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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根凶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尾鱼

    有个劲装打扮的年轻女子笑了一声,说:“咱们从山匪手里救了他性命,只委托他做这一件事,想来他会好好应承的。”

    那个倒酒的男人嗯了一声:“我已经把梅花轩掌事的位置让出去了,有雾镇上,正在找工匠起宅子,我交代过,宅子的名字就叫‘观四牌楼’,以后继承宅子的人,会一起继承银眼蝙蝠的秘密。”

    他边上又有个中年女人,点着头说:“咱们这样安排,是要简单的多了——前人安排的那么复杂,可是费了我们好多事儿,耽误了不少时间。”

    最后一个虬髯大汗哈哈大笑:“可不。将来险情再现,就把鲁班造件驰送观四牌楼,赵兄弟的人拿了造件,经由银眼蝙蝠带路,自然就能找到谷中河底的匣子,再看了帛书,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听到“赵兄弟”三个字,木代心里砰砰直跳,想着:这个男人,果然就是梅花一赵。

    梅花一赵叹了口气:“这样安排,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纰漏,毕竟以后的事,谁都说不清楚。”

    那个劲装女子笑了笑,双手捧了酒碗起来,说:“又不是神仙,谁能算无遗策?也只能做到这啦,来,就算是断头饭,也得碰个杯。”

    听到“断头饭”三个字,木代心里陡的一激,看一万三他们时,果然个个都变了脸色。

    梅花一赵没动,过了会说:“真是对不住大家。”

    那虬髯大汗大笑:“我老周得罪了奸人,本来就下了死牢,按律当斩。多赖赵兄弟搭救,让我又多吃了这么久的阳间饭,不就是个死字吗,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

    那劲装女子也笑:“赵大哥帮我报了大仇,我当时便说,无以为报,也就这条命,随要随拿。能和大哥死在一处,我也是没什么遗憾了。”

    满脸病容的男人端了酒碗,自顾自一饮而尽,没事人样拈了筷子夹了片白肉,蘸酱嚼了,说:“当初就说是死士,你来找我,无非是知道我有绝症,活不了多久,早晚也是个死,早死早超生,于我也没什么分别。”

    梅花一赵沉默了一会:“我其实开始也想不通,为什么指定要死士——起先还以为,是因为凶简邪戾,收伏它要冒出生入死之险。”

    他推开面前的杯盏,弯腰从桌子底下取出一个包袱,向着桌面咣啷一扔。

    包袱散开,木代看的分明,里头正是凤凰鸾扣扣住的七根凶简,简身之上,金光之气与黑色的煞气交缠,时隐时现。

    她先还觉得奇怪,紧接着就明白过来:梅花一赵他们,已经把七根凶简收全了。

    听到梅花一赵说:“这一路以来,凶简给出了很多简言,刀劈剑砍火烧水淹,其实帛书上说的清楚,归根结底,无非人心二字。”

    “人心是很难说清楚的东西。至小也至大,至繁也至简,至毒也至善。凶简的戾气来自人心,这世上,能压制人心的,也唯有人心罢了。”

    “凶简如果没有戾气附着,也只不过是普通的木简。凤凰鸾扣没有另外的力量加注,也只是稀疏平常的青铜件。”

    最后一句话,他的声音压的很低。

    “这是两方力量的博弈,或许正邪有别,但是,都需要献祭。没有最后一道封印,凤凰鸾扣只能把凶简封印七天——而这最后的封印,要拿命来祭。”

    曹严华听的心头火起,气急上脑,一时间也忘了身处的情势,冲上去就想理论,才刚冲了两步,眼前的一切忽然模糊,下一瞬,又转作清亮。

    已经换了场景,是在荒郊野外,一道鲜血正斜上半空,忽然中途改向,像是被什么吸附,直直飞向地上斜置的凤凰鸾扣,说来也怪,凤凰鸾扣上沾了血,瞬间隐掉,始终光亮如新,而简身上的黑色煞气,也因为鲜血的弥上而稍稍消退。

    定睛看时,先前的那个劲装女子正软软瘫下,颈间血流如注,梅花一赵死死抱住她身子,低声道:“我好好发送了你们,很快就下去陪你。”

    身周不远处,已经躺了两具尸体,那个虬髯男人仰头喝干了酒葫芦里最后一点酒,蹒跚着走到凤凰鸾扣之前,大笑说:“来,这条命,要拿,就拿去。”

