没有生命迹象了。

    木代失声痛哭,伸手去堵他血口,吼他:“罗小刀,你醒醒啊。”

    高处响起枪声。

    猎豹心中一凛:如果没记错的话,高处她并没有安排人手。

    这里,需要回头从郑明山那里说起。

    五人、一鸡、一车,缓缓驶出古城。

    一万三抱着电脑,紧张地看屏幕上摄像头的迅速切换,眼花缭乱,应接不暇,额上开始冒汗,愈发觉得一车人像是临时搭起的草头班子,不靠谱。

    不敢立刻追上去,怕打草惊蛇,车子一路匀速,行进到某一段时,一万三忽然失声叫了句:“车子没了!”

    是没了,从画面上消失了。

    郑明山看了他一眼:“不是没了,是没摄像头了,最后出现的路口是哪?”

    一万三赶紧切换画面放大了看,隐约辨认出路牌,赶紧循迹搜索:“从江湾道那开始,就出城了!”

    如果出城的话,那地头可就大了,没有现代科技佐助,天南地北,哪个方向都有可能。

    但是追的话,又可能打草惊蛇,全盘坏了事。

    除了还在昏迷和清醒的边缘处挣扎的青木,三个人、一只鸡,都看向郑明山。

    郑明山牙一咬:“妈的,追!”

    郑明山的字典里,是没有纠结或者挣扎这样的字眼的,他也说不准这性格好还是不好:举棋不定吗?那就选一个,管它三七二十一,心里想捡哪个就是哪个。

    于是开足马力,冲过那个没有摄像头的街口。

    路开始颠颠簸簸,这里地形的复杂超过郑明山的想象,岔道极多,有些土路路段他还能凭借新鲜的车辙确定走向,而水泥路段就完全看不出端倪来,三来两去的,郑明山也失去了耐性,狠狠一踩刹车,破口骂了句脏话。

    就在这个时候,曹严华指着电脑屏幕大叫:“车!车!又有了。”

    又有了?郑明山心中一凛,抢过了电脑来看。

    不是先前的路口,出现在另一个路口,地图定位来看,离的不远。

    放大了看,虽然看不清,但模糊着可以辨出,车里除了司机,没有其他人。

    在行话里,这叫“卸货了”,把货卸在某个地方了。

    曹严华慌慌的:“怎么办?地方这么大,谁知道他把我小罗哥扔哪去了……”

    话还没说完,身子一个趔趄,郑明山已经掉转车头:“截他!”

    有监控的帮忙,加上郑明山不要命的车技,一路横冲直撞,车里人人变色,最终在一个岔路口,漂移着横过车身挡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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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辆车前头。

    一万三只觉得肚子里晃荡的翻江倒海,好不容易恢复过来,郑明山已经带着曹严华下了车,一万三眼角余光觑到郑明山一把拉开车门,把司机拽下来,上脚就踢。

    太粗暴了!

    一万三瞥了一眼电脑屏幕,向着外头提醒:“大师兄,有摄像头,往右转点,别被拍到了!”

    坐回座位,炎红砂正瞪着他,一万三脖子一梗:“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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