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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根凶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尾鱼

    怎么还剥夺他加入的权利了呢?曹严华急了:“小罗哥,我真干。”

    “别,你考虑考虑,别有压力。”

    “没压力!我真心诚意的,一颗心真的不行不行的!”

    看到他急的抓耳挠腮样,还“不行不行的”,木代噗的一声笑出来。

    罗韧说:“既然这样,酒没白买,碰个杯吧。”

    曹严华伸长脖子看:酒?什么酒?

    木代站起身,揭开手边锃亮的大罩盖,原本以为,里头盖的是羹汤,揭开了才发现,是酒坛子的泸州老窖,泥封口,小麻绳绑了红盖布,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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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溜敞口浅腹的仿古酒碗。

    罗韧揭了盖子,一碗碗的斟上,每个人都拿了,清冽的酒液在碗里荡着,劲辣的酒气晃在鼻端,炎红砂双手端了,两颊直发烫,心里头鼓着一股子劲儿,有点激动。

    觉得像桃园结义、歃血为盟、同生共死,仰头喝光了还要把碗摔碎在地上,踩着混了酒水的碎片往前走,一身的胆气豪气,背水一战。

    罗韧像是看出她心思,咳嗽了两声,说:“碗是朝酒店借的,还要还回去。”

    炎红砂赶紧端稳了。

    碰完了杯,不约而同,都没有立刻喝,一万三看罗韧:“不说两句吗。”

    罗韧笑:“大家都说两句吧,想到什么说什么。”

    炎红砂抢着先来:“我先说。”

    “希望罗韧的法子是对的,后续进行的顺顺利利,大家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说完了,仰着头,咕噜咕噜,一口气全喝了,一股子辣劲烧进胃里,又返到脸上,两颊酡红。

    曹严华说:“红砂妹妹豪气,不愧是世家出来的。”

    世家?是指他们炎家世代采宝吗?虽然叔叔横死,爷爷炎老头又做过那么不光彩的事,但忽然被夸,还是觉得脊梁骨一挺,有点骄傲,没给家里丢脸。

    一万三第二个发言:“二火都把话给说完了,我要求不多,活着,平安,不损胳膊不损腿,还有……”

    他想了想,忽然觉得所有的“还有”都挺虚的:“就这样吧,干了。”

    一仰头,也喝了,他素来喝调过的洋酒,从来喝不惯白的,但也怪,这一次,酒线一路烧下去,像是一路冲开毛孔,辣的痛快,热的舒爽。

    曹严华憋了半天,不干了:“小罗哥,谁先说谁占巧,不就图个平安吗,说不出别的花了。”

    罗韧笑起来,酒碗端到唇边,说:“那就不多废话,平安。”

    木代也在心里默念:“平安。”

    平安才有命,有命才有日子,有日子才有生活,那种她向往的生活,比如……在超市里,她推着购物车,而他,伸手取下她够不着的柴米油盐。

    决定了,就着手开始。

    函谷关、凤子岭,到底是有特殊意义的地方,凤子岭本身的地势,就像一个大的凤凰鸾扣,稳妥起见,也许在那里,更适合进行最后的封印。

    考虑再三,开车回去的话,一来一回,徒耗时间。

    罗韧给神棍打电话,通知他可以出发,中途取道丽江,把六根凶简带来通县,最好别做什么转移,连鱼缸带水一锅端,先量尺寸,让玻璃师傅做个盖,罩好之后外头用皮缚拉条绑紧,装箱,箱子和鱼缸之间,放置大量塑料气泡薄膜和泡沫板。

    同一时间,木代也联系了郑明山——他在各地都有交情很铁的朋友,能不能安排车,从有雾接上神棍到丽江,带上“货”之后,一路来通县,价钱上,只要不离谱,都能接受。

    郑明山回答:“钱都小事,不过一辆车跑全程,人累,车也废,我倒可以多联系几个沿途的朋友,一人负责送一段,跟跑接力赛一个道理。”

    这样更好,至多两天就能赶到。

    郑明山没问她为什么,只要了神棍的号码,方便当地的朋友联系了去接,挂电话的时候,提醒她:“师父的墓地已经择好了,我这几天会回去,把师父的骨灰请过来。下葬会等你一起,你那里完事了之后记得跟我联系。”

    木代的眼眶微湿:“大师兄这些天一直在保定吗?”