    说话间,伸手横掠,刀光闪处,脸上笑意不绝,身子直直栽倒在凤凰鸾扣之上。

    场景又变,大雨滂沱,嗥声四起,周围的山势,像极了……不,就是他们所在的凤子岭。

    大雨中,梅花一赵蹒跚而来,身后蹑手蹑脚,跟了两三只被雨淋透的饿狼。

    他似乎早已知道,也并不在意,左右看了看,信步走上山壁处的一个明洞,倚壁而坐。

    怀中抽出凤凰鸾扣扣封的凶简,哈哈大笑,金吞口的匕首抽出,插在脚边。

    喃喃说:“我听说,这个地方叫凤子岭,老子曾经来过。还听说,三个山头,从天上往下看,像三只首尾相衔的凤凰。”

    “也许,这就是老子最初封印你的地方。”

    “这几千年,你被收放在不同的地方,却总会出世——不如就回到起始处,希望借着圣人的在天之灵,这一趟,能把你封的更久些。”

    他仰天大笑,伸手拔出匕首,手起刀落,直插心窝。

    再然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两只手,死死抓握住了凶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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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闪雷鸣间,血腥气在空气中蔓延,不远处的几只狼耸着脊背蠢蠢欲动……

    就在这个时候,金澄色的光芒忽然大盛,凤凰鸾精致曼妙的影子在雨中流转,再然后,轰然一声,地裂土开,梅花一赵连同握持的凶简,瞬间消失于地下。

    混着雨水的泥沙掩埋过来,只剩下那几只狼,茫然的过来,地上嗅了又嗅,一无所得。

    咔哒一声轻响。

    凤凰鸾扣松开,扣紧的木简重新散在垫布上,杂乱的互交互叠。

    所有的影像归于沉寂。

    太阳升到最高处了,空气清冷,可这山岭里,还是弥散鸟语花香的意味。

    每个人都不说话,曹解放摇摇晃晃的,走到这,走到那,尾巴撅着,在草丛间寻寻觅觅。

    顿了很久,罗韧蹲下身子收拾木简和凤凰鸾扣,说:“我们先回去吧……”

    话还没说完,曹严华忽然大叫:“我不干了!”

    他一脚踢开脚边的军铲,铲子飞出去,咣当一声砸在山壁上,曹解放吓了一跳,扑腾腾飞掠出去好远。

    曹严华眼泪都快下来了:“我不干了,我不服!”

    “这什么意思啊,狗屁的凤凰鸾扣,阖着最后都死了?死光了?”

    “好人就这下场?那干嘛当好人?我还不如回去当贼,抓我蹲号子也不会让我死啊。”

    木代咬了咬嘴唇,想让他冷静点:“曹胖胖……”

    曹严华额上青筋暴起:“小师父,我们师祖,那个姓赵的,不知道当初是不是他领的头,但他也知道要找不一样的人,要么是原本犯了死罪的,要么是病的要死的——那些人把死当无所谓,我们不一样啊!”

    他越说越委屈:“这一路这么辛苦,有几次命差点没了,我也没说过什么啊。就想着反正做的事是好事,能救人,图个心里踏实。可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反正我不干了,我这辈子都不会把刀子往自己脖子上抹,我抹了我就是王八蛋,就这话。”

    曹严华说的这么咬牙切齿,一万三听着想笑,不过他承认,曹严华等于也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是啊,凭什么啊。

    他看向罗韧:“罗韧,你说句话呗。”

    罗韧继续收拾东西打包,头也不抬:“曹胖胖这么大火,向谁生气呢?向我、向你小师父,还是向一万三和红砂啊。”

    曹严华脖子一梗:“向不长眼的老天,不公平的世道!”

    炎红砂觉得怪没劲的,小声说:“罗韧,你说怎么办呢?”

    罗韧哧拉一声,背包拉链拉起,说:“这事好办。”

    “刚刚影像里,大家都不是都看到了吗。那五个人,有商有量的解决,都表了态。既然不知道怎么办,大家举手表决呗,想死的,就举个手。”

    问的真直白,没人举手,没人想死。

    罗韧耸耸肩:“这不就解决了吗,意见一致,不干了呗。”

    说着指了指土坑:“来个人,帮我把坟填上。活人的事,咱们自己解决,别惊扰了死人安宁。”

    一万三站了会,闷头上去帮忙,木代和炎红砂帮着打下手,曹严华讷讷的,觉得谁都比自己沉得住气。

    收拾完了,罗韧说:“走吧。”

    他背上包,拉了木代就走,一万三和炎红砂犹豫了一下,也抬脚跟了上去,曹严华愣愣站在当地,见几个人真的一去不回头了,一下子急了。

    “走哪啊?”

    “回去呗。”

    “回去干什么啊?”

    “吃饭、睡觉、洗澡、想干什么干什么。”

    “真不干了啊?”

    罗韧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说:“不是举手表决过吗,曹胖胖,你以为我逗你玩儿呢?”