    “是。师父这么想回到这里,我猜,保定可能是她出生的地方。我在这里待了不少日子,有一次,路过一个街口,有个老人家跟我说,那里,原先是个大十字路口,早些年,真有个酒坊,上百年了,传了好几代,卖最烈的烧刀子,日本人占领的时候,被烧了。”

    “能打听到跟师父有关的事吗?”

    “我也是这个想法,一直打听,但是这么多年了,人事变化太大,没什么头绪,能记住师父的,也许只有我们了。”

    挂了电话,木代握了手机,在窗边怔怔站了好久。

    通县的山多,青灰色的山线,屹立了得有成千上万年吧,比人、朝代、建筑都要长久,现在的群山合围下,是新兴的城市,那么多旧的年代,老的头绪,曾经鲜活的人和事,都被遮盖掉了,日子久了,就再没人记得了。

    鬼使神差的,木代拨了万烽火的电话。

    说:“我想打听个人。”

    万烽火永远的公事公办:“要钱的。”

    她点头:“我给,真给,只要活着,一定给。如果你收的多,我一时付不出,能分期付款吗?”

    也许是语气特别诚恳,万烽火居然没嫌弃,也没抬杠:“打听谁?”

    “我师父,梅花九娘。”

    “有雾镇,观四牌楼的梅花九娘?”

    木代紧张的一颗心砰砰跳:“你早就知道了?你知道我师父?”

    万烽火解释:“之前,神棍让我打听过一个叫观四牌楼的地方,我从那开始知道你师父的。你自己的师父,你打听什么?”

    木代说:“师父死了,我想知道多一点师父早些年的事。”

    这样啊,万烽火觉得小姑娘尊师重道,怪有人情味的,于是也给了个挺有人情味的答复:“那给你打八折。”

    当天晚上,神棍已经到了丽江,打电话来说鱼缸尺寸量好了,玻璃店的师父正连夜赶制,没大意外的话,第二天一早就能出发。

    罗韧叮嘱他:“你什么都不用管,就押货,盯箱就行。”

    神棍回答:“说的跟我会管别的事似的。”

    又说:“聘婷是你的妹妹吗?你跟她的关系是不是不好啊,她问我你在忙什么,我说,你自己问他呗,她摇了摇头,就走了。”

    罗韧愣了一下。

    他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想起刚到罗文淼家的时候,聘婷抱了木头的红缨大刀,跟他说:“小刀哥哥,爸爸说有坏人要害你。你别害怕,我有刀,坏人来了,我就砍他。”

    放下电话之后,他跟曹严华他们说了句:“咱们抱最大的希望,也得做最坏的准备。”

    曹严华没听懂:“什么意思?”

    “万一回不来,有没有人要告别,有没有人要交代?”

    一句话,说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木代回到房里,盘腿坐在床上,给霍子红打电话。

    接通了,那头很吵,酒吧一贯的调调,霍子红说:“你等一下。”

    木代静静听那头传来的声音变化,音乐声、吵声渐隐,蹬蹬蹬上楼梯的声音,关门声,然后,就清静了。

    红姨大概是回到房里了。

    说她:“女大不中留,伤还没好全,就跟着罗小刀跑了。”

    霍子红也算见过世面,只想起来提两句,并不是真的唠叨,这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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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木代几乎不着家,她也并不追根究底的多问,这一点上,木代挺感谢她。

    “红姨,一个人在家,闷吗?”

    “怎么会闷,酒吧里人来人往的,不知道多热闹。”

    那种热闹像水,流来又流往,到底不是寒暑常伴。

    “红姨,你要嫌闷,可以再收养一个。”

    霍子红说:“可别,用你师父的话,那时候收养你,是种缘法。现在再不想操那个心啦——你知不知道,从你能被男孩子追开始,我就操心的不行不行的,买了好多少男少女杂志,天啦,一看到上头女孩子早孕打胎,我就琢磨着万一哪天你也给我唱这一出,我该怎么办,看你班上的男生,都觉得是坏小子。”

    木代笑出来,眼睛湿湿的。

    霍子红忽然压低声音:“我问你啊,你跟罗韧,有没有发生过关系?”