    第219章

    一直到拔了营、出了山、上了车、回了酒店,曹严华还没能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真不干了啊?

    没错,起初是他蹦跶的最凶,嚷嚷的最厉害,预期中,还会有争吵、训斥、撸袖子推搡,没想到都没有,罗韧连眉头都没皱,那么爽快地附和了句“意见一致,不干了呗”。

    不能这样吧?

    进了房间,罗韧把包往边上一扔,大喇喇坐到沙发上,遥控机拿在手上,漫不经心换台。

    综艺、电视剧、新闻,一台台换过,瞥眼看到他们都站着,说了句:“现在大把的时间,想玩什么玩什么,别都站着啊。”

    木代洗澡去了,炎红砂洗衣服,曹严华抓住一万三:“三三兄,我小罗哥是受刺激了吧,就这样就……不干啦?”

    一万三斜着眼看他:“这不正合你意吗?不是你哭天抢地说不干的吗?”

    曹严华结巴:“但……但也不能这么草率,得有个正式收尾啊。”

    “不干了就是收尾呗。”

    一万三懒得理他,真的“想干嘛就干嘛了”,手机上网帮曹解放搜寻解酒良方,手边纸条噌噌记着法子,预备挨个给曹解放试。

    曹严华偷眼瞥了瞥,上头写着——

    1、大白菜根洗净切丝,加醋、白糖,拌匀后腌10分钟食用。

    2、芹菜或雪梨榨汁。

    3、日本原装进口解酒药,淘宝有售……

    曹严华没了计较,木代洗好了出来,插了吹风机吹风,嗡嗡嗡的小电器声响起,他一直围着木代转。

    “小师父,我小罗哥是气话吧?这么大的事,可不是说不干就不干了啊。”

    木代停了吹风机,用手顺了顺头发:“那你想死?”

    “不不不,不想。”

    曹严华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那只能不干了啊。你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去吧,实在闲着没事,我晚上教你功夫。”

    曹严华只好又来找炎红砂。

    炎红砂正站在洗手台边,搓衣服搓的咬牙切齿——她在树上趴了一晚上,衣服上沾的不知道是不是树胶,黏黏的好难洗。

    说:“曹胖胖,你这个人真是别扭,不干就不干呗,让你享福不好吗?”

    还真不好,算起来,追着凶简也有大半年了,突然拦腰截断,不给个说得过去的尾,曹严华觉得怪空虚的。

    气话气话,不就是说来发泄、爽一把和解气的吗,怎么能当真呢?

    他在客厅里来回转悠了几回,小心翼翼地提议:“要么,咱们打个电话给神先生?”

    神棍还住在有雾镇。

    倒不是观四牌楼的东西没研究完,用他的话说是“没住过的人不知道这儿的好处,清静、有氛围、没人打扰、邻里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一个人的晚上,阴森森的,好像有鬼一样,别提多带劲啦”。

    所以,既然罗韧他们还没召唤,他也乐得自在,能赖一天是一天。

    这个人,还真是有点……不正常。

    不过,这么多



分卷阅读373
    日子以来,几个人也习惯了,什么样的对话,都可以跟他鸡同鸭讲的继续掰扯下去。

    木代问他:“你有家吗?没有的话,你可以在有雾镇长住啊,反正我不大过去——我也不收你租金,你就打扫打扫卫生、看看门,顺便搞搞研究写写书。想出门的话就锁门出去,没人干涉你。”

    神棍感动的不行不行的:“真的?小口袋,你说话算数啊?”

    他在那头喜的旁若无人:“我一下子就有房子啦?还这么大,比小毛毛的客栈还大呢!还有个鱼池,那么大的院子,可以种菜……”

    曹严华不得不打断他:“神先生,你慢点儿乐,我们这儿有事呢。”

    他一五一十,把这边的进展讲了,事无巨细,讲完的时候,一抬头,看到窗外巨大的、金色的落日,心里好生怅然:一天又要过去了。

    神棍没有特别吃惊,说:“其实吧,我一开始,也是这么猜的。”

    “古代跟现代毕竟不一样,所谓的‘礼有五经,莫重于祭’,为了‘事神致福’,就一定会献上贵重的祭品。”

    曹严华又有点压不住火了:“那就让人去死吗?凭什么?”

    神棍说:“你现在这么想,跟你所处的时代、受到的教育都有关系,但从前不一样,说不定最早的时候,那些人觉得,能为凤凰鸾扣献祭,是一件光荣的事情,舍一人之命,拯万民于水火,争着抢着去做这个死士呢。就算不是自愿,‘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权威的人发了话,下头也会乖乖听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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