    木代脸颊有点烫,下意识摇头:“还没。”

    霍子红吁了一口气:“还想提醒你呢,我是觉得吧,现在婚前发生关系挺普遍的,但是女孩子,还是要做好防护,万一冲动起来,你记得要让他用套,我看你还是个孩子呢,你要是那么早就生一个,带起来也够呛的。”

    木代一直点头,没告别,也没说那些会让霍子红多想的似是而非的话。

    如果万一真的回不去了,以后红姨想起她,想起和她的最后一通电话,就不会是泪水连连的生离死别,而都是亲昵私密和家庭的话题,像母女间不外道的温暖和贴心的秘密。

    挂了电话不久,郑明山忽然打来,说:“我安排了之后,想着关心一下进展,就给神棍打了电话——木代,你是要跟罗韧结婚了吗?”

    结婚?木代吓了一跳,下一刻反应过来:是他们之前在车上,畅想的封印凶简之后的打算,神棍也是呱啦呱啦嘴巴大,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就跟郑明山说了。

    “还让我务必参加婚礼,说地点都订好了,在离丽江不远的古城。”

    木代哭笑不得,含糊着答了句:“可能吧,只是暂时……有这打算。”

    郑明山和霍子红完全两个风格:“挺好,没事,大胆的结。罗韧要是对你不好,我帮你收拾他。”

    木代咯咯笑。

    郑明山感喟:“不是的,真的,师父吩咐过的。师父跟我说,你这小师妹挺孤单,从小就被抛弃,住在收养家庭,一直小心翼翼。将来要是嫁人了,做大师兄的得像个娘家人,该护着就护着,半点也别让——我就是没想到,这一天说来就来了。”

    “定下了日子告诉我,一定到。”

    电话打过,木代把卧室里的窗户开到最大,背贴着墙壁横劈下一字马,然后缓缓倾前下腰,下巴枕到交叠的手背之上。

    这其实不是最好的时候,前路叵测,风浪诡谲,但心情像是踮起脚尖,站在风眼,前所未有的平静,如同银碗盛了晶莹雪,又像白马渐渐隐入无边的芦花丛。

    一直以来都有心结,从小被抛弃,没有血缘亲人,被人收养,活得永远收敛,可是现在,站在这里回望,忽然可以淡淡一笑,说,那些所有的不顺,都是小事情。

    现在就很好。

    门响,曹严华不知道进来干什么,一眼瞥到她,哼了一声,说:“我小师父又在显摆自己韧带好了。”

    木代笑出声来,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拂在手背上,痒痒的。

    是的,现在就很好。

    曹严华鼓起勇气,战略迂回,先给青山拨了电话。

    青山在县城的工厂打工,接电话时,声音恹恹的,似乎也不大记得被附身时发生的事。

    说:“亚凤跑了。我就知道,没这样的好事的,那么一个好看的大姑娘,哪能看上我啊,上赶着要和我结婚,结完就跑了,也不知道图个什么。”

    “找了吗?”

    “找了几次,找不着。有人说,跟外国人跑啦,后来我就不知道了。”

    外国人?说的不会是猎豹的手下吧,曹严华岔开话题:“我爸妈还好吧?”

    青山说:“大墩儿表哥,你不知道村里拉线了吧?才拉的,有电话了,你打回去呗。”

    按照青山给的号,一键键点下数字,最后拨号的时候,手心都汗湿了。

    通了,那头传来带着浓浓鼻音的土话:“啷个撒?”

    “我,大墩儿……”

    木代他们忍着笑,旁观了曹严华脸色转白、转青、险些转黑。

    ——“是上过房敲锣,那都多少年的事了,翻不过去了是吗?”

    ——“不是打电话朝你要钱的,我有钱,自己有饭吃!”

    ——“谁死在外头了?我好的很。拔巴你咋这么记仇呢?”

    ——“金花嫁不出去,怪我咯?她都出去打工那么多年了,人自己有想法,都多少年了你还抬不起头,至于吗?”

    ……

    然后就没然后了。

    揿了电话,曹严华瞪看着他的所有人,忽然来了气,跳脚大叫:“不打了,就当我死外头了,不打了!”

    气咻咻去洗手间,甩门,砰一声响,隔壁房大概都听得到。

    看来,不是所有的浪子回头,都能圆满收场的。

    一万三想了好久,该给谁打呢。

    没亲人,五珠村荒了,打电话给那些自己坑过的人,未免太矫情了。

    末了,他去到门外,蹲在走廊里,拨了张叔的电话。

    张叔说:“呦,这谁啊,这不江老板吗?还知道打电话,太感动了,你等会啊,我吃块肉压压惊。”

    半大老头子了,说话还这么损,都常年上天涯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